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水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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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根据于童的建议,我决定向所里申请休年假,抽出时间专门去陪丫丫。丫丫正好也放了暑假,因此我们这一老一小就都有了大把时间。我的这次行动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不知道丫丫还知道什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能够说什么。我就是带着她去玩,去吃,去各种商店买东西。相比于游乐场,更加难以攻克的据点是商店。因为财力有限,我向于童贷了款,很少有人象我这样带着所有财产去逛商店的,我站在橱窗外不停地指划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丫丫则面无表情,只有她的一双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在转动。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感到人生的意义似乎难以索解。
答案到底在哪个玩具之中?
总不能把整个世界全部购买下来吧?
其实世界当然不允许我用这种轻狂的计划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就象一个人之于赌场,我从没有发现一个人有过赢掉赌场的机会,因为这个想法太狂妄,被机智的赌场主们用“限额”原则挡在了现实以外。
当我几乎花光了所有钱的时候,我终于感到累了。我只好带丫丫到我们的观测站去玩,因为那里是免费的。夜晚,繁星满天。观测站就在一个水库区的至高点——一座小小的山峰上。我们在峰顶下一百多米处一个舒缓的山坡上停住,我疲惫地躺在厚厚的青草上,而丫丫就坐在我的身边,认真地仰起头聚精会神地向上仰望——象朴一凡一样仰望。
天空真的很美,乳白色的银河斜斜地倾于天际。这其实就是我的全部,我生命中所有的意义就在于某一颗遥远的星体所发出的一丝星光。相比现实,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特别虚幻?人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中应该看到什么?应该忽略什么?
空气中传来突突的声音。我侧头看看丫丫,她的手里正拿着一只遥控器。今天下午我给她买了一只遥控飞机,直到现在她才让它飞了起来。我望向空中,因为只有星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影在绕动。
“飞机划过星空。”这时丫丫说。
“什么?”我侧过头问。
“飞机划过宇宙。”丫丫又说。
“说的不错,谁教给你的?”我问。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丫丫又沉默了。我调转眼光继续望向星空。这时丫丫又说了一句更长的话,她说:“我哥哥说:星光划过宇宙,我给改了。”
星光划过宇宙。这当然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它在描述一个普通的物理事实,但是它写在朴一凡的日记本的扉页上就显得比较凝重。
这是我看到的第二本日记,丫丫在玩丢了那只遥控飞机之后亲手交给我的。
深夜,我打开朴一凡的日记,开始通宵阅读。实际上,他的日记并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对具体生活的具体记录。他非常的不着边际,日记里常常书写着各种奇思妙想,各种古怪的感叹和评论,而且很少有日期出现。比如在某一页中,朴一凡详细描述了宇宙爆炸初期刚刚形成恒星时的景象。他写道:那时的太空绝对不同于安静的现在,它布满了众多的星爆星系,在这些星系中高温的蓝色恒星簇像焰火一样明亮。诞生新恒星的区域在紫外线的辐射下发出诱人的红光。最大的恒星自行引爆形成超新星,其爆竹般的光亮和声响划过太空。
我很佩服朴一凡的想象力和对宇宙深刻的理解,他把宇宙初期那种欢歌笑语的情形描述得十分准确。不过我知道我的目标不是这些描述,翻阅了很久,在越跃了许多朴一凡的思想诱惑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我想要看的东西。
这是一个朴一凡这一辈子给我展示的一个最神奇的故事。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当时正在上大学。由于人很聪明,而且运气也不错,他因此很快交上了一个女朋友,但交往下去,他们发现有一件事难办,他们想做爱,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地方,这让他们非常着急。
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那是大学里刚刚放暑假,
女生宿舍虽然空了,但还有一小部分女生没走,所以整个楼就不能封闭,他们就决定冒险在女生宿舍干。按照学校的规矩女生楼的正门是不让男生进去的,朴一凡于是决定爬窗户进去,但是他的女朋友住在五楼,这就要求他攀着窗户外面的铁条罩子一层一层爬上去。
这可是一个艰苦的工作,但朴一凡下定决心去做。经过有意识的准备和练习,朴一凡开始行动。那天晚上,他意志坚定地从十一点开始爬,攀岩本不是朴一凡的爱好和长项,因此他爬得异常艰难并且小心翼翼,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才爬到了第三层,他悄悄停下来休息,可就在他蹲在窗台的一侧大口喘气时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惊讶万分的景象。
在三层,透过他旁边的那个宿舍窗子,他看到宿舍中有一个女孩子在安静地坐着,她侧对着窗口在梳理她的一头长发,上身刚好赤裸着。那个夏天很热,那个时代屋子里还没有空调,所以那个女孩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朴一凡却从没见过女孩的裸体,他这一回冒险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他一直渴望看到的东西。可当他正向一个既定目标不息代价地奋力爬去时,却忽然在途中看到无比灿烂的真相。因此那个时刻对朴一凡真的非比寻常,那种美丽的心醉是朴一凡从未预料和经历过的。朴一凡感到异常幸福,光彩夺目的景象简直沁人心脾,彼时彼刻朴一凡非常陶醉,甚至差一点掉下去,十分钟后他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只重重的海螺,就把海螺揣入胸口,继续向上爬去……
看完这一段,我把日记本放在胸口,久久不愿意说话,生活的磨砺已教会了我多看少说,但是现在在深夜,宁静之中我的这种沉默,完全是因为些话语来得过于凶猛,使我不得不闭嘴。
朴一凡随后记载到:他很幸运地爬到五楼,并且成功地做了爱,那一晚他十分激动。
床头的灯光无声的照射下来,我望着房间中其余没有被照亮的部分思绪万千。从这些已经有些发旧的纸张中,我真的可以看到一个竭尽全力爬上五楼的年轻人,他异常艰难地跳进水房,从水房中钻入黑黑的楼道,奔向楼道深处一扇虚掩的门。他的血肯定是沸腾的,手里拿着那只大大的海螺,为了伪装,在那么炎热的夏天,他还给自己的头上围上了一条滑稽纱巾。楼道似乎很长,他攀爬时以及奔跑时汗水湿透了全身,但是世界展示给他的意外,却让他内心感到凉爽安静,美丽如大海。
如果朴一凡在三楼停下来,并且从窗户中跳进去会怎么样?我想。很简单,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尖叫,占百分之九十九,另一种是惊愕之后的微笑,只占百分之一。这实际上是整个生命的可能性,那一次也许是生命赠给朴一凡的一个改变的机会。按照那个时代的逻辑,朴一凡的进入很可能是会被毁灭掉的,所以他当时的犹豫和怯懦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经过那么多年的寂寞和沉思,我非常强烈地认为,他当时肯定有机会得到微笑,那百分之一的微笑是给他准备的,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勇气,也并没有意识到罢了。他按部就班爬到五楼,然后奔向黑暗中虚掩的房门,这就是既定的命运,也许从他跳入水房起,他就注定要过上那种永远关注宇宙中第一丝星光的孤独落寞的生活,而再也没有可能得到生活的微笑。
朴一凡的日记给了我强烈的震撼,它使我久久不能入眠。不仅是十几年前那个年轻人的形象,还有其他的事情都深深刺激了我。我思索着朴一凡的良苦用心,我就象一个古代顿悟的居士一样,佛号之声一下充斥了我的耳畔。实际上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虽然还不十分明了,但那就是一步的事情,一步在槛内,另一步就在九天之外了。
醒来之后,我开始思考实验中的一个基本问题,这么多天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想到实验。如果我没猜错,朴一凡是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就是真理的认知方式并不那么简单。他似乎在说真理绝不在我们自以为是的要奔向的目标,那样的目标也许明确但它却位于无边的黑洞之中,谁要执着地狂奔而去谁就会永远无法自拔。真理有可能就在我们偶然经过的一扇窗边,我们只要善于改变角度,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它,并且得到一个坚实的证明。
口红,我想起朴一凡手中的口红,还有他打开口红后,那只小小的平面镜。
我们的实验一直面临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宇宙形成初期的那些恒星离我们太远,因此它们发出的光线看起来十分微弱,连艾尔德望远镜这样先进的仪器观察起来都十分困难,而且这些星光还总是被半途的另一些星光干扰,以致有时完全无法分辨,这就使观测结果极不稳定,导致课题组里常常发生争论而弄不清事实所在。
我拿出纸和笔,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平面镜。如果一束光线直接看起来十分困难,那么我能不能从另一个角度对它进行观察呢?比如,在选定一个平面镜,了解了那束光线的入射角和出射角之后,我不就可以如愿以偿从另一个方位看到那缕光线吗?虽然光的强度也许不能增加,但不是可以躲避其他星光的干扰吗?
这实际上是一个初等光学的问题,我原来怎么就没有想到?
联合课题组的例会按时召开,专家们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朴一凡留下的各种资料和数据,他们十分努力,力争能把一点点可能的科技成果都转过化成生产力以筹措名画的赔偿款。每次例会,他们都要花大量时间讨论朴一凡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我因为是朴一凡的师弟就受到加倍的关注,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有可能知道得更多,因此每次例会都要让我就某个方面的问题做主题发言。
每次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我都会东拉西扯多说一些,可我自己知道我说的话大部分是垃圾,可这回不一样,我没说套话废话,而是言简意赅把经过自己思考的观点讲了出来。专家们当真识货,当我把想法提出来之后,大家一下都愣了。三十秒钟之后,大家全都放下手头的资料热烈地议论起来。我微笑地坐下来,心中有一点自豪和激动,这是头一回人们在认真讨论我的思想——是我自己的思想,我不再是科研上的一只机械手。
“我们能在太空中找到一只平面镜吗?”讨论中有人问道。
“当然可以,浩瀚无边的太空中会有许许多多的星系承担平面镜的任务。”我说。
“如果有,那么哪一只平面镜是合适的?”有人又问。
“这就需要寻找,要花我们很多时间。”我说,“但技术上是可行的。”
人们继续讨论着,他们提出的许多问题我都无法马上回答,但没有人认为我是错的。因为我的总体想法是革命性的,它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待问题,古语中叫做蓦然回首。讨论完毕我给朴一凡发了电子邮件,在邮件中我非常真诚地写道:老朴,谢谢你的日记,我已经明白了海螺的来龙去脉。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当我仰望星空时,我是不是特别需要一只平面镜?如果我猜对了,请你马上给我回电话。
几天之后,我又去了观测站。我没有按照原来的方式开始工作,而是制定了一个崭新的计划。按照我的想法,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在太空中找到一只“平面镜”,这样的工作做起来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要知道星空是无限的,找到这样的一个星系并不容易。有没有一条捷径呢?要是朴一凡在就好了,他也许早就找到了那样的一面镜子。
清晨当我快要下班时,电话响了起来,我一接竟然是朴一凡。
“老朴,真的是你吗?”我有些激动地问,“这一回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电话?”
“瞎说。”朴一凡说,“我是花了几天时间在想你的电话号码,末了才好不容易想起来。”
“我的邮件你看了吗?你认为我的想法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朴一凡在那头沉默了一下,我的心刹时之间通通地跳了起来,我好久没那么紧张了,就象小时候参加一个淘汰率很高的数学竞赛一样。过了一会儿,朴一凡才说,“不错,这一回你很不错,你真的开窍了。”
“是吗?”我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朴一凡夸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愉快充满了我的全身。
“老朴,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礼物,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些。”我忙不迭地感谢道。
“嘿嘿,你先别忙着感谢。”可这时朴一凡干笑了一下,他有些嘲讽地说,“别看我夸你,你认为你的想法就对吗?”
“怎么,不对吗?”我一下愣了,“太空中没有这样的平面镜吗?这不可能吧?”
“嘿嘿嘿嘿——”朴一凡又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暂时向你保密。”他说,“我建议你接着走下去,看看那个坐在窗口的女主角到底是谁,也许所有的答案全在她那里。”
按照朴一凡的说法,我马上又回去仔细地查阅了他的日记。在那个故事随后的几页中,我看到了朴一凡的调查结果,窗口边的那个女孩叫做冯薇。不知道朴一凡是用什么方法得到这个名字的,但是看得出他异常用心,而且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
我又给朴一凡写了邮件,在邮件中我问他冯薇是谁?如何找到她?朴一凡随即给我回了信,他在e—mail当中竟然详细地告诉我如何参与一个声势浩大且持续时间很久的招聘活动。
这很奇怪,工作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要参与一件与太空无关的事。这个招聘是由一个富翁出钱主办的,他叫马千里,是一个
房地产界的声名显赫的大老板。
据了解,马老板的妻子一直躺在
医院里,她躺的时间很久,据说很有可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马老板非常爱他的妻子,为了让他的妻子愉快地渡过最后一段时光,马老板决定长期公开向社会招聘贤达人士来充当妻子的私人老师,目的就是陪妻子聊聊天,讲讲故事,开开心。
由于报酬很高,参加招聘的人非常踊跃。各行各业优秀的人才纷至沓来。有IT精英,国企中层管理干部,金融机构的高级职员,大学教授,甚至还包括某位常常皱起眉头在电视上训人的文化大师。
苦心准备了一段时间,我才去应聘。应聘那天,我特意打扮得非常齐整,家里所有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