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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心(短篇小说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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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太一听,一愣,医生也觉得奇怪,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

“唉,爸妈只得我一个女儿,将来,郭冠麟全副产业由我继承,此刻交朋友已觉困难,不知人家喜欢我的钱,还是喜欢我的人。”

他的男伴露出艳羡的目光来。

女郎说下去,“家父拥有一间银行七间厂,光是发薪水一个月已经几千万,很多人会想,郭淑仪的钱今生今世无法花得光。。。。。。”

郭太太电光石火之间明白了,这妙龄女子在假扮她的女儿郭淑仪。

正发呆,医生已轻轻拉着她离开茶座。

郭太太喃喃道:“真没想到。”

是,有人想做郭淑仪,但郭淑仪却情愿做林黛玉。

医生同郭太太说:“我们回去吧,对淑仪悉心照料,希望她会复原,如不,也只得尊重她的意愿。”                                       







  吃人    




 何子雄是一间小型制衣厂的学徒。


他年纪轻,经验浅,又无学历,做的是低三下四的工作,收的是卑微的工资,还有,熬尽冷言冷语与白眼蔑视。

生活艰苦、残酷、不见天日,何子雄觉得他仿佛是一只阴沟老鼠。白天辛劳工作之后,一般人都希望可以在晚上好好睡上一觉,在梦中,一个人可以是皇帝,可惜何子雄从来做不成美梦。

他与六名家人住在一个小单位里,晚上,他在厨房转角搭张尼龙床睡,该处不透风,天气炎热之际,整晚流汗,苦不堪言。

不过,妨碍他好睡的,倒不是恶劣的环境,而是一个重复的噩梦。

真是世上至可怕的梦魇,白天想起,都叫人浑身发颤。

何子维梦见置身在一个装修豪华的饭厅里,水晶灯、柔软地毯,那么大的空间,只放着一张大餐桌及两张椅子。

何子雄诧异,这是谁家吃饭的地方?如此舒适。

半晌,一个中年男人缓步出来,此人红光满面,西装笔挺,神气倨傲,看到何子雄,忽然换上和煦的笑容。

何子雄有点受宠若惊。。

“过来。”他向何子雄招手,“过来坐下。”

何子雄战战兢兢坐到大腹贾对面。

不久,侍者捧出银盘,那盘中不知载着什么食物,简直香闻十里,何子雄顿觉腹如雷呜,伸长脖子,预备饱餐一顿。

侍者打开银盘,将一块块肉勺入中年大腹贾面前的雪白瓷碟中。

何子雄注视之下,忽然之间,浑身血液像凝结一样,他双眼睁得铜铃大,四肢难以动弹,嘴巴只能发出哑哑之声。

他看到瓷碟上有一只属于人类的手掌及耳朵。

那中年汉笑:“你怕?”

何子雄半晌才能颤声问:“你……吃人?”

中年汉忽然把脸向着天花板,爆绽出笑声,那一连串响亮狰狞的狂笑宛如一阵天雷,震得水晶灯叮叮作响。

“是,”他大力说:“吃人,人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吃过人之后,我包管你再也不想吃其他的东西!”

说罢,他用银筷子夹起类似一枚眼核似物体,递到何子雄跟前。何子雄惨嚎一声,踉跄地站起来,推翻了椅子,连爬带走地滚出那座大厅。

噩梦醒了,接着,他又必须去面对更像噩梦的真实生活。

不过,这是一个充满机会及奇迹的都会,二十年后,何子雄已是一间银行的总裁。

是,他找到了通往天堂的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像都会中所有白手兴家的人,他发了迹。

此刻的他红光满面,西装笔梃,神气倨傲,不,他并没有忘记过去一切,在公司有什么聚会的时候,他时时津津乐道,讲起微时种种。

他的伙计会面露钦佩之色,恭敬聆听,希望从他的故事学习、得益。

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伴则不以为然,常洋嗔曰:“过去的事提它作甚。”

的确是,何子雄前后判若二人,他办事果断、狠辣、得理不饶人。

今日,在会议桌上,他吩咐财务经理:“逼仓!绝不通融,土地发展公司早已看中威氏名下一层旧厦,这是廉价收购的好机会。”

财务经理是一名年轻人,沉默半晌,然后回老板:“那戚氏已于今晨不堪压力堕楼身亡。”

何子雄抬起眼来,像是听到灯泡须要更换这种小事一样,十分平静地问:“他后人反应如何?”

“已派人接触,他们愿意合作。”。

“好极了,下一宗事务。”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何况是二十年。

晚上,何子雄回到他位于山顶的豪宅,光是花园,占地一万平方尺,他百分百已做了人上人。

就寝之前,他边喝着不知年拔兰地边喃喃自语:“真奇怪,至今尚有人说金钱无用。”

他伸一个懒腰,睡到宽大柔软的床上去。

他仍未结婚,城里好事之徒称他为最受异性欢迎的王老五。

不过,他仍然做那个持续的梦。

一闭上眼,何子雄又回到他熟悉的饭厅来。

说真的,这个地方的布置,有点像何宅的装修。?

何子维宾至如归,自动坐到客席上去。

不久,那个大腹贾缓步而出,热情招呼:“子维兄,别来无恙乎。”

这个时候,何子维的外形与大腹贾也越来越似,不相伯仲。

待者捧着银盘上来,必恭必敬,小心翼翼,勺出肉块,置雪白瓷碟上。

大腹贾吃得津津有味,赞叹不已:“人,最好吃。”

这一次,何子雄没有惊呼,没有奔逃,他已不是那个贫穷、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学徒,他老练沉着地用筷子夹起一块精肉,闲闲地问:“这是什么人?”

大腹贾双目晶光四射,大笑道:“管它呢,弱肉强食,天公地道!”

何子维将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轻轻说:“你说得对,人肉真好吃。”

两人同时放下筷子,踌躇志满地大笑起来,声震屋瓦。

是,这原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同谋   




   《宇宙日报》记者伍烈慈对这一个案有强烈兴趣,故此不惜千方百计来访问事主李亚平。


当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平顶头斑白,苍老的脸容仍然显露着当年的刚毅,他对记者十分坦白。

这已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一五一十说出当年之事。

“……我身为警察,怎可知法犯法。”

记者颔首,“可以说一说你俩的关系吗?”

十年前,这是一宗轰动全城的案子。

李氏沉缅往事中,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是一个美女。”

记者不语,他讲的是事实,她看过她的照片。

现在不流行这种相貌身形了,现代女性必需高大硕健婀哪,并自得拥有学识及涵养,那个时候则不,彼时女性只需娇俏便可。

李亚平苦笑,“你知道当差之人生活清苦,几时见过那样的标致人儿,她对我表示好感,我还有什么保留。”

记者轻轻说:“但,她是有夫之妇。”

李亚平握紧拳头,“她并无瞒我。”

记者耐心等他说下去。

“那男人对她坏极了,恃着有钱,殴打她,欺侮她,禁锢她,她说,只有我才可以把她救出生天。”

他的声音,到现在,说起她,仍有奇异的迷恋。

他说下去;“她的皮肤极为白哲,又喜欢穿黑色衣服,更衬托得面孔皎白如雪,每次看到她,我都贪婪地瞪着她欣赏。”

记者为之恻然。

“终于,我们发生了关系,我劝她离开那恶男,我经济情形虽然不好,但养活一个女人,清茶淡饭,总不成问题。”

记者这时轻轻间:“你没想过,她或许可能在利用你?”

“不,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

记者低低叹息一声。

他也不想想,那样水灵灵的一个女子,怎么会看上他。

记者又暗示:“听说,她一向有其他的异性朋友。”

“不,只有我一人。”

“你那么肯定?”

“是,她说她只爱我。”

“你们来往了多久?”

“足足八个月,然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而我,也犯了一生中最 大的错误。”

记者有点紧张,她已把这宗旧案的资料读了又读。滚瓜烂熟,现在,再加上当事人的叙述,感觉上她像是当年的目击证人。

李亚平用他沙哑的声音继续故事:“一日,她在深夜忽然来找我,我住在简陋的警察宿舍,已经睡熟,跳起来开门,发觉外头下着滂沱大雨。”

他连忙让她进来,她浑身颤抖、哭泣,全身湿得似落汤鸡。

他急急问:“梅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她抬起头来,脸上、手上,凡是看得见的地方,全是瘀青的伤痕,她撩起上衣,腰间有香烟烫的洞,有些还在流血水。

她红肿的嘴巴蠕动片刻,说出四个字:“我杀了他。”

李亚平僵住,不能动弹。

“我不堪毒打,我挣扎,忽然手摸到一样硬物,我昏乱中拾起猛力敲向他的头,一下、两下、三下,我听到他头颅破裂的声音,看见血与脑浆涌出来。”

李亚平吓得不能动弹。

梅姑身子渐渐滑下,缩成一团,匍匐在他脚下,呜咽地说:“救我。”

李亚平叹一口气,同记者说:“她哀求我救她。”

记者听得手心冒汗。

李亚平苦笑:“我是警察,我是一个执法之人,怎可知法犯法?”

记者问:“她想你怎么做?”

“她想我帮她毁尸灭迹,那男人反正是黑道上一个头目,仇人无数,即使横死,也无人会觉得稀奇,只须把尸身拖离现场载往别处便可。”

记者此刻忽然问:“你爱她吗?”

“我爱她多过我自己。”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记者试探地说:“可是,你仍然不愿为她犯法。”

“是,不过这十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深深后悔,假使我愿意做她的同谋,说不定,今日她还在我身边。”

这时,记者不得不说:“李先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亚平喃喃道:“你说得对。”

他很明显的疲倦了,神情萎靡,憔悴不堪。

记者低声说:“李先生,我们下次再谈吧。”

他点点头,“好。”

记者站起来,这时,立刻有穿制服的狱卒来为她打开会客室的铁闸。

记者一层一层走出去,只觉防卫森严,当然,这是囚禁重犯的监狱。

一名年轻警官在门外等她,他非常礼貌地问:“伍小姐,可有收获?”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当事人神志有点问题。”

警官答:“是,他一直后悔没有与那女人同谋。”

“事实却刚相反。”

警官苦笑,“是,事实上当夜他即时与那女子潜返现场,将尸体移走,丢进大海。”

记者大清楚这件案情了,被捕后,从头到尾,身为警察的李亚平不肯招出同谋,独力承担误杀,只说出于嫉妒,用铁槌击毙情敌。

警官感喟地说:“女子周梅姑无罪释放,不久带着死者财产移居美国,结婚生子,一次也没有探访过他。”

李亚平被判终身监禁,廿年内不准假释。

年轻的警官忽然说:“人总是这样的吧,永远觉得一切的选择都是错误,将来,一定都会后悔。”

记者轻轻答:“我相信是。”                                       







   关系  



 余英迪随父母移民温哥华已有好几年。


在香港的时候,她是一个小学文凭教师,到了温埠,她赶紧再循正途重读当地教育文凭,她运气好,很快在官立小学找到教职。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校园自然不例外,换了一些多心的华人,任何小小题目均能扯到种族歧视上去; 即使是买冰淇淋筒先头那个白人好似得到多一点都能叫他勃然大怒。

英迪没有这样强烈的民族意识,她认为人同人之间必有磨擦,在同文同种、肤色完全相同的社会里,也自然会有人歧视她相貌不够好、家庭不够富有以及不懂穿名牌衣裳。

她一贯多做事,少说话,数年间拿到文凭,又顺利申请到护照,工作也上了轨道,她是那种移民愉快而成功的个案之一。

在外国生活,每个人都有不寻常遭遇,这件奇事,余英迪将永志在心。

每年三月,是办入学手续的忙碌季节,学生不必亲自见老师,可是家长一定要填妥表格送进来,新措施规定要附上差饷单,证明学生的确住在该区该屋。

那一天;同事马嘉烈把一张表递给余英迪,“你看看这表说些什么,简直一塌糊涂。”

也许是新移民,不懂得填表。

余英迪非常好耐心。

一看,户主姓关,呵!是华裔,难怪马嘉烈一副“你家的事,你来搞妥”的样子。

关家住桑那斯区,附着上一年的差饷单子,金额达八千多元,那肯定是一间豪宅。

户主名关家虹,是母亲,孩子今年六岁半,女,叫关夏。

可是即使分居或是离婚,也总得有个姓名做记录。

这时,马嘉烈又说:“余,你看看!那位姓关的女士好像填了两张表格。”

英迪连忙说:“让我来处理好了。”

另一张表格上的地址电话完全相同,孩子姓名年岁以及出生日期也一模一样,父亲一栏空白,母亲姓名是关小虹。

这是同一个家长同一个孩子吗?

英迪忍不住,拨电话询问。

“我找关家虹女士,我代表灰点小学校务部。”

“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关女士,我们收到阁下的入学申请表,可否拨冗面谈?我们有几个问题。”

关女士大方地答:“可以。”

“明日下午三时。”

三时已经下班,不过英迪不介意偶然超时工作,这是从香港带来的好作风。

关女士推门进来时,英迪真正眼前一亮,只见她一身淡灰色套装,珍珠首饰,外形高雅,她拖着个小女孩的手,那孩子有一双大眼睛,可爱一如安琪儿。

关女士约莫四十出头,不过,现今四十岁才生第一胎的女性是很多的。

英迪站起招呼:“关女士,请坐。”

可是接着,校务室门又被推开,另一位年轻女士走进门来,同样叫人惊艳,最奇的是,她身边也有一个小女孩。

这小孩同先头那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宛如孪生。

余英迪睁大双眼; 一时搞不清这四位女性的关系。

她只得说:“请坐请坐。”

她们四人长得那么像,一看就知道有血缘关系。

可是,谁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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