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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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荣。
他的眼睛清楚地告诉我——他绝不会原谅我这样对待丹。
只要他一能恢复力气,赤手空拳都要把我撕成碎片。
两个月下来,荣他们三个已经基本摆脱了戒断期反应,只是身体仍然虚弱。
我不再铐着他们。
至于丹。
医生说这两个月里,我几乎轮番拆掉了他的骨。
他的身体比荣他们还要虚弱,一直到另外三人完全恢复健康后,还是下不了床的重伤号一名。
也幸好无意中造成了这样的牵制局面,不然荣他们可能一早便带着丹走得无影无踪了。
我要家里的管家仆人保镖一同悉心服侍他们静养。
负责照料治疗他们身体的是我家那帮家庭医生中的一个。这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是城里好几间勒戒所的义工,不知道见过多少这等狗血场面,但这样的两个月,却几乎连他都要崩溃下来。
他最心疼的就是丹。
与我道:“他们是如此爱护彼此,看你这样痛打丹,连我都想松松手,给他们几颗安非他命,生回点力气,先把你打回来一顿都好。”
我不否认,第一次的时候因为痛恨丹纵容荣他们吸毒磕药,我的确一门心思的想教训他,但后来……难道我就愿意这样伤害他们?他已经那样自责负疚,若非荣他们没那么快受教,我哪里会去打他,而且我根本都没有很用力。
对此,医生不是不知道,但仍是瞪我。
他指称:“光那一次就够人受的了,何况他们被带回庄园前便已经被你修理过一顿。那个孩子(当然是指丹)倔强不亚于你,他不吭声不代表伤势不严重。”
又责备我:“东平,你应该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出手有多重。”
这件事,若说我没有半点不懊恼,那绝对不是真的。可只要他们能够真的彻底戒掉,我不介意他们日后一模一样的将我修理一番。事实上,到这两个月的后期,他们对我都已不存恨意,连丹都不例外。
我说过他们都聪明。
只是……他们一见我出现在房间门口,荣与泰和道格便都不自觉地靠拢丹。
很明显,他们虽已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们在这之前的友谊和信任已被一笔勾销。那种戒备提防的眼神和防护的肢体语言令我真正难过。
我在他们面前仍然维持着冷酷的形象,但在爸妈跟前却正相反。
爸安慰我:“重症须下猛药,凡事总得有些代价。”
妈是知道首尾的,她一贯宠我,却也说:“是给你个教训。”
我听后更加沮丧。
爸问我预备怎么结束这件事。
我暂时还没想好,只是不假思索的讲:“我要他们留下。”
3
爸皱眉,破天荒地没有即时答应我。
当然,我了解他忧虑。
他们是四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不是小猫小狗,可以随便收留。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普通的少年,他们是一群正在被纽约七大帮之一追杀悬赏中的少年杀手。
即使只是暂时的逗留,问题也良多。
律师们送来头一批调查宗卷,四个人的加起来足有一尺多高。乍见那堆些资料,我不禁一怔,脱口而出:“这么多?!”而后,花掉一整天时间来看这些刑事记录。
好家伙!
谋杀、械斗、抢劫、盗窃、非法聚赌、藏毒吸毒、毒品交易、拐骗、欺诈……简直就是无恶不作。
啧、啧、啧!
所有的罪状如果统统立案,光过堂就得一年多,如果纽约州对少年犯实行死刑,那他们也早就可以判死刑几十次了。
算我服了他们!
这四个小子,明明没比我多吃几个月的盐,怎么有本事搞出这一拖拉库辉煌功绩?!
经由这些宗卷,我大致晓得了丹荣刀泰成为杀手的前因后果,以及他们会被拉各斯悬赏追杀的原因。
丹与荣和泰三人本是本城一个叫做德…圣…拉琪尔斯的孤儿院的院童。但这间声誉不错的孤儿院实质上却完全被黑帮与政客控制着,院中的适龄儿童表面上被善心人士收养,其实全部落入人贩子的手中,至于象丹这样年龄偏大又难缠的孩子则被暗中训练成扒手、小偷和骗子。
因为表现良好,当控制德…圣…拉琪尔斯孤儿院的幕后黑帮欲意建立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少年雇佣杀手团,为有需要的政客商人提供服务时,身为孤儿院院童的丹、荣、泰,以及原本即属该黑帮下属的刀便被一同入选。
受训结束后,他们的头一个任务对象是个为得竞选选票,预备对美国枪支商们开刀的议员。这个任务由于一些意外因素可以说是完全失败的。虽然丹他们成功的干掉了那个议员,却惊动甚广,泰甚至受伤入院,被警方严密监控着。
为求自保,丹和荣去医院救出泰之后,便掉过头来与刀一道,分头去干掉了控制了德圣拉琪尔斯的黑帮首领、政客要人和人贩子。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被灭口的命运,同时亦摆脱受控的命运。
他们成功了。
失去靠山,德圣拉琪尔斯的院长立刻向他们屈服,那所孤儿院遂成为他们的起点。随后没有多少时间,他们便发展出了一个小帮派。这是一个无法无天凶狠出名的新生派系,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人确实的明白什么叫做道义,什么叫做规矩,也没有人知道江湖那一套传统与准则。
他们只想生存,由自己来选择命运。
他们没有再与其他的人贩子接触,
最初的时候,他们靠收取杀人佣金维持生计,周转不灵或风声太紧生意不好时,就几个人一同去弄个仙人跳去赌桌上捞一把。直到后来用血洗勒逼的方式搞到了一间小赌场来经营,才开始算是稳定了下来。
每次行动的策划人都是丹,所以渐渐的,他也就成了这一帮亡命徒的老大。在他们自己知道之前,丹、荣、泰、刀这四个名字已经在曼哈顿几个著名的犯罪区内暗中流传开来。
自然,他们也象所有的黑帮流氓那样,吃喝嫖赌抽,样样都学上手。就象染上其他恶习一样,不知不觉中他们开始依赖毒品,而丹根本不晓得毒品的真正危害。
在他们的环境中,那是种权利地位的象征,是一种高级享受。所以只要办得到,他从不阻止荣、刀、泰,或是反对什么。起初自然让他们用钱买,不久,需要就多了起来,也开始迫切起来。尤其是在他们薄有声名之后,卖药的人开始晓得刁难——他们不怕他们翻脸,因为他们的身体会叫他们软弱。
于是,他们开始涉及白粉买卖的。
因为是以满足自身需要为主要前提,也限于实力,他们大都用黑吃黑的方式搞到小批的红货,蛰伏数月后,再将余量出售给白粉小贩。而后,当每次行动后都收获不少之后,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随着行动次数的增加,作风越发大胆老练,而且残忍。
每一次都杀人。
开始还知道要小心处理尸体,后来索性草草了事,欲盖弥彰地遮掩一下,也带着招摇立威的味道。
太嚣张的结果不但引起纽约警方的密切注意,也连累到联邦调查局辑毒组必须额外关心(这一点,只要看看那一尺多高的刑事记录便不难想象)。
当然,这些还只是小麻烦。
在警方出头之前,他们的黑吃黑行为已经惹毛了道上的大人物。终于七大派系中的拉各斯家族决定花点精神来教训一下这些不懂规矩的小子。
这个西班牙家族在七大派系中不过排名车尾,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存心要一展实力,它动用强大的眼线网络,赶兔子似的,先将丹他们逼出曼哈顿,然后在全纽约州范围内,追击他们。
要到这个时候,有点得意忘形的丹、荣、泰、刀才意识到与纽约七大帮相较,他们终究还是弱势团体,甚至根本还不构成真正的黑社会势力——他们没有严格的组织结构,也没有完善周密的情报网络,更没有成熟的机械配给与军火库,甚至连起码的接头暗号都没有。
遭遇初次打击时,虽然还没有惨到全军覆没,但也没人能够全身而退。原本就只有三十多人的小帮派,一下子便只剩下了十一个老弱残兵。
丹当即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他安排所有人蛰伏,自己与荣、刀、泰潜回曼哈顿,重操就业。只不过这次,他们的雇主就是他们自己,任务对象则是拉各斯家族。
干黑色贸易,他们也许还不够成熟,但杀人就完全不同了。
应该没有人会怀疑丹荣刀泰要为已经死去的伙伴报仇的决心,事实上,他们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这一点。
拉各斯家族根本没有料到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子在受到毁灭性打击后,还竟敢向七大派系索仇挑战,且连连得手。起初他们以为七大派系中有人支持德圣拉琪尔斯,等到他们终于搞清楚来来去去就是那四个小子在捣鬼后,便愈发恼羞成怒。
短短一个月时间,各路人马都晓得,丹、荣、泰、刀项上人头悬赏金额已经向上激升到了二十万美金。一个月前,还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现在却已受到各方瞩目。
再一个月后,拉各斯家族损失的已不单单是派出去追杀丹、荣、泰、刀的家族杀手和警觉性不够太过托大的中级头目,他们的家族生意也受到破坏。至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拉各斯家族提出的悬赏已经到了300万美元。
看完那一堆可以令常人目瞪口呆的宗卷时,我脑中十分混乱。
书房里,爸跟我说:“若单纯站在黑道的角度,确实知道了他们的事迹后,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几位朋友的确‘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自然。
能向黑道伸去一只耳的人都应知道。
因为始终无法收拾掉丹、荣、泰、刀,拉各斯家族在各路人马中的威名受到严重打击,而丹他们却名气大振,几乎引起道上所有较大派系的瞩目。
在我把他们抓来庄园戒毒之前,七大派系中的安卡罗家族和哈瓦那家族都曾派人与他们接触,意图延揽。当然,也有不少纽约弱势团体与华人小帮想追随他们,一齐扳倒拉各斯。
以他们的能力,再过个几年,必能在黑道上出人头地。
爸跟我说:“你应当知道他们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我明白他所指的,但依然忍不住要为他们辩护。
“他们是为了生存!”
爸忧虑的是,“……他们没有任何是非道德观念!”
“他们当然有!”
没错,任何人知道丹他们的事迹后,首先会想到的便是他们的冷血。即使只是杀人敛财的工具,他们仍是由控制德…圣…拉琪尔斯的黑帮培养出来的,是它向他们提供了一条可能“功成名就”的“锦绣前程”。但他们有了独立承担任务的能力后,便反噬其主。还有德…圣…拉琪尔斯,这家孤儿院本是他们的出身地,事后他们却毫不犹豫的反过来接管了它。
任何事任何人,只要暂时可以提供他们能够倚借的力量,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依附上去,同样的,任何事任何人一旦束缚阻碍到他们的脚步,他们亦会不假思索地将其彻底毁掉。
按照黑道崇奉忠义的惯例和道义,这种欺师灭祖般极端实现的行为是最不能被容忍的禁忌。
可是我看到的,是另外一些旁人不一定会注意到的事。
比如,泰住院受到警方监视时,丹他们并没有放弃他,而是在风声最紧的时候,甘冒大险地硬是将他劫出了医院。换了是那些盛名赫赫满口仁义的大哥,怕还不是一句“丢车保帅才是明智的选择”,或收买、或胁迫地要求泰一个人全顶了?!
再来,丹他们控制孤儿院后,并没有再与人贩子勾结贩卖院童,而是试着以自己唯一的技能,杀人赚取佣金,贴补支撑孤儿院的收支。无论那是否正当的工作,至少他们不曾不劳而获,而且他们为的只是与自己一样出身同一间孤儿院的孩子们。
最后,当他们遭遇拉各斯的打击杀伤后,没有人变节倒戈,向仇家摇尾乞怜,亦没人借口势力悬殊选择忘记血仇,自顾自地逃命去。相反,他们的选择是安排其余伙伴蛰伏,然后自己不报此仇是不罢休的杀回了曼哈顿。不过只得四个人,却毫不畏惧的对上了纽约七大派系之一。
我问爸:“丹并不吸毒,他没有毒瘾,并不会因为戒断期而无力逃跑,即使在我把他带回来之前已经被我打伤,以他的身手要自己脱身并非难事,他为何不走?荣、泰、刀为何见我痛打丹后,从不认为吸毒有错的他们却全力配合戒毒?”
“要不要去看一看他们现在的睡姿?”我告诉他:“从我没再铐着他们的第一天起,他们便把丹护在角落靠墙的一侧,刀和泰时刻守着他的两翼,荣甚至夜里抱着他睡。”
我头一次碰到他们,彼此既不相识,又无情谊,他们落跑逃命的时候都不曾忘了拉我一同走。
也许他们真的没有世俗的道德是非观念,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们不会欺负弱小、不劳而获。
他们不会因为仇人的强大而丧失勇气,忘记伙伴流下的鲜血付出的生命,消减复仇的决心意志。也许不是明智的做法,也许十分愚蠢,可纵然是要同归于尽,也绝不退缩。
他们不会遗弃、背叛自己的伙伴。
危急的关键时刻,没有人会为求自保而独自逃命,只会不惜放弃自己,也要维护同伴。
天晓得,怎么会有人认为他们的血是冷的?
在我看来,他们正是那种无论面对日常小事还是生死关头,都能心口言行如一地秉持着真实人性的热血男儿。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明文社会里已经快绝种,所以似他们这般才会被倒过来当作异类看待。
我激动到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然后才发现情绪激荡之下,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将以上想法全对爸爸说了出来。
他没有反驳我什么,只是问我:“你很喜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