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正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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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一支烟的时间，江雪谙没有说一句话。　　　
“我再告诉你关于田欣的事，你就会了解到自己有多可笑。”唐梦佳接着说，“田欣是个富家千金，从加拿大到这里来渡假，遇见了慕杰，双方都颇为倾心，但是长期身处优越环境的她，养成了任性、骄横、刁蛮的脾气，她不甘碌碌地被慕杰追到，就使出浑身解数，若即若离、分分合合，吊足了慕杰的胃口，才写了一封表爱的信确定了他们的关系，就是你看到的那封。慕杰当然很兴奋，蒙在被爱的幸福中，忽视了自己对你的爱。可是日复一日，情况越来越坏：田欣完全暴露了她的坏脾气，她在慕杰心中的形象一点点被磨灭。至此，慕杰才越来越想你，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最后，当田欣恼羞成怒，举起刀子刺向他时，他终于明白了一切：田欣只是个过客，而你才是他命中的爱人。你又适时地出现，令他欣喜若狂，他几乎就要向你表白了，你却告诉他凌啸向你求婚，他还能再说什么，他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了。雪谙呵，这真和你当年的情况惊人的相似！”　　　
“你早该告诉我的，为什么两年前你不说？”她真是这天下最笨最蠢的女人。　　　
“我是在你和凌啸订婚后才从慕杰那儿知道这一切的，慕杰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你，而且，凌啸是个好人，你绝不肯伤害他的，那受苦的又要是你了，雪谙，我不忍见啊。”　　　
“那你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和盘托出？”江雪谙的声音飘飘的。　　　
“因为……慕杰要回来了，三天后，你结婚的日子，他会来观礼。我想，也许这是个转机。至少，你知道了真相，不再恨他，你们还可以做朋友。”　　　
“梦佳，我实在不能要求你太多，这件事在你心里埋了两年，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的，雪谙，其实都因为我的自私：心里的事不能说，我受不了这种罪。对不起，我又把痛苦转嫁给了你。”　　　
“这不是你的错。我有今天是我活该。”　　　
“雪谙，你让我去告诉凌啸，他希望你幸福，他不会硬要你结婚。你和慕杰可以重新开始……”　　　
“不！我不能再伤他的心，这整件事中他是最无辜的。难道爱人的注定是倒霉，被爱的永远了不起？”　　　
“慕杰也爱你，你就不为他考虑吗？”　　　
“我只为我的未婚夫考虑，凌啸是我的未婚夫，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梦佳，忘掉这一切，好好准备我的婚礼。”　　　
真是急死了，吉时快到了，还不见伴娘的影子，怎么搞的？婚宴上乱作一团，去找，快去找，婚戒还在她那儿啊！　　　
江雪谙穿着华贵的婚纱独自坐在新娘休息室里，她心中一片茫然：韩慕杰要来，他要来参加她的婚礼，看着她披着婚纱、踏着红地毯、一步步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真太讽刺了。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江雪谙拿起话筒，　　　
“喂，雪谙吗？”那头传来唐梦佳气喘吁吁的声音。　　　
“是我。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婚礼快开始了。”天知道，她一点也不急。　　　
“我现在在机场，慕杰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就去你那儿。雪谙，你真的能在慕杰面前和凌啸结婚吗？你有那个勇气吗？”唐梦佳咄咄逼人。　　　
“梦佳，事情已成定局，你别再逼我了。我爱慕杰，可凌啸更爱我，我不想再要选择的权利，该是我尽义务的时候了。”　　　
“叫凌啸听电话，我来跟他说！”唐梦佳气急败坏，“你不知道，慕杰带来了戒指，只要你点头，这次他要定了你！他说他无法再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他看上去好憔悴，雪谙，不要太残忍！你还有时间，等我们来。”梦佳挂断了电话。　　　
江雪谙无力地倒向椅背，话筒从手中滑落，她要怎么办，她要怎样面对这两个男人？凌啸和韩慕杰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怎忍心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乱七八糟，一切都被她搞得乱七八糟。　　　
“你做出抉择了吗，婚礼，还是私奔？”身后传来凌啸低沉的嗓音。　　　
江雪谙转回头，望着在她身后站了很久的新郎。她知道，那架破电话的声音足够响到让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全都知道了。　　　
“阿啸，我……”　　　
“不要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是爱他的。虽然你一直在我身边，但我从没有得到过你的心。两年前，你答应嫁给我时，我以为自己成功了，我用我的真心感动了你，可是我错了，你是在逃避，而我则是你选择的避风港。”　　　
“阿啸，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你让我无地自容！”她哀求。　　　
“我知道你很为难，这证明了我的眼光：你心地善良、温婉如水。你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我更不愿意你被人伤害，我绝不做那个伤害你的人。”凌啸笑着，“我去安排，吩咐他们取消婚礼。”　　　
他刚转身，就被江雪谙一把抱住，　　　
“不要，不要，阿啸。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对，你不是要我选择吗？我选择，我选择你，我跟你结婚。”　　　
凌啸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却很快又黯淡下来，　　　
“我跟你结婚是要你快乐、要你幸福，没有了这些，我们的婚姻就毫无意义。现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爱他？”　　　
“我……”她该怎么回答？　　　
“回答我！”凌啸猛地一吼。　　　
“是！”她不要再欺骗凌啸，也不要再欺骗自己。　　　
“好！”凌啸一把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凌啸一路拉着江雪谙走到大门口，全然不顾宾客们惊异的眼光，　　　
“你就站在这儿等他，让他一看到你，就明白你的决定，你们不能再错过了。”　　　
“阿啸，谢谢你，我和慕杰谢你一辈子。”她几乎热泪盈眶。　　　
“我放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你一定逃不了。”凌啸轻轻吻了一下雪谙的手背。　　　
江雪谙呵，你真的遇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你是何其幸福。她相信，幸福正一步一步走近她。　　　　　　　　　　　
　　　　　
《那年雪正飘》第十一回　　　　　　　　　
　　　　　
看见她了，他的雪谙！韩慕杰站在街的对面，望着身披婚纱的江雪谙。她逃开了婚礼，她选择了与他厮守终身，他终于得到了她！不由地，他大喊：　　　
“雪谙，我回来了，我回来爱你了！”对，他回来爱她，一生一世，地久天长。　　　
江雪谙也望着他，这个曾令她魂萦梦牵的男人终于属于她了，一生一世，地久天长。　　　
“你还站着干什么，去啊，去拥抱你的爱、拥抱你的生命啊！”唐梦佳感动得泣不成声。　　　
韩慕杰一步步向江雪谙走去，近了，越来越近。看，满天都是霏霏扬扬，呵，是雪花……竟然是雪花——雪谙最爱的精灵！老天，你是否也感觉到这一刻的不同凡响，特意降一场瑞雪来兆他们的丰年？韩慕杰突然想起一句话，雪谙的话：　　　
有他有雪，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最幸福的女人，我来了，来带给你更多的幸福！　　　
蓦地！！！　　　
拐角处闯出一辆车，笔直地朝韩慕杰冲去，嘶裂的声音震荡着他的耳膜，他回头，看见田欣端坐在驾驶室里，满目寒光地凝视着他。田欣说到做到，她来惩罚他，而且用这最极端、最残酷的方法。　　　
转眼，车已到面前，他来不及躲开了，闭上眼，他等待死亡，是他欠的债。不期然地，他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他摔倒在地，他听到汽车的刹车声，他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号，急忙睁开眼，他看见……他看见……身着白色婚纱的江雪谙被疯狂的轿车撞飞起来，她周身的雪白在半空划了个优雅的弧线，然后软软地跌落在他面前。　　　
“雪谙！”他大喊。　　　
“雪谙！”凌啸大吼。　　　
“雪谙！”唐梦佳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所有的人都冲向江雪谙。　　　
韩慕杰小心翼翼地抱着江雪谙，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怀。他伸手轻拭去她唇边的一缕鲜血，可是很快又流出来，他就一直一直不停地擦，擦得满手鲜红。　　　
江雪谙醒了，握住他拭血的手，　　　
“你又没躲开，太危险了。”　　　
“知道危险，你还救我，你疯了吗？”他哽咽着。　　　
“我是个疯子，为爱痴狂的疯子……”她微笑。　　　
“原谅我，原谅我，雪谙，我醒悟得太晚，辜负了你的一片深情，你恨我吗？”韩慕杰凝视着她的笑颜，“你恨我吧，恨我一辈子，让我用余下的生命来补偿你。”　　　
“我……我不要恨你，我不要把我对你的恨留给你。慕杰，让我把恨带走，只留下我的爱。”她还在微笑。　　　
“不要只带走恨，还有我的爱，你还有我的爱……”韩慕杰紧紧地搂着她。　　　
“什么‘带走’？你们在说什么？！”凌啸吼着打断他们，“江雪谙，我不许你……不许你有事。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阿啸，你说过，我的下辈子是你的呵……”她仍然是微笑，　　　
凌啸的眼里闪着欣喜的光，“你愿意给我？你真的愿意给我？！”　　　
江雪谙虚脱得无力点头，她只能重重地合了一下眼，给了凌啸一个肯定的回答。凌啸得到了这个承诺，默默地离开了。　　　
“雪谙，你要坚强，想想我们的将来，你一定不舍得离开我的，对不对？”韩慕杰的心抽痛得好厉害。　　　
“慕杰，回答我，你真的爱我？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这是江雪谙的最后一个请求。　　　
“我——爱——你！我——爱——江雪谙！韩慕杰——爱——江雪谙！”韩慕杰清晰地把字一个一个送进江雪谙的心里。　　　
韩慕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戒指，戒指上缀着一颗剔透的钻石，最奇特的，那钻石里映出一朵洁白的雪花，就象雪谙一样。　　　
江雪谙痴迷地看着它，用尽全力抬起微微颤抖的手，韩慕杰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套上那只戒指。他们久久地望着对方，视线纠缠着，不肯分开。韩慕杰伏下头，在雪谙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一个满是泪水的吻。　　　
江雪谙别无他求地睡去了，“谢谢你爱我。”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她就这么离开了慕杰，离开了凌啸，离开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她还来不及享受慕杰的爱，还来不及祝福梦佳和罗均，还来不及开始和凌啸的友谊，就这么走了，带着太多太多的遗憾。她根本不想走，但，不得不走。　　　
韩慕杰怔怔地看着他怀中的雪谙，年轻的脸上一片苍白，连同她身上的白色和指上的钻石，她的确就是一片雪花，一片脆弱的雪花，一片他再也抓不住的雪花，韩慕杰又伏下头去，一遍一遍地吻她，吻她的额，吻她的唇，吻干她眼边的泪，他要把她永远留在自己的唇间。　　　
望着满天飘舞的雪花，他想问：这一切，怨天还是犹人？　　　
转眼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季节，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整年里，唐梦佳和罗均结了婚，他们留在本地，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韩慕杰带着江雪谙的骨灰回到他原先工作的地方；凌啸则到处旅游，他揣着江雪谙的日记，说要去找她的来生，他们都各忙各的，用不同的方式压抑内心的悲哀。　　　
在这一天，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同一个地方——大海边，为了完成雪谙的心愿。　　　
韩慕杰最先到达，他捧着雪谙的骨灰盒，伫立在雪中，　　　
“一年了，雪谙，你好吗？没有你，我无法快乐；没有我，你觉得寂寞吗？”　　　
“她不会寂寞。”唐梦佳轻拍他的肩头，“你的爱会给她作伴，你的心是她最大的财富。”　　　
韩慕杰转过身，看见娇美的唐梦佳，腹部微微隆起。　　　
“你……”他几乎不敢相信，小姑娘要作妈妈了？　　　
“这是我们的孩子。”罗均也走过来，“如果是个女孩，我们打算叫她思雪。”　　　
“我要作她的干爹，行吗？”真是幸福的一对。　　　
“你呀，不作也不行，雪谙可是她的干娘。”梦佳的眼眶又红了。　　　
“还有我，我也要作干爹！”凌啸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凌啸，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他们终于又聚在一起了。　　　
“对于雪谙，我永远都无法忘怀，不管她是活着，还是……”他不愿说出那两个字，因为雪谙在他心里永远活着。　　　
“我们开始吧，雪谙等着哪！”　　　
韩慕杰打开盒子，握起一把骨灰，冰凉的，他却觉得热得烫手，　　　
“雪谙，你说过，你愿化作一片雪花，随风飘扬，我已经留了你一年，今天，让你遂愿吧。飘呵，飘回到你的伙伴中去。”　　　
一松手，骨灰被风卷起，卷得好高，她真的飘回到她的天地中去了。　　　
满天洁白的雪，满天都是雪谙的影子。　　　　　　　　　　　
　　　　　
后记　　　　　　　　　
　　　　　
怎么样，看完全部的故事了吗？俗套点问你：喜欢吗？　　　
不喜欢，你会这样说吗，我猜你一定会的。是不是看了太多的喜剧、太多的人月两团圆，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悲剧心存不满？　　　
听我说，我之所以写了个这么凄惨的结局完全是情节需要：如此曲折的情感经历，如此愚笨的爱人，该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更何况，太多的圆满不是很让人乏味吗？　　　
对于这个故事的理解，我不想在这儿多做什么解释，各人的观点不同，不必把我的思想强加于人。这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家呵。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也没关系，有一句话我告诉你：半途想转台的电视节目往往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节目。　　　
总之，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小说，我的心血，自会有人来珍惜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