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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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王妃因为太过激动,一时没有察觉到明月和西门炎之间紧绷的关系。
「是啊,月儿,你瞧娘有多高兴,都流泪了……」濯王妃又哭又笑,拉著女儿的手坐下。
一直到坐定下来,濯王妃才仔细瞧明月。「月儿,你身子不好吗?怎么睑色这么苍白?」她关切地问。
明月僵住,随即勉强笑道:「我很好、再好也不过了………可能是因为才见到娘,心里太激动了,所以才……」
喉头似乎有一个老大的硬块,才不过几句话,明月竟然怎么也说不周全。
她心虚地别开了眼,不敢直视娘亲透视的眼神。
濯王妃定定盯著女儿苍白的神色,明月的声音明显地在发抖,这丫头压根儿在撒谎!
明月从小就不是个擅于说谎的孩子,每回只要说了言不由衷的话,眼睛便不敢直视她。
「这次八王爷原是要同我一道来的。」濯王妃特意朗声道,要给女儿做面子。
明月对著母亲微笑,她知道八王爷虽然是父王的故交,但父王辞世十多年,交情自然也淡了,口头上说要陪著娘来,怕也只是敷衍。
「王妃,」西门炎忽然插话,他沈定的声音穿过明月的耳膜,激起她心头一股痛楚。「月儿一直很好,您无需挂坏。」他直盯著明月的眼睛,一语双关地道。
打从明月一进厅来神色就不对,他至看在眼底,因为濯王妃在场的缘故,他无法立刻质问她原由。
濯王妃的视线也定在女儿睑上,她渐渐面露忧色。
明月毕竟是她从小养大的女儿,她岂会瞧不出明月脸上细微的变化?她知道她必定过得不好,明月方才的说词,全是在安慰自己!
可明月为什么不好?莫非是──濯王妃的视线转到一脸严峻的西门炎睑上,欲言又止。明月方才说她很好,现下濯王妃不知该以什么理由询问西门炎。
再者西门炎眸光定地直视濯王妃,他天生有一股王者的气势,濯王妃也实在不敢贸问他………「也该用午瞎了,王妃请移驾西园膳房。」西门炎道。
他忽然从椅上站起来,直接走到明月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肩──明月想避开他,西门炎却牢牢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膊,不容她闪避。
明月脸色如此苍白,濯王妃看在眼底,当著西门炎的面却无法细问她什么。
「请吧!」西门炎打个手式,示意濯王妃先行。
濯王妃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先行。
明月想随在娘亲身边,却被西门炎制止,她的手被暗暗反扣在身后,身子紧紧地箝在他身侧。
她转眼冷冷地盯住他,西门炎的眼神却更加冰冷。
「如果不想让你娘伤心,那就陪著我做戏!」他沈声贴在她耳畔道。
明月一怔,蓦地心臆间又泛起一股刺痛……是啊,她最不愿的就是娘亲伤心,现下她在做什么?这样使气,不是要教娘见了伤心吗?
就算得知他这几日待自己好,全是为了做戏,那又如何?他都能这般无动于衷,怎么自个儿就不能陪他演一场戏?
想到这里,她苍白的睑忽尔绽开笑颜………「快走吧,娘在前头等咱们。」她平著声道,脸上的笑依稀,音调却是矜冷的。
西门炎眯起眼,犀利的眸光扫过她的脸,明月正与他对视。
「你在玩什么把戏?」他冷冷地问?
她的抗拒和封闭是明显的,她似乎又变回了三日之前的她。
「我有吗?西门官人?」她笑,笑容凄涩孤寂。「你问我……事实上,该我问你──留著李蓁儿在府中,却又待我好、要我相信你………你呢?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西门炎的神色一凛,他阴地道:「你打探我的事?」
明月的笑颜更深,她定定凝住他,平抑的音调依旧波澜不兴。「合府都知道的事,需要打探吗?」
西门炎默然半晌,阴的眸子越发深浓。「要算帐,等你娘回去再说。」
「算帐?不……」明月摇头,笑容仍然镌在脸上,就像一张自我保护的面具。
「没有什么帐好算,真的………」
她该知道,她没有资格奢望什么………生来就是不幸的人,凭什么去奢望幸福?她真傻阿……真是太傻了!
西门炎的脸色越发阴沈,忽然他用力扣紧她的腰,大踏步往前行──他粗暴的力道捏痛了明月,她却咬紧了牙关,冷漠地跟上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喊一声疼。
反观西门炎的峻睑,则没有一丝表情。
★★★
时序迈入早舂、更已深、露沈重、夜越寒。
晚间,送走濯王妃后,西门府里各人都准备安室就寝,海棠吹熄了梅字房内的烛火,俏消开门退出了明月的寝房。
明月躺在绣床上,面向著床里侧,怔怔地望著内墙粉白的壁面,外表看来平静,脑海里却不断翻腾著白天的画面,一刻钟过去,她漆黑的眼珠子竟然不曾眨动过一下。
房门突然被推开,明月的身子僵住,直到知觉有人上了床───「不要过来!」
她反应激烈地喊,同时翻身坐起,蜷起膝头,远远地缩在床边一角……之所以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是因为她知道,晚间会来到自己床边的只有西门炎。
西门炎的脸色十分难看,明月莫名的抗拒惹怒了他,从日间到现在他一直在纵容她,现下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再任由她放肆下去───「够了!」
他伸手捉住她赤裸的足踝,粗鲁地把她拉向自己。
「不要碰我──」
明月尖喊,可还没来得及抵抗,已经被他压制在身下,双手被缚于头顶上,不得动弹。
「不碰你?」他冷笑,眸光透出轻蔑的冷笑。「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子我高兴碰就碰!」
他的话让她心冷,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心底存的是这样的念头?
「娘已经走了,您也看清楚了,濯王府无依靠、没有任何势力………你可以不需要再勉强自己碰我这个残缺。」她平著声,视线穿过他冰冷的眼,透到虚空中。
西门炎面无表情地盯住她冰封的眼,半晌,他冷冷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他这句话,她忽然失笑……因为这张脸的关系,自从进到西门府来,她看尽了各色嘴脸,远比任何人都来得善感。
也是因为这张脸,她原打算不要任何爱的。可他硬是挤进了她生命中,要她爱他,却自私地同时拥有其他的爱…………………「好奇怪……」她笑著问他,眼睛里有止不住的泪。「一直是你来惹我……我能怎么样?」
她笑著流泪,氲氤的眸底镌著封闭和疏离……西门炎也冷下眼,他厌恶任性的女人。「男人三妻四妾又如何?你竟然连这一点也容不下!」他冷冷地道,同时撂手放开她。
脱离他的掌握,明月依旧退到床边,孤菽的脸埋在蜷起的膝间,双眼定定盯著床褥绣面,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地道:「一来我便说过,你要怎么著都成……只是,咱们永远是陌生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夫妻』。」
她平淡的语调十分飘忽,睁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绣面,飘渺的轻音徐徐地叙述,像日正诉说著一件不干她底蕴的旁事。
「我也说过,你是我西门炎的妻子,碰不碰你,由我决定!」他一字一句,强硬地冷道。
明月的睑色惨白。「那么,换我反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抬起眼。微弱的眸子瞅住他冷酷的眼。
西门炎没有回答她,他定定盯住她倔强、疏离的睑,半晌,他沈声冷道:「别让我厌恶你。」
他的话已经说尽,她却仍然故我,没有拂袖而去,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会容忍任何女人挑战他的意志,当然包括她!
明月怔怔地望住他,她没有有表情的睑上,看下出对这句话的反应……西门炎冷下脸,缓缓吐出冰珠般伤人的字眼───「如果你坚持,那就依你。」他淡漠地道,退下她的绣床。
明月怔祝她茫然地思索他的话,思索他话中的意思……「你想跟我划清关系,我可以配合,但从此你不能踏出西门府一步。」他说完话猿臂一振,掸整下褂转身就走。
「我想回濯王府见我娘───」明月苍白著脸呼喊。
他不能囚禁她,西门炎转头,冰凝的眼盯住她,嘴角透出一撇今笑。「那是不可能的,宋市把你指给我,不会希望我们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果濯王妃察知了什么,告到宋帝那里,足以坏了我整个计画!」他冷冷地道。
近日朝野小人鼓动宋帝泰山祭天,大搞封禅大典(注一),宋帝为了封禅一事假托天神降书,谓之「天书」,大肆修宫建观、劳民伤财,朝野上下闹成一片乌烟瘴气。
对于北方契丹来说,宋朝经此一胡搞,国势必定衰微,这实是他契丹莫大的机会!
而鼓动封禅的朝臣中,唯有八王爷是反对封禅最有力的人!
至于汴梁八府,便是鼓吹封禅的始作俑者。
此时若是西门府有把柄落在八王爷手上,或者不至于对全盘计划有何闪失,但他却不容许有任何莫测的意外!
明月的心口一痛────他终于说出他真正的意图了!
「我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明月已经不在乎他要怎么伤她了,她只能哀求他:「能回去见我娘,我会感激你」
「感激?你以为你的感激能值多少钱!」西门炎嗤笑,残忍的话轻率地吐出口。
明月的心一紧,前一刻她以为伤害已经够了,没想到他轻易的一句话,又将她剌得遍体鳞伤……「我岂可能为了你,坏了我的大事!」他撂下最后两句话,然后掉头走出房门。
明月瞪著洞开的房门,春夜阵阵凉风煽动著未合系的门扉,透进几许料峭春寒………………大半夜过去,她依旧维持著原来的姿势,苍白的脸自始至终不曾回复一丝血色。
★★★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西门炎确实没再来「打扰」过明月。
明月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哪里也不去,日子又回复成从前住在小阁时一般清冷孤寂。
这日海棠送饭来的时候,望著明月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吗,海棠?」这些日子海棠把她照顾得很好,明月心下很感激她。
「嗯!」见明月问起,海棠才敢说:「少夫人,昨日我上街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宝儿的姑娘,她说她是濯王府的人,从前是服侍少夫人的!」海棠道。
「宝儿?」明月黯淡的眸于忽然有了光采。「你说你见到了宝儿?她同你说了什么来著?」
一听到海棠提及娘家的人,明月的心才稍稍活转过来一些。
「那位宝儿姑娘说──」海棠顿了一顿,似乎很为难。
「海棠,怎么了?有话就说吧。」明月催促海棠。
明月知道海棠向来有话就说,不是个会顾忌什么的人,现下见她犹豫起来,明月心底却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
「少夫人,您救了海棠一命,我是最不愿见您难过的,可我想……我想这话还是得告诉你。」海棠叹了气,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明月追问。
「嗯,」海棠点点头,还是犹豫了好一阵,才接下道:「我听那宝儿姑娘说………她说濯王妃现下人不大好了,成日躺在床上,已经有半个多月不能下床了。」
明月听到这儿,脸都白了!她惊煌地捏紧海棠的手臂───「你是怎么见著宝儿的?宝儿为什么找上你?娘好端端的又为什么会生病了?
你快说──快说啊!」
明月一听到娘亲病了,急得方寸大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海棠也乱了!
「少夫人,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海棠扶著明月,将她牵引到椅上坐下。
一我是昨儿个遇见那宝儿姑娘的。」缓了口气,海棠往下道:「她告诉我,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咱府里吩咐了不许濯王府的人进门,除非王妃亲自来了才许见少夫人。可现下濯王妃又不能下床,怎么来给您报讯儿,说她自个儿病了呢?连著三日,宝儿姑娘因为没办法进了府,便一直守在大门,直到昨日好不容易才见我出府了,便拉住我苦苦求著要我传个话给您的。」
海棠话说完,明月却呆住了。
「娘病了……他却不许我出府,又不许宝儿进来报讯……他到底是何居心……」明月怔怔地喃喃自语。
「少夫人,您说什么?」海棠问。
她实在听不明白,明月嘴里念的是什么意思。
「海棠,」明月突然回过神,」把捉住了海棠的衣袖子──「海棠,我想出府,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这下换海棠呆住了。「少夫人,您想出府只要同爷说一声就好───」
「不是的。」明月狂乱地摇头。「你不知道,他不许我出府──现下就连宝儿想给我报个讯儿,他也不许了……」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簌簌地淌下。
「少夫人………」海棠隐约有些明白了。
难怪自濯王妃过府之后,爷再也不上少夫人的房。
海棠一向在下处,自然也听过一些风言凉语,说的便是那回明月在花丛后听见的话,至于李蓁儿这几日住在府里的事,她也是早就知道的。
可她一心向著明月,别人说些什么她只当听不见。如今听明月说这番话,她才知道原来少夫人同爷之间早就有裂痕了。
「海棠,我求你替我想个法子让我出府,我一定要回去见娘,否则我会心痛死的!
」明月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
她知道自己开口求这种事是为难了海棠,可她更清楚西门炎说到做到,如果没有人帮她,她是绝对出不了西门府的。
「少夫人,您快别哭了,海棠方才说过我这条命是您救的,再怎么样我也会替您想法子让您出府的!您先别急啊,若是哭坏了身子,还怎么回去见王妃呢?」
海棠安慰明月。
「你当真有法子吗?海棠?」明月试著平静下来,却没办法不哭……她实在太担心向来爱她、疼她的娘了!
「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或者有困难,不过如果另一个人肯帮忙,那您要出府,就大有可能了!」海棠道。
「是谁?谁还能帮我的忙?」明月茫然地问。
「就是长工岩方。」海棠道。
「岩方?」听到岩方的名字,明月心中倏然点起一线光明。
「我可以冒险去探问岩方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帮您,那事情可就成功一大半了!」
岩方怎么帮我?他能让我立刻出府吗?」明月焦急地问。
「岩方是府里挑担的长工,如果少夫人能躲在他的担子里,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运出府。」海棠出主意。
她向来鬼灵精怪,一下就想出一条妙计。不过,当然,她这条锦囊妙计靠她用脑袋想还不成,还得要岩方来成全。
明月想起过去她住在小阁时,岩方一直持自己很好。「让你为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