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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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我的得力助手。
她家境不好,父母没有养老金,哥哥好吃滥赌。为了养家,她毕业不久就嫁给了一个做橡胶生意的民营企业家。那人文化不如她,却善良淳朴,把她当成了宝。然而那男人时运不济,结婚不久,就破了产,最后喝了毒药。她几近崩溃,但还是撑过来了。她是个极顽强、极隐忍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非常可敬,也非常稀少。
蓝玉在咨询所的外间办公,负责安排电话预约、处理上门预约和一般咨询。
我则在里间,负责心理咨询。没有客人的时候,我总是温习一下客人的资料,或者阅读心理学著作。读本科和研究生期间,我对弗洛伊德不是很感兴趣,可做了心理咨询工作之后才认识到,从实践方面来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确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泛性论”历来因其偏激极端而遭诟病,但“力比多”的存在和作用却不容忽视。
十二点到十二点半,是午饭时间。蓝玉准备去学校食堂打饭了。
“冯翎,有你的电子邮件。”她拿着两个饭盒,探头进来,丢给我一个微笑。
蓝玉身上的一套粉白色西服套裙很得体。她的衣服几乎都是我送的,而这些衣服又是一个名叫嘉峰的客人送给我的。嘉峰做服装进出口生意,他当然不知道我是Les。因为要在社会上立足,我一直没有忘记掩饰身份。即便蓝玉对我的身份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道破,她是个叫人放心的人。我把衣服转送给蓝玉,嘉峰以为我还没开始接纳他,就接连不断地送,他的兴奋点似乎只在于把礼物交到我手上的瞬间。
我打开手提电脑,懒洋洋地操纵鼠标,点开outlook。一看见新邮件的标题《桑子的信》,我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后悔两天没查看邮件。我下意识地朝外间看看,蓝玉当然不会这么快回来,可我的心却跳得发慌。
我平静了一下,点开了邮件。
翎:
我迷上了你的名字。分别的半个多月来,我每天都会想起。翎——飞翔的羽毛。这名字用在你身上,贴切得不可思议。它也为你平添了许多奇异,你像是长着强大的翅膀,不仅能抵御伤害,还能庇护在你身边停留的人。
我把《秋樱》的日文歌词和中文翻译抄给你两段,就是你家对面阳台上的男生弹的那首。不过,它早被我表哥列为‘禁曲’啦,因为我听到它会发生不良反应。不过,《秋樱》的歌词和旋律,早就刻在我心里了。
淡紅の秋桜が秋の日の
何気ない陽溜りに揺れている
此の頃涙脆くなった母が
庭先でひとつ咳をする
……
こんな小春日和の穏やかな日は
あなたの優しさが浸みて来る
明日嫁ぐ私に苦労はしても
笑い話に時が変えるのよ
心配いらないと笑った
……
(淡红色的秋樱/在夕阳中摇曳/此时脆弱的母亲流着泪/在庭院中咳嗽/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浸透着你的温柔/不要再操劳了我明天就要出嫁/也许会和往日里有些不同/请不要再担心)
很抱歉,上次把你带到我家,却没能给你弹巴赫,还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了。天气越来越暖了,院子里的蝴蝶花开得很热闹,花瓣五颜六色,摸起来感觉像是婴儿的皮肤。常言道,花无百日红。周六早上能来吗?我表哥出差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一整天。他也希望我和你交朋友呢。
上次你走后,我病了好大一场,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我是一个怪人,是吗?别笑我啊。
还记得路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等你!
——桑子
我被这封信感动着,但没有完全弄明白桑子的意思。她仿佛站在云雾里,对我娓娓倾诉,而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我想从中找出点不平常的东西,结果却落空了。也许,她能对我这么亲近,我就该满足了。此刻,我已彻底明白,我爱上了她。
这就是爱吗?想让她和自己变成两个傻子,躲在一个无人之境,深情注视、娓娓情话、耳鬓厮磨、相拥而眠……这就是爱吗?想为她洗衣、梳头、描眉、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饭喝汤……这就是爱吗?想和她彼此抚弄着头发、咬着唇尖、触着鼻头、舔舐泪眼……这就是爱吗?想抱紧她的身体,噙满她的双乳,舌头伸进她的深处,吞咽她的汁液……
想要对桑子说的话能写成一本书,可我的手却软得敲不下一个字。
离周六还有几天时间。我决定平静下来后,再和桑子联系。
19
蓝玉给我打的菜是油煎带鱼、麻婆豆腐和炒青菜,都是我爱吃的,却没吃出味道。看完那封信,我的心又轻易被桑子摘走了,觉得活着也不再是一种负累了。世界万物,都融进飘飘欲仙的温情里去了。
下午三点正,第一个来咨询的客人是嘉峰——如果不是他反倒奇怪,自咨询所开张以来,他是最热情捧场的客人。
他三十出头,中等个,偏瘦,皮肤黝黑,两只虎牙拯救了面孔的平庸,使他显得聪明狡黠。头发永远做得一丝不苟、光鉴照人。一举一动都充满造型感,似乎对镜演练过千万遍。最显眼的要数那副墨镜。戴着它,他就显得潇洒飞扬、激情澎湃;一摘下,就颓败得一蹋糊涂。他来我这里时展示的,基本上是灰暗的一面。
他做服装生意,总是一身名牌。他喜欢把生活安排得硝烟弥漫、沸沸扬扬。不与订单较量的时候,就呼朋唤友、酒肉欢歌。他的征服欲很强,征服的东西有两样——钱和漂亮女人。从高中开始,他花了八年时间,娶回一个名叫李妍的漂亮女人,现在儿子虽已五岁,夫妻生活并不美满。
他一进来,就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两眼发直地望着我,神情沮丧得可怕。凭直觉,我感到他可能刚遇到过什么打击。
还没等我开口发问,他就把指关节扳得噼叭作响,痛苦地说:“冯翎,今天我把实话都告诉你,李妍这么些年,起码给我戴过十顶绿帽子!前天,一个朋友告诉我,他亲眼看见李妍和一个小白脸去开房……”
他没有说完,嘴巴半张着,惶惑起来,似乎后悔对我吐露了实情。
问题的症结终于水落石出了,只是我没料到会这么突然。很多有顽固心理问题的客人,并非真有严重疾患,而是缺乏面对真实的勇气。我对他投以鼓励的目光。
他怯懦地低下头,点上一支烟,任其在手指间燃烧。等他再把头抬起来,眼里竟含着泪。他一直把自己说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人,而把李妍说成是个嫉妒的侦探。原来他的话和事实恰恰相反。
“我爱李妍,她太美了。为了娶到她,我真是一哭二笑三上吊,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膝盖跪肿过,头撞破过……她是可怜我,才和我结婚的。婚后,我拼命工作,想用钱征服她,她却始终爱不上我。夫妻打架太多,伤了她的感情,她一直想离婚,是我赖着不离……”
沉默了一会儿,我给他递上一片纸巾。
“如果是这样,了断肯定是一种解脱。”我说。
“唉,总是用体力征服她,在她身上做机械运动……她就跟死尸一样……”他说,“再这么下去,我也会变成死尸……”
“改变观念很重要,”我转移话题,“很多男人为美女栽得头破血流,却不去思考美女并非人人可得。”
他望着我好一会儿,眼睛里似乎升起一丝希望。接着,他变得局促不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了口。
“是的,这个道理我现在终于懂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你的端庄、理性、含而不露,我遇到的女人之中无人能及……”
我惊讶得无言以对,比听到“十顶绿帽子”还要震惊。
“你应该有感应的,我不会平白无故依赖一个女人……”
两个钟头的咨询时间结束了。
“下次再谈吧?”我说着,看了看墙上的钟。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我说,“我从不接受客人的宴请。”
“我可以付费!”
“你误会了,我不收咨询时间之外的费用。”
“起码,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他坚持不懈。
“那就等到成为朋友的那一天,OK?”我微笑着送客。
他悻悻地离开了。钻进车子,发动,缓缓地在我视线里消失。下班时间已到,我心里很乱,想独处一会儿。我叫蓝玉先回去,她家和我顺路,一般是搭我的车。她很快收拾好东西,提起皮包,不放心地看着我。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她体贴地说。
“我整理一下资料就回去。Bye!”
“Bye……”她欲言又止,朝我摆摆手,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咨询所的墙壁隔音性能很好,为客人保守秘密是最起码的责任。蓝玉当然听不到我和嘉峰的谈话,这更能证明蓝玉对我的情绪变化明察秋毫。
我呆呆地靠在门口。对面店铺的橱窗玻璃反射着夕阳,刺得睁不开眼睛。“才俊公寓”出出进进的学生手里都拿着饭盒,正是校食堂开饭时间。视野里是一片松弛的混乱——人们都在循着既定的格式生活:工作、学习、吃饭、休息、烦恼……
嘉峰给我的震惊已被消化。他受了重创,想在一个精神独立的女人身上寻找温暖。可我是个Les,绝对不会在没有意义的问题上辗转。
世界上有多少婚姻类似嘉峰和李妍的模式?如果数量很多,那么,婚姻又有什么圣洁可言呢?也许,只有爱情才是最有意义的。同性恋者没有权利得到一纸婚约,只要有爱情,又何必为一个冰冷的法律合同耿耿于怀呢?
回到家里,太阳已西沉,天色微暗。
我打开衣柜,拿出桑子留在这里的丝质睡裙,抱在怀里,坐在床沿上。混乱的思维似乎被浸泡在稀释的蜜糖里,淡淡地甜。我想起我妈讲的关于我小时候的一件事。我一岁多时,很缠她,凭着幼稚的直觉,竟能推算出她什么时候下班。一到她下班时间,我就找到她的一件衣服抱着,闹着出门去接她。如果不被允许,就抱着她的衣服哭个不停……想起这些,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起来,成人的感情并没比婴儿期的进化多少,真情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朴素的。
终于,我把桑子的睡裙理好,小心地挂在衣柜里。
随后,我站在阳台上,望着高远的天空。天空湛蓝湛蓝的,飘浮着几丝被夕阳染红的薄云。借了夕阳的光,薄云显得耀眼而透明。望着这样的美妙的天空,我觉得活着真好,就是受苦也是好的。
20
临近周六,我变得魂不守舍。
周五刚一下班,我就开始发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漫漫长夜。踌躇再三,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来到“课余时间”,要了一客三色冰淇淋。冬天吃冰淇淋的学生大有人在,年轻人需要显示的就是个性,至于健康,等年老时再关注也不迟。
一个吃咖喱鸡饭的戴眼镜男生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唱片,好脾气的老板笑嘻嘻地将之放进了唱机,换掉了俗气的轻音乐。这张唱片是很好听的英文经典老歌,正在播放的是《Only you》。男生满意地向老板点点头,伸手做了个“OK”手势。
接着又听了《Feeling》、《Five hundred miles》……一首《El condor pasa》响起来时,我冲动得几乎难以自持。这首歌经常听到,耳熟能详,它的旋律对我别具杀伤力,洒脱中蕴涵着浓郁的温婉和柔情。而这次听起来,感觉又是如此不同。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从灵魂到肉体。
窗外天已黑透,天空闪烁着几颗寥落的寒星。我付了帐,起身回家。
一个女孩竟坐在我的门口,头埋在胳膊里,似乎睡着了。我以为脑子里出现了幻觉,走近一看,才认出是小满,不是桑子。小满身下,是那个红色的书包。这太熟悉了!自从把钥匙交出之后,这个门,小满再没有长驱直入的权利了。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警觉地抬起了头。看见是我,她拿起书包,弹簧般地站起来,怯怯地看着我。两排浓密的睫毛,似乎是湿润的,在昏暗的路灯下闪闪发亮。
我避开她的目光,拿出钥匙开门,请她进来说话。她怏怏不乐地进了门,坐在沙发上。
我点上一支烟,默然无语地抽。
“我们就这么完了吗?”她显出一副不愿向事实就范的倔强。
“还要来个什么仪式?”
“你真绝情!”她伤心地说,“要不是有了新欢,你不会变成这样!”
“咱俩的事,和别人无关!”
“要不是那女人出现,我们不会这么快……”
“只要你那么侮辱我,有没有女人,都一样分手!”
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张大眼睛,试图给泪水制造一个更大的空间,可还是没盛住,陡地决了堤。
不能再和她纠缠了。特别是确定爱上桑子之后,我越发感到,和小满在一起时,除了相互索取,什么意义也没有。
“我在学生宿舍,一个人很难过……”她眼睛里露出强烈的希望。
“你不觉得我们再继续无爱的性,等于自掘坟墓吗?”
“我可以向你道歉……收回伤害你的话!”她磕磕巴巴地说。
“我根本没兴趣了。”
“你就一点也没爱过我吗?”
“难道你爱过我?”
“我爱过你!我会向你证明我只爱你!”她使劲抹了抹眼泪,一张脸突然苍白得可怕。
我以为她又要发作,甚至做好了迎接她的巴掌或指甲的准备。但她只是看着我怔了片刻,就开始镇静地收拾她的东西。她先是进卧室找了个纸袋,把她的衣服、内衣塞进去。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收拾她的面霜、口红、眉笔、梳子,还有假指甲、假睫毛之类的小东西。之后,她走进书房拿了她的几本闲书。她还没忘记进洗手间,拿走她的毛巾、牙刷、洗面奶……
最后,她又来到客厅,目光落在矮柜上,寻找了好一会儿,接着又一个个拉开抽屉,终于找到了那个空像框。她拿着它,转过脸,死死地盯着我。
“我的照片呢?”
“我撕了。”我在这时,才感到有些内疚。
“讨厌我到了这种程度?”
“那天心情烦躁。”
“烦?就要撕我的照片?”
“对不起……”
她没再说什么,手里的空像框“哐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打了几个转之后不动了。她提着收拾好的东西,表情木然地朝门口走去。
牛仔裤和紧身黑毛衣使她的背影显得高挑而青春,一头秀发还是用黑色橡皮筋绑成马尾状,浑身上下没有更多的修饰。她只有二十岁,人生的很多烦恼和痛苦还是初次尝试,也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