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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何处风景如画-第42部分

小说: 何处风景如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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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处长“噗”地一笑:“这个是有缘由的。晟茂谷的父亲是给人家入赘的,晟是母姓,他的父亲姓阮。晟茂谷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好,当然要光宗耀祖啊,所以到了他女儿这一辈,又改回父姓。你没发现么,阮画尘;画与华同音,尘与晟音近似。这个名,含义不小呢!”
这么一点拨,好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之前,谁会想得到呢?而且画尘又不骄横,又不刁蛮,低调又乖巧。那点不会过日子的小奢侈,如今看来,就像小孩子拿钱去糖果店买块自己喜欢的糖,算什么呢?
邢程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而心冰凉冰凉的,像是死过的人又给车碾了一次。死灰难以复燃。从前,他因为她不是土壤而放弃了她,如今,他却发现她不仅是块土壤,还雨水丰沛、阳光灿烂。他已无法启齿向她说爱了。
真是讽刺,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却落得这样一个败笔。如果他向她表白,他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站在病房门口,他没有勇气跨进去。然后,遇见何熠风。突然他发觉,何熠风与画尘再合适不过。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他会想这人接近画尘会不会有别的企图。何熠风不仅优秀,也骄傲,还有他的家境,他绝对不屑于在心中算这算那。也只有何熠风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画尘。邢程听着华杨开玩笑说何熠风和阮画尘几乎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何熠风刚来滨江,画尘委婉地向自己表示好感时,他还有大把的机会,他会抓住吗?满心苦涩,不会的,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选择,画尘还是会和何熠风终成眷属。这就是命,无法抗拒。
爱情就是一个时间点,一旦错过,就不是你的了。
想是这样想,刑程还是掉下来眼泪。从医院回到荣发,他把办公室的门反锁着,泪如雨下。他实在是太难过了。不知是太爱画尘,还是因为自己和何熠风之间强大的落差,抑或是对命运的无力。下午半天,他就躺在沙发上,睡得电话也不接,谁来敲门也不开。他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直到把身边的存货都抽光了。他才起身去洗了把脸,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沉思。
“找我吗?”沉思边说话,嘴里还“吁,吁”的,应该是爱抚慰马。
“是!”刑程吸了吸鼻子,尽量使音声自如。
“有事?”
“就是想你!”这是上帝对他残留的意思怜悯么,他幸好还没向沉思摊牌。他还拥有一块土壤。可笑之极!
沉思笑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说得很像男朋友的一句话。”
“我以前有那么差劲?”
“不是差劲,是……你在徘徊。”沉思想了想,说道。
“怎么可能,我们都订婚了,还徘徊戍觅。晚上想去哪吃饭?”刑程心中一惊。
沉思的声音低了下来,近似呢喃:“我想你到公寓亲自做给我吃。”
一个女人说出这番话,等于是再直白不过的邀约。未婚男女,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邢程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么简单呀,好,我现在就去接你。”说完,他的眼眶又红了。他向命运投降。他仿佛看到眼前有一条大道,他孤零零地向前走着,走一程,塌一程,他再也回不了头了。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至少,他有前方。
开车去马场接沉思,在超市买了酒和菜,两只袋子装得满满的。一进屋,袋子都没来得及打开,邢程的嘴唇猝然就压下来,猛烈而生硬,把沉思都撞疼了。但她没有出声,闭上眼回应他。他吻着她的颈部,渐渐向下,流连在她赤裸的脖颈和肩膀处。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半个身体像过电一样酥麻,腿软得站不住。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倒在沙发上,她在下,他在上。
……
“哎呦!”肩头上被咬了一口,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的记号!”沉思看着那个牙印,真像一个椭圆形的印章。“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很感激她。没有她的刺激,你不会有这番动力。现在,尘埃落定。亲爱的,一块去冲个澡吧!”
住院的第三天,医生允许画尘下床走一会,这话是在早晨例行查房时说的。说时,医生不住地看何熠风,他有一点怕他。何熠风把医生送到病房门口,推推眼睛,说道:“我在医学院读的是肿瘤外科,对骨科不太内行,不要参考我的意见。”
医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随行的实习医生和护士拼命咬着唇,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傲娇!”画尘嫌弃地撇嘴,慢慢坐起。看多了何熠风与别人的相处,此时,画尘才慢慢体会出自己有多幸运。大概唯有爱,才可以让骄傲的何熠风放下所有,心甘情愿任她肆无忌惮地索取。扶着床沿下了床,踩着地面的感觉是种无法言说的真实感,虽然眼前的一切像是在摇晃。画尘闭了闭眼,用力呼吸。
“阮画尘你悠着点,不然你躺在床上的时间会更长。”何熠风适时提醒。
画尘耷拉着耳朵,懒得理他。有个医生做朋友是便利,同时,你也得忍受他这样那样的要求,而何熠风的要求又格外多,简直达到鸡蛋里挑骨头的地步。画尘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嘀咕:迂,迂,迂!被这样管着,却还是盼着每天能和他多待会时间。
这几天,何熠风对鸣盛是遥控指挥,只是苦了林雪飞,在鸣盛、医院来来回回地跑。“现在我不多问,等她出了院,你必须要给我个交待。”他像个男版秋菊,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何熠风郑重承诺:“好!”
消息应该是从牧马人4S店传出去的,在滨江,开红色牧马人的人很少,台风夜被百年老树砸着的红色牧马人更是硕果仅存。在荣发的同事来过之后,车友会的会员也来了。顾虑被熟人认出,华杨白天尽量不待在医院,晟茂谷来看画尘也放在晚上。
就这样,画尘和何熠风的关系瞬间就上升到见家长的地步。“唉,一点隐私都没有。”何熠风没说什么,画尘倒是一肚子意见。
“莫非你有别的想法?”何熠风给画尘披上一件外衣,浅浅地揽着她的腰,不敢用力。目前,肋骨正在愈合中,画尘就连深呼吸都会有撕裂般的痛。
“你没有吗?”画尘轻笑着依进他的怀抱,米白的全棉衬衣,柔软的面料贴着她的脸颊,温暖贴心。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接一声,低沉而规律,令她心神安宁。“那个腿很长的洋女……”她说一半留一半,等着何熠风补充。
何熠风低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头上的纱布已经撤去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密布在发间,他撩起发丝,又看到她耳背后那条旧日伤疤,没想到,伤疤会那么长,差不多横贯半个头。“钱钟书先生是我最尊重的国学大师,他这样评价过他的夫人杨绛先生:在遇见她之前,我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和她结婚之后,我从未后悔过,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
“然后呢?”画尘还在翘首以待。
“没有了。”何熠风版本:遇见阮画尘前,他没动过恋爱的念头。但在爱上阮画尘之后,他从未动摇过,也从未想过和别的女人恋爱会怎样。
狡猾又矫情的何夫子!“那我也不说了。”画尘也卖起关子。
“我都知道。”何熠风捏捏她的脸颊,站的时间够长了,该躺床上去了。
“我第一次发觉喜欢上你的事,你也知道?”画尘讶然了。
何熠风只笑不答,某条鱼自己跳着上钩。
之前是模糊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位家教老师,不苟言笑,对她却关心又耐心。渐渐地开始盼望着家教日的到来,做作业时愉偷数他的长睫毛,走路时,挺起胸膛,希望可以显得高点,站在他身边不像个小女生。他买的食物,吃起来好像比姑姑做的都香。夏天到了,得知她是只旱鸭子,他暑假没回北京,留在实验室写论文,顺便抽出时间带她去游泳池学游泳。姑姑给她买了件很保守的泳装,下面有蓬蓬的裙摆。她从更衣室出来,他站在外面等她,手里拿着泳镜,还有游泳圈。她看到了他的腿,满腿密密又卷卷的毛毛。
她站在那里,突然像中枪了,心跳得很快。在泳池里,不管他怎么喊她,她都不肯看向他。
那个夏天,她没学会游泳,却多了层心思,像是很辛苦,又像是很快乐。
“男生发育之后,都会长腿毛的。”何熠风一脸的实事求是。
“笨蛋!”别人长不长,她不感兴趣。但是他长,就不同了。发觉他不再是个比她大几岁的男生,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是那么高大,完完全全可以将她纳入心怀。
呵呵。
何熠风在笑,还笑出了声。画尘羞恼地去拧他的手。他不反抗,怕她用力。出了气,她玩手机去了,找了首歌听。
《My Prayer》——我的祈祷。Devotion乐队演唱的经典作品,从配乐到和声的处理,从歌词到旋律,都非常精致、完美。前奏部分的独白很是煽情。
敬爱的神,
她,那个我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虽然不在这里,
但我相信,某个时候,你将会让我见到她,
能不能好好照顾她,
让她过得舒适,
还要保佑她……
直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还有,让她知道,
我的心……为她而存在……
干净的男声深情地吟唱,如耳边低语。画尘睡着了,枕在他的臂弯里。他轻轻地将她移到枕头上,拉上窗帘,含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带上门。去护士站叮嘱了下护士,他外出有事,如果画尘醒了,一定要看着她让她不要乱跑。停车场内落了一层树叶,阳光在云层后面半遮半掩,秋意渐深渐浓。
华杨约的地点是家高级会所,对会员的信息非常保密。在前台,何熠风说和华杨有约,工作人员点点头,将他领到一间装修像日本和室的房间,墙壁上挂着的是身着和服的仕女像。
“你在国外多年,大概不太爱喝茶,我给你点了杯咖啡。”华杨说时,笑得很勉强,眼角还有泪痕。
何熠风低眉敛目,正襟端坐。
“不要这样拘谨,我们就是聊家常。没告诉画尘你和我见面吧?”
“没有。她在午睡。”
华杨真挚地握住何熠风的手,“谢谢你回国,谢谢你爱画尘。”
“阿姨……”应该表示感谢的人是他吧,如果没遇到画尘,他这辈子有可能和恋爱这件事绝缘。画尘的出现,就像上帝给他开了个速成班,他迅速动心,迅速成长,迅速沦陷。
华杨扯过一张纸巾,拭了拭眼角,“人人都觉得我很强悍,其实我的内心非常脆弱,我只是在撑着,撑给画尘看,希望她觉得妈妈无所不能。刚刚想到画尘小时候,我就忍不住流了泪。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何熠风脸上的表情定住了。
华杨下意识地把纸巾在手里团成了一个球,又用力捏扁,像是陷入了某种恐俱之中,“你大概觉得我们对画尘的保护有点太过了,中国比我们富有的企业家多的是,人家的孩子哪个不高调、张扬,理直气壮地在公司里担任要职,我们画尘却像不能见光似的。”
“阿姨和叔叔是在保护画尘。”
“外面的坏人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但是确实是存在的。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你知他揣的是颗什么心?”华杨叹口气,晟华是在画尘五岁时从深圳迁到滨江的,茂谷说不想错过画尘的成长,还有父母年纪都大了。回来之后,晟华的业绩进入了一个时代,像是特别的顺。那时只有晟华商务酒店,还没有晟华百货。茂谷脑子转得快,他说中国的富人以后会越来越多,对奢侈品的需求量将会日益增长,我们开家百货公司,走精品路线。我觉得很有道理,为了晟华百货,我去了美洲和欧洲考察、学习,一去就是一年。第二年的秋天,我人在纽约,突然接到茂谷电话,说画尘不见了。我立刻坐飞机回国。画尘小时候很乖的,几乎不要我们怎么操心,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贴爷爷奶奶。她不可能乱跑的。我们报了警,三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了,茂谷也瘦了有十斤。”
何熠风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画尘那时有七岁么?”
“七岁半,上一年级,是在上学的路上被带走的。爷爷家住在老城区,离学校不过两百米,她都是自己去上学。很独立。”
“后来警察在哪找到她的?”
晟华不敢把寻人启事登在报纸上,生怕激怒了绑匪然后撕票。警方分析说,应该不是绑票,如果是,绑匪的电话应该早到了。有可能是人贩子。
度日如年中,华杨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已是在十天后了。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僻远农村的男人,他说附近有个几百亩的养蟹塘,蟹取尽之后,养蟹人的屋子就空着。他从那经过,听到里面像有狗叫,他趴在门缝中朝里看,一只大狗和小姑娘待在里面,小姑娘目光呆滞缩在角落里,半个头都是血,狗狗眼睛血红。他用铁锹砸开门,狗狗受到惊吓,冲出来跑了。她把小姑娘送去医院,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华扬赶过去,画尘除了还有一口气证明她是活着的,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意识了。他们把画尘带到北京,请了著名的儿科专家和心理专家,半年后,专家治好了画尘的身体和心理的一切创伤。但只要狗狗一出现在画尘面前,画尘就会因为惊恐而晕倒。
“以前,她很喜欢狗狗的,总嚷着让爷爷给她买一只。”华杨说。
“歹徒追捕归案了?”何熠风站起身,他无法再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血液在奔流,怒火在燃烧。
华杨端起茶,手抖得茶水泼出去一半。“那十天内,有七天是阴雨天,蟹塘附近的脚印、车印很多,无从辨识。而画尘的记忆混乱了,一问起,她就尖叫,抱着头,大声哭叫,不要咬我,我不吃,都给你。心理医生建议不要对画尘提起这事。我们后来又陆陆续续看了几年心理医生,似乎画尘已经忘了那件事,但她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焦躁、就会不安,她喜欢上了旅行。因为对方一直在暗处,所以所有人都像有了嫌疑,我们对外说送画尘去国外读书,实际上把她送到宁城。大学毕业后,画尘才回到滨江,但一直远离晟华的圈子。我和茂谷对她没有其他要求,只想看着她每一天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其实阿姨已经找到了凶手。”
华杨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泛青的脸色,“你怎么知道?”
“因为阿姨不会就这样让那个丧心病狂的畜生逍遥法外。”他用力握住华杨的手,他感觉到华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并且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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