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立真作品噩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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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断的那种拧法。”
这怪物叫他滚,显然他还没有认出他。他拔腿像疯了似的朝走廊前头拼命跑去,一路撞倒不少在走廊里来往的医生和患者。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冲劲,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一直朝前疯狂地冲撞而去。幽暗的走廊里响起一片叫骂声,显然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疯狂地跑着撞着,终于见到走廊尽头有一片自然的亮光,这是生命和逃生后的希望之光。他也看到了那发光的天空在走廊口里随着他的急速跑近而扩大开来。
忽然,一个穿制服的怪物拦住逃路,朝他一指,大喝一声:“就是他,抓住他!”怪物的一声令下,几个穿着制服的怪物朝他围扑过来。他立即掉头回跑,在一个拐道里,他慌不择路地跑了进去。跑了一会儿,他看见一道门,便撞了进去。里面很幽冥,阴森森的有些寒气剌骨。伍子荣浑身颤抖地找寻着出去的门路。但他在墙壁上寻找了一会儿,却什么门路都没有找到。这时他就着昏暗的光线走到一堵隐隐约约有些拉手的墙壁前,走近一看:这里有层层叠叠的巨大抽屉,每个抽屉上都有标签。他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只看见一些模糊的数字。他顾不了多想,便颤抖抖地拉开一个抽屉,里面一个苍白的死人脸,顿时跃然眼前。他尖叫一声后倒了几步,跌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睁大惊恐的眼睛朝这太平间扫视一圈:幽冥的光线里仿佛到处是鬼影幢幢。它们朝他若近若离似的围攻过来,眼看一个飘乎不定的鬼影朝他逼近,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天花板上那些灯具时明时暗地发出一种咝咝呜呜的可怖声响。伍子荣强作镇定地爬起来,想赶紧离开这里,但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门。他像一头掉入陷阱里的困兽,惊恐地在宽大而又幽冥的太平间里慌乱地找寻出路。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像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似的照到他的脸上。他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往后退缩了几步,然后强作镇定地朝强光望去。在强光背后现出一张歪斜的丑脸,瘦削的脸上布满了苍老的皱纹,两只眼睛深陷眼眶里,木讷的表情更加突显出这双眼睛看人时的恐怖神色,瘦小的身子像虾米一样躬着弯曲的背脊。
老头嗡声嗡气地问:“你是什么人?”
伍子荣见这老头不像是来抓他的,便缓和了一下惊慌的情绪,说:“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大爷请你带我出去吧?”
老头朝这个破衣烂衫的盲流打量了一番,没有说什么,只叹道:“这世道愈来愈不像样了。你跟我来。”说着转身引领着伍子荣朝幽冥的太平间另一头走去。太平间死寂的空气里,只有伍子荣的脚步声哒哒地响着。老头躬背驼腰下的脚步像在飘动似的没有一点迈步的响动。伍子荣跟在老头后面看到老头走路时像鬼飘动一般朝前飘动着,吓得赶紧捂住嘴,差点就叫出声来。
老头引领着伍子荣走到一道门前,轻轻地推开,一道金灿灿的阳光从外面迎面射了进来,外面的天地一片灿烂的阳光。
伍子荣兴奋地冲出门,像一个重获新生的人儿。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朝蓝天上的太阳狂喜地叫道:“太阳啊,我爱你!”
一个坐在树阴下的长椅上休息的妇女,她浑身正在冒着热汗,被伍子荣这一声狂叫吓得慌忙偏头去看,见是一个盲流,误以为这个盲流是在奚落她,便破口骂道:“神经病,死阿驴。”
第三章
伍子荣朝骂他的妇女望去,她漂亮的脸蛋上堆满了凶恶的神色,一副随时打架的样子。伍子荣没有心情跟这个妇女计较这些,他向来是一个温和脾性的人,不喜欢与人争吵。现在经历这么一番生死大逃亡后,心里更加变得空空的,没法提起愤怒的情绪,像一只破了的气球,打不进气。他的脑子嗡嗡地作响,心有余悸地想回头去看逃出来的门,但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了。他的身后只有一片宽阔而又繁华的街道,街道上车流人流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医院和大平间的门。他慌忙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密密的楼群高高低低地错落有致地沿着蛛网般的道路铺展开去,就是没有找到他记忆中的那道医院的门。刚才他明明记得自己就是从那道洞开的门里走出来的,还没有走几步远,怎么一回头就变成了繁华的街道了。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想找个人问个明白,可人们都躲着他似的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他朝那个骂他的妇女看了看,她瞪着他,仿佛他是她的一个仇人似的。
伍子荣糊里糊涂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走到那个妇女跟前以询问的口气说:“您好,请问……”
妇女黑着脸打断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气乎乎地站起来,用手护住挎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离去。
他望着妇女离去的背影,肚子里止不住腾起一股子憎恨的情绪,但他没有发作;又继续去向别的行人打听,但没有人理他,都像避瘟疫似的向他的友好询问报以厌恶的瞪眼,继而赶紧离开。他无力地走到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椅前,瘫坐下去。这一切变化的太突然了,也太恐怖了。他感觉自己像置身在无人烟的荒漠里。他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涌起一股酸楚,随即闻了闻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又看了看破烂的衣着,他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哀叹道:“老天爷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告诉我啊。”
“老天爷俺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你告诉俺啊。”
伍子荣听见一个苍老的男音伴着一股恶臭从他的右脸边响起。他忙抬头一看:一个满身脏兮兮的老乞丐,脏黑的脸上堆满了扭曲的笑容正对着他嘿嘿直笑,一口黄牙放肆地暴露无遗地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伍子荣忙捂住鼻子,皱起眉头本能地朝他骂道:“滚开,死阿驴。”
老乞丐朝他笑道:“骂俺死阿驴,你不撒泡尿照一照你这副德行,跟俺有什么分别。”说完扭转身,屁股一撅,一个响屁从他破烂的裤子里扑哧放了出来,臭得伍子荣大跳起来赶紧跑开哇哇地呕吐起来。
老乞丐达到驱逐这个年轻的同行后,惬意地躺到公共休息椅上蒙头睡去了。
伍子荣呕吐了一会儿,浑身无力地走到那边一张公共长椅前,见只有一个小姐坐在那里玩手机,便想上前坐一下。他走过去刚坐下,小姐就将手机像害怕被他抢去似的急忙装进自己的随身小背包里,用手护住。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防备,都是这么的陌生和阴险。
伍子荣对她有气无力地说:“小姐,你不要怕,我不是小偷。我只是想坐一下,没别的意思。”
小姐朝这个年轻的盲流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伍子荣这时浑身冒着热汗,嘴唇都有些因干渴而开裂,他不想再说话,便没有回答。他再也不想去打扰这些陌生人,只想坐一下,休息一会儿,等有了一点力气了然后去找警察。他疲惫地朝小姐望了一眼,眼神是凄苦而又友善的。
小姐望了望伍子荣,她觉得这个年轻盲流真可怜。又想到他们这些盲流从遥远的农村来到这座城市找工,找不到工作而流浪街头的惨况,就止不住起了恻隐之心。她拿起一瓶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和一包薯片递给他,说:“这个给你,要吗?”
伍子荣还真的饿了,一个人在饥饿和无助的时候,忽然有人给你食物,就像一个落水者忽然被抢救者拉住那一瞬间似的,是不会顾及礼貌和羞耻的。他一把从小姐手里接过食物,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他一边吃一边说着因食物塞在嘴里而发出含糊音质的感激话。
小姐噘嘴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你慢慢吃,我走了。”
伍子荣见小姐要走,急忙想向她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可他一着急,吞在喉咙里的食物忽然卡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急得直瞪眼,站起来,说不出一句话。他朝正离去的小姐发出一种咳嗽般的叫声;但小姐没有回头,她径直朝前走到路边,紧接着拦住一辆开过来出租车钻了进去,在伍子荣跌跌撞撞地追过去时,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伍子荣咳嗽了半天,猛然哇地一声喊道:“小姐——”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被伍子荣这么一声怪异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便愤怒地朝这个年轻盲流的屁股狠狠地踢去。伍子荣被踢得腾空飞起,摔倒在公路中央。一辆辆机动车司机吓得赶紧按响剌耳的喇叭,从这个挡在路间的年轻盲流身旁惊慌地开过去,咒骂声一片。伍子荣慌忙爬起,不要命地朝街对面横冲过去。车道上,顿时几辆躲闪不及的机动车砰砰地撞在了一块。伍子荣见状,赶紧从人群中溜走了。
他满头大汗地走过两条街,便看见前面有一所明乐社区警务室,顺脚走了进去。
一个值班民警见一个盲流朝大厅里走来,立即冲上前去,喝道:“干什么的?”
伍子荣赶紧说:“报案的。”
民警疑惑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浑身散发着臭气,又衣衫褴褛的盲流,以为又是那种专门骗吃骗喝的盲流。有些盲流他们全国流浪作案,走投无路时就去找警察,然后由警察把他们送到救助站去骗吃骗喝,整天不务正业,一有机会就去作案,有了钱就跑得没了人影。
民警推他一把,说:“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伍子荣反抗道:“我是来报案的,我有重大案情要向你们举报。”
民警放开他,喝问道:“什么重大案情,快说。要是撒谎,我把你拷起来。”
伍子荣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喘着粗气说:“我没有撒谎。”
民警瞪他一眼,喝令道:“快说!”
伍子荣把自己的身世和突然发生的变故一古脑地向值班民警们说了。但值班民警们不认识伍子荣,一时没法确定他是否在撒谎,于是值班民警在伍子荣的要求下,便同意伍子荣给家人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多年在伍家的女佣吴妈,她在伍子荣说明身份后,忙说:“你真的是子荣吗?你在哪儿呀,太太可急死了。”
伍子荣从电话里听出吴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和惊喜的语气,他回道:“吴妈,是我。我今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巷子里,还发生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事。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荣你现在在哪?”吴妈急切地问道。
“我现在在……”伍子荣说着向旁边站着的值班民警询问地址。
值班民警说:“明乐社区。”
伍子荣把地址告诉了吴妈。
吴妈这时已经没有再听伍子荣的话,而是急忙在电话那头喊伍子荣的母亲,不一会儿电话里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一些零碎的交谈声,紧接着电话那头响起母亲急切的声音:“是子荣吗?真的是子荣吗?”
“妈,是我……”
“我的孩子啊,你让我担心死了。你快回来吧,家里出事情了。”
“妈,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你快回来吧,回来就知道了。”伍母说着抽泣声从话筒里传进了伍子荣的耳朵里。
站在一旁的值班民警确认伍子荣是伍氏集团伍兴的三公子后,他们主动派车送伍子荣回家。
伍母跟伍府的佣人们见到失踪了一个月零八天的伍家三少爷、望着他这一副盲流的模样,无不悲喜交集地痛哭起来。
伍母屏退所有佣人后,便把伍家的变故告诉了伍子荣:一个月前伍兴在办公室里因心脏病发作身亡了,随后陈律师便将父亲的遗嘱公布出来,结果伍氏集团所有财产均由他大哥伍永杰一个人继承,只将这栋别墅和铁岭那座工业园的产权归伍子荣母子共同继承。
母亲哭骂道:“这里面一定是伍永杰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做了手脚,你父亲的死跟你的失踪,肯定跟那禽兽有关。”
“妈,我们没有证据,不要这样说大哥。”
“你还叫他大哥,那个禽兽差点没有杀了你。”
伍永杰是伍兴前妻所生的长子,伍兴前妻生前留下两儿一女,在十年前一起车祸中二儿子丧了命。二十三年前,伍兴前妻在家里用燃气热水器洗澡时死在浴室里,后经警方调查得出死亡结论:是死者使用燃气热水器因不懂得通风,而导致煤气中毒身亡(但有人私下里却谣传是伍兴跟现任妻子周冰冰一块害死了伍永杰的生母,当时伍兴前妻的娘家人还为此到伍家大闹过一场,但最终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了)。伍子荣的母亲也就是在那年,没过四个月便跟伍兴结了婚,当年十月份周冰冰便生下了伍子荣。
伍永杰生母死的那年他才十八岁,姐姐伍祖蓉才二十岁,小弟伍家荣才十四岁。从那时起,前妻的子女除了伍家荣住在伍府外,其他两个都视周冰冰如仇人,一直在外读书和独立生活。伍祖蓉二十三岁嫁给了郭氏集团的大儿子郭世伟。伍永杰大学毕业后便到伍氏集团当了一名业务部经理,因工作勤奋和业务精通,很快得到了伍兴的器重,晋升到董事会当了一名副总经理。这些家庭悲剧和内幕,伍子荣根本没有往心里想过,虽然有时他也从一些人那里偶尔听说过,但他从来没有把那些事情当一回事。
伍子荣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仇恨的泥潭里,无力自拔。他瘫坐在母亲对面的真皮沙发里。母亲在这些痛苦的日子里,明显消瘦了许多,脸上以前那些丰满的肉仿佛在一夜间被什么东西刮得只剩下一张皮包骨头了。伍子荣望着母亲消瘦的脸,忽然感觉这间曾经给过他许多家庭温暖的休息室,此刻变得死寂而又寒冷。他像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无法弄清头绪,一片混乱、恐慌、痛苦。他失踪了一个月零八天,可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就睡在肮脏的巷道里,然后就是在恐怖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对以前的事情,他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母亲说:“这些肯定全是伍永杰的阴谋。”说着跪到伍子荣的跟前,紧紧地握住伍子荣的手,哭道:“子荣,你一定要报仇,我们母子俩不能就这样被他白白害了。你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周冰冰已经被家里这些突发事件弄得有些精神失常起来。她像一个被旧仇新怨重重缠在茧里的囚徒,她在这种作茧自缚的生活环境里没有化蝶的本领。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满心的仇恨使她整日整夜都像在噩梦中。她怨恨又防备,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绪下,她的每一根神经已经被绷到了最高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