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钱的foreer-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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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下个星期我会跟随筱敏一起回去。”
“那,晚安。”
“……晚安。”
有些生硬地交代几句之后,林荫挂上了电话。
静默良久,他涩苦地扯唇。
是的,他太胆小了。胆小得不敢告诉甄筱敏,亦不敢告诉张膺麒……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还是一个适合爱情的人。
好久好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第一次恋爱……很多人称为“初恋”的对象,是他的同学。他们认识了好一段时间,关系由朋友开始慢慢转化成恋爱的感觉。他不喜欢连续剧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方式,他喜欢那个人,仅仅是因为单纯地了解他,懂得他的好、他的不好……不否认有些出乎意料,那个人幸运地也爱他,他们无法满足于“朋友”的交往方式,终致变成了情侣。
那个人,是“他”不是“她”。
林荫从未告诉张膺麒,就算张膺麒主动坦诚了自己的性向,他仍是说不出口——他害怕张膺麒的反应,害怕自己坦白之后的下场,也害怕……其他的,连他自己亦不清楚的原因。
他会遇见张膺麒从来就不是偶然。那个公园是著名的同志约会圣地,既然他喜欢的也是同性,半夜在那里流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其实甄筱敏说对了,他是胆怯。胆怯爱情,胆怯爱情的背后所隐藏的伤害。
正因为他的胆怯,伤害了许多不应该遭受牵连的人。荃、筱敏、膺麒……
林荫怯懦地闭上眼。
那个人和他交往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后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是渐渐淡掉了,两人不再见面,也不再联络,时光流转间便忘记了自己曾有过一个爱人……
好像是这样吧?毕业之后他们各分东西,很少有沟通的机会。直到一天林荫收到了他的信,上面简短地写着几句问候,然后即是相对无言。
那时候林荫知道,这段感情该是无法继续了。
这或许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无论同性、异性恋皆然。林荫不是很脆弱的人,他并未受到刻骨铭心的打击,惆怅有一点,可痕迹必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日子久了。负担自然也变得轻了。
只是同志的感情世界犹如一片大海,浮浮沉沉时而有之,比起男人与女人,同性之间受到的压力更是大得多,美好的交往亦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因素而导致分离……
一次两次他尚有安慰自己的余力,说世界就是这样子。可次数多了……他不免怀疑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否则为什么他的情人总是很快便要求分离?什么问题呢?他也不晓得。
奇怪的是每个情人都会提出分手,没有不满、没有争执、没有生活上的磨擦——就是很突然地,在林荫认为一切都好的时候,他们便莫名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是他的问题吧……他一直如此觉得,必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抛下他?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林荫这么说。但是真的能够过去吗?他又何尝愿意想太多,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他明明不相要的明明不想要伤害张膺麒,留下张膺麒一个人在那个孤独的地方……可如果这是张膺麒所希望的,他应该成全才是,自已又何必自作多情,徒惹一身腥?可是……他确是舍不得。想起那一天张膺麒背对着自己洗杯子的模样,他几乎有一种……上前紧抱住他的冲动,真实得令他浑身惊颤不已。
林荫瞅着桌上的电话,半响,轻浅叹然。
“过去了吗?”他呢喃细语,一抹淡淡的笑痕浮上他的脸。既然过去了,他为何要如此作茧自缚?他不要张膺麒,他想要张膺麒,就这么简单的二分法,端看自己选择哪一项罢了。
兀自想着,林荫隐隐下了决断。
既然他不能坦率地接受分离,也只好继续死缠张膺麒到底了……
一如他们的开始。
电话不通。
简直是特别为了浇熄林荫的决心般,张家的电话犹然不通。
自意大利回来时他打过一次,那时也不通。本来以为张膺麒在讲电话,没想到现在仍是这个样子。
他不会傻到以为张膺麒还在讲电话,终于放弃地改打手机……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居然告诉他“这个号码已经停止使用”:甫听到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林荫脸一垮,差些就要抓狂。这几天他干脆直接去找张膺麒,可巧合的是张膺麒像是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永远拒绝似的,无论他选在哪个时间上门,最后的结果一概不脱黯然打道回府。
他已经分不清张膺麒是刻意躲他,或是真的不在了。
……前者吧。
林荫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话簿,陡然入眼的某个名字止住了他的动作。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倘若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人和张膺麒的关系不错,应该有办法联络得上他的。
林荫为乍然出现的曙光露齿一笑,不禁感谢起甄筱敏当时的安排。
他赶紧拨电话。
手机响不过几声,有人接了。
“喂?”
“呃?喂……”奇怪,是他打错了吗?怎么朱小姐的声音,听起来这么低?“喂?找谁?采韵吗?”对方问,语调相当不客气。
林荫仔细一听,登时傻住。这个声音……他不会错认的……
“……膺麒?”
“……谁?”
“我……”
才说了一个字,对方立即知觉他是谁,“哔”的一声,电话断了线。
“喂喂?喂?”该死?林荫挂上电话,又立刻按出号码。这次回答他的却是“手机已关机”的讯息。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林荫万分无奈地喟叹。唯一庆幸的是至少他晓得了,
一旦联络到了朱采韵,他有十成九的机会可以得到张膺麒的消息。
只期盼……张膺麒可不要连朱采韵也躲啊,那他真的就无计可施了。
“谁的电话?”从厕所回来的朱采韵,发现张膺麒脸色难看地瞪着电话,不免觉得有些古怪。
“……没事。”张膺麒动作僵硬地敷衍道。他将手机塞回朱采韵手中,装模作样地翻起桌上的杂志来。
“瞧你这个样子……是哪个恐怖的家伙啊?”她认识这样的人吗?朱采韵哂然,看到手机已经关上,便作势开机。
“等等!别开机!”
“干嘛啊?”有鬼不成?朱采韵睥睨他,虽觉得纳闷倒也挺配合的。“怎么了?你在里面弄了什么,怎么不敢让我开机?”
“没、没什么……总之你不要开机就是了。”
一定有鬼。
朱采韵猜测着,从善如流地将手机收入口袋内。
只见张膺麒终于放心地吁了口气。
“要我别开机,总得告诉我理由吧?要是我爹娘出了事,急着找我这个女儿怎么办?”
张膺麒止不住一阵白眼。“少来,谁不知道你爹你妈老当益壮得很,上次去算命连算命师都说他们好福气,哪可能说出事就出事?”说来这妮子未免太没良心了吧?好端端地居然诅咒自己的父母。
“那又如何?”她甜甜地笑。“刚才到底是谁打的电话?”
张膺麒扭开视线,不说就是不说。
哼,不说?朱采韵黛眉一挑。
“那我自己看好了。”
“你——”阻止朱采韵开机的动作,张膺麒恨得牙痒痒。“你是一定要这么逼我才高兴?”
“是啊。”
她答得可干脆了。
“你……”
“来,说吧。究竟是哪个家伙有胆让我们目中无人的张大少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哪里目中无人了,你少含血喷人!”
“谁有意思喝血啊,要喷也是含咖啡喷人。”像是为了证明所言不虚,朱采韵把杯中残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张膺麒气到差点吐血。
“啧啧啧……膺麒,转移话题这招对我是不管用的,你还是老实承认吧!”
死妖女。嘴上念了一句,张膺麒才不甘不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林荫。”
林荫?“他怎么会找我?”
“我才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跟他搭上了?”
嗯?这句话听起来大有文章喔。
“我说……膺麒,你不肖朋友、我,好歹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追求我的人没有一百个,至少也有九十九个。现在多一个林荫……你说是多也不多?”她笑得好不……狡诈。
“少臭美!”有谁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除了外表,内在则十足妖怪的女人?“我是不是臭美……大家都很清楚喽。”
张膺麒嗤之以鼻,不再理会她的自卖自夸。
但是林荫……为何打电话给她呢?难道真的……
美目睇着张膺麒苦恼交融的面庞,朱采韵仅是勾起粉唇,不再说话。
没想到只稍微挑拨一下,得到的反应远比她预料的还要好。朱采韵韵不免得意起来。
早知道张膺麒这阵子如此不正常,十成九是和林荫的关系出了问题——张膺麒最近不是每天晚上勤跑“寤姬”,便是去健身房运动到虚脱挂点,她正觉得诡异呢,现在见他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总算没白费她特地抛下美好的八点档时间,跑到吃茶店来陪他纯聊天了。
至于林荫为什么打电话给她……哼哼哼。
马上便知道了。
第七章
他不曾来过这种地方。
一推开雕刻得美轮美奂的门扉,扑面而来的便是空气中浓浓的酒香,混杂着此起彼落的欢谈声。底乐是旧式的外国音乐,整间HB给人的风格犹如八O年代的小酒馆,气氛轻松而愉然。
这里就是张膺麒常来的PUB?林荫朗眉纠结。坦白说,这里和他所认识的张膺麒……实在有一点差距。
他以为张膺麒会喜欢热闹一点的地方的。
想到这里,他不免痴笑。
认为自己很了解一个人,实际上……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难掩窘迫地穿过一对又一对的男人们,在圆形吧台边捡了一处坐下。
纵然自己也……可真正置身于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瞧见吧台中忙进忙出的俪影,他一时怔住——这地方有女人?立即想起这个人可能是朱采韵口中的“老板”之后,他启口唤住对方。
“楚……楚小姐?”
楚小姐?欢笑中注意到林荫的客人们皆然一呆,视线整齐地瞟向角落一名不甚起眼的男人。不只是为了他奇异的称谓,更为了他……那温润好听的低柔嗓音。
鲜少有男人的声音那么干净纯粹的。他们都希望这个新来的家伙可以再说一些话,可惜林荫在发觉众人的目光凝聚到自己身上时,已窘然闭上了嘴。
他……说错什么了吗?“看什么看!”楚夜羽摇摇摆摆地扭过来,挥手打发众人如狼似虎的眼光。
“别吓坏了新人,害我以后没生意做!”
“呵,有我们这些‘旧人’还不知足?”有人笑着搭腔。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真是的。楚夜羽骄嗔一句,便捱到林荫面前。
“喝什么?”
“呃?”林荫愕视他,显然尚未消化楚夜羽的话。
“我问你——想喝什么?”他们这里可是有基本消费的哪!楚夜羽好心地将MENU递给他。
唉,真是太久没有新人了,MENU呆放着都积了满满的灰尘。
“谢谢……”接过MENU,林荫俯首审视了一会儿,说:“一杯……奎宁水就好了。”
奎宁水?“你确定只要这样?”
“嗯。”林荫点点头。“我对酒没什么研究,看到一堆花花绿绿的名字,我头都先昏了。”况且他是来等人的,要是一个不好点到烈酒喝醉怎么办?“得了。”楚夜羽挥挥手,转身不过几分钟,林荫的面前便多出了一杯饮料。
“来,你的奎宁水。”楚夜羽在里面洗洗切切,又端出一盘香瓜给他。“新朋友,本店免费招待。”
“谢谢。”林荫露出了笑,接着抬眼凝着楚夜羽艳丽逼人的脸容,微踌躇了一下。
“呃……楚小姐?”
楚小姐,第一次是没听分明,第二次听分明了,楚夜羽口中的香瓜子险些很不卫生地喷出来。
“咳咳,叫我夜羽就行了。”噗,他好想大笑……“反正叫什么都随你高兴,只要别叫我……楚小姐……”哇哈哈哈——“喔……”林荫不明就里地望着楚夜羽好似忍耐什么的表情,孰不知他憋笑憋到快要内伤。“那,楚老板?”他挑了个较为合宜的称呼。
这个勉强呗。“有何贵事?”
“我请问一下……你认识张膺麒吗?”
张膺麒?楚夜羽睁大美眸。“……林荫?”
“咦?”楚老板认识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学古人搓着下颚,楚夜羽兀自低吟。果然跟朱采韵形容得相去不远,长相的确很平凡。不过声嗓倒是挺迷人就是了。“你怎么不考虑去做配音员或是之类的营生?”
林荫因他风马牛不相及的疑问怔了好几秒钟,才回应道:“我不适合这一方面的工作……”他晓得自己的声音是低柔了一点,但要他感情特别丰富地说话,他却是做不到。
“是吗?”真是白白浪费了,难得一副好嗓子呢。“对了,你跟我提到膺麒?”
“是。”
“拜托别那么拘谨,来我这儿就是要放轻松一点。”在外界世界受到的压力不需要黏在身上带来——这算是“寐姬”奉行不悖的座右铭之一。
“喔……”
林荫不是很反应得过来,即使他素来多话,可面对的是不按理出牌的楚夜羽,亦不免显得窘然无语。
“好啦,就谈谈膺麒吧。你是他的谁?”
他的谁?“朋友。”不然是什么?“朋友?”接到林荫的答案,楚夜羽嗤之以鼻。“那小子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朋友’。”
“呃……”朋友还有缺不缺之分?不理会林荫的困顿,楚夜羽睇着他,忽然开口:
“你知道膺麒最缺的是什么吗?”
“……?”
“爱,那家伙最缺的就是这个。”楚夜羽自行回答。
“我认识他好几年了,膺麒拒绝爱情的程度……比我见识过的人都要严重。”
“膺麒他……”拒绝爱?林荫瞠目。
楚夜羽水眸凝着深意,继续说下去:“别以为我的话是假的,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家伙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害他以为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爱——因为膺麒没有它也一样活下来了。那个傻小子,我看他床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看他觉悟过。”
说到伤心处,他也不由得感叹一番。“况且他一张嘴跟蚌壳似的,抿得死紧,什么风声都不愿意透露……要不是那一次被我灌醉了,他才不会这么老实呢!”
那家伙可是“酒后吐真言”的最佳代言人。
林荫怔愕地瞠大眼,仍是不确定自己听见的到底是真是假。
“膺麒……他爸妈的感情不好吗?”
“不,恰好相反,他爸妈感情好得要死。”后来也的确一起死了。
好得要死……膺麒却爹不疼、娘不爱?林荫满腹疑窦,这与他认知中的家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