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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富家公子的报复之爱:佳期如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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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嗯了一声,其实没有吃。回来后全寝室的人都不在,她就忙着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几乎把全寝室能洗的东西全都洗掉了。从中午到黄昏,她用掉半袋洗衣粉,手泡得起了褶,可是心里老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不能闲下来,仿佛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地难过,只好把寝室里里外外的地又拖了一遍,还把窗户玻璃全都擦干净了。
擦窗户的时候正是黄昏,满天绚丽的紫霞,紫得发蓝,像一方染透的丝绒。校园广播里正在放《My love》,和声部分那样美,就像这个暮春的黄昏。她踩在凳子上认真地擦着玻璃,一丝不苟地抠去每一个细小的黑点,湿抹布沾洗衣粉擦过,再用湿抹布擦掉泡沫,最后用干抹布抹干净。呵着气,每一扇玻璃都晶莹透亮,亮得就像根本没有。
广播里的歌声悠扬:“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I wonder where they are……”
像不存在,像没有。
“To see you once again,my love,I Try to read I go to work,I'm laughing with my friends……”
楼下都是去打饭打水的人,拎着各色的保温瓶,广播的声音那样嘈杂,可是没谁留意在听。远处都是树,纵横交错的林阴道,古老的楼幢掩映在绿树丛中。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冰冷冰冷的,还有洗衣粉那种添加剂的香气,而天一分一分地暗下来。
然后,孟和平就来了。
以前她也觉得他高,但今天他仿佛又高又远,她连仰头望他都觉得吃力,而他的声音都像是离她更远了一些,她不得不微笑倾听他的话,他说:“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着他一直走,风起得更大了,吹乱她的长发,她觉得冷,可是没有做声。
他也一直没有说话。
从一条林阴道到另一条林阴道,出了东门,又进了他们学校的西门。她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穿行在校园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害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攥疼了她的手指,最后才说:“到了。”
是一座小礼堂,有时艺术系表演什么节目,或是大学艺术团排练,都在这里举行。不知孟和平从哪里弄到了钥匙,带着她走进那黑漆漆的礼堂里。
他打开过道里的一盏小灯,然后将她安置在第一排中央的座位上,转身就进了后台。
过道里那唯一的小灯也熄灭了,她坐在静谧的黑暗中,舞台上追灯突然亮起,硕大圆形光圈,像是一轮雪亮的满月,而那轮银色月轮的中央,是一架黑色的钢琴。
他从幕后走出来,缓步踏进光圈,就在钢琴前坐下,佳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弹钢琴,更不知道他竟然弹得这样好。
他弹的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佳期从来不知道这首歌还可以改编成钢琴曲,起先乐曲轻柔舒缓,像是春风拂来,黄土高原上天高云淡,而绿意方生。中间高潮部分却如同欢快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每一个音符轻盈地跳跃在琴键,仿佛一枝枝山丹丹绽开在沟壑,花开得艳红如云。一朵朵挨挨挤挤,直涌到视线中来。每一朵都红得灼痛人的视线,那样多的花仿佛海洋一般,燃遍了漫山遍野。像是火烧云,从天上一直烧到地面,红彤彤的,热烈得像火一样。
她听不出任何指法或是技巧上的东西,只觉得整个舞台成了一叶小舟,飘在花雨如箭的河上,而只有她自己,凝视着这梦幻般的一切。
最后的部分似乎重新舒展开来,一切如同行云流水,重新恢复那种天高云淡四野旷静,只有一枝细弱却红艳的山丹丹,还摇曳在山谷的风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许久许久,她才想起来鼓掌。
孤零零的噼噼啪啪的掌声,在空落落的小礼堂中荡起回声。他站起来,微笑着向她鞠躬,如同最具风度的演奏家谢幕。
礼堂太空旷,隔得那样远,她笑着提高了声音:“你竟然会弹钢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也得提高了声音才能让她听见:“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很多呢。”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忍不住就笑了。
他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佳期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间小礼堂,她站在台下墨海似的黑暗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钢琴优美的旋律,而面前空旷舞台上,他站在一切光源的中央,眉与眼都清晰分明,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分明。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一切都清晰得反而像不真实。连他的整个人,都像梦幻般不真实,这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
他问她:“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佳期如梦》第九章(1)

佳期拥有了生平第一枚戒指,小小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就是最简单最朴素的样子。因为不是名牌,而当时金价又相当便宜,所以不过几百块钱,是孟和平用他自己的补助买的。原来他下午就去买这个了,他替她戴在指上,她的手指非常的纤细,珠宝店的店员向孟和平推荐的号码,谁知仍是大了一点点,孟和平说:“要不我拿去店里换一个吧,人家说可以换的。”佳期却摇头:“我就要这个,拿毛线缠一缠就可以了。”
孟和平说:“那不好看。”
佳期灿然微笑:“我不要好看,我就要这个。”
那个戒指她拿红色毛线细细地缠了半圈,是不太好看,像过去老太太戴的金戒指。在老家东浦古镇上,佳期常常看见老人家坐在河沿一把藤椅上晒太阳,眯起眼睛听收音机里的绍兴戏。老太太满脸的皱纹与银发,手指上戴着枚发黑的金戒指,拿毛线缠过,连毛线都浸润了太多的岁月风尘。可是佳期十分喜欢,那是一生一世的天长地久,再多的战乱离伤,仍是保留了下来,变成时光的记忆,仿佛永恒。
佳期一直不知道孟和平同家里闹僵的事情,只知道他换了一家公司实习,工作非常的辛苦,总是没有时间休息。
有一次她想起来问他:“最近怎么不回沈阳去?”
孟和平正吃着牛肉粉丝,他近来脸颊都瘦下去了,佳期有些心疼地望着他,他只埋头吃粉:“累,懒得回去。”
他确实累,因为做技术工作,加班的时候总是连轴转。两个月后又换了一家公司,并没有正式签约,但薪水稍稍高了些,因为毕业不能再住学校宿舍,于是在公司附近的街区租了一套房子。
星期六搬家的时候佳期帮他大扫除,两个人拿报纸折叠成帽子戴在头上遮灰。佳期负责清理杂物,孟和平则负责墙面卫生,站在凳子上拿扫帚绑了鸡毛掸子拂去墙角的灰吊子,佳期听到孟和平边干活边吹口哨,吹的是《我是一个粉刷匠》,佳期想起还是在幼儿园学过这首歌,不禁抿着嘴偷偷笑。
那天两个人都累到不行,等最后将屋子收拾出来,真的是精疲力竭,佳期往沙发里一瘫,哀叹:“我真不想起来了。”只是饿,饿得咕咕叫,两个人中午都只吃了一点面包就接着干活,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虽然累,可是看到光亮如镜的地面砖,看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孟和平还是兴致勃勃:“我煮面给你吃吧。”
佳期叫:“不要!”
上次他泡方便面,结果水不开,面条全都硬硬的,佳期从此拒绝他炮制的任何食物。她按了按酸痛的膝盖,自己跑进厨房去下面条,油盐酱醋都不全,煮出来的面条白生生的,她将面条端上桌,回头一看,孟和平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鼻梁挺直,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抹平那眉峰。谁知他一仰脸,吻在她的手指上,原来他已经醒了,她痒得咯咯笑,他抱住她,深深吻她。
面条很难吃,但他大口大口吃完了,还夸她:“煮白面都这么好吃,我老婆手艺真好。”
佳期不满:“谁是你老婆?”
他十分笃定地笑:“将来一定是,而且永远都会是。”
虽然两个人都忙,她偶尔才能过来替他做一顿饭,收拾收拾屋子,可是在一起的时光永远弥足珍贵。八月份的时候孟和平的公司组织员工活动,去近郊的风景区漂流烧烤,每人都可以携带一名家属。大巴士上笑语喧哗,都是些年轻人,活像是一班小学生去春游,气氛热烈活泼。跟车的导游是个黑黑的小伙子,人年轻,嘴也特别贫,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给黑人牙膏做广告的。下了高速不久就拐上景区专用公路,结果时机不巧,正赶上这条路在修路,路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坑,大客车颠来抖去,就有人嚷:“这路怎么跟麻子似的,大坑小坑的,快把我的肠子都抖出来了。”
结果导游小伙子笑嘻嘻蹦出一句:“诸位先生女士,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路,正是赫赫有名的迷人酒窝大道。”结果话还没说完,车轮碾上一块大石头,一声闷响,车身又狠狠地颠了一下,就有人问:“那这是什么?”
导游面不改色:“这是可爱的小虎牙。”
这一下满车的人都轰的笑了,佳期也笑,孟和平转过脸来,隔着车窗,夏日的阳光斜映在他脸上,他长长的眼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绒绒的金圈。他趁机偷偷地亲她,结果车子又碾上石头,他正好撞在她的鼻子上。她不由得笑,他在她耳边笑着说:“可爱的小虎牙。”
他的气息痒痒地喷在耳朵下,吹拂起她颈中的碎发。
那天天气很好,佳期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会像那天一样,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而孟和平就在她身边,永远握着她的手。
烧烤的时候大家已经厮混得熟悉,她被别人称为“孟和平家属”,她称别人也是谁谁的家属,一帮家属在河滩上烤玉米与牛肉,还有许多的鸡翅脆骨,出乎佳期意料的是,孟和平烤的鸡翅竟十分美味,她本以为他是丝毫没有烹调天赋的人。那天佳期啃了许多许多的鸡翅,喝了许多许多的啤酒,结果震倒了孟和平公司的全体同事。连历尽“酒精考验”的市场部经理老刘都被她震撼了,立马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啤酒家属”。
以至事隔多年,有回偶尔在商务饭局上遇见这位刘经理,他还能一眼认出她:“哎呀,你就是那个啤酒家属。今天这酒我不喝了,不能喝了。有绝世高手在这里,真不能喝了。”
佳期微笑,对方是老江湖了,饭局上把酒言欢,除了这句话,再没提过旁的,更没有提到孟和平。
那天以后佳期才觉得,其实自己十分怀念,怀念被称作“家属”的那一天。
因为那时的一切都是好的,因为是孟和平。
孟和平其实很心疼她,老叫她傻丫头,许多的事情,他总是事先替她想在前头,连徐时峰都十分不解:“孟和平是个好人,佳期,你为什么要放弃?”
佳期微笑,神色却是恍惚的,看着窗外的树,昔日青青今在否,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徐时峰觉得担心,追问:“佳期,你跟孟和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过年的时候他陪她回家去,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春运时节的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折腾十几个小时才抵达,孟和平也没有丝毫倦色,照顾她与行李出站,一切井井有条。
他做事向来细心,凡事有他在,佳期总觉得可以依傍,可以放心。
孟和平带给尤鸣远的见面礼是两条烟,佳期看他拿出来时觉得好笑:“这是什么烟?怎么商标什么的全都没有?拿白纸糊的啊?”
孟和平笑:“我说要来看叔叔,一位朋友专门替我托人从烟厂弄出来的,听说是好烟。”
尤鸣远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孟和平,没有做声就接过去了。
团年饭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做的,本来尤鸣远不让他们进厨房,但佳期硬要给父亲帮忙,和平也笑着系上围裙,于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还是尤鸣远主厨,佳期跟和平当副手。佳期切小葱切得很快,砧板咚咚咚咚直响,和平笑她:“瞧这架势够唬人的啊。”佳期头也没抬:“没你弹钢琴的样子唬人。”
忙着炒年糕的尤鸣远随口就问了一句:“和平会弹钢琴?”
佳期说:“弹得挺好的呢,起码我听不出不好来。”
和平说:“小时候最恨练琴,因为那时练指法基本功,最枯燥无味。我妈妈有时就是这样,总觉得她自己是为了我好。”
佳期问:“阿姨不是唱歌的吗?为什么非逼着你练琴?”
和平说:“我总不能跟她学唱《二月里来》吧,我妈说男孩子弹钢琴好,可以培养气质。”
尤鸣远拿着锅铲的手忽然停下了,年糕在锅中嗞嗞作响,油烟气呛上来,佳期不由问:“爸爸,怎么了?”
尤鸣远说:“没事。”将年糕盛起来,又炒别的菜,忙得团团转。
春节晚会依旧像大杂烩,开着电视机不过为着热闹。孟和平胃口好,吃了许多的梅干菜焖肉,佳期教他吃腌苋菜梗,中间果冻样的梗肉最好吃,用力地一吸,十分下饭。孟和平跟着她学,咕咚一声吸掉梗肉,觉得十分有趣。三个人喝掉两壶真正的佳酿,尤鸣远不知为何话有点少,佳期想,父亲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一点,他一喝酒就比较沉默。
十二点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已经响了起来,所谓“早放爆竹早发财”,亦算得民俗。佳期家里也放鞭炮,拿长竹竿缠好了,伸出窗外去点燃,孟和平自告奋勇地放鞭炮,佳期捂着耳朵探出头去看,天气很冷,夜色漆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而小河对面的人家窗口也在放鞭炮,黑暗里看到小团小团的金色火光,闪闪烁烁炸开沉沉的夜色,四面都是爆竹声,噼噼啪啪响声震耳欲聋。
孟和平觉得新鲜,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过年如此有声有色有光有电,许多年他没有这样过年了。他一手执着竹竿,一手塞住自己耳朵,对同样捂着耳朵的她,夸张地闭合着嘴形,她看了半晌才看出他说的是那三个字。笑嘻嘻也夸张着闭合嘴形说出三个字,鞭炮还在轰轰烈烈地炸响着,他不依,提高了声音:“哎哎,一句新年好就把我打发了?”
她的声音夹在远远近近的鞭炮里:“过年就应该说新年好,再说不也是三个字吗?”
“不一样。”
佳期反正装傻:“什么不一样,就是一样。”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红橘子酸酸凉凉,佳期吃的时候将橘子皮撕了一小块放进炭火里,满室清香。只是他们下午就要赶火车回去。尤鸣远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左右不过装了些吃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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