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狗尾巴一样晃悠的青春 作者:谢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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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听到她的心疼。
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我陪着小文去往位于平安里附近的妇产医院做了手术。狭窄昏暗的过道里,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医院里不能抽烟,我又怕到外面去抽错过小文出来,简直难受死我了。
我知道,真正难受的不是我,是小文,而叫我最难受的正是这一点。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跟医生申请:你把我给做了手术得了。
手术完成得比我想像的要快,不到一个小时,我就看到了脸色煞白,脚底没根的小文走出了手术间。她飘飘荡荡地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完事儿了,我想回家。”
我紧搂着小文拦上一辆出租车回到家中,她勉强吃了点儿东西,倒头就睡,一个多小时候后,又在我不留神间突然睁开了眼睛。
“好点儿了吗?”我连忙面带讨好地问道。
“我梦到咱们正打台球呢。”小文冲我一笑,然后又疲倦地闭眼睡去。
我不知道这时候梦到打台球说明什么,不过她这一说我的心一下儿就放松了下来,小文总能这样,一句话就让我感到踏实无比。
随即,我也头一歪,进入了梦乡。
抱起我送给你的玩具,穿上我买给你的衣服,走上我们散步的大街,听听我喜欢的音乐,小文,如果你还想起我,我只能依靠它们在你心中燃起一丝温暖。
经过一番勾心斗角的争夺,我们年级的三男两女在系领导的安排下,志得意满地踏上了去往古巴的旅途,到那个加勒比国家深造两年,回来后再直接去外交部服役。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有我的份儿,事实上,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我也压根儿不想去。对于古巴这个遍布卡斯特罗的唾沫星子和切·格瓦拉英雄头像的旅游胜地,我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但是,一想到在那儿除了观光以外还有埋头苦学的重任,回来后又要到外交部熬上七八年,我也只有望而却步。
走的五个同学里有三个人家眷缠身,碰巧他们的家眷也都是我的同学。补充说一句,到了大三,我们系里面男女生双双配对儿已经蔚然成风,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放眼瞧瞧外面花花世界里的男男女女。当然,这一点我犯不上告诉他们。
两个男生留下了各自的媳妇儿在大洋这边苦守寒窑,鸿雁传书;而那个女生则更干脆,走之前先把她的相好一蹬了之,再高高兴兴地踏上班机,剩下她爷们儿一人待在祖国大陆悲悲切切。恰好那个男生那段儿日子因为和同屋关系不好换到了我们宿舍,于是,我们只好终日听丫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痛述自己的浪漫情史,直至他寻找到下一个目标。
20。小文怀孕了(下)
到了大三,所有的学生积攒了两年多的经验,都更加地明了该如何在学校里投机取巧,得过且过。大家混过上课,混过开会,混过考试,混到假期,我自然也不甘人后。
自从退出了篮球队,我在校园里停留的时间越发稀少,甚至当有人发现我在宿舍中出现的时候都会说一句:“呦,你丫怎么来了?稀客啊。”
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波澜不惊地渡过了大学的四分之三,步伐稳健地朝着最后一年奔去,等待着学位加身。
关于到底掌握了多少西班牙语,我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少得可怜。反正全世界四亿多人都会说这种废话,又不缺我一个。
暑假里,我和文武凑到一起在坐落于通县的“京东驾校”报了名,开始学车,这是我在大学四年里学到的为数不多的有用技能之一。
我们两人如愿被分到了同一辆1041大货车上,也同样不如意地迎来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师傅,大名刘宝山。从我头一眼看到师傅翻着白眼儿,吊着个膀子螃蟹似的横向爬来,我就知道这回碰到的不是善碴儿。
按照年龄排完了座次,文武在五个人中排行老三,我紧随其后是老四。比我们岁数小的是我们车惟一的一个姑娘,长相实在让人不忍多看,脸上大疙瘩此起彼伏,头一天练完就被我和文武定名为“米其林花纹轮胎”,简称“米其林”。当然,这个绰号只供我们两个内部交流。
文武此前开过不少次他爸爸的桑塔纳,而对汽车我却是一下也没摸过,于是,几天下来,我们两个在师傅眼中有了天壤之别:老三是宠儿,老四是猪头。
我们师傅有一譬好,就是稍不如意当即猛踩刹车,然后白眼儿一翻,把开车之人轰下去了事。这可苦了坐在后面斗里的人:别人练的时候,我们在后面时刻提心吊胆,紧盯车辆行驶情况,前面的人稍有闪失,我们立即条件反射般地紧攥护栏,惟恐磕出个好歹。但即使这样,几天下来,我们还是每人都身带数量不同的青紫之处。
一次,我正开得欢快,拐弯间只见师傅面无表情,脚下一使劲,车“滋扭”一下就撂在了半路,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了二哥的一声惨叫。
刘宝山怪眼儿向我一瞄:“下去下去,车轱辘都出了道了,还开呐,谁教你这么拐弯的,啊?下去下去!”
我臊眉搭眼出了驾驶室,连忙跑到后面察看,原来刚才老二看我驾驶状况良好,正放心大胆地给自己沏茶,没料想师傅一脚猛踩,半壶开水都倒在了大腿上:“老四,你可害死哥哥了你。”
文武虽是宠儿,但在“魔鬼宝山”的监督之下,也难以善始善终。一天操练结束,师傅命他把车开回停车场,就这么短短一段儿路,还是出了意外。路上一群羊正在悠闲穿行,文武一时兴起,打起左灯就要超过羊群,当即被师傅一脚刹在了当街:“行啊老三,出息了你,学会打灯超羊了啊,那羊它瞧得懂吗?轧死一只我看不赔死你的,下去下去!”
平心而论,虽然我们终日饱受羞辱,但谁也没有我们车的老大哥惨。老大以前是正式司机,驾龄比我们师傅还长,也落下了一身开车的臭毛病。由于几年前身患甲状腺疾病,此人失去了驾驶资格,此番重新考本儿,恰好被我们师傅捏住,真是不幸之极。
老大老实巴交,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也丝毫不能博得师傅同情,每天必被其骂得狗血喷头。一个月下来,我和文武倒是借着老大挨骂获得了不少词语来丰富我们的语言辞库,并经常活学活用,相互攻击。车没学完,我们俩都因为长期模仿刘宝山说话,或多或少带了一点儿通县口音。
一天到了驾校才知道所有车辆都要进库检修,我们也因此意外地得到了一整天的闲工夫。我和文武兴高采烈地翻回城里,赶到台球厅去消遣一番。
一边打着球,我们也没忘了每天必修的功课,嘴里大声背诵“刘宝山语录”,大有温故而知新的劲头儿。
我一个袋口的球没能下去,文武开始向我开火:“干嘛呢,老四,还练不练了,不练回家歇着去,就你还大学生呢你,是不是在学校你也特不招人待见啊?”
我一听哪儿能服软儿,使坏给文武做了一杆“斯诺克”,起身连连怪乐:“来吧,老三,你倒是打灯超球啊。”……“嘿,轧着我球了吧,我看不赔死你丫的,下去下去!”
……
最后我输给了文武一局,出了台球厅,他仍在喋喋不休:“就你这水平啊老四,我告诉你吧,折就折你这样的,托人你都考不过去。”
当然,最终我们都轻松通过了考试,拿到了驾照,也就此告别了可怕又可乐的学车之旅。
21。一件没有对小文提过的事
学车的时候,文武正处在焦头烂额之际——他和泡了一年多的高原快完蛋了。
我倒是挺喜欢小高原,大方爽快,说话直来直去,除了长得和文武有点儿相似,我没觉出她有什么毛病。但是问题在于,和她相好的是文武而不是我。
“我真他妈快受不了了,丫高原老和我闹腾,就为了那么一抠抠儿小事儿,小得吵着 吵着我们就忘了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了。”文武烦的时候眉头紧琐,与熊猫无异。
“那你少说两句不就完了。”
“我没多说啊,主要她老没完没了,哎呦给我烦的,就别提了。”
“都吵,我和肖文也一样,吵完了也就没事儿了。”
“那是你们。高原记性好着呢,一吵八百年前的事儿全提搂起来。再说,我们家也不同意我和她好。”
“家里同意不同意我觉得纯粹是扯淡。”
“那倒是,要是真找着一特合适的,别的也就全是扯淡了,关键我自己也没觉得我们那么合拍啊。就丫高原那脾气,越待我越害怕,还不是说的,我瞧人‘米其林’脾气就挺好,我觉得我找一那样儿的姑娘倒挺合适。”
“那你丫就别废话了。我决定,‘米其林’归你了。”
“操,那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丫长得也太像个‘米其林’了。”
替别人排忧解难这种事儿,我是指帮别人舒解心头郁闷,我一向很不擅长。我惟一的方法就是直言不讳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不管对方爱不爱听,反正我觉得这么做就对得起向我诉苦之人。
因此,对于文武的苦恼,我没能帮上什么忙。不久,又来了一事儿,把我自己也搅得晕头转向,弄得我一时间更无暇顾及成天琢磨是分是合的文武。
暑假里,我被叫上参加了一个初中同学的聚会,地点是在一个叫关旭的女生家里。关于关旭,我必须多说两句,因为我们俩也有过一段儿纠扯不太清楚的关系——
刚一上初中关旭就被我看上了。当然,那会儿我才十二三岁,小屁孩儿一个,对什么事儿都只能保持三天的热乎劲儿。于是,在我死皮赖脸猛追了一段儿而她无动于衷之后,这事儿就被我放下了,又转头瞄上了另外一个女生,恰好此女和关旭的关系还铁磁无比,可见我当时有多么弱智。
不料,正在我辛辛苦苦死磕第二个目标的时候,关旭不知何故却又突然回心转意。这下儿可好,我的努力一下儿付之东流,我追的那个女孩儿为了照顾姐们儿情绪不理我了,我又实在不愿意回头吃草,于是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掉进一个三人大坑里面。
值得安慰,初三毕业前,我还是如愿以偿地把我的目标追到了手,不过结果却不怎么样:没好几天,我们彼此都觉得不太合意,借着考上不同的高中,那个姑娘两页信纸把我给休了,我倒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但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关旭和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里,而且她继续保持对我死缠滥打的高昂斗志,弄得我苦不堪言。
高一过生日的时候,我收到了关旭送给我的一个大瓶子,里面装着她熬了好几夜为我叠的365颗纸星星。具体数目是别的女生告诉我的,我没数过。
端着一大瓶子五颜六色的星星,我还真是有点儿感动,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真想跟她实话实说:“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别跟我这儿瞎耽误功夫了。”
我的这个愿望到了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才得以实现,关旭终于和一个大我们一级的男生好上了。虽然那个傻逼长得酷似个二道贩子,我还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从此,我和关旭之间倒是自然了许多,有时候甚至还能瞎逗两句。随后,高中毕业,我们各分东西,失去联系。
时隔三年,我和关旭再次见面,出乎意料,她似乎出落得更有些姿色了。在她们家穷侃了一气之后,有人提议去劲松的一个饭馆儿吃饭,于是我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蹬上车往劲松奔去。那天关旭的自行车恰好没在家,大伙儿一起哄,她就上了我的车,由我负责带着她去饭馆儿。
我们有好多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也许,我们从来就没说过这么多话。一路上,我们东拉西扯,关旭坐在我身后,一只手轻轻搂着我的腰,弄得我一时竟有点儿迷糊。
关旭刚一上大学就和我提过的那个相好掰了,又换了一个,至于新任,我忘了是个什么来路,反正我也不怎么关心。关旭倒是对我和小文十分关切,问这问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一一做答。
我慢慢悠悠地带着她骑到了劲松,快到饭馆儿的时候,关旭终于还是小声冒出了这么句话,被我听得清清楚楚:“谢天,咱们没能好成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觉得……挺遗憾的。”
得,就这么一句,平添了我无数雄心壮志。没过几天,我就把她的遗憾给填补了一下。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闲来无事,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去往关旭她们家的公共汽车,到了楼下,把她约了出来。
事已至此,谁都明白我心里没憋什么好屁,这点我自己也不能不惭愧认账。
我和关旭溜达到她们家楼后面的一个街心花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下,聊了没几句,我就知道我今天肯定没白来。我们的态度一点点儿变得暧昧,连半截儿小文给我打了个电话都没拦住这趋势。
“谢天……”关旭突然抬头看着我。
“怎么了?”
“……没事儿。”
我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把她搂到了我的怀里,随后,又把她拉起来抱到了我的腿上。我们开始接吻,我看到街上的汽车一辆辆飞驰而过,车灯把关旭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半夜,我把关旭送到了她们家门口,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她忽然站住了,在黑暗中转过身来对我说:“再抱我一下。”
我重新把她抱进怀中,抚摸着她滑顺的短发,关旭的泪水这时候夺眶而出。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待了好长时间,心情从火热变为冷静。我知道我什么也不用对她说,我们只能到此为止,这一点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这件事,我一直没对小文提起过。
22。锈迹斑斑的友情(上)
谭威在中关村干了不到半年,把工作辞了,然后拉上心急火燎想赚钱的田峥一块儿起了一个网吧。
所谓“网吧”,不过是个简陋游戏厅而已,和INTER毫无关联。谭威和田峥一人出了两万块钱,从中关村攒了五六台机器,又在灯市口附近的一条胡同里租了间不大的平房,简单装修一下,起了照开始营业,眼中似乎看到金钱滚滚而来。
参与这事儿的还有谭威的一个叫王宇的朋友。此人三张儿年纪,贼眉鼠眼,往哪儿一待都很自然地缩成一团儿。他只出了五千块钱,是个小股东。
11月底,网吧正式开张,我们一块儿赶去捧场。那天,大伙儿干等了一下午也没见着一个生人的面儿,不免有些扫兴。
好不容易耗到六点多钟,一干人到附近饭馆儿吃了顿饭,席间频频举杯相碰,说了一堆“大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