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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何处风景如画-第29部分

小说: 何处风景如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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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懂得生活。
《瞻》是期刊圈内的新颖事物,鸣盛书屋又是国内第一次二十四小时书屋。还带着油墨香的《瞻》一本本排列着,从外观到内容,都令人震撼。书屋是浅木色木地板,柔软的地毯,宽大的少发,明亮的窗棂,抬眼就是开阔的风景。长长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各种精选的书籍,相信就算不是经常看书的人也会随手买走两本。何况店内还有笑起来有如阳光般灿烂的导购员。店内设有咖啡休息区,可以点上一杯咖啡,慢慢品味,阅读美好午后时光。但是店中不提供网络,不使用一次性用品,不允许吸烟。
“来这儿的肯定是美女和才女比较多,我以后要经常来坐坐。”印学文转了一圈,兴致勃勃地决定。“呃,那不是晟华的华董么?”印学文推了何熠风一把。
何熠风看见了,周浩之亲自接的花篮,还与华杨站在鸣盛书屋前合影留念。华杨穿了件黑色大衣,脖子里系了条红色的围巾,拎着红色的手包。很正式很郑重的装扮。
“你们鸣盛不会想在晟华百货里设个专柜吧?”印学文眼睛里像钻了只飞虫,眨个不停。
何熠风斜了他一眼,“你不能去拿本书看看,干吗一直跟着我?”
“我是你们的贵宾,你这个大总监必须亲自接待。”
何熠风很忙的,要接受电视台的采访,要聆听同行们对《瞻》的评价,要看看读者对书屋的反应。他朝林雪飞递了个眼色,林雪飞笑咪咪地跑来,“印总,我朋友从美国给我寄了点好咖啡豆,给你煮一杯去?”
哎呀,终于把印学文给打发走了,何熠风深呼吸,转身朝书屋走去。保安捧着个大纸箱,急急地从后面追来。“何总,你的快递,刚送来。”
何熠风接过,挺沉的。XX文艺出版社?他把纸箱放在地上,蹲下来拆开。他感觉到胸口有一股热流,慢慢地向喉咙口升腾,然后,满心、满怀、满身都暖暖的、柔柔的,这叫窝心,这叫细腻,这叫支持,这叫……哦,画尘!在她的书房内看到新书的书稿后,他一直留意书市中的新市讯息。各大网站预售的新书里,她的书排在最前列,上市时间就在这个月。现在书店、网站都应该还没有货,这四十本书,是出版社第一时间送给她的样书。她全部送给他,不,是作为礼物送给鸣盛书屋。这份礼物,哪里是“珍贵”可以形容。
“舒意的新书,没看错吧,我这么幸运!”新书排放在最显目的位置,一位高度近视的小女生一眼看到,欢喜地叫了起来。
导购员给何熠风倒了杯咖啡,他接过,微笑地看着小女生付好款,忙不迭地撕掉封皮,就在店内看了起来。半天,都没抬下头。他可以预见第二天、第三天……因为舒意,鸣盛书屋里会有什么样的人潮。
简斐然也从楼下晃过来,转悠了一圈,拿了本舒意的书,站在何熠风面前。“怎么没看见阮画尘?”
何熠风反问:“她为什么要在这?”
“她是你学生呀,这么个重要的日子,不该来祝贺下吗?真是不懂事。”
何熠风抽回她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她刚洗过手,涂了不少护手霜,香气太浓,会弄脏书页的。“我以为你很聪明,似乎,我错了。”
简斐然仿佛有点意外,抬起眼睛。
“有句话非常难听,但我希望你能听下去。即使没有阮画尘,那个人,也不会是你。你这样的勤奋和努力,不要是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你喜欢这份工作,你很珍惜。”
如果说上一次的拒绝还是委婉的,那么这次,不能再直白了。就是白痴,也可以听懂的。
“我从不玩暧昧,也不会成为某人的征服对象。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很浪费。日久生情这样的话,于我不适用。所以,放弃吧!哦,如果你觉得培训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时回翼翔。当然,鸣盛收了翼翔的培训费,你想在这呆久点也可以。我忙去了。”
简斐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幸运的是,何熠风说这话时,旁边没有第三者。
机械地迈腿,机械地上楼。长长的走廊向前延伸,何熠风的办公室就在尽头。简斐然木然地看着,她知:这条路,死了!
漂亮女人、聪明女人,并一定就有好的命运。她想,又是一条血淋淋的真理。重逢时的那一刻,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原来,只是一个玩笑。
《瞻》的反应是意料中的好,看到订单时,何熠风很淡定,林雪飞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要何熠风许诺他假期、高薪。何熠风充耳不闻,第二期跟着就要出刊,他看了看稿件,有些散。有位编辑建议第二期的人物特写栏目采访沉市长的女儿马术教练沉思。职业特殊,身份又特殊,有不少写点。编辑特地拍了几张沉思骑马的照片。何熠风一张张地看着,怎么回事,站在栅栏边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子,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很像画尘的偶像上司邢程。他怎么会在这?
他满腹疑惑地拿起照片,准备去特稿部问问,许言匆匆迎面走来,神情严峻:“何总,大新闻。晟华集团的晟茂谷与华杨刚刚宣布离婚。”
“晟华股价怎样?”何熠风命令自己镇定。家族企业牵扯着巨额财富,稍有波动,就会掀起万丈波澜。
许言说道:“他们之前已建立家族信托基金,不会引起股权纷争,对股票市场的冲击不大。现在,华杨已辞职,手里的股权全权委托晟茂谷管理。”
未雨绸缪!难道他们早就有分开的打算?何熠风想起最近和华杨的两次见面,眉宇清明,没有一丝愁结。
“他们的遗嘱也公布了,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两人的独生女儿。”许言笑了下,“我想,滨江的女首富今天应该产生了。只是晟小姐很神秘,至今仍在国外。”
“《滨江日报》不是花边周刊,别写这些八卦,诚实报道新闻好了。”何熠风突然像不能思考了。
许言说:“我知道。但我想《瞻》的第二期,可以好好地挖掘信托基金控制股权的话题。国内有不少事例。”
“好!但是不要提到晟华。”
许言不明白。
“周董和晟华的两位老董都是好友,应该给他们这个面子。”何熠风挪开目光,不与许言对视。
许言半信半疑地走了,她有点惋惜。
画尘一般会在晚饭前,给何熠风打个电话,或者发一条短信。好像是坐在某个小餐厅,在饭菜上来前的一段时光,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嘴角上扬。外面,白雪皑皑,室内却温暖如春。
何熠风今天像是等不及了,似乎生怕画尘会食言。
手机又不通?
“何总,你帮谁算账啊?”林雪飞从外面进来,看着何熠风拼命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眉心紧蹙。
何熠风愣了半晌,低咒一句,摔开计算器,拿起一旁的手机,瞪了瞪捂着嘴偷笑的林雪飞。
又是风声,还有嘎嘎的鸟叫声。“阮画尘,你在滨江!”何熠风额头青筋暴立。北方现在冰天雪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画尘短促地笑了下,好像孩子的小伎俩被大人识破,有点不好意思。“回来两天了。但是我不在市内。”
“你在哪?”
“一个秘密基地。”
“我讨厌猜谜。”何熠风以命令的口吻发泄着心底的怒火,“把路线图发过来。”
向东,向北,离长江渐渐远了,经过三个小镇。小镇年味比滨江浓,街上的行人穿着新衣,三五成群地聊天、说笑,中巴车的喇叭响得震天,他们慢悠悠地回过头看一眼,笑一笑,再慢腾腾地挪步。卖气球的摊子就差支在路中央,孩子们围了一圈,中巴车几乎是擦着边蜗牛般爬过去。接着,视野开阔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麦苗已经泛绿。田野之间,白色的民居星星点点。路上,遇到几个迎亲的车队,鲜红的喜字贴在车玻璃上,一过桥,车窗打开,有人从里扔出一只爆竹。“轰”地一声,回音悠远。
“呶,就在那个方向,大概还有一两里路吧!看到一大片水就是了。”系着个鼓鼓腰包的老板娘拉开车门,指给何熠风看。这条线路跑了七八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英俊又斯文、高贵的年轻男人。当他向她打听线路时,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过年的,跑这么偏的湖区看什么呀?老板娘特地踮起脚看了看,湖区现在都冻着,芦絮沾在身上,掸都不好掸。天色也不好呀,乌云推来搡去,三星两点的冻雨飘飘洒洒。
何熠风向老板娘道了谢,没抬头看天色,疾步朝前走去。深青色厚昵大衣下摆微微起皱,还沾了点灰尘。那是坐在他身边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用脚蹭的。路面是泥土的,有些不平,冻土的碎裂声嘎吱嘎吱。没有阻挡的风像是非常茫然,呼哧呼哧,东奔西窜。他不觉得冷,心里有点急。
一串车铃声随风飘过来,他往路边走了走。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单脚支地,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来对了,还有一个月,鸟儿们都会回去了!”
“我不是来看鸟的。”
少年跳下车,陪着他走路。“那你来这荒郊野外干吗?”
他不吱声,红色牧马人撞进他的视野。一团白气从嘴巴呼出来,喉结缓缓蠕动。
“哦哦,约会!”早熟的少年笑得很诡异。跳上车,铃声响得更欢了。
真是一大片水,浩瀚,广阔,湖中芦苇,一簇一簇地抱堆生长着,湖心的中央有一大块坡地,上面长满低矮的树木、齐膝的杂草,依稀听到鸟儿翅膀扑腾的声音。湖边有一条木船,船绳系着岸边的一棵柳树,画尘坐在船头,灰色的羽绒大衣,黑色围巾没头没脑地裹着。远远看,像个雕塑般。
她不知在看什么,聚精会神。何熠风怕吓着她,用力咳了两声,她回过头,展颜一笑。“这里很难找吧?”
不太难,她随笔手绘的地图非常详细,就是没想到会这么远。他小心地跨上船,船身晃动了几下,好不容易走到她身边。“冷不冷?”清丽的面容冻得青白青白。
“这里美吧!”她双目亮得惊人,“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每年入冬,大批的野鸭、天鹅、灰雁、白鹤、斑头雁……盘桓翔集,运气好的话,还有金雕呢!看!”
矮树林里,飞出一群鸟,队列密集而井然有序,先是俯冲,再骤然扯起,盘桓,再俯冲。像国庆阅兵,机群的精彩表演。
“是大雁。滨江的冬天其实也冷的,但这块湖区的水从不结冰,鸟儿们从北方过来,在这里过冬。每一年,都来,从不失约。我每一年都来等。”画尘仰起头,湖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她也不管,就那么看着,目光恬静、安然。
“你……没写过这个湖。”她的所有文字,他都读过了。他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分开那七年关于她的成长轨迹。
“舍不得写。”画尘转过身。
“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这片风景?”
“人与风景,就像人与人。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对他好。而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他懂得你的好。”
是他敏感了么,觉得画尘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有着很多很多不合年际的忧伤和感慨。
这时,雨点密了起来。他拉起画尘,动作幅度太大,船晃得厉害。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画尘。随即,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感觉怀里身子的纤细、娇弱、颤抖……画尘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手攥着他的大衣。
一声低不可闻的抽泣。
画尘在哭。
记忆里,除了被电影情节、小说情节催过泪,画尘没在他面前这样哭过。她总是有办法让他错乱、抓狂、不知所措,甚至暴跳如雷。微怔之下,他不敢乱动,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画尘终于哭出来了。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灼热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前襟。何熠风感觉心脏抽紧,像阳光下的水滴,慢慢蒸发、升腾。
船停止了摇晃,雨如丝绦,缠缠绵绵地飞舞,苇絮似雪,纷纷扬扬,风,微微的。许久,他看着画尘的发顶都湿了,不得不哑声说:“回车上去吧,会冻着。”
“嗯!”重重的鼻音。
他允许自己多抱了她一秒,才慢慢松开手臂。上岸时,他回身来扶她,她把头埋得很低。一上了车,何熠风连忙打开车内的暖气,找到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巾给画尘。
“什么都不要说。”画尘羞涩地拭去脸上的泪。
“嗯,不说。那是雨,不是泪。”
画尘小脸一绷,扭转身子,把脸扭向一边,拿背对着他。
何熠风显然并不想纵容她,扳过她的双肩,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一个学生不问问题,不交作业,老师怎么知道她学得怎么样呢!”他从来就不喜欢猜心思、捉迷藏。
“也许她就想做个差生。”画尘眨眨湿漉漉的眼睛,神色迷茫,你是心思去到极远的地方。
“如果她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只能讲这个老师做得太失败。你在干什么?”画尘的两只手掌心向上,在腿上蹭来蹭去。
“车内暖和,手就痒得难受。”画尘把手伸给他看。
十指上密布着紫红色的硬块,再看,指头像是肿着。冻疮?冻疮这种东西,一般是体质弱的成年女子容易有,一旦有了,会在冬天年年复生,到了春天,自然痊愈。他不记得她有生过冻疮。“你在长白山没戴手套?”他非常自然地拉过她双手,替她接摩着硬块。
“有戴的。但是拍雪景的时候,戴手套按快门没有感觉,我就脱了,一不小心冻成这样。”真舒服呀,他的力道不重不轻,指尖微凉,刚刚好。
“你只要犯了错,就会说不小心,不是故意的。阮画尘,你多大啦!”想好好和她说话,太难。
画尘皱皱鼻子,“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是十六岁。懵懵懂懂,脸皮厚厚,什么都不要想太深,也不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做错事,说错话,都没什么,还很勇敢。你说好不好?”
“好个鬼!”十六岁的她半生不熟,太笨,太不正常,让他非常的烦燥。
“真是个不懂幽默的人。”画尘笑着损他。
雨停了,湖里起了雾,中间的坡地被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
“下次来,鸟儿们该走了,迎春花开了,车前草、荠菜、蒲公英、菠菠菜长满了湖岸,芦苇也绿了。那又是另一种风景。”汽车往前行驶,颠簸到不行,画尘趴在座椅上,不住回头张望。
驾驶牧马人与辉腾是两种感觉,牧马人像个张扬、前卫的少年,辉腾则是优雅的绅士风范。何熠风有些不适应,不过,在这种乡村土路上,牧马人丝毫不受路况影响,纵情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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