与谁共舞-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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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公交来回辗转两个多小时,美琳记住了北京的交通业广告词。地铁上的广告:挤吗?买辆车吧!公交车上的广告:堵吗?坐地铁吧!她提着一壶小磨香油到达舅舅在马家堡卖厨房用具的商铺时,舅舅一边摆弄那些碗碟盆罐类的瓷器一边发癔症般自言自语:“我们来自景德镇,那里盛产杯具和餐具,最著名的就是敏感瓷。我们还分官窑和民窑,官窑专出敏感瓷,民窑尽出杯具。。。。。。”转身看到美琳惊得睁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其欣喜如同穷鬼遇到财神:“和俺外甥女婿一块儿来京的?就你娃子,净给你老舅玩神秘的大佛、写朦胧诗!”
美琳想起舅舅年轻时是个满腔热血的诗人,当初单身匹马来京做北漂,住着地下室,啃着凉馒头,过着十分凄凉的日子。每到夜晚看床前明月光,没钱憋得慌,举头望美女,低头空悲伤。他盼望着将来成名了,一顿买两碗面,吃一碗倒一碗,让世界看看有钱人的拽!把兜里所有的零钱都换成钢蹦,有人欺负,就拿钢崩砸他,让世界认识有钱人的厉害!“著名诗人”的美好希冀如同五彩缤纷的花朵,当艺术的花朵被生活的细枝末节榨干汁水揉烂踩碎时,曾经视金钱如粪土的梦想诗人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比葛朗台还葛朗台的守财奴。
面对着非常吝啬和市侩的舅舅,美琳忽然想起妈妈病时向他借钱的情形,他那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彻底打碎了美琳对美好亲情的依赖。他哪里是铁公鸡?铁公鸡还会留点锈呢,他根本就是个不锈钢公鸡!美琳如今微笑敷衍道:“舅,还没来得及看你呢,我们争吵了,他赌气走了。北京这地儿我不熟。表妹呢?我想让她带我去找他。要过年了,我们得赶快回家。” 一阵酸楚之潮将胸腔灌满。依稀,童童含着泪水,两眼晶晶闪亮,在四壁的空寂中映暗了灯光。
她舅正在把盆盆罐罐从屋里往门前摆,嘴咧得像烂杏,朝美琳挑起散乱的眉毛:“看你这成色?连个女婿都管不住。让你表妹带你?上哪儿找去?他一大活人儿!”说着凑近美琳:“这些年攒他些钱没有?”美琳木着脸摇摇头,就听她舅舅埋怨开了:“你说你一黄花闺女,嫁他一半老头图个啥?连钱都不知道攒?你脑子空但不要进水啊!我不理你对不起我那死去的老妹子。老舅我一大男人告诉你,男人没有靠得住滴!”一边干活一边埋怨许多,见美琳不说一句话,含泪欲滴,脸色阴得像头顶的天。他老舅唱一阵儿独角戏自觉没趣儿,让美琳看店,他去后边的杏林园公寓寻找女儿。
美琳满目迷惘地站着,对街发呆。两个学生摸样的女孩进来挑选东西,边看边聊。高挑些的说:“唉!念了十几年书,想起来还是幼儿园好混!”
稍矮的慨叹:“上不完的学攻不尽的学位啊!学士上面是硕士,硕士上面是博士,博士上面博士后,博士后上面呢?如果你够勇敢,再读两年是勇士,再读五年是壮士,再读七年是烈士,烈士以后呢?国家会推出圣斗士,满两年是青铜的,五年是白银的,七年是黄金的。。。。。。”
高挑些的突发感触:“不去清华,你就不知道清华女人有多专业,那天我在C楼听见一个女的打电话:刚开始你把我当氧气,后来你把我当空气,再后来当二氧化碳,现在已经把我当一氧化碳气,你什么意思你!”两人说着笑着翻着看着,翻够看够了,又说这店里货不全,走了。
美琳舅舅正巧赶回,冲着两女孩追出老远高喊:“老板在这儿呢!咋就不买了。”
美琳便道:“舅,做生意也没必要这样啊,你得拿出点儿老板的架子来。”
舅舅鼻孔朝天,满脸闷闷不乐:“我的外甥女儿,你以为在北京做生意比你局长夫人好混?生意人明着是老板暗里就是孙子!你看你老舅一诗人沦为生意人容易不容易?你日子过得舒坦了,也从来不想着孝敬孝敬你舅。你想没想过你舅这些年日子咋熬的?每当我错过一个女的,我就在山上放一块砖,于是,便有了长城,于是,你舅就永远光棍一条!”看到从外国留学的女儿走进来就摆出一副小鬼见了阎王的嘴脸:“我们莎莎啊,最是孝顺。今年原说不回来,我说这哪成,把他老爸想死啊。莎莎就乖乖地提钱回来了。”
数年的岁月之刀,斩不断曾经两小无猜的温暖溪流,两人凝目、流泪,亲热地拉起手。美琳细看,莎莎小时候那一张焦黄瘦小的脸,如今变得丰满,只是略显苍白。一件白色羽绒袄,后边吊起一高高马尾。脚上长统靴,一袭装饰长围巾就围拢出了无虞的青春,虽然五官有些平淡。她对着老爸瞪眼:“我琳姐大老远来了,你咋恁些没用话?”
美琳把带来的一壶小磨香油递给舅舅,拉着表妹手去地铁站时,听到舅舅在身后低声嘀咕:故人西辞黄鹤楼,临走送了一桶油,故人边走我边想,这个丫头真是抠!接着哼起京戏:我宁空守寂寞三千载立马长啸,不招惹轻浮女子入纱帐一解孤单。。。。。。
第二十九:你就那么阳春白雪
和表妹一起去乘地铁的路上,天气阴沉,行人却很多,接踵擦肩。就好像平时都被圈养着,每到春节时才被放出来的群羊一般。看着往来拥挤着置办年货、赶着为过年积攒欣悦而乐此不彼的人群,美琳心里一阵阵凄楚、酸涩。莎莎甜甜的笑在美琳心上洒下阳光驱散阴霾:“琳姐,你真要去哪个地方啊?西单离这儿很远,况且他早就跑没影了!你们不是出了状况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美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语片刻,眸现凄苦:“有些事不想让我舅知道。不瞒你说,你姐夫出了事跑出来了,一直没信儿。我心里很多迷雾,直想找到他。”风飘起颈间丝巾,如思绪翻江倒海。
表妹点头表示理解,神情由惊疑转为平淡,再转焦急:“贪污了?受贿了?被审查了?没办法就跑了!”
美琳眉宇溢着凄楚,脸色黯淡:“事情比较复杂,现在的事,说你冤你就冤不冤也冤,说你不冤就不冤冤也不冤。”看着表妹裂开嘴笑,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美琳想起早年和“诗人”舅舅离婚的舅妈,就觉得幼年失母的表妹也挺可怜。应了那句网路语言:人生是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她接着询问些新加坡的风土人情及学校的状况,表妹莎莎一一作答。美琳目流艳羡:“我觉得还是多读书好,你说呢?”
表妹侧脸对美琳笑着,把围巾边缘的流苏在手里弄来弄去:“读书就是好,无论心不在焉,板着长脸,只要考试及格,就是一及格人。你试着拉长脸到社会去试试。这是一卖笑社会!除非能够找到高贵的职业,而高贵的职业需要高贵的学历垫底,高贵的学历需要金钱,为了金钱还是得整个高学历。始终往来循环!你去清华北大的校园里看看,骑自行车的也许是位博导,而开奔驰的则可能是个后勤。。。。。。”接着轻叹一声:“唉!人家文院女生身上莫名元素一大堆,还露着大腿;还是俺们工院女生没创意,就穿外套和裤子,两件就把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
美琳笑道:“打扮还是端庄些好,过分了容易给人留下坏印象。”美眸悄转,流出疑问:“你有男朋友吗?会不会找个外国的?”
表妹轻叹一声:“传统的说法是中国人保守,西方人开放。实际上,中国男人在性观念上一点不必外国男人保守。”见美琳点头表示认可,莎莎继续道:“我师姐是个绝色,一米七五的身高,凹凸有致,参加过许多选美、模特大赛,也结识了三教九流,谈了很多男朋友,不过她失败的次数和失恋的次数一样多。她总结说外国男友要比中国男友强,尤其是白种人,比较直率,不善搞阴谋,而中国男人就不一样了。有一对留学并在法国定居的中国情人,居住在法国南部一小城里。五年后,那男的突然杀了那女的。把那儿的一大片法国人吓坏了,都说中国人太可怕太残忍!”
美琳笑着反驳:“希特勒不也是白种人?”
“也是。”莎莎露出扁贝的牙齿,转了话题:“可白种人同学也都说黄种人坏,刚从日企实习回来的女同学感慨:不管多高档的会议,不管多高档的人参加,那帮人台上斯文地跟你开着会,而台下却总有人在摸你大腿。”
说着话她们路过一家女装店,华贵的装饰敞亮的橱窗,店里挤满了年轻女性,莎莎皱起细眉:“真不明白,女的为吸引男人目光总是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穿,但男人想看的却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美琳笑得桃李春风:“莎莎,听你这话挺像一情场老手。”
“恋爱是无数个饭局,结婚就一个饭局。要你你觉得那个划算啊?”眸朝美琳,投射出疑问,头轻轻一仰:“我从来不和男友合影,以备随时随地翻脸不认人!”
美琳娓娓讲述:“选一个饭局或无数个饭局纯属当事人喜好,我就选择一个饭局。莎莎你的思想有些不对头!出国和不出国的人认识差异就这么大?”莎莎眸光散乱声音低沉:“琳姐,我曾经沧海了!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流氓,请别忘记,我曾纯真过!”眸光低垂,似在追寻逝去的记忆,灿亮的眼神逐渐暗淡:“去年情人节,我辗转找到一中学暗恋过的男生电话,给他发一短信:如果只有一碗粥,你先喝半碗,剩下的半碗,我放在怀里给你保温。几分钟后,他回一短信:你是哪位富姐介绍的?一次四百,包夜一千。当时我很伤心,一边伤心一边翻了翻钱包:于是我更伤心了,我连陪他堕落一夜的资本都没有。。。。。。”
美琳暗叹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但是人变了。当年和她争夺玩具的那个黄毛丫头已经面目全非!此时她们路过一鲜花店时,看见门口打着广告:今日本店的玫瑰售价最为低廉,甚至可以买几朵送给太太。
甚至可以买几朵送给太太?怎么听怎么勉强!太太就那么不堪和爱情相提并论吗?曾经的爱情还真的让婚姻这坟墓给埋了?美琳想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能够入土为安的爱情总比暴尸荒野要好吧?转面莎莎:“看样子,你要找一白种人男友?”莎莎目流感伤,说其实在她心里,对白种人总也拉不近距离,她要学习、挣钱、单身,最后说出理由:“单身儿的自由属于成年的光棍儿,漂亮的大妞儿都露着大腿儿,踩着高跟儿,飘着香味儿,一个比一个够劲儿!”
美琳觉得表妹的北京语说得特好,问莎莎将来打算在哪儿定居,莎莎便感慨如今北京的房价居高不下:“北京房价啊,只要半平米的价格,日韩新马泰都玩了一圈;一两个平米的价格,欧美列国也回来了;下一步只好策划去埃及南非这些更为神奇的所在。。。。。。几年下来,全世界我都玩遍,可能还没花完一个厨房的钱儿。但是那时候,说不定我的世界观都已经变了。我嘛,走着说着,那黑那住店儿。把我老爸急的。。。。。。”
这天寻找余枫的结果不难想象,美琳大海捞针的找人法徒劳无功。她在莎莎指给她的那个碰到余枫的地方——出了西单地铁站直往前走(她迷向,到这里已不知东西南北)的第一个天桥附近各处转遍,一直转到夜里十点多,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看到眼睛昏花、流泪,始终没有余枫的影子。眼看夜渐深人渐稀,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趟地铁了,美琳这才到地铁站向车站服务人员问清路线,直接坐回住宿的宾馆,到第二天依旧很早起来,来到西单地铁站旁边的天桥上蹲点。买了几个大饼几个苹果备战备荒。如此三天的伫立寒风后,在萧风阵阵拂面中独立在高楼的灯影里,美琳才发现她的盲目守候有多么荒唐、可笑、可悲!心随着被风吹去的雪粒纷飞、消失,只留下空空的躯壳如同前年干尸。此间她因着怀旧情结,曾去过崇文门附近那个她工作过的影视文化公司。那些曾经令她心痛或伤感的东西,如今想来,姑且算是丰厚了人生经历。而且那里已改朝换代,迎接她的全是陌生面孔。为了省出两块钱就可以浪费两三个小时而在所不惜的财务总监周丽,长着一双看什么都不顺眼睛的排骨美人王玺,都已不知去向。红尘滚滚,任何人都是匆匆过客。一切无谓的纷争经过时光之手的摩挲,都浅薄、幼稚得可笑。美琳站在那个她曾工作过的地方,点滴往事粼光碎影涌上心头。
那年在北京公司面对周丽和王玺日益加重的刁难,美琳总以为她们只是教养或性格问题,而非处心积虑的排挤。所以她总是在忍无可忍时一忍再忍。直到离开后来她才知道她抱以善良思揣一切,荒唐、肤浅。
那文化公司的董事长许总曾是个一文不名的光棍,认识了和初版《射雕英雄传》的女主演同名的离异女翁美玲后靠她发迹。现在旗下有影视文化、体育文化、科技文化三个板块,许总在北京设立根据地,只把这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作为对外联系、宣传、承接业务的窗口。
闻说上海总部的美女来一茬走一茬,调换的原因都不是因为业务问题,大多是翁美玲认为这些打工妹有亲近身价千万的许总倾向。据说在翁美玲眼里,石磙身材、黑脸小眼、未婚而双乳很垂的周丽,是世界上最让人放心的女性楷模!因而周旋为亲信。因翁总常驻上海,就忍痛割爱把周丽从上海总部调往北京,名为监督财物实则监督许总。业务主管王总亦翁美玲亲信——当年做传销时的同门师弟。因此,公司的大势是阴盛阳衰。翁美玲连许总手机都监管着,虽然在重大决策上左右不了他,但北京的一切事物归根结底莫不以翁总意志为转移。周、王二人唯翁总马首是瞻,还负责把北京公司事无巨细及时通过QQ或电话,或原版照搬或主观描画后反馈给翁。结果是,王、周的意见即是北京的一切实况,而翁美玲的意见总是影响着许总的决策。商场战争的铁马金戈都是以金钱为铺垫的,维系在翁美玲及其亲信身上的一种权力力量几乎要倾覆世界。
所以,不管美琳多么与人为善或忍气吞声,不管她多么踌躇满志地想把工作做好,像上海总部的所有美女员工一样,这种家族式结构、管理的文化公司成不了她们的根。于是有一因着翁美玲怀疑而被迫离开的美女员工就在QQ上发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