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底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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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小旋看到在罗天娇的墓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厉风又低声地告诉林小旋道：〃他从部队转业后，在八十年代末去了深圳做生意，现在又回到北京，现任华远集团董事长，大概是做房地产生意。〃
林小旋已想起来，厉风曾经向她提到过杨建国，他是厉风在云南插队时建设兵团的同学，还说过他也曾经深深地爱过罗天娇，这就是说，他是厉风的情敌，现在离婚后一直未婚，罗天娇的精魂在他心中也没散去。林小旋随在厉风的身后，向杨建国走近，杨建国看见了厉风，两人寒暄后，厉风向杨建国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美院的一个研究生——林小旋。〃
又向林小旋介绍道：〃这是杨建国，我的一个老同学。〃
林小旋早就开始注意这位也深爱罗天娇的男人了。刚一见面时，杨建国只注意林小旋的漂亮，可当厉风介绍林小旋时，他才仔细地打量着林小旋，然后说：〃你很像一个人。〃
林小旋笑了笑没再说话。厉风也会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杨建国一双大手紧紧地握在林小旋细腻、柔嫩的小手上，这是个男人味十足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英俊潇洒，有一种气宇不凡的特质，能一眼就看出他是军人出身。林小旋想，如果他配上罗天娇那真是刚柔相济的一对，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此刻，杨建国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林小旋的手没有撒开，林小旋感到有一丝痛，他的一双大眼睛已留在林小旋的脸上有一会儿了。林小旋想，大概他也看出我长得像罗天娇，否则，他不会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林小旋用力把手从杨建国的大手中抽了回来，杨建国好像刚从梦中苏醒过来一般，尴尬地笑了笑，他说：〃啊！对不起！对不起！〃
罗天娇的墓前，几棵黛绿色的古老松柏在秋风中微微摇动着，黄绿色的草地上开满了紫色、黄色、淡粉色的野花，这或许是墓主人生前爱花的缘故，或许花是有灵性的，它们也喜欢开在美人的身边。墓地上空一群彩色的蝴蝶纷飞起舞，几只受惊的鸟儿鸣叫着朝远方飞去，白色的墓碑上镌刻着俊秀而苍劲的楷书字体〃佳人天骄〃，那红色的字体在白色墓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美丽的灵魂，死也凄美。看到这墓前的场景，林小旋的内心不尽泛起一阵凄凉的酸楚，这座坟下长眠着一位美人，她想，不管多么美的人，只要失去了生命，就会永远地失去光彩，变成可怕的骷髅。人生的道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面对这样凄惨的景致，林小旋想到，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们都要经过这样的场面，都要经历这样哀伤的过程，心里打起寒战来，她哀叹道：人生真是太残酷了。
三人站在罗天娇的墓前，默哀了三分钟，哀悼过早离开人世的美丽才女。他们伫立着，林小旋用眼角余光留意这两位男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刚毅肃穆，是那样地深沉。如今人们最信不过的是什么？是感情，最靠不住的是什么，还是感情，变得最快的也是感情。可十五年过去了，在古老又现代的北京城里，竟有这样两位男人会爱一个如此柔弱而美丽的女人一生，这真是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些感慨来。此时，林小旋在羡慕罗天娇的同时，也深深地敬佩这两位优秀的男人。
这时，杨建国与厉风、林小旋分别握手，然后道别，他们各自上车，离开了墓地。林小旋坐在车里不禁回过头去，望着渐渐模糊远去的罗天娇墓地，野花、野草、树木在陪伴着她，林小旋感到浑身发冷，心在微微地颤抖着。在回城的路上，厉风几乎没同她说一句话。林小旋想，他一定又在思念着罗天娇，想起那如烟的往事，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十九
美术界的国际学术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中有个活动是在老舍茶馆里喝茶看戏。林小旋和秦仪红也参加了，此刻她们两人一同走进茶馆的大门。
茶馆的进门处有一个古铜色牌匾上写着大红的楷书——〃老舍茶馆〃。这是京城文化名人经常出入的地方，环境十分优雅。暗红的古木桌椅透出拙朴的特色，桌上摆着的紫砂茶具与这典雅的环境显得相得益彰。
她们刚想找个座位坐下来时，林小旋发现厉风也在，于是她向厉风走了过去。林小旋看见厉风说的第一句话是：〃看来我们有缘啊！怎么在这又遇上您啦！〃
〃是啊！有缘啊！你好！你们好啊！〃厉风客气地说。
林小旋和厉风握了握手，然后把身边的秦仪红介绍给了厉风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秦仪红。〃又向秦仪红介绍说：〃这是厉风老师。〃
秦仪红看着厉风说：〃您好！久仰您的大名。〃
〃你好！请坐！请坐！〃厉风热情地说。
她们和厉风围坐茶桌旁，随后服务小姐端上来一壶绿茶，又加了两个茶杯，递到了林小旋和秦仪红面前，一股淡淡的茶香飘然而出，随后服务小姐又送上来一碟无花果、一碟小点心、一碟黑瓜子。他们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聊起了与这次美术界的学术会议有关的话题。这时，林小旋注意到厉风的着装与往日有所不同，他今天穿了一套中式的黑布衣裤，漆黑的头发梳理得颇为整齐，白皙的脸上泛着熠熠的红光，他的这种变化是林小旋从未看到过的，也能看得出来厉风在这段时间里心境不错。厉风关心地问道：〃你们的论文题目定下来了吗？〃
第34节：西方学者的思维
〃基本定了，正在查资料还没动笔呢！〃林小旋喝了一口茶后，回答说。
秦仪红轻轻地吹了吹飘在茶水上面的茶叶后，然后饮了一口茶道：〃我已经开始动笔写了，还缺一些资料正等着一个美国朋友寄来呢。〃
〃今天上午的演讲你们听了吗？〃厉风问。
〃感觉还不错！只是觉得西方学者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不太一样，你看那个美国学者还说从金农画马就能看出金农有同性恋倾向，我觉得他的论点有些太牵强了。〃秦仪红发表观点说。
〃不是也有人认为髡残也有同性恋倾向吗？为此有一个学生还写过一篇论文呢！〃林小旋说。
〃这主要是他们研究的角度不同，他们是受西方文化背景影响，看问题的角度肯定是西方化的，而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中的精髓部分，他们很难搞懂，他们只不过学了些皮毛的东西而已，其中内在精深的东西是他们无法领悟的，这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所在。〃厉风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说。
〃看来你们对外国学者能否搞懂中国艺术表示怀疑，我倒是觉得他们比我们研究得还要细，大概是他们在国外的收入高，把研究中国艺术当成事业来做，那他们的精力肯定会比我们多呀！〃林小旋发表着她的见解说。
〃那你除了做学问，还干什么？是不是还有精力做别的？〃厉风微笑地问林小旋。
〃我反正把精力都放在了我的事业上，可没有什么心思做别的，我现在正在写一本书，所以很忙。〃秦仪红一本正经地说。
〃书名是什么？〃厉风感兴趣地问。
〃是一本专业美术理论研究性的书籍，书名是《弘一法师》。〃秦仪红说。
〃啊！不错，李叔同确实值得写一写，内容也一定很吸引人吧？等你写完我得看看。〃厉风颇有兴致地说。
〃资料还不全，我一边写一边在查资料，我查了丰子恺老先生的一些回忆资料，他是李叔同的得意门生，所以，他比较了解一些李叔同的生活琐事。最近我还拜见过廖静文女士，她也为我提供了一些关于李叔同的资料，她还给我讲了两个小故事：在李叔同出家后徐悲鸿先生曾多次到山上看望过他。一次徐悲鸿先生突然发现山上已经枯死多年的树枝，突然放出了嫩绿的树芽，他很纳闷，于是向弘一大师问道：…此树发芽，是因为您这位高僧来到此山中，感动了这棵枯树，它便起死回生…弘一大师说：…不是的，是我每天为它浇水，它才慢慢活过来的…还有一次，徐悲鸿先生又来看望弘一法师，他看见一只猛兽在弘一法师的身边走来走去，没有伤害人的意思，所以感到有几分奇怪。于是便问道：…此兽乃山上野生猛兽，为何在此不伤人？…弘一法师说：…早先它被人擒住，而我又把它放了，因此它不会伤害我…〃秦仪红向他们讲完了弘一法师的两段小故事。
〃我一直也在研究李叔同，我那儿也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回头拿给你，你可以参考一下。〃厉风说。
〃秦仪红早就在写了，已快接近尾声啦！〃林小旋说。
〃那你除了上课还做些什么？〃厉风还在追问着林小旋。
〃我？我？没干什么？〃林小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厉风才好。这段时间里，林小旋也确实很忙，她正忙着和许远航谈着恋爱，又在咖啡屋里遇见了罗天宏，后来去了五台山又巧遇厉风，最近的心绪一直都在被厉风骚扰着。所以当厉风问她在忙什么时，她真是羞愧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荒废了学业，自己和秦仪红比起来真是有些自惭形秽。所以此刻她也说不出来她最近正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找到另外一个话题，把尴尬局面解除了。她说：〃我最近最大的收获是在故宫里看到那么多中国古代书画精品，我原来看的全是画册，那感觉就太不同了，今天看到一幅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简直让我兴奋不已，你说那古代人能把服装的色彩搞得那样和谐又富有美感，真是让我太惊奇了。我还仔细地看了《清明上河图》，真是太生活化了，就连那小人打算盘的珠子都看到了，真是栩栩如生，让我一饱眼福。〃
〃我觉得你以前说过，你并不喜欢中国画啊！现在我发现你越来越感兴趣了。〃秦仪红说。
〃啊？是啊！〃然后，林小旋接着又向厉风问道：〃您想知道我看了哪幅画才开始喜欢中国画的吗？〃林小旋说。
〃哪一幅？〃厉风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幅元四家之一吴镇的《渔父图》。我当时看到这幅画时，就如同看见了一见钟情的人，感觉血从脚底一直涌上头顶，特别的兴奋，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林小旋说。
厉风和秦仪红听了全都会意地笑了，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渔父图》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是〃元四家〃之一吴镇的一幅佳作。这幅《渔父图》上自题七言古风：〃西风萧萧下木叶，江上青山愁万叠。长年悠优乐竿线，蓑笠几番风雨歇。渔童鼓〗忘西东，放歌荡漾芦花风。〃这幅优美的画卷，取景于江南一带水乡。高树两木耸立湖畔，树下置有一个茅棚，有小径穿越敞棚可达河边，湖沿蒲草萋萋，随风摇拂，对江平沙曲岸，远岫遥岑，更远处一峦秀起，山色入湖，扁舟一叶，出没在芷汀蓼岸、水波涟漪之中，生动地描绘出〃放歌荡漾芦花风〃的意境。
随后，厉风也说：〃我也很喜欢吴镇的作品，有一种典型的文人画风格，有一种美妙的意境在其中。你看那烟波浩淼的水面，采用留出大片空白的方法来处理，也就是中国画所说的…计白当黑…，多巧妙啊！也许只有中国画才能表现出这样比较恰当的情趣。再看那只小船，那人物只是一两笔下来，颇为恰到好处，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您还画国画吗？〃林小旋问。
第35节：过于激动
〃当然了，画油画使我容易兴奋和过于激动，而画国画特别能调整人的情绪和心情，所以你看国画大师大多长寿嘛！〃厉风说。
林小旋和秦仪红都笑了笑，然后又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随后，林小旋饶有兴趣地谈到今天的会上的主题。又说：〃今天有一位女学者的论文，引起了我的兴趣，如果有时间一定要进行一下这方面的研究。〃
〃什么题目啊？〃厉风问。
〃就是明末清初为什么出现众多的女画家，这在历史上都是很少见的现象，很值得研究。〃林小旋说。
〃这就是社会风气造成的，由于明末清初城市娱乐生活丰富多彩，竞尚浮华风气盛行，所以许多有才华的文人像陈子龙、李待问、宋征璧、吴伟业、陈继儒、钱谦益等，他们这些文人经常出入艺馆和妓院，他们借此地聚会也发一些对腐败政府的不满和牢骚，艺伎们因为经常与这些文人们接触，因此跟着他们学习琴棋书画，画画也成为她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出现了一批艺伎画家，像柳如是、薛素素、马守真、赵燕如、徐翩翩等等，江南艺伎大多是才貌双全的。这也是代表一种文化，叫…青楼文化。〃厉风说。
〃我有些同情这些受屈辱的女画家们，她们都很漂亮而且很有才华，但她们生活的时代不好，如果她们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说不定会出几个大画家呢！我很幸运啊！生活在二十世纪，这个黄金时代里，否则我们就成了只能给男人做饭、洗衣服的家庭主妇了。〃
秦仪红说到此时，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想到家庭她就会想到尹晓冬，可现在我虽不是家庭主妇，可尹晓冬的那分不满情绪还经常挂在脸上。说到此时秦仪红的心里有了微微的不快。
〃你的观点我非常赞同，可如果我们生活在柳如是那个时代，我们该多么痛苦啊！就是生活在阮玲玉时代也是很悲哀啊！现在像日本、韩国、台湾、香港等地的妇女结婚后就都不工作了，在家伺候男人，女人处处都要依着男人，一点地位都没有，她们虽然生活很安逸，但心灵是空虚的，没有自我的人格。所以我们出生在今天这个时代很幸运啊！我们要感谢这个时代啊！还是要感谢毛泽东啊！毛泽东同志说得好……〃
林小旋刚想把话说完，而秦仪红便和林小旋一起说道：〃妇女能顶半边天。〃
说着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说笑间，京戏上演了，今天上演的一出程派京剧《锁麟囊》，随后，哐！哐！哐！锣鼓敲响了，京胡拉了起来，演员登场。林小旋坐在那里看见厉风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戏，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京戏，再看看秦仪红，她也津津乐道地听着戏，只有林小旋这时怎么也无法进入状态，她觉得坐在这里实在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