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而知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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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凯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不错,说得不错。小王,再说点什么,比方说卢东的其他人,你知道谁就说谁的情况。不要摆出一副酸兮兮的样子。这里没咖啡。”他不想说山上灌木、茅草和刺丛的情况。
“年初,上面就你的问题派出一个调查组,市里指派谷队负责配合。”
“慢,谷小保,谷队负责配合,而且是市里指定的?”
“是的。”
“说下去,继续。”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调查组成员与一名护士在二招房内被谷队和二招服务员当场发现,开始想保密,但最后弄得沸沸扬扬,啼笑皆非。事发后,有人说故意给调查组设圈套。我说的难以理解是指二次调查结果截然不同,无论在性质的严重程度、受贿金额上。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重量级人物,还不知要闹到什么程度。”
“说句笑话,这蛮好,有高的撑着。这一年,你做了些什么?”
“我?我干了一件事:辞职。”
“辞了!辞吧,辞了好!你不像我,欲罢不能。小王,你不知我现在最想知道什么?”
“不知道,也许,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
“纪委调查我不在乎,不知情的人说什么我不在乎,调查过程、调查结果我也不在乎。我想知道知情者对我有什么说法?我想知道苏国庆、苏建华心里的想法,我想知道江北、南甸、湾西的人是如何议论陆晓凯其人其事,我想知道海西市有没有出一个有关我的定性的结论,如果有,是什么。不要那些街头巷尾的瞎扯。”
“陆区长,也许,你的事只有在海西才会弄成这个样子,自始至终都是怪怪的,局势似乎总在摇摆之中。定性的东西和各方的评论、猜测与你我何干,我没必要打听,你没必要知晓。我认为,古代因为惧怕功高震主自剪羽翼也好,抑或是自污也好,那都是过去的事,你与他们不能同日而语,性质完全不同,你没必要盲目模仿。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行为是自卸盔甲,实在太不应该。你的所作所为给我的感觉是,你已经放下了一切,心静如水;可是,我的感觉并没有得到验证,恰恰相反,我的另一个感觉倒是被事实证明。此外,你成了问题的回收站、无形的销赃所,这些王八蛋翻脸不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全到了你的名下。我前后共接受了三个调查组的多次调查,均感觉到喻意明确的提示,这是铁打的事实,正是由于你的原因导致局势的恶化,你应负不可推卸的责任。比如说,那位顾总,他像讲故事似的将他那天提十万元现金交给你的经过情况说得清清楚楚并且提供了录音和相关的证据。现在一些人希望你真的不存在了,他们根本不在乎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消失;但是,也有一些人的谈话中含有大量对你有利的内容,像苏国庆、吴义林和区机关一些同志。如果人们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愿或者不能相信他们,当然,调查组也完全可能不相信这些人的话,我要是调查组成员我也不相信,那么,另外一个人你可能想象不到,那就是苏区长。他以一个被你逼走西域的身份说了大量符合客观事实的话,一是出乎意料,二是人们找不出他替你说好话、说假话甚至是说恭维话的任何理由。陆区长,如果你仍然在位并且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我相信,第一,对你展开实际调查的可能性不大;第二,真的调查,除非对你采取特殊措施,不然,调查进程必将举步为艰,至少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对你极为不利的结果,造成目前这种不可逆转的局面,产生市、区和你个人都无法弥补的损失。听说,市委市政府和各区的领导即便在第二次调查结束之后对你的评说仍然褒贬不一,这种现象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我看,在一定程度上这一现象本身也能说明一定的问题。”
“小王,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都过去了。”陆晓凯听王志敏这么一说似乎变得豁达了,放开了。当然,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王志敏根本不清楚,也许他看不到问题的实质和严重程度。“谢谢你来看我。”
“陆区长,不知情的人猜测你有这样和那样的问题是可以理解的,情有可原。但是,这三年多来你的很多情况我知道,从德才二方面看来,我为你骄傲,你是中国人中的骄子。你的言行和思想虽然与标准的共产党员、与标准的政府官员有一定差距,但那些标准是写在书上印在墙上的。理想毕竟是理想,现实终究是现实。”
“小王,令你骄傲的人怎会走到今天这种田地!”陆晓凯微笑。
“笑什么,因为天下没你立足的田地!”
“骄子无田地,逻辑不通。小王,如果我还有选举权,我一定选你任海西市委书记、海西市长。不,这不够,我要成为你竞选国家主席时的竞选办主任。”陆晓凯仰天大笑。
“你想笑?你真的想笑?”
“笑不好吗。”
“那我继续说。你的人格魅力有目共睹,对你的意见可以直截了当,不需要事后交换,不需要那些既费时又伤情的所谓民主,那种交换大多数是愈交换愈复杂;同时,你还是一个不回避问题、不掩盖矛盾、不隐藏分歧的人。这是什么,这正是毛泽东倡导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能做到这一点要什么,不是科学知识、不是历史知识,更不是股票、房契,仅仅有光明磊落、坦荡胸怀是不够的,这需要超然,这需要站在历史的高度、站在民族的高度。当然,在你任副区长期间我也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我没有将这种声音传到你的耳边,这是因为我认为你已经清楚知道这些观点并对此不以为然。我听了这些观点后也认为有相当的道理,我也认为你是现实生活中最不现实的人。特别是你的言行有时给人的印象就是政治上的幼稚,是不懂中国社会发展史、不懂当代中国国情、民情并与之相对称的愚昧表现。你是晁错式的人物。你知道晁错吗,一贯明心为主,最后竟毙于主之刀下,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陆晓凯抑制不住又笑了起来。
“尽管我王志敏和我的家人是改革开放的实际受益者,但是,现在想想,按照这种思维方式,那么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的一段话真发人深思,催人反省。陆区长,还有你笑的。”
“小王,我以前听过吗?”
“没有。你圈子中的人不一定会这么想,更不敢这么说。”
“你朋友是思想者?”
“恰恰相反。”
“好吧,我洗耳恭听。”
“他说:‘经济改革严重冲击了社会的其他各个方面,必将对今后中国社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它就像元末明初的红巾军,是一帮没有原则、理想,缺少道德、精神的乌合之众为了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经济地位、人生命运而借助明王降世所发动的一场反元政变,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经济政变,是一帮置法律和民族存亡于不顾的衣冠禽兽参演的一场中国经济社会闹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但如此,经济改革还使我们原有的政治信仰丧失殆尽,是社会风气江河日下的主要根源,是中华民族真正复兴、强大的最大障碍。正因为此,今天和明天的人们不得不提倡加提倡,强调加强调,代表再代表;这就像今天的人们不得不在一次长假结束后到海滩上、到山坳间清理无穷无尽的垃圾,这就像今天的人们不得不为过去的历史补台。从一个角度观察,如果说经济改革初见成效,那么成功的基础是什么?那就是对从偏僻山村来的、从中国贫穷落后的地方来的人们进行的经济剥削。说剥削,那绝对是对剥削的玷污,这是比剥削还要重百倍千倍的掠夺,这是对他们生存资源的无情掠夺,这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相比更为残酷,这远远超过几百年前白人对黑人生命和土地的掠夺,因为,那种掠夺是种族之间、阶级之间的行为,而我们却是同宗同族间的自相残杀,是中华民族思想上、文化上、人格上、信仰上的全面自杀。不知经济学家有没有用恩格斯的理论分析经济改革的本质,我想,如果恩格斯在世,他绝对不会赞同这种意义上的改革,因为他的目的是要阶级平等,是要消灭剥削,这也是共产主义、共产党人和人类社会的最高理想;不知历史学家有没有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寻觅到一段与此相同的历史,如果没有,那么,但愿这段历史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简短一幕,最好被明天的人们瞬间遗忘或永远铭记。’他对天祈祷:‘但愿这种一花遮百丑的现象不要成为我们一切理想、计划、工作的前提、基础和理由,不要成为社会统计学的唯一指标。’”
“小王,什么时候出国?”
“陆区长,你放心,我不会到电视台去说,但有位领导的即兴发言却说得很好。‘当我们进入最后的国企攻坚阶段时,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们看到了个别国企为了贯彻毫无章法的改革措施并控制改革过程中出现的混乱局面不得不为少数人加官进爵从而出现了一大堆带局级、处级的总经理或某某长,想方设法让少数人享受巨大的国家资源、国家利益而不顾绝大多数人的安全利益、经济效益、生存环境。从形式上看这成了市场经济向计划经济的过渡,成了今天上演的新版黔驴技穷;从本质上看这不但加剧了政企不分的混乱局面而且加剧了企业内部的两极分化。他们要求一线职工拥有科学家的脑袋以掌握局长、处长均难以掌握的专业知识,拥有老黄牛、主人翁的精神以便兢兢业业、吃苦耐劳、无私奉献,拥有国家主席的责任意识以便赋予国泰民安和繁荣昌盛的职责,拥有宰相的肚量以便承接随时而来的怨恨和臭不可闻的脏水。桌面上,他们扮成上帝的使者,似乎是他们给予职工有限的岗位;黑暗中,他们认定企改与己毫不相干,因此,一方面,他们争权夺名以便养尊处优,肆无忌惮地利用国企资源、吮吸国企精髓;另一方面,他们将岗位作业标准制定得高于宪法,事实上他们慷慨给予了职工犯错的机会以供自己心满意足后随心所欲地庇护、稍有不适时歇斯底里的嘲弄。这是什么,这不是倒退?不是复辟?不滋生和激化社会矛盾?没有埋下无穷的隐患?这与新闻联播强调的不背道而驰、与新闻联播报导的不格格不入?’
陆区长,怎么不笑了,认识说话的领导?早就形成了这个看法?你是愿意看一只脱毛的鸡还是愿意看到杀鸡后所得的小蛋?”
“你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当我们讲述昨日的艰辛时,都会将一百五十年前的那段历史拿出来做衬垫,不知一百五十年后的人们会不会忽略、避开我们经济以外的方方面面,如若不能,那么,我们的后人一定比我们还惨。”
“答非所问。小王,你朋友干什么工作?他有成功吗?他成功标志是什么?这家伙一定活腻了。”
“他只有生存标准:宁可循规蹈矩、寄人篱下,也不愿阿谀奉承、担惊受怕。他的工作就是满世界的飞。”
“我知道,有位好父亲。”
“没说全,准确地说,有个好家庭。父亲二三品,母亲四五品,而且双双成功‘软着陆’。”
“又来新名词,欺负我孤陋寡闻之人?”
“陆区长,他父母像你一样‘成功退居二线’,只不过具体形式不同而已。”
“小王,你知道‘七&;#8226;七’吗?”
“陆区长,我是学历史的。”
“面对攻势迅猛的小日本,毛主席说:有些事必须经过漫长的过程,必须有防守、相持、反攻三个阶段,要作持久战的准备。”
“陆区长,你知道‘八&;#8226;八’吗?”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说‘七&;#8226;七’,你就来个‘八&;#8226;八’。”
“毛选第八卷的第八篇文章说:我们要先搞钱,然后搞吃,最后搞社会秩序和环境整治。如果你今天仍然是陆区长,我绝不对你说这些;我更不愿相信你的意思是杀鸡取出之卵能孵化出一只天鹅。即便如此,天鹅早晚会成为猛禽的美食,因为它先天不足。”
陆晓凯大笑。
“陆区长,有什么不对吗?”
“小王,那女孩是谁?”
“一个大三的学生,暑假跟我出来玩玩,散散心。她父母是外交官,长期在国外,她与外公外婆生活。”
“是你女朋友?”
“不。陆区长,我们认识不久。她是个知识型、热情奔放的女孩,在外语学院主修德语。”
“哎,小王,科尔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陆区长,忘了向你汇报,我和华德今年春节结的婚,她现在怀孕在家。”王志敏显得若无其事,事实上,他准备接受陆晓凯的一顿教育。
“是这样!”陆晓凯一激动竟踩裂了脚下的几片竹片,他自笑着挪了挪竹椅子说:“你看,我把科尔公司的名字忘了。华德公司。小王,事物未必那么简单,要珍惜自己。我比你年长,听我一句。”
“陆区长,我真高兴。没有我,这地球还真转不了。”
十九
面对自己的回忆和总结、面对自己十多年的所作所为,陆晓凯觉得王志敏的分析不无道理。如果谷小保、陈小寒、王志敏问:“陆晓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理由是什么?这种拙劣手段又能达到怎样的目的?”自己能回答吗?又能怎么回答呢?是的,什么原因驱使自己走上茫茫的不归之路!自己究竟是不幸还是有幸?这一切,出发前他未曾考虑他愣没想到王志敏竟将“软着陆”运用得炉火纯青。现在,他找到一个带问号的答案:为什么有着同样的人种、文化、社会制度的人们生活方式却有天渊之别?这种古怪而又熟悉的现象是否与几千年的历史不谋而合呢?也许世间并不存在理想中的境地,或者说还得苦苦寻觅、努力创造,而这一切并非不切实际向往张扬个性、力求表现真我、尽最大的努力接近真善美抑或是在遥远的地方朦胧地看一眼它的轮廓,嗅一回它的气息。其实,陆晓凯只是不愿逢场作戏、尔虞我诈,当他名利颇丰时,他的这种心态迅速膨胀、愈演愈烈。然而,客观世界却始终将他张扬个性的愿望拒之门外,他的理想似乎是生长在没有土壤、空气、水分中的无名物种,不可言状且如蝉翼般弱不禁风,它被花花绿绿的堆积如山的垃圾挤压在极为狭小的空间中,毫无疑问不久的将来它将被掩埋、吞噬并消失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