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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夏天的圣诞-第41部分

小说: 夏天的圣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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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拽拽衣领小声说:“风太大,我想回去了。”她不好发作,也跟着转身往回走。她从海滩随手捡起一形状漂亮的贝壳,然后毫不怜惜把它抛入大海,抛得很使劲的样子,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海滩上无数漂亮贝壳在不停敲打岸线。海水把它们拉起又推开,于是只能是随波逐流。
在校园石径,左鸣和胡宾撞个正着,刚好他从某座教学楼钻出来。奥大教学楼很多,可她除了自己每天出入那几幢外,从未关心过其他教学楼。虽然黑眼圈无法掩饰,可她还是咧嘴笑,一副若无其事样子。
胡宾怀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心虚地抚抚眼眶:“哪有,我休息得挺好的,就是休息太好了,才会这样的。”尽管如此,她还是魅力十足的。
胡宾说:“左鸣,Uic(某理工学院名)有个人想买我的书,又没车过来,我对那儿又不太熟,你……”
她轻轻点点头。他眼睛飘向石径边上花花草草,试图通过非眼神交流发出间接邀请:“要不咱们一起去,卖了书晚上请你吃饭吧?”
“饭倒是免了,对你我还是可以人道主义援助一下的。”左鸣边说边上前一步就像即将迈进结婚礼堂般拉起胡宾胳膊——毕竟期末考试快要临近,不管心里有什么痛,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再说无须本金感情投资也不难做到。
很快从市中心来到MTALBERT的Unitec,车子减速驶进校园。车子校园里转了若干圈,终于在体育馆附近找到个付费停车位。
“好了,胡宾,卖书那几个钱还不够停车呢,你快去快回,我在车上等你好了。”
胡宾感动地去了。
Unitec排场挺大,停车场里都是Supra、Evoluation、RX一类五光十色跑车,哪像奥大,修个教学楼,连停车场都保留不下来。想来,师资薄弱学校,只有靠硬件提升入学率来自我安慰了。
停车场另一头,一个亚洲男孩走进左鸣侧视镜,她瞳孔立刻定格并扭头寻找画面中那一抹人影。他和三年前判若两人,但她还是从那日式小分头和胡子拉碴中认出了他。阳光照耀下,她手指那枚钻戒发出刺眼光芒……
“你爱我吗?”
“爱啊,不爱白不爱。”记得她是一边转着戒指,一边轻松回答的,心里还骂他傻逼,哼,一个人若真爱会轻易说出口吗?所以,自打她甩了他,就再也未曾见他,而他就和她生命中所有过客一样,随着奥克兰的清风,消逝在她视野之外。
在玛格丽特听说他为她自杀过,她当时朝空气吐口烟圈,浮起满脸厌恶——自杀这么私人的事都做得满城风雨,究竟要“杀”的是谁?他全名叫什么她都没问过。她一直叫他阿辉,只当邻家过来讨好的乖巧小狗。游戏乐趣在于地球自转一周后便可形同陌路,公转一周便可无踪无影,她从中获得最现实好处就是感觉男人为她神魂颠倒,除此之外,她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好,我陪你玩。”记得阿辉对她说。
“我们能玩什么?”她诡异笑着,媚藏在笑里。
“我陪你过家家好了,你当护士我当病人。”游戏的筛子在地球自转转盘上快要停滞那一阵,奥克兰夏日一如既往地炽热,到了傍晚天色依旧透明,她觉得阿辉面包车里太热,下了车脱了鞋在草地上走。阿辉陪着她沿商业街走,从奶茶、冰激凌到日本料理吃个遍,直到灯火代替天色连成一片。
她相中橱窗里一件红绸缎连衣裙。阿辉跟上来:“怎么了,宝贝,又发现新大陆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眼光里透着惊艳。她就缺红裙子。她为家里衣柜着想呢。
“我太喜欢了。”她闭着眼为目的又不为目的地夸张道。
“我明天送你。”
“不要。”她睁开眼睛,眼神里藏着另一种诡谲的笑。
“为什么呀?”他学着她样子诧异地问道。
“我要的东西从来不等到明天的。”
“难不成你想让我砸窗子帮你拿红裙子!”阿辉用否定口吻说道,没想到她竟改变了游戏的规则,“哼,你若不愿意就算了!”她扭过身子作离开状。阿辉窥视着周围。“砰!”随之而来便是玻璃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惊喜!那玻璃不知道被什么凿出大窟窿,架子上红绸子正跟阿辉那件罩在摄像头上白T…Shirt一起随风飘舞。一地玻璃宛如碎花。阿辉一手攥红裙子,一手拉她拼命跑,跟浪迹天涯囚犯一样。阿辉手滴着血,又跟裙色一样……
回到车上,左鸣撕下红裙子的一角包他伤口,并当他面换上这条短了一截的玫瑰红裙子摆了个Pose。
阿辉眼里漾出死而无憾的笑。
……
“快乐”在她那里永远不会适可而止。她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他身边爆炸。她的性情难以琢磨:一般人都愿意做了不起的事情,她却偏偏喜欢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喜欢冒险,喜欢拉着别人从几米高山上跳下去,然后在山涧双脚悬挂空中,品味那死里逃生的快感。可是事情过后,她就失去了兴趣,只好重新寻找更刺激的节目。这个过程中,男人们好像被她特异功能所感染,竟然和她一起疯疯癫癫的,当他真的捧着红裙子送给她时,对无聊的无聊鼓舞使她变得更加无聊,他对她无理取闹的宽恕使她更加无理取闹。他却认为那就是性感。
她注意到他抽动的嘴唇,他样子看去有些苍老,嘴巴上就像秋后麦田,长出新胡茬。她视力太好了,隔着半圆形操场竟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记得他总是为她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可现在他给人感觉成熟多了,她望着他,望着这种成熟逐渐演变成冷漠,只觉得他和她目光对视时,是超乎想象的冷漠,两年前孩子般含情脉脉永远消逝在奥克兰冗长的黑夜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注视,或许只是第一次注意到这样的注视。接着,她只感到自己眼睛瞬间充满绝望与泪水。透过泪水她隐约望见他手臂绑着绷带,被一个姑娘搀扶上车,倒车倒了三次才绕着停车场离开。他头靠在车窗上,眼睛一直没离开她。在那眼神消失一瞬间,左鸣泪水彻底冲垮了视线。
那车门“砰”地关上。她像中枪一样真的疼痛起来。虽然伤痛来自四面八方,可首当其冲是她在他身上看到钱雨不爱她的理由——她不被爱的理由。
“喂,书已经卖掉了,你猜卖了多少钱,50块大洋呢,走,我请客——”胡宾挥挥手里塑料币得意地说。但当他看清她脸上表情,又一下愣了:“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不是我让你等太久吧。”他故意学着那学不来的幽默。她的头终于撑不住,沉了下去,使他看不见她的脸:“没事,我们回去吧。”
“我陪你去海边转转吧。”他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还是运用那擅长逻辑思维脑细胞按常规计算方法列出了方程式。
“不,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不做声了,默默开着车。他想,要是执拗下去,即使帮她做作业题,帮她通过期末考试,她也不会再理他了。
第57章
她,虽然生得漂亮,可是爱情对她来说只是个奢侈品
两个小时了,或许两个半、三个小时了,她就站在那儿,思绪纷乱如麻团理不开,如柳絮漫天飞。与阿辉的一些事情再度浮现脑海。
他们常常是在车里脱光开始做爱的。她从不要男人帮她脱,却要帮他一件件脱,临到脱他内裤,他总是害羞地抓住她手,可最后他们还是沐浴在月色下开始做爱了。他们有时也在铺着整齐床单床上,一个晚上做爱四五次。记得阿辉第一次躺在她狭小单人床上,一副不忍把她压在身底的神情:“做我女朋友好吗,认真的好不好?”她回答是:“我们可以在一起开心,但你最好不要对我认真。”望着他难过表情她沾沾自喜地说:“我倒愿意你跟我随便玩玩的,这样我反而觉得有意思。”他知道她这么说虽然矫情却是坦诚的,还是忍不住追问:“你真不想有人来关心你,爱你吗?”她说:“是的,不需要,”然后,她又说:“要不,咱们做性伙伴吧。”他被激怒了,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然后就坐起来在床边一边抽烟一边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对你好。”他把烟蒂按熄墙角转过身抱着她的头说:“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被我感动的。”又望着她长长睫毛低垂眼睑默念道:“我究竟有什么不好,你就不能爱我呢?”……
是啊,“钱雨,我究竟有什么不好,你就不能爱我呢?”她默念着。可怜那些与她身体有过共鸣的男人,即使按抽签概率也总有几个爱着她或者至少以为是爱着她的,可她却丝毫不以为然,甚至拿别人的爱作为攻击别人的武器,这究竟应该归罪于她的无聊、寂寞,还是对新鲜刺激的渴求?
她出门时披了外套。车子沿海岸线朝鸟岛开去。身边车子一部部超越而过。换成过去,驾驶座有为她开车男孩,她一定会吆喝他跟人家狂飙一气。阿辉说过,她这女孩就是要在限速60公里路段油门踩到120充当马路杀手,上了高速公路快车道又悠哉游哉开拖拉机。可现在她手脚发软,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一直在擦拭眼泪,过去那些对她构不成伤害的事情都一一跑来伤害着她。
她只想尽快从这种感觉中逃脱,瞄了眼倒车镜,除了一部傻逼凌志一直尾随着,其他车辆已经一一绕路而行了。她把车子靠路边停下来。能找到这个地方真的不容易,虽然奥克兰地域辽阔,可在她伤悲的时候,真正可以适合她情绪需要的地方并不多。
她下了车。前面是鸟岛。过去很多男生带她来过这儿。虽然每次男人都说:“我们去鸟岛看鸟。”可真到了鸟岛,男人对她这个同类的兴趣远远大于鸟儿。想到这,她不禁哑然失笑。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些小鸟,可依然无法分辨鸟儿们有什么不同,它们中最有灵魂那只想的是什么呢,它会不会和人类某个个体一样拥有鸟类跟人类都无法理解的奇思异想,或者它那绒毛覆盖的脸孔,根本就无须通过面部表情表达多愁善感呢。她能做的只有把车停得稍远些,担心引擎声会惊吓它们。
她又想起了阿辉。他在自己家浴室洗澡,水哗哗流着,她跑进去一起站在花洒下,他们拥抱一起,她白衬衫被打湿,露出诱人胴体,他们在浴室里笑得多开心啊。她设想邻居被打扰会跑来警告或报警——老外不都喜欢小题大做嘛。可她穿底裤去阳台拿浴巾,对面白人大叔却假装没看见。
她想他应该爱过她的。有次她拉他上床,他关切地说:“等你月经结束了好吗,这样对女孩不好。”他被她勾引得受不住了,还是压住她,把她弄得娇喘吁吁。他举起她修长的腿,一次次送进她身体里,等到他坐起身发现床单上殷红的血时,表情就像望见处女血一般惊诧……
她伸手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烟雾缭绕使视线模糊却无法使她麻痹。她有点支撑不住了。天很黑了,他走到大树下,摩挲树的根,慢慢蹲下去,手就停在根上。阿辉那闪露凶光眸子就出现在那儿,隐隐约约地,她明白什么叫“宁杀其所爱,也不失其所爱”了。仿佛又被他掐住脖子,头发被他揪着,眼泪就要流出来了。疼痛依稀可感。他举起石头声言毁她容,却把石头丢向自己车子,把挡风玻璃砸个粉碎。他的懦弱换回她的嘲笑。他气疯了,抱着她走到悬崖边,恐吓说要把她丢下去。他大叫:不要再那样看我,我会捅瞎你眼睛让你后悔一辈子。也许,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叫她悔悟,可她悔都没有哪有悟呢。她两眼死勾勾望着他。他眼里流出泪水。她却无动于衷。他伸手抚摩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抓住那衣衫里跳出的乳房,一双眼睛丧失欲望而淹满怨恨。他手不顾一切在地上磨出了血。他恨恨地说:“你叫啊,告诉他们我在强奸你,叫他们把我送进监狱……”
她并不后怕,依稀记得他手臂上刻着她名字。一个烛光幽雅夜晚。她在放肆地笑。他拿一根针,在蜡烛上烧过,一点点刺在左臂,每刺一下,都看一眼她的表情。血从他手臂流出,她被刺激得厌倦,为他总喜欢把美好东西变成血淋淋场面感到恶心。他爱她时曾是快乐的,而她却把他折磨成这副模样。如今,那场面再现脑海,未免如一幅新鲜年画褪了色一样惹人伤心。半截烟被她扔地上,再踏上高跟鞋,拧碎,上了车。
车子穿过奥克兰黑夜街头巷尾时,虽然Skytower依然海市蜃楼般出现眼前,虽然路上低音炮依然震耳欲聋,虽然沿路打着台湾珍珠奶茶招牌小店里依然坐有衣着前卫学生模样的小人儿,店门口停车位依然被GTO、Supra等五光十色跑车霸气十足占据着……她不想去那夜店消磨掉这个孤独无助夜晚了。
奥克兰的夜那么空洞,车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行驶,远处是黄色Shell加油站,使她隐约想起什么。是的,某个圣诞前夕的一个晚上,她酩酊大醉来到这里买电话卡……印度裔老板还十分关切地为她倒水。她清楚记得杯里那块冰装着个五光十色的夜晚,融化一半的冰里装着一片苍茫墓地。此时,那墓碑上依稀可见碑文,好像正向她暗示生与死的暧昧似的。
她让车子停靠下来。她下了车,朝那家加油站走去。她还记得他叫Ewan,他曾问她,以后还来不来店里找他了,她当时爽快答应来的,可一晃几年过去,她却没有来过一次。此刻她多么需要朋友的慰藉,然而世界上,除这个陌生人外,她虽然有许多朋友,却依然倍感孤独。他,这个陌生人,是无论奥大那些傲慢同学,无论酒吧那些猪朋狗友,或者果果,或者浩然,甚至钱雨,都无法取代的。
她莽莽撞撞走进那个便利店,发现店里摆设不一样了,只是觉得那几筒货架上滚下的薯片仿佛还躺在刚拖过的地板上。
“请问你要点什么?”一略胖白种女人问她。
她却听成了:“你要喝点水吗?”
“Ewan在吗?”她问。
“哪个Ewan?”
“是个叫Ewan的印度人。”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们这只有个叫Ken的老板,可惜他不是印度人。”女人轻松地耸耸肩膀,然后头转向窗外,对着话筒朝停在加油站口凌志车上男孩问道:“91号还是97号?”
左鸣是在女人话声未落前离开加油站的。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小路上。还算不上深夜,这条迂回小路上尾随她的只有一部车,一部白色破凌志,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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