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 1046-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透琶ΑA礁龊⒆樱匀欢∪痪秃徒嗯z亲热起来了。可是,中中实在是个淘气极了的孩子,他永远有些问不完的问 题:“洁舲阿姨,为什么姐姐是长头发,我是短头发?”
“因为姐姐是女生,你是男生!”
“为什么女生是长头发,男生是短头发?”
“因为这样才分得出来呀!”
“为什么要分得出来?”“这……”洁舲技穷了,可是,她知道,绝不能在中中面前 表现出技穷来,否则他更没完没了。
“因为,如果分不出来,你就和女生一样,要穿裙子,只许玩洋娃娃,不许玩手枪, 你要玩洋娃娃吗?”
“不要!”中中非常男儿气概。“我不要玩洋娃娃!我要玩手枪,我长大了要当警察!”
中中最佩服警察,认为那一身制服,佩着枪,简直威武极了。好,问题总算告一段 落。他们走到国父纪念馆前,很多人在那广场上晨跑、做体操,和打太极拳。也有些早 起的父母带着孩子全家在散步。洁舲在喷水池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珊珊亲切的倚偎着 她。在他们身边,有位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车内躺着个胖小子,那母亲正低哼着一 支催眠曲:“小宝贝快快睡觉,小鸟儿都已归巢,花园里和牧场上,蜜蜂儿不再吵闹…… 小宝贝快快睡觉……”
洁舲有些神思恍惚起来。中中跑开了,和几个他同龄的孩子玩了起来。一会儿,珊 珊也跑开了,和另一个女孩比赛踢毽子,她踢呀踢的,小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裙角 在晨风中飞扬。洁舲看着看着,眼底没有了珊珊,没有了中中……
她的思绪飘得好远,飘进了一个迷离而模糊的世界里。那世界中也有男孩,也有女 孩,也有催眠曲……只是没有画面,画面是空白的。那世界是无色无光无声的,那世界 是带着某种痛楚对她紧紧压迫过来,包围过来的,那世界是个茧,是个挣脱不开的茧, 牢牢的拴住了她的灵魂,禁锢了她某种属于“幸福”的意识……她沉在那世界中,不知道 时间过去了多久。
然后,她听到珊珊的一声惊呼:“洁舲阿姨,中中掉到水池里去了!”
她惊跳起来,慌忙回头去看,一眼看到中中浑身湿淋淋的,正若无其事的爬在水池 的水泥边缘上,双手平举,一脚跷得老高,金鸡独立的站着,像在表演特技似的。她大 惊,问:“中中,你在做什么?”
“吹干!”中中简捷的回答。“我在吹风!把衣服吹干!”
他的话才说完,特技表演就失灵了,那水池边缘又滑又高,他的身子一个不平衡, 整个人就从上面倒栽葱般摔了下去。洁舲惊叫着扑过去,已来不及了,只听到“咚”的好 大一声响,孩子的额头直撞到池边的水泥地上。洁舲慌忙把中中一把抱起来,吓得声音 都发抖了:“中中,你怎样了?中中,你怎样了?”
中中一声也不响,八成摔昏了。洁舲手忙脚乱的去检查孩子的头,中中左额上,有 个小拳头般大小的肿块,已经隆了起来。洁舲用手揉着那肿块,急得几乎要哭了:“中 中!中中! ”她呼唤着,脑子里疯狂的转着“脑震荡”、“脑血管破裂”等名词。“中 中,你说话!中中!你怎样?”
“我不哭!”中中终于说话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很勇敢,摔跤也不哭!”
“哦!老天!”洁舲透了口气,一手抓着珊珊,一手拉着中中,她的心脏还在擂鼓般 跳动着,她觉得那无色无光无声的世界又在对她紧压过来。“我们快回去,给爸爸检查一 下!我们快回去!”
她带着两个孩子,脸色苍白的冲进了新仁大厦,秦非在新仁大厦中占了两个单位, 一个单位是诊所,一个单位是住家。洁舲一路紧张的喊了进去:“中中摔伤了!快来, 中中摔伤了!”
这一喊,秦非、宝鹃、张嫂,全惊动了。大家拥过来,簇拥着小中中,都挤到诊疗 室里去了。
洁舲躲进了自己的卧室,在书桌前软软的坐了下来,她用双手蒙住了脸,仆伏在桌 上,一种类似犯罪的情绪把她紧紧的抓住了:你居然摔伤了中中!你居然让那孩子掉进 水池,再摔伤了额角!你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你心不在焉,你根本忘记了他们!你 在想别的事,想你不该想的事!你疏忽了你的责任!你居然摔伤了中中!你还能做好什 么事?你是个废物!
她就这样仆伏着,让内心一连串的自责鞭打着自己。然后,她听到一声房门响,她 惊悸的跳起来,回过头去,她看到秦非正关好身后的门,朝她走了过来。他脸色充满了 关怀,眼底,没有责难,相反的,却有深挚的体谅。
“我来告诉你,他一点事都没有!”秦非说,走到书桌边,停在她面前。他伸出手来, 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痕,他眼底浮上了一层忧愁。“你又被犯罪感抓住了,是不是?”他 的声音低沉而深刻。“你又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是不是?你又在自责,又在自怨,是不是? 仅仅是中中摔了一跤,你就开始给自己判刑!是不是?你又有罪了,是不是?洁舲,洁 舲,”他低唤着:“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你不必对任何事有犯罪感,你如果肯帮我的忙, 就是把你自己从那个束缚里解脱出来!你知道,我要你快乐,要你幸福,要你活得无拘 无束,你知道,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一起打过多辛苦的仗… ”
“我知道!挝挝挝挝挝知道!”她喃喃的说着。
“但是,你哭了。”他用手指轻触着她湿润的眼角。“为什么呢?”
“因为我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
她不语,闭了闭眼睛,眼角又有新的泪痕渗出来,她转开头,手腕放在书桌上,用 手支着额,遮住了含泪的眸子。秦非凝视她,注意到桌上的字了。他伸过手去,把那张 字拿起来,念了一遍,又默默的放下了。室内安静了好一阵子,然后,秦非说:“你想 讨论吗?”
“讨论什么?”她不抬头,低声问。
“生命的意义。”
“好。”她仍然垂着头。“你说!”
“我昨天有事去台大医院,到了小儿科癌症病房。”他沉重的说:“那里面躺着的, 都是些孩子,一些生命已经无望的孩子,许多家长陪在里面,整个病房里充斥的是一种 绝望的气息,我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世界没有神。如果有神,怎会让这些幼小的 生命,饱经折磨、痛苦,再走向死亡。”
她抬起头来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神情看来十分疲倦,他额上已有皱纹,实际 上,他才四十岁,不该有那些皱纹的。她深思的注视他,觉得自己已从他的眼光中,完 全走入了他的境界,她也看到了那间病房,看到了那些被折磨的孩子和父母,看到了那 种绝望。
“自从我当医生以来,”秦非继续说:“我经常要面对痛苦和死亡,我也经常要面对 痛苦和死亡,我也经常思索,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尤其当我面对那种毫无希望的病 患者,或者,面对像王晓民那种植物人的病患者时,我往往觉得自己承受的压力比他们 都大。对我来说,这是种… ”
“痛苦。”她低低接口。
他住了嘴,凝视她。
“你懂的,是吗?你了解,是吗?”他问。
她点了点头。
“可是,”她说:“每当你治好一个病人的时候,你又充满了希望,你又得到补偿, 觉得生命依然有它的意义… 活着,就是意义。你会为了这个意义再去努力和奋斗,直 到你又碰到一个绝望时… 你,就这样矛盾的生活着。秦非,”她叹口气:“当医生,对 你也是种负担!”
他看着她。他们对看着。好半晌,他微笑了起来。
“洁舲,”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很聪明?”
“是吗?”她反问:“不太知道,你最好告诉我,我需要直接的鼓励,来治好我那根 深蒂固的自卑感和忧郁症。”
“你是太聪明了!”他叹息着说:“岂止聪明,你敏锐、美丽、热情,而女性!”他 再叹口气。“洁舲,你该找个男朋友了,该轰轰烈烈的去恋爱。到那时候,你会发现生命 的意义,远超过你的想象。我一直等待着,等你真正开始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早就开始了。”她打断他。
“还不算。”他说:“当你真正恋爱的时候,当你会为等电话而心跳,等门铃而不安, 等见面而狂喜的时候,你就在人生的道路上进了一大步。那时,你或者能了解,你来到 这世界上的目的!”
她不语,深思着。
有人敲门,秦非回过头去说:“进来!”
宝鹃推开房门,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中中怎样?还疼吗?”秦非问“哈!”宝鹃挑着眉毛。“他说他不知道什么叫痛,现 在正满屋子跳,嘴里砰排排的放枪,问他干什么,他说他正和一群隐形人打仗呢!他已 经打死五个隐形人了!”宝鹃走近洁舲身边。“你瞧,这就是孩子!假如你因为他摔了一 跤,你就懊恼的话,你未免太傻了!”
洁舲看看秦非,又看看洁舲。“你们两个,对我的了解,好象远超过了我自己对我的了解!”她说。
“本来就是!”宝鹃笑着。“你们在讨论什么?”她看着桌面那张纸:“生命的意义?”
“是的。”秦非说:“你有高见吗?”
宝鹃站在洁舲身后,她用双臂从背后搂住洁舲,让后者的脑袋紧偎在她怀中,她就 这样揽着她。亲切、真挚,而热情的说:“洁舲,我告诉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命是 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而这世界上,又有许多爱着我们的人,那些人希望看到 我们笑,看到我们快乐。就像我们希望看到珊珊和中中笑一样。所以,我们要活着,为 那些爱我们的人活着。洁舲,这是义务,不是权利!”
秦非抬起头来,眼睛发亮的看着宝鹃:“你比我说的透彻多了!”他说。“我从癌症 病房说起,绕了半天圈子,还说了个糊里糊涂!”
洁舲抬起头来,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们两个。
“唉!”她由衷的叹口气:“我真喜欢你们!”
“瞧!”宝鹃说:“我就为你这句话而活!”
洁舲笑了,秦非笑了,宝鹃笑了。就在这一片笑声中,中中胜利的跃进屋里来了: “洁舲阿姨!爸爸!妈妈!我把隐形人全打死了,你们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失火的天堂(2)洁舲 3展牧原和洁舲第一次约会,洁舲就带了个小电灯泡… 中中。
那是荷花池见面以后的第二个星期了,事实上,从荷花池分手后的第二天,展牧原 就想给洁舲打电话,不过洁舲给那电话号码时,曾经非常犹豫,简直是心不甘、情不愿 的说出来的。说完了,又再三叮嘱:“你最好不要打电话给我,我借住在朋友家,他们 成天都很忙,早上太早,电话铃会吵他们睡觉,晚上,电话铃会妨碍他们工作… 你不 要打电话给我,我打给你好了!”
“你会打吗?”他很怀疑。
“唔,”她沉思了一会儿,坦白的说:“不一定!”
“瞧!我就知道你靠不住,还是给我你的电话吧,我发誓,不把号码随便给别人, 也不天天打电话来烦你……我想,一个电话号码实在不会让你损失什么的。”好不容易, 才把那电话号码弄到手。
可是,展牧原有他自己的矜持,在家中他是个独生儿子,父亲留学瑞士主修经济, 母亲是英国文学博士,两个博士,生了他这个小博士。他们展家有个绰号叫展三博。朋 友们只要提到展家,总是说:“展大博是我老友,展中博是我好友,展小博是我小友。”
当然,展大博的名字不叫大博,他姓展,单名一个翔字,展翔在经济部有相当高的 地位,是政府从国外礼聘回国的。展翔的妻子名叫齐忆君,齐家也是书香世家,这段婚 姻完全是自由恋爱,却合乎了中国“门当户对”的观念。他们认识于欧洲,结婚于美国, 然后回台湾做事,展牧原是在台湾出生的。
展翔夫妇都很开明,儿子学什么、爱什么,全不加以过问,更不去影响他。因此, 牧原学新闻,展翔夫妇也全力支持,去国外进修,拿了个什么“新闻摄影”的学位回来, 才真让父母有些儿意外。好在,展翔早已深知“生活杂志”上的照片,每张都有“历史价值 ”,也就随展牧原去自我发展。
等到牧原从“新闻摄影”又转移兴趣到“艺朮摄影”上,每天在暗房中工作好几小时, 又背着照相机满山遍野跑,印出来的照片全是花、鸟、虫、鱼。展翔夫妇嘴里不说什么, 心里总觉得有点“那个”。好在,牧原还在教书,这只是暑假中的“消遣”而已。
暑假里的消遣,终于消遣出一系列的照片……洁舲。足足有一个星期,展牧原心不 在焉,只是对着那一系列的照片发呆。大特写:眼睛、嘴唇、下颚、头部、中景、半身、 全身……远景、小桥、荷花、人。包括水中的倒影。牧原把这一系列照片放在自己的工 作室中,用夹子夹在室内的绳子上,每天反复看好几遍。然后,每当有电话铃响,他就 惊跳起来问:“是不是我的电话?是不是女孩子打来的?”
是有很多他的电话,也确实有不少女孩子打来的,只是,都不是洁舲。展牧原自从念大学起,就很受女生的欢迎,女朋友也交了不少,但,却从没有任何 一个让他真正动过心。他认为女孩子都是头脑单纯,性格脆弱,反应迟钝……的一种动 物,他对女性“估价不高”。或者,是由于“期许太高”的原因。他母亲总说他是“缘份未到 ”,每当他对女生评得太苛时,齐忆君就会说:“总有一天,他要受罪!如果有朝一日, 他被某个女孩折腾得失魂落魄,我绝不会认为是”意外“!我也不会同情他!”
展牧原几乎从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只是被动的去参加一些舞会啦,陪女孩去 看电影啦,在双方家安排下吃顿饭啦。自从留学回国,当起“副教授”来,展翔掐指一算, 展牧原已经二十八岁了,再由着他东挑西拣,看来婚事会遥遥无期,于是,父母也开始 帮他物色了。但,物色来物色去,父母看中意的,儿子依旧不中意。齐忆君烦了,问他: “你到底要找个怎样的女孩才满意?”
“我要一个……”展牧原深思着说:“完美吧!”
“什么叫完美?”
“我心目里的完美,”展牧原说:“那并非苛求!我不要天仙美女,只要一个能打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