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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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衣室,看到一个人,全身脱光了,腰里也围着澡巾,可脚上却穿着鞋袜,一看就是没洗澡,长得又没有吸引力,戴副深度近视眼镜,身上没一块凸起的肌肉。他在那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等待着别人向他主动,但没人理他。我真为他难受。不洗澡的难看身子,穿着鞋袜的不协调的样子,假如我是同性恋者,我也绝不会碰他。
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南美裔的美国男人,从背后抚摸我的臀部。他说:“我想跟你做爱。”我对他说,“我必须回家了。”我飞快地穿上衣服,走出更衣室。
看看表,我在澡堂里只待了45分钟。这45分钟真让我有点后怕。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永远成不了像米山这样胆大无比的人。想到自己不但没有与任何人聊上天,反而大有做贼心虚之感,感到好笑。我再次认识到,性格的确是人的命运。每个人的性格是一本写满故事的书。人带着自己的个性对环境刺激发生反应。即使事先准备,想得再好,计划得再周全,临场很可能手足无措,被环境的刺激所诱导而误入歧途。比方,商店推销员就是充分利用了人会被一时花言巧语所迷惑的心理,让顾客相信商品物美价廉而买下来。过后,顾客可能后悔得不得了,不相信当初自己怎么会这样傻。在爱欲上,人其实也是如此。一时的性刺激,可使人忘乎所以,晕头转向。
我走出大门,身上有一种奢侈的轻松。我顺手拿了一份介绍这个澡堂的广告。原来这个澡堂和米山所描述的那两个澡堂都是同一个老板。难怪我进去之后,觉得似曾相识。美国真是一个垄断资本的国家。以前在国内读政治经济学看到“垄断资本”这个名词,是个抽象概念。如今在美国定居,才真正理解它。无论走到那里,一样的快餐店,一样的高速公路,一样的商业中心,一样的旅馆……。跑多了,就会觉得腻味,太雷同。不过,正因为雷同,企业省掉了很多麻烦,节约投资,统一材料来源和加工,便于管理,减少了竞争压力。那么,
同性恋不就是一种雷同和追求雷同吗?是不是为了省掉了很多麻烦(如:男女做爱会怀孕)、没有养家糊口的拖累以及追求异性时大家无形有形的竞争?
大门外,黑夜像大海一样覆盖着整条街道,灯光不多。附近金融公司都下班了,商店很少。在高楼大厦阴影之下,只有一两个人在街上匆匆走过,像默默无闻的黑影,神秘莫测,几乎分辨不出来。我想,澡堂里那些看上去性格极内向的同性恋者至少有一部分人就像这黑幕里的影子非常不起眼,掉在茫茫人海里实在不引人注目,他们很可能难以找到女子作配偶而成为同性恋者。一个性格内向的美国人,会在外向的美国社会里格格不入或有失落感,心理很容易有毛病。美国是崇尚主动的国家,人的情商水平一般比较高。因而有些性格极内向的美国男人吃不香而容易成为同性恋者,也就不奇怪了。本来生活就是有某种人们所不能把握的阴差阳错构成的。
我现在写这澡堂经历,有龌龊的感觉。人在那种场合,自己就是色情者,而色情并不通向生活的光明大道。即使只是想去那种场合观赏一下西洋景,人会面临诱惑,而结果很可能是被诱惑者不知不觉地把色情和自己的生活扭在了一起,很可能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京典对我说,他永远不会去那种地方,宁可自慰也不到那儿寻找性刺激。我说,美国有个说法“Neversaynever”(永远不要说“永远不”),如果你是米山,从原来没有什么性刺激的国家来到充满爱欲的纽约,又是胆大好奇的艺术家,你很可能也会去经历一下。
第三部分 幸福的原因幸福的原因(1)
米山和安玛赶到纽约,和我们一起庆祝京典的生日完毕之后,已是晚上11点多了。他们夫妻俩到了我家后,和我聊到下半夜3点多才睡觉。安玛当时已辞职。第二天他们中午才起床,下午他们去医院看望了北瑞后,才回宾州。
他俩离婚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米山根据他在两个同性恋澡堂的经历,画了十来张油画,非常成功。男性的阳刚力度、性角色的困惑、生命的渴望以及人无可奈何的心态,被他用画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一张画,都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震撼力极强。其中有一幅,画面上是一个巨大的阳具,欲滴的精液;其左边是一张床,而右边是一群被抽象化了的男人,形态各异,肤色长相都不同,就像一堆玩具。他的笔触不是写实的。有一道蓝色的阴影笼罩着画面。另一幅画则是两个男人的做爱场面,整个画面有些抽象朦胧。只是男人的肌肉却被描绘得很细致,妙的是让观众觉得那是一个梦景,在那个梦景里还有一个绝代佳人,是个东方美女,若隐若现。所有的人物的脸部和身体以及表情,在他的这些画中都有某种程度的夸张,但又不过分,让观众能够欣赏到和领会到画面背后的人生哲学。
这两张画被以高价买去,具体多少,我没问。我已随乡入俗,从不问别人的经济收入。不过根据报道,他十来张画中最高价的一张是25万美元,最低2万美元。那张卖了25万美元的是那两张画之一。这些画在全部售出之前,在华盛顿、东京、巴黎和马德里等世界各地展出,历时6个多月,引起了很大轰动。后来,一个意大利著名服装设计师用50万美元的高价把那幅25万美元的画转买了下来。
在米山给我看的评论文章里,我读到西方一流美术评价家大卫·菲勒对米山那些画的赞叹。“米山的抽象和写实的完美结合,把我们认为已了解的肉体形象加以变形,迫使我们不得不用一种新的方式来认识人类。米山的油画,向人们揭示:性爱本身不是淫秽。相反,它们具有巨大的震撼力。”
安玛随同米山前往巴黎参加画展开幕式,碰到了一个中国留学生江雅文。雅文是杭州姑娘,从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在巴黎进修西方美术史。那场开幕式是在晚上,设便宴招待。法国文化部有个高官也来观赏。雅文被请去给高官做美术翻译,很引人注目。便宴时,雅文、安玛和米山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一场便宴吃下来,安玛和米山都非常喜欢雅文。
雅文对西方美术的了解和高见,正是米山所缺乏的。她谈到在纽约定居的法国画家杜尚把艺术变成人生的事,一下子抓住了米山的心:“在艺术史上,没有哪个人像杜尚那样把生命的思考变成艺术唯一的主题。他抵达了把艺术和人生打成一片的境界。从他开始,艺术不再是画画的技巧,而是活得很有创意很潇洒的生存状态。我正在翻译一本关于杜尚的书。”
米山听了很兴奋:“你能不能把已译出来一些章节让我读读?我已等不及了。”他向雅文谈了自己创作这些油画的一些感受,“我的这些画不少都用蓝色作基本色调,象征着人生神秘带来的困惑。这种蓝色基调,也给画面带来一种忧郁色彩,深沉,性感而不淫秽。性爱的困惑,说穿了是生命本质的困惑。”
雅文说:“杜尚很相信性爱,认为性爱是一种真正具有世界性的事,是每个人都理解的
事。在他看来,性爱是一种主义,即把一向隐藏的东西带到光天化日之下的方式,而且这些东西并不一定是色情的,把它们暴露出来,放在每个人的支配之下。杜尚说,如果艺术没有生物来源,就只是一种趣味。”
安玛中学时在巴黎住过一年。她谈了自己对巴黎和纽约的不同,“纽约是疯人院,而巴黎却没有那样疯狂。”
雅文笑了起来:“你说的这话,正是杜尚说过的。”
“是吗?看来我可做杜尚的弟子。巴黎的性爱是优雅的,给人美感,而纽约的性爱则显得粗俗。我认为,米山这批画很受欢迎,正是表现了性爱的美丽而不是淫秽。”安玛流利的中文以及高雅的幽默谈吐,正如米山的豪爽才气,深深地吸引了雅文。
接下来的几天,雅文陪米山夫妇观看歌舞剧《巴黎圣母院》,游览塞纳河。米山以前到巴黎时去过几个有名的博物馆,加上和画商有业务谈判,因而雅文和安玛两人单独去了毕加索博物馆、卢浮宫、欧赛美术馆和凡赛宫等名胜,逛商店。
最后一天晚上,雅文到米山夫妇住的旅馆。聊过了头,已是半夜1点多,地铁已停止了。巴黎这几年社会治安不好,抢劫和偷窃常发生,一个中国女子这么晚了独自回去,不安全。雅文只好留下来。
雅文没有带睡衣和换洗的衣服,就穿安玛的。俩人在卫生间老半天不出来。米山睡前要小便,只好在外面叫:“你们好了吗?”,便扭动门锁,好提醒她们,谁知门没锁,开了。他赶紧道歉:“对不起!”
雅文和安玛抱在一起对着镜子看,一副甜美的样子。她俩一看到米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安玛开玩笑:“允许我们女人有点自己的隐私。我们在同性恋。雅文真是才貌双全!你看,她有多美呀!身段苗条,皮肤多光滑细腻。”
雅文妩媚地一笑:“你不是也很美吗?丰满,性感,身高可当模特儿。”俩人走出卫生间。
三人一想到明日就要分离,难舍难分。米山还好些,男人总归没有女人那么多情。可安玛和雅文很难受。安玛握住雅文的手:“你要是能跟我们到美国去,就好了!我好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和米山。我会来美国看你们的。”雅文说得非常肯定。
那天晚上,米山睡沙发,雅文和安玛睡在床上。第二天在机场送别,两个女人难过得掉了眼泪,搞得米山在旁边也不好受:“你们女人的眼泪真是自来水。”
米山和安玛回美国后,一直跟雅文保持联系。大家约好圣诞节在美国见面,米山和安玛把雅文两个礼拜的美国东部之行都计划好了。可是,雅文的来美签证被拒,安玛给在巴黎的美国大使馆打电话发传真,都没有用,对方说雅文“有移民倾向”。
这可把安玛给气坏了:“既然说有移民倾向,那就让我们真办移民吧!”先是找律师办理杰出艺术家移民,但雅文学西方美术史,证据不够充分办此种移民。有人建议可造假证据,米山有点动摇,因为有些中国人就靠造假用“杰出艺术家”的移民途径拿到绿卡的。安玛坚决不干,她最痛恨不诚实。
后来,米山的画展在马德里举行,安玛随同米山前往。雅文和他们在马德里见面。
第三部分 幸福的原因幸福的原因(2)
马德里自16世纪以来,一直是西班牙首都。这座都市耸立在群山怀抱的高原上,海拨635米,堪称欧洲最高的首都。三人都很喜爱马德里。它犹如西班牙的缩影,既有繁荣现代化的一面,又有古典的文学艺术,还有刺激多彩的娱乐,真可谓万千风情在一身。
画展纪经人帮米山订的旅馆,在马德里市中心太阳门广场附近。广场中心有块中心石是西班牙零的起点,任何地方的距离都要从这点计算。整个城市9条交通干道以此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伸延。从中心点向西行便是马德里最古老地区。那里多是中世纪建筑物。梯进式的街道、古旧的商店、路口树立的彩釉陶瓦路牌,别有一番中世纪风味。太阳门以北的格兰维亚大道,是马德里最繁华忙碌的街道,东至亚尔卡大街,西接西班牙广场,道旁大厦林立,绿树成荫,一副国际大都市的气派。全市有50个博物馆,150个美术馆和展览馆。普拉多美术馆被誉为世界少数著名的美术馆之一,有近百个大小展厅展出西班牙及世界上各大画派的3000多幅绘画珍品,毕加索的名画《格尔尼卡》是其中最珍贵的藏品。
这次知道雅文不能去美国,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大家都格外珍惜。无论到哪里,三人都在一起。雅文还给米山带去了由她自己译出来的西方艺术和绘画方面的资料,包括关于杜尚的一些章节,米山非常开心和感激。
晚上三人住在同一间旅馆,一方面大家想在一起,另一方面雅文是学生,不能让她掏钱住旅馆。房间是家庭套间式的,两卧一厅,米山夫妇睡在里面大卧室,雅文睡在外面一间靠客厅的小卧室。
几天泡在一起,三人互相之间感情越来越好。三个人都有预感:他们之间将要发生什么,看谁先迈出第一步。此时,米山已深深爱上了雅文。
第三天晚上,米山和安玛做爱。完毕之后,安玛叹了口气:“雅文在隔壁孤独,我们两人却在做爱。我过意不去,我们在享受,她却要被煎熬。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注视着米山,眼神里有一种令米山不可意会的目光。
“你在想什么?”米山问她。
安玛撸了撸头发,盯着天花板好一阵,才告诉他:“我爱上了雅文。”
米山大叫起来:“什么?你和雅文同性恋了?”
安玛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因为她没有欲望想和雅文做爱。她不排除自己有身体上对雅文有亲近的渴望,如拥抱和抚摸、亲吻,但绝不是性意义上的。爱就是喜欢至极,对对方有牵肠挂肚,和对方分享生命。她转过头来看着米山说:“爱的强度需要身体亲近,就像爱上了一个孩子就想抱她(他)起来,吻她(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但那不是性爱。不幸的是,同性恋意识在社会上的传播,使得人们不敢轻易对同性有身体的亲近。从这意义上说,性的确把我们人类给糟踏了。”
米山一下子转忧为安,高兴起来,一把搂紧安玛,嘻嘻笑了起来:“别那么认真。你们俩就是同性恋,我也欢迎!不过,我得先声明,我们必须三人恋,否则我不干。”
“别开玩笑,我和你说真的。”安玛看得出来米山也爱上了雅文。
米山对此直言不讳,问题是他对安玛的爱没变,他不想因为同时爱两个女人而使婚姻受到影响。他希望安玛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