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坏小师妹-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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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希尧回答,“快两个月了。”
至于仁义好奇的是——
“她是遭人算计,还是让什么东西给砸到头吗?”
马希尧淡嗓解释,“事情发生时我也在现场,那是一个自食恶果的意外。”
自食恶果的意外?
真是有够轻描淡写的解释。听见这话,那贪瞧热闹的仁慈原本还想再多问一些,但在瞧见了男人那双冰冷冷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了还是少问为妙。
“小师妹在失忆期间……”开口问的人是天乐,“呃,还是一样爱整人使坏吗?”
马希尧点头,“没有一天不。”
听见这话,所有望着他的眼神全都写满了同情和庆幸。
“可有办法帮她恢复?”天养好奇追问。
“我试过很多药方,但都没有效,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
“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仁慈是个多么狡猾的人物,光看眼神、听说话,就透出了玄机来。“听皇子的意思,该是早已猜到了飘飘与乌龙观之间颇有关联,但原先并没打算送她回来,今日带她回来,竟还是情非得已的罗?”
马希尧敛下俊眸,没回答。
“唉!有失必有得,幸亏我这心肝宝贝小爱徒遇上了你这样的好人……”
其他人在听见仁慈破天荒地喊天飘飘为“心肝宝贝小爱徒”时,个个又是想吐又是困惑。
不懂平日明明恨小师妹恨得要死的二师父,怎么会突然转性?
仁慈懒得去管别人怎么想,又做出了什么表情,他只是祭出了“水眸神功”,将一双狗儿似的漆黑眼眸,拚命地朝着马希尧张大,里头盛满担心徒儿的忧伤。
不多时,那双汪汪老眼里不仅是水气氤氲,甚至还星光点点。
“我……呜呜呜,我真是为她感到开心呀!”如果将来你能送来一车又一车的金砖充当聘金,我肯定会……呜呜呜!更加开心的。
仁慈呜咽的继续说。
“对不起,请原谅贫道的失态,因为打小飘飘这孩子就是我的心头肉……”是心中刺!“掌上明珠……”是掌中鸟屎!“宠爱得不得了……”是恨不得将她的屁股打成四半!“所以才会失态,您可千万别笑话贫道。”
马希尧先是沉默片刻,接着露出他自进观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对不起!我必须要笑,因为这真的很好笑,道长,和您一样的这种表情我也曾经在飘飘脸上看过,所以现在我能够很肯定,她的性子之所以会如此刁钻古怪,究竟是哪个贼胚将她给调教出来的了。”
第七章
天飘飘待在屋子里,听见外头传来的热闹声,却没想出去,破天荒地不贪热闹了。
她环顾四下,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那些经常会在她梦里出现的景物,居然真实地在她眼前出现了。
她闭上眼睛,依稀可以听见两个小女孩的对话——
盼盼,你又来找我三师兄呀!你啊,生肖肯定是属水蛭的,黏得可真紧啊!
讨厌,光会说人,你自己还不是整天缠着你大师兄不放?
那可不一样,我大师兄生得好看,人又聪明会说话,缠着他那叫正常,不像有些人呢,就像是一块木头!我真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
木头又怎样?木头好!木头赞!木头木头顶呱呱!
是啊,天冷时还能劈碎了木头,烧来取暖。
你呀你,天飘飘,整天老爱笑话人,如果哪一天你大师兄不理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中回音袅袅,她手脚发软,全身冒冷汗。
接着她又听见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对话——
干嘛沉着脸、嘟着嘴?我可不信观里有人敢欺负我们的小小天魔女!
谁说我是天魔女?我是天飘飘!是你帮我取的名字,居然还忘掉?
好好好,天飘飘,天飘飘,飘到天上去当小仙女的天飘飘,那么我能请问这位美丽可爱的小仙女,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吗?
人家的布娃娃坏了啦!
不过是个布娃娃,坏了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再买一个也不会是这一个了。
你不喜欢新的布娃娃?
不喜欢,我要原来的那一个,因为它陪了我好久好久,我和它有感情了。
飘飘,这世上没有一个东西是能够恒久不变的。
不!有的!还是有东西能够恒久不变的。
例如?
例如大师兄对飘飘的好。
大男孩笑了。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走吧,大师兄带你去看月娘。
哇!好大好圆的月娘喔!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只好了一点点,我还是比较惦着我的布娃娃。
这样吧,大师兄现在跟月娘许愿,要在未来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一百间房子以及一百个布娃娃给飘飘,让你能跟每个布娃娃都建立起感情,就算少了一个也不会太难受,这样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呢?
有!不过飘飘也要许愿!
你要许啥?
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等我长大后,我要当大师兄的新娘!
要当大师兄的新娘!要当大师兄的新娘!要当大师兄的新娘……
声音又换了,她听见了一把和自己嗓音一模一样,却是满含着忧愁的少女磁嗓,低低吟唱。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年涧底松,明年山头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
归来已不见?相看不相识?
一对原是亲密无间的人儿,却在最后走上了相看不相识的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她想着想着,用力地想着,想到了头皮发麻,头颅发胀,就像是有人用刀撬开她的天灵盖,往里头拚命塞入泥浆。
用力塞,死命塞,塞到她脑子里再也装填不下,只能转由眼耳鼻嘴七孔之中流泄出来,痛得她噬心刺骨。
好痛!她两手捧着头,泪水坠落纷纷,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她一直叫一直叫,直到一副温暖坚实的怀抱将她紧搂着才停止。
“没事了,飘飘,没事了。”
“你别不要我!别下要我!”从来不哭的天飘飘,一哭起来却是惊天动地。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马希尧心疼地将她紧搂在怀,吻了吻她的头顶,柔声安抚,即使知道此时的他对她而言,很可能只是个替身,却依旧强抑下心里的不舒服,温柔安抚着她。
她哭了又哭,他哄了又哄,好半晌后,她才终于哭累了沉睡在他怀里。
小心翼翼地将天飘飘抱到床上后,马希尧坐在床畔,大掌握着她的手,守着她,就怕她再度作梦,哭着醒过来。
在房里坐了良久,确定她一时片刻不会再醒来,马希尧这才起身离开房间,去找观中的其他人。
“你们谁能告诉我,天骧游目前人在何处?”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深度,问得人人都摇头。
此刻天骧游正带着妻子,为了协助吴越王完成“商策”而周游列国。
吴越王给了他充分授权及吴越使臣的身分,让他不需向任何人报备去向,所以,就连他的师父与师弟们,也都不知道此时他人在哪里。
幸好这个难题并没有困扰马希尧太久。
三天后,乌龙观里来了个由福公公派来的信差。
福公公之所以会派信差来,是因为楚王有急事找大皇子。
楚国宫中来了个贵客,那贵客的身分是专诚来到楚国,要与楚王商谈两国商业合作事宜的吴越国特使。
楚王在接见对方之后,就急匆匆地让福公公快点找人将大皇子请回去。
真是可笑!马希尧没好气地想。
他来找“他”,而“他”也正好去找他?
这是什么?双生子之间的绝佳默契?
在分隔了漫长的二十五年岁月后,他们这对始终无缘的双生兄弟,真的就要见面了吗?
会春园,清心池中天心阁,双龙会。
马希尧与天骥游各据一方,微愣地瞧着对方。
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真的!
他们同时地想,接着一个面露魅笑,一个却是漠然不改。
很好,至少此时的他们,终于是不一样的了。
没错,他们是不一样的。
天骥游性格外放,看似容易相处,其实他那过于狡黠的心思只有自己清楚。
马希尧则是内敛且自我要求严谨,宫廷的生活让他学会谨言,习惯防备。
两兄弟在性格上的唯一相似处,就是都善于掩藏心思。
天心阁位于水中央,四周垂挂着白色纱帐,隔绝外人对于这场双龙会所滋生的好奇。
在他们身旁伺候着的只有福公公,这让福公公即是兴奋又是非常骄傲。
只见福公公以一双泪花乱转的老眼,来回盯着这一对同样出色的孪生兄弟,心头想着如果他那苦命的前任主子俪妃还在就好了。
好感动!
福公公感动到了不时还得偷偷转过身,抽出腰问手绢,时而抹泪,时而擤出两管鼻水。
只是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很明显的,在这座凉亭里面,所有的感动与激动全让福公公给包下了。
两位当事者,一个是噙着魅笑,漫不经心,一个是漠着俊瞳,面无表情,实在是让人无法从他们的表情里,猜出他们正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后,身为主人的马希尧终于开口,却不是对着天骧游。
“福公公,等你哭够了,沏壶热茶吧。”
终于发现自己失职的福公公,忙不迭地满口道歉。
“对不住!大皇子,天特使,奴才真是该死!”
“没喝茶死不了人,不必道歉,只不过……”天骥游托腮魅笑,俊眸里闪着促狭,“我建议你在泡茶前,把手洗净先!”用刚擤过鼻水的手泡茶?那可是会闹肚子的。
天酿游的提醒让福公公窘红了脸,急忙忙拔尖嗓唤来小太监,去为他多提几桶清水净手,并要求连同皂荚一块送过来。
眼见场面让天骧游随口一句话给弄乱,始终冷觑着一切的马希尧,起了片刻恍神。
真像!
眼前这男人或许和自己生得酷似,但他的许多行为举止及小动作,反倒跟飘飘比较像,尤其是他酷爱兴风作浪的小小坏心眼,果真是近墨者黑,后天环境的影响力大过于先天遗传。
马希尧不禁要想,如果当初被送去道观的人是他,与飘飘日夜相处的人是他,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发展,是否又会不一样?
已成事实的事情多想无益。
马希尧闭了闭眼后张开,要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气氛沉寂了半晌后,只见天骧游在喝了福公公小心翼翼泡好的热茶后,微笑称赞。
“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体,非真水莫显其神,非好茶难现其体,一杯好茶让我确定了自个儿果真来到了以茶好着名的楚国了。”
“善于言词、词藻优美,阁下真不傀为吴越王倚重的特使。”
马希尧开口,眼神淡到了让人瞧不出究竟是高兴自己的国家得到了赞美,还是暗指着对方的话,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天骧游笑了笑,“话要说得好听倒不难,比较难的,是要找着能听懂的知音。”
“莫非阁下此次来到我楚国,就只是为了寻找商场知音?”而不是来认父认弟?
“要不……”天骧游只手托腮,笑得有些邪气,“大皇子认为在下还应该有别的目的吗?”
哼!当年是你们不要我的,若想相认,该先开口的可不是我!
那天他在初次面见楚王马殷时,一开始的确见着了对方些许的激动及自责表情,但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毕竟只有肉眼瞧不着的血脉相连,并没有实际相处而产生的父子感情。
加上天骧游之所以到楚国,顶着的又是吴越特使身分,天骥游不笨,猜得出马殷是担心他会挟认亲之便,在洽谈两国合作商机时,多讨去了便宜。
为商者奸,为政者狡,亘古不变的道理。
马殷盼着天骥游能主动相认,而非由他这当年误信谗言的父亲去向他道歉,但马殷却失望地瞧见天骧游神色自若地与他论政议商,对于私人之事只字不提,逼得马殷不得不推说所有商事一概交由长子处理,请他等马希尧回来再来讨论。
马殷急匆匆地找人将马希尧唤回来,就是想看看天骧游在见着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孪生胞弟时,会不会被血脉亲情唤醒,主动认祖归宗,为他楚国多添一名生力军,也好气死吴越王饯镠。
幸好今日之会两兄弟都拒绝了马殷出席,否则若让他瞧见在这双龙会上,唯一激动落泪的人只有福公公时,怕不懊恼到吐血成斤?
“既然没有别的目的……”听见对方这么回答,马希尧眸光更冷,硬压下曾有片刻浮起,想与对方相认的冲动。“那咱们还在等什么?”
“是呀。”天骧游漫不经心地坐直身子,散漫的眸光转为犀利。“在下在与『外人』洽谈生意时,向来是按时计费,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大皇子说得对,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两人面色一整开始展开攻防战,各自拿出了事先草拟的合作纲领,逐步逐条的讨论了起来。
讨论内容繁多,有两国之间的物产矿产交流合作、有进出货物关税、有流通货币,甚至还有互助缉捕潜逃至对方境内的经济或是政治罪犯。
不会吧?!
福公公愕然地瞪大老眼,这两位莫非真不打算相认了?
“我国的西湖龙井,比上贵国的君山银针不遑多让,只是产量稍嫌不足,又有分季节性,所以盼能与贵国在茶产上合作。”
“合作?这对我楚国有何利益可图?”
“我们会将最足以自傲的纺织技术,有条件地部分移转。”
“部分?”马希尧冷笑,“不会是拿十年前的旧技术来移转吧?”
“当然不会,请相信敝国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