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芳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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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不要拋下我!安德。”紫玉惊恐得伸出手去,但是安德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转身朝一个白茫茫的出口而去。
“安德,你要去哪里?”紫玉焦急地大叫。她彷佛迷失在白雾之中,追着在前面急驰而去的安德。不管地怎幺哀求呼唤,安德仍然跨着大步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一只手在拍打着她的脸,紫玉拚命地摇着头,但那只手的主人仍不住的拍打着她;她就要追不上安德了,但是这烦人的叫喊声还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紫玉,醒醒!”
她睁开眼睛,极力的想分辨周遭的环境;是她自己的房间。自己正躺在床上,望着一张充满焦虑的脸,在他的眼中有种她不确定的成分在里面。
“我怎幺了?”她扶着昏沉沉的头,沙哑的问着。
吕希晨用湿毛巾温柔地拭着她的脸。“你昏倒了。”
“怎幺会?我从不昏倒的。”她自卫地说,她痛恨在别人面前显现出脆弱的样子。
吕希晨将毛巾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和你丈夫之间出了什幺事?”
紫玉咬紧下唇,眼神则逐渐由慌乱变成冷漠。伸手拉开身上的薄被,她静静的踱到窗前。“你怎幺会这幺想呢?”她轻轻地说,眼睛则视而不见的瞪着窗外偶尔飘过的白云。
吕希晨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迅速变换着,有如一座石膏像般的伫立窗前,只有抓着衣角的手,如此的紧而泄漏出她的不安。
“你不快乐,而且你昏倒之后一直喊着他的名字,要他别离开你。你跟他之间到底出了什幺事?我想你不会无缘无故的独自回来。”他的眼神紧紧地瞅着她,为她的清瘦心疼不已。
“没事。对不起,我的时差又回来了,我想休息一下,失陪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又要逃避我的问题了?”吕希晨的声音中透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她用力咬着下唇,害怕会泄漏出更多的不安。
“我会等你的,等到你愿意谈时,你知道我在哪里的。”他说完,很快的向外走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紫玉眉一垮,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安德,我要怎幺办?”她泪眼婆挲的拿起安德的照片,低声地间。
照片中的安德抱着笑得非常开怀的她,背景是层层深浅不同的枫叶,那是安德跟她共度的第一个秋天。那时她刚到美国,新奇而陌生的环境冲击,使她无意、也刻意的忽略了安德的病情。
安德的病发是她最无助的时候,举目无亲的她对日渐消瘦的安德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束手无策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德原本健康强壮的身体,逐渐被病魔和药物侵蚀而衰弱、败坏。
虽然有许多的社工人员及慈善团体,还有同病相怜的病友的安慰,她仍常常被心中的恐惧所包围。那种没有边际的空茫感,常常令她在睡梦中惊醒:害怕安德的死讯,虽然明知那只是早晚的事,她仍神经质的除去家中所有能提醒她时间流逝的东西。
她拆下所有的钟、日历、月历,将安德最心爱的沙漏砸个粉碎。这些当然对安德的病况没有半丝帮助。在对抗病魔的同时,她和安德培养出一种介乎朋友、情侣和兄妹之间的感情。
“安德,你现在好吗?我不好。我很寂寞,我好想你喔。安德,我要怎幺活下去?”她忍不住的嚎陶大哭,强忍许久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
从一开始她就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在安德和外人面前,她是最坚强的人,也是最乐观的人。直到安德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安德的骨灰由她护送抵达台湾,直到看着骨灰砖安置在骨灰塔中,她都将内心的激动压到最低点。她冷漠的接受那些无可避免的挫折打击,从没有在别人的面前流露出内心的脆弱。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那个胆怯的紫玉仍潜藏在内心深处,只是她一直按捺住自己,从不让自己柔弱的一面浮现出来。
现在,在她自己安全的窝里,她无所忌惮的让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把自己的无助和无奈,没有保留的借着奔流的泪水尽情流出。
她抱着枕头痛快地任伤感掳获自己,借着哭泣,终于,心中的沉郁能加以化解,虽然仍有些刺刺的伤痛,但是她明白,心里的悲痛已经有所调整了。
她哭累了,也或许真的是时差的关系,在筋疲力竭之后,她沉沉的睡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悲切,也没有留意到那个一直站在门外聆听的男人。
※※※
又是崭新的一天,紫玉伸伸懒腰看着皮皮兴匆匆的叼着舌头望着她。
“怎幺啦?想出去散步吗?”她诧异的看着皮皮的碗里有约半碗的狗饼干。她记得自己昨天好象哭到睡着了,也没有想到皮皮的晚餐、早餐。想到这里,这才感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着。
正想着早餐要吃什幺时,一个托盘已经出现在窗外。盘上躺着三片烤好的黄澄澄的多士,一杯牛奶及橙汁;漂亮而香嫩的荷包蛋则放在小碟中,配上旁边的一束小雏菊,真是个美好一天的开始。
“吃早餐啰!”吕希晨敲着窗子,高声地说。紫玉无端的感染到他的热烈,她推开窗子,迎向灿烂的阳光。在刺眼的光线下,有一瞬间,她几乎分不清映在他头顶的光芒所织成的光圈,是属于哪个天使的光圈。
“好丰盛,你这幺早就起床啦?”她含笑的看着吕希晨自前门端着那盘食物进来。
吕希晨趁她不注意时瞥了她一眼。“不早啰,太阳早就晒屁股了。我跟小咪都吃过早餐,皮皮也陪我去慢跑了一阵子。”
她睁大眼睛地瞪着手上的表。“十点!我竟然睡到十点!”
他笑嘻嘻将餐盘往她面前一堆。“趁热吃吧!”
她疑惑的迎向他温暖的眼神。“这是给我吃的?”
看到他肯定的点点头,一股暖流又悄悄地流过她心底,使她有想哭的感觉。
见到她拚命的眨着眼睛,他不安地站起身子。“你怎幺了?不喜欢吗?那你想吃什幺,我去买好了。”
泪水很快地模糊她的眼睛,她摇摇头。“不,这样就够了,谢谢你。”
见到她的泪水,他好象慌了手脚般不自在的抓着头。“这也没什幺,远亲不如近邻嘛!”
她擦擦泪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的好心。对不起,我不常在外人面前流眼泪的。自从安德死了之后,我就心情不好到现在,对不起。”
吕希晨吃惊地看着她,脑海中轰然作响的是她的那句话——“自从安德死了之后……”,他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她会形单影只的回到这里。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幺来安慰她的,但是他只觉得一股喜悦直冲上心头,让他有些失措的瞪着她。他心中彷佛有两个声音在交错争论着!一个责备他的喜悦,一个则庆贺着他的喜悦。
“我,我……”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意思。
紫玉挥挥手。“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你不用再安慰我,我已经听腻了那言不及义的安慰词,现在我只想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其它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能好好的活下去,安德也会高兴的。”
她的话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没有一般年轻寡妇的怨恨,也没有哭天抢地的怨天尤人,她只是很早静的接受这件事。反而是他,倒是讪讪的说不出任何得体的话来。
“我只想安静的整理自己的生活。对我而言,安德永远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环:
但是他已经不在了,我必须将自己安排好。懊,我是不是太聒噪了?”她歪着头地看着他。
吕希晨微微一笑,他露出一个最诚挚的表情。“不,我很喜欢听你说话。事实上,我觉得你很勇敢。”
“勇敢?”紫玉疑惑地瞪着他。“为什幺?我是说很少有人会把这个形容词加诸在我身上的。”
“因为你能坦然的面对失去所爱的人,而且能调适自己。老实说,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做得到。”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中是一股她不能确定的温柔。
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她感到脸上一阵的火辣。镇定点,她内心有个声音一再的命令她,这只不过是个友善的邻居;但是另一个声音倏地响起,友善的邻居会帮你做早餐?会陪着你,耐心的听你说着痛苦的往事?
她知道自己应该谢谢他之后,送他出去的,只是,她孤独太久了,只想要有个人陪她说说话。她歉然地看着他,这样算不算利用他?
吕希晨奇怪的看着她脸上快速变化着的表情,他说不出这代表什幺,但是他也察觉到一个事实——他恋爱了。
老天,他恋爱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最出名的评论家,最出色的畅销书作者;尤有甚者,他还是写爱情小说的高手。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堕入情网了,而且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发生的事,久到令他怀疑在她嫁给别人时,为什幺自己没有心碎而死?毕竟在他小说中的人物都会有这种反应。
“你知道吗?我开始写小说了,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你。听我的出版社说,我的书还卖得不错呢!记得以前说过,我的第一本书出了之后,我要请你吃饭的。这些日子来,这件事一直都搁在心里。”她轻快地说,眼睛盯着手中的叉子,藉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他的心为她的邀约而雀跃着,但是他竭力的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以淡淡的语气回答:“应该是我请你吧,我还没帮你洗尘呃!”
“谢谢你,你已经为我做太多了。我坚持我请客,好吗?”她笑着说。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她站起来将至盘子放进水槽内。“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位林映萱最近有什幺新活动吗?我想见见她。”
他的笑容消失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为什幺?”他环抱着自己,轻声地问。
“因为我的编辑要我写一部关于华侨社会的小说,把他们那种努力想融入美国社会却总是格格不入的情况忠实的记录下来,透过小说,使本地的人能更清楚的看到海外华人的生活。”她娓娓道来。
“这跟林映萱有什幺关系?”他的眉头有些纠结了起来。
她为彼此各倒杯开水。“因为我的主编认为我能跟她合作这个CASE,况且这个故事是描写一个女人的一生,从她的父母贯穿到她的子女、孙子,工程相当浩大。
我想我自己大概也无法独力完成的。”
他皱着眉沉思了半晌。“你想林映萱会答应吗?据说林映萱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从没有和别人合作的纪录,你想这次为什幺会例外?”
紫玉被他的话说得目瞪口呆,她像是个充满困惑的小孩般歪着头瞪视他。“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看着她那种失望的样子,几乎忍不住想拆穿自己的秘密——吕希晨就是林映萱。但为了他自己的原因,他只是闭上嘴巴。
“算了。先不管她的反应了,反正我的主编会跟她联络的。我要请你吃饭,你想吃些什幺呢?我离开台北太久了,也不晓得哪些馆子比较好。”她歉然的笑笑。
不知道为什幺,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和跟安德在一起时不同。跟安德在一起时,就是那种介乎兄妹及朋友问的温暖,她可以任意的和他说所有心里的话;在安德面前,她就像是拥有所有宠爱的小女孩般幸福。可是,一跟吕希晨在一起,她的神经就不由自主的绷得紧紧的,彷佛在两人之间有根看不见的弦,脆弱又危险,害怕却又挣脱不了它的限制。
他露出一抹佣懒的微笑。“我不喜欢到外头吃东西,事实上,我最喜欢吃的是家常菜。呃,你会做菜吗?”
“别瞧不起人!大餐虽然称不上拿手,小吃可也难不倒我。说吧,菜单随你开,我保证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她有点志得意满地说。
吕希晨有些好笑地瞄瞄她。“就随便你啦,反正不管你煮出什幺东西,我都照单全收,奉陪到底。”
“好,就这幺说走了。时间呢?”她一脸不认输外加跃跃欲试的表情令他怦然心动。
“明天,可以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就这幺容易地,他可以和她订下一个约会。他擦擦手心的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就这幺说走了,明天晚上我煮大餐请你吃,别赖皮喔!”她嘴巴说着,心里已经开始为明天的晚餐打着草稿了。
“好,我先回去睡回笼觉了。小咪已经在我那边睡着了,下午等她醒后,我再带她过来。”
她含笑的目送他走远,心里却为自己的感受而疑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像是飞逝而过,如此的短暂但充实;每次分别的时间一来临,她就满心不情愿,期盼着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即使只是短短的三、五分钟也好。
难道这就是恋爱?她看着阵阵的山岚倏地自眼前飘过,远处的屋宇房舍、树林绿地都笼罩在一片白纱中,她将头靠在门廊的柱子上,遥遥的看着天际那一边。
在安德最最痛苦,最受煎熬的那段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想念着这一片景致。每天面对着医院惨白的墙壁,耳中听着病人、包括安德的哀叹呻吟,她一直梦想能早日再得到这片宁静。对吕希晨,她有着少女般的痴迷。这个情怀甚至在她嫁给安德、远居美国时仍时时刻刻地啃噬着她的心,连安德都看得出她对出希晨的情愫。
她原以为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但是,历经这三年的磨练,她不认为自己会看不出吕希晨眼中的火花。就好象是一种生物本能般,她知道,她确实知道——吕希晨对自己有兴趣;但她却更明白一件事——她对他的倾慕正一发不可收拾的与日俱增。
所有从安德身上学到的只有一件事——生命是如此脆弱而短暂,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好好把握自己的心。
“等着瞧吧,吕希晨,很快的我们就能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