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痕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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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麟呢?当然不会让芮羽走!好不容易又找到她,或者是“他”?他的生活又要开始有趣了。
“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不姑息养奸,也不冤枉无辜,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
岱鳞说:“但你就待在宁安居内,没事不要跨出一步,否则后果你自行负责。”
芮羽觉得有些失望,可也只有说:“谢谢王爷开恩。”
她走出厅堂时,两腿差点站不直。岱麟没再追究芮儿的事,是表示他相信了吗?不!她不能掉以轻心,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呀!
弄到今日这种情况,芮羽心中百味杂陈,如果他再探询,她又该怎么应付呢?
为了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弟弟,岱麟特请皇上让允纶去山东查水利,教他知民间疾苦,而允纶自然是不情不愿地出发。对于羽儿,他先由辛者库调出资料,但上面记载的就仅仅是“顾氏”而已。
无论如何,岱麟对她的兴趣大极了,天天跑宁安居,表面上是向大福晋请安。
(原文少一段)
“呃,那是奴婢在花神庙背来的,花神庙是女孩子家去的,玉爷自然不知道。”芮羽定定神回答。
“阿玛,我们正在过花节,羽儿还准备了好多花的点心呢!”兰格格抬起可爱脸蛋说。
“哦?有此盛会,阿玛能参加吗?”他好心情地问。
“王爷,这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您公事繁忙——”芮羽怕极了和他共处。
“我就喜欢小玩意。”他笑着又加上一句,“而且,我的公事一点都不忙。”
兰格格难得有父亲的陪伴,高兴得拉着他的手走向八角亭,只见亭内已摆着精致的小盘。
兰格格一一说:“这是青梅冻,那是杏花片,还有桂花糕。玫瑰露、芙蓉糖。”
“嗯!”兰格格非常确定地点头。
“羽儿告诉我了!‘金闭轩’是来自李商隐的‘会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兰格格很得意地说。
“还有敦月阁呢?”岱麟又问。
“呃,嗯——”兰格格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你说。”岱麟脸朝向芮羽说。
“奴婢猜,大概是来自祝枝山的‘内砧敦月黄昏后,坐觉春风一倍添’吧!”芮羽回答。
“你一个女流之辈,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淡谈一笑。
“羽儿最厉害啦!她样样东西都会。”兰格格说。
“哦?”岱麟不怀好意他说:“你会唱戏吗?像霸王别姬或贵妃醉酒?”
“奴婢不会。”她立刻说。
“会吹笛子吗?像一苇横江?”他又问。
“奴婢不懂得笛子。”芮羽仍是否认。
“那么你该会背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吧?”岱麟再问。
岱麟下台,指名要羽儿陪着兰格格到正白旗的养马场去骑马。
(原文少)
兰格格的车到时,岱麟已一身骑装,将辫子盘在头顶,“坐在“飞骤牝”的背上等她们了。
“快把你们一身累赘的衣裳换掉吧!”他不耐他说。
“奴婢也要骑吗?”芮羽问。
“没有错,别告诉我你不会。”他丢下一句话,便往成排的马厩踱去。
芮羽带兰格格到一间小厢房,里面一大一小两套男装,最初她以为必是随从弄错,但随即又想,岱麟是故意的,他要将她变回男人!
她把希望放在兰格格身上说:“格格,这是男人的衣服,我们不能穿吧?”
“我爹常这样做的,说骑马就要有骑马的样子。”兰格格说:“待会你还要帮我编辫子,再往两边盘呢!”
芮羽看那灰白颜色,连样式都和芮儿穿的相同,岱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但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先将小格格整好装,打理得像个小公子一样,自己再换上男装,但发丝仍是髻,用一根簪子紧紧的绾着。
她们走出来时,岱麟已在那里,人高踞在马上,双目炯炯地望著她,并没有的预期般地批评她的头发。
后面牵着“赤骥驹”跟来的是贺古扬,他看到芮羽,像是被鬼揍了一拳般支支吾吾的说:“你……你是芮儿?”
“不!我是羽儿。”兰羽用极女性的声音说。
贺古扬眨眨眼,看岱麟反应平淡,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视觉有问题。当他听到岱麟要羽儿骑“赤骏驹”时,又不禁掏掏耳朵,再问一次。
“她……她骑‘赤骥驹’?”
“对!”岱麟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赤骥驹’给羽儿,会得骑,不会也得骑!”
贺古扬张着嘴,这下惊讶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王爷——”芮羽不确定地唤着,虽然她和“赤骥驹”很有感情,常常喂它。哄它,但骑它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是看样子,今天的岱麟不会接受任何拒绝的理由。
在兰格格坐上一匹小马后,芮羽也硬着头皮由贺古扬帮忙,跨上“赤骥驹”。
“赤骥驹”还算合作,他们在牧场沿着起伏的丘脉往西行,缓慢的配合着兰格格。
岱麟的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人会碍于观念偏见而分不出真假,马则凭直觉,尤其孤傲的“赤骥驹”,它一生只认几个人,芮儿就是其中之一。
他很久没骑“赤骥驹”出去,或许是去草原上驰骋的时候了。
那片肥沃的绿草原在西直门外,可眺望到西山的主脉翠微山,那连绵青翠常令岱麟想起童年所在的盛京。
“这里常让我觉得又回到童年时住大帐的日子,大地如此广阔,宇宙唯我独尊。”岱麟边走边说:‘羽儿,你呢?你梦里想的是不是烟雨中的江南呢?”
她若说梦里想的是他,他会如何呢?
芮羽只淡淡说:“奴婢夫家在北京,早已不记得江南了。”
“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的故乡。”他说:“你嫁给杨章弘多久,他就去了宁日塔呢?”
芮羽迟疑许久,只听见岱麟冷笑一声说:“杨章弘是因为前年的科场案充军的,你还算不出来吗?”
“奴婢的丈夫是受牵连的。”芮羽答非所问地说。
她左一声“奴婢”令人厌烦,右一句“丈夫”教人生气,岱麟霎时忘了刚刚美丽的风光,瞪着她说:“哼!科场案不会随便牵连人的,你们汉人考场舞弊的风气已是好几百年了,所以,才会造就出一群不忠不义之臣,毁了那可怜的大明。我要做的,就是彻底命治这腐败的现象,你的‘丈夫’或许无辜,但谁教他是一心攀附功名的士人呢!”
芮羽觉得他的话太歧视人,不禁反击,‘大清王朝若没有这群‘不忠不义’之臣,也不会有今天!”
岱麟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严厉,芮羽这才发觉自己犯了大忌,正要认错,他却大笑说:“羽儿,你和那个芮儿像极了,老是把本王绕在你们的手指上,再弄个团团转!”
他虽笑,但笑不及眼底,眸中的寒霜更吓人。
芮羽明白自己这回真的太过分了,惊慌他说:“奴婢失言,请王爷恕罪!”
“告诉我,你的心到底在哪一边?”岱麟其实也不知自己问的到底是明朝与清朝,或是他与杨章弘,只觉得内心受挫,扬鞭一抽,不料却碰到了“赤骥驹”的前蹄。
“赤骥驹”长嘶一声,往上坡处跑了去。
贺古扬大叫:“抓好,不然会摔死人的!”
芮羽骑马的功力尚未到“神驹级”地步,她能凭着本能握紧缰绳,不让自己跌落地面。
岱麟早在“赤骥驹”一跑时,就紧跟上来,他的骑术好,还能在快速中悠闲地问:“你是不是芮儿?”
芮羽只顾着生命,根本无法回答,而岱麟却一会见前一会见后,对她就像小老鼠般不断逼问,一点都不怕两匹名驹相撞。他简直像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
“快让马停下来,我快撑不住了!”她嚷叫着。
“只要你承认是芮儿,我就叫他停。”岱麟毫不怜香惜玉地说。
他曾经在比这更高速、更崎岖的情况下在马背上狩猎或杀敌,一个小小的女人算什么?
他甚至伸出手去,拔下芮羽头上的簪子,让她的一头秀发飞泻而下,在风中任意飞扬,就如同他以前一直想对芮儿做的一样。
“羽儿就是芮儿,对不对?”他再次逼问。
他拔簪子的举动吓到芮羽,就像所有女人本能要护住散掉的发丝般,她右手一松,身体便恍如被大力吸出,瞬间天旋地转。
就在她要撞到地面时,岱麟倾身一护。然而,这一护又太突然,“飞骤牝”没准备好,便把背上的主人及主人要救的人全都像破布袋般摔了出去。
岱麟毕竟是学过武功的人,他在坠地之前努力翻转,但由于冲力实在太大,加上要顾及芮羽,他结结实实地撞到地面,芮羽则撞上他的胸口。
当芮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两匹马已跑得无影无踪,而她则趴在岱麟的身上。
岱麟双眼睁开一次,喃喃地要她找人求救,就陷入昏迷。
“醒醒呀!王爷,你醒醒呀!岱麟——”她因为急疯了,所以口不择言,叫不醒他,就往四处大喊,“来人呀!”
贺古扬出现在坡顶,见此情况,立刻奔来,边探岱麟的脑壳、四肢,边骂道,“你是怎么把他弄成这样的?王爷南征北讨,还没有摔下马的纪录,这说出去着人会相信的!”
“他没事吧?”芮羽哭着说。
贺古扬不理她,迳自吹着身上的一个尖哨讨救兵。
都是她害的,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让住了她,替她挨上那重量的一跌!倘若岱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就一头撞墙而死,来免去那锥心的痛苦。
金阙轩内外人来人去,岱麟被送回来后,皇上派来的御医也随后跟到,几个内务府的人都等消息,以便立刻回宫报告。
“你也真是的,骑个马,王爷受伤。格格受惊,亏我平日是那么的放心你!”太福晋在外屋反覆说着这些话。
“都是奴婢的错。”芮羽双眼红肿,从进屋后就跪着不起,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当然是你的错!想想看王爷是什么身分?你有几条命赔得起?你竟然敢让他救你?”大福晋气极他说,“好啦!现在惊动了皇上,皇太后也一直派人来问,你的祸闯大了!”
她哪怕什么祸呢?只要岱麟平安过事,她就是立刻死了也毫无怨言。她祈求着菩萨、祈求着上苍,任太福晋指责,任膝盖流血,都抵不上内心的痛。
御医终于出来了,他直接对内务府的人说:“各位爷们,请回去禀皇上,王爷身体一向强壮,这一摔只伤到皮肉,没啥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他说着,便要随从取几份药单,除了取药外,还有分送各府院,以便让亲朋好友放心。
太福晋等确定岱麟体无恙后,这才又想到芮羽,她挥挥手说:“你先回家吧!这几天暂时不要入府,免得又惹麻烦。”
芮羽撑起受伤的脚,一路扶着墙,慢慢走回王府后门胡同的住处。谢天谢地,岱麟的伤口无碍!
在极端的疲累中,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瞧岱麟这一跌多惊天动地,几乎成了朝中第一大事,这显示地地位尊贵,而这样的人,她说不定连默默地爱地都没资格,而满汉确实有分,新朝之贵及旧朝遗民有别,鸿沟比她想像中的大得多。
芮羽第一次后悔为岱麟留在北京,她给自己戴上什么样的枷锁呀?此刻要走都走不掉,只有继续忍受那份愈来愈沉重的悲哀。
她一回到家里,杨夫人便来询问前因后果,害怕她们会因此又被降到洗衣局。芮羽试着轻描淡写,才安慰一会儿,王府就有人找她。
“羽儿,王爷传你。”传消息的老妈子说。
“他找羽儿做什么?要处罚她吗?”杨夫人忧心他说。
“不知道,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哪!”老妈子夸张的说。
他醒来了?芮羽并不怕他骂,能见他又令她心情高昂,马上忘掉方才的悲观与沮丧。
那一头的岱麟倒反而像作了一场噩梦,睁开眼时头昏昏沉沉的,直到看见太福晋和忙进忙出的奴仆,还有满屋子的药味,才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为了救羽儿才跌伤的!
不!也是他活该,逼她骑那么危险的马,又不让她专心的控制马缰,幸好摔的人是他,若是羽儿,以她那一身娇弱,哪受得住。
他挣扎地坐起,在一堆人之中找羽儿。
“我送她回家啦!这样主子救奴才的,可是千夫所指,她哪担得起骂名呢!”太福晋说。
岱麟本想说是他玩游戏玩过了火,但以自己的身分,实在不能明讲,而且,由另一方面来说,她羽儿、芮儿的身分,也把他折磨得有够凄惨,两年来不时扎在心上,的确是该让她吃点苦头,吓吓她,或许还能逼她把实情说出来。
“我要羽儿,叫她回来,立刻!”他命令地道。
“她也够受了,就让她休息几天吧!”太福晋说。
“额娘,受伤的人可是我,她怎能休息?”岱麟故意板着脸孔说:“我要她服侍我,。”
“你的丫环和老妈子还不够多吗?怎么抢起兰格格的嬷嬷了?”太福晋不以为然地说。
“我就要她!”岱麟的表情十分正经。
太福晋很久没看见他这模样了,仿佛又口到那个霸气的十多岁孩子,该不会是脑袋瓜摔胡涂了吧?
这时,芮羽由老妈子引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犹红,有种楚楚可怜的韵味,连请安的声音也有点沙哑。
岱麟看着她,不说任何话,气氛有些凝重。
太福晋搞不仅岱麟的心思,此刻既不骂人,也不使唤人,弄得大家神经紧张,她只好开口说:“羽儿,王爷也不罚你,你就好生伺候他,将功赎罪啰?”
“奴婢遵命。”芮羽低声说。
药熬好了,有人端进来,岱麟突然开口说:“让羽儿奉药。”
芮羽马上将药捧过来,走到他床前半跪着,一口一口小心的喂食。
他头上缠绷条,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