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亮-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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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什么,我可不跟稿费过不去。您一向了解我的。倒是您,打分时,可要掌握好尺度,别让我难堪。”
“那是,那是,我有分寸。”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准备准备,这几个人的电话您都有吧?对了,他们是否同意采访呢?”
“在这里,都打过招呼了。你只要和他们约好时间。对了,阿湄,晚上文联那边有几个朋友要聚一聚,李主席要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林湄一听他对她的称呼变了,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古以来,文人雅士聚到一起,总需要女人做一下点缀,在过去是名妓,在现在只好找良家妇女充数。他们讲究的是风流而不下流。从前因为好奇,她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聚会,以为可以学到些东西,认识些文艺界的名人,可到了那儿才发现,那是一个文人们发泄不满,互相炫耀的场合,而且每次总是那么几个能够互相容忍的人文人的嫉妒心比常人更重。她在那里是被人当做花瓶的,她可不想做这样的花瓶。
“不行呀,我昨天已经答应了别人,高中同学刚从南方回来,十几年没见呢,你们玩吧,替我道歉。”她把昨天的事搬到了今天,因为这是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林湄呀,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意见?”
“不,不,高总编,高老师,绝对不是的。”
“那好吧,下次我专门请你,你可不许推辞。”
“好的。”
林湄带上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按照纸上的号码拨了几个电话,可一个也没有接通。这些所谓的企业家们上午都忙得很,不如下午再联系吧。她索性不打了,坐在那儿沉思起来。刚才高总编的一句话勾起她遥远的怨恨。说是遥远的怨恨,是因为现在她已经不恨了,对于那些在自己感情世界里可有可无的人,她的恨,短得就像夏日里的一阵急雨,地皮才刚刚湿,就停了。高其昌并不是一个坏人,对她有些非分之想,不过在男人来讲,这是很正常的,也是可以原谅的。况且,她走上记者这条路,他曾经给过她很大的帮助,给过他很多次机会,否则他林湄再怎么有才华,再怎么努力也仍然只是个中学教师而已。所以,没有同事在的时候,她总是称呼他为“高老师”。他们之间的事情要说起来,还真得几个小时才能讲得完,现在不想也罢。
林湄打开电脑,在网上浏览了一番,找了一些相关资料,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新闻界人士强烈呼吁为新闻采访立法。是啊,现在,记者这行真的不大好作,要当一个好记者有时甚至要冒生命危险,就是做一个普通记者面对一些敏感问题,下笔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谁知道哪句话会说错呢。去年,同事赵晓东不就是因为报道时说错一句话,惹来一身官司么?林湄认为自己不是个适合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所以今年年初报社重组的时候,她离开了政工部,选择了无风无浪的时尚版,兼做人物专访稿件的采写。她很喜欢写人物专访,不仅是因为到报社之前就轻车熟路的缘故,还因为她触及到了不一样的人生,拓宽了巨大的想象空间,当然,她也因此小有名气。
林湄又拿起手边的名单,猜测着这些名字背后有着怎样的不平凡的经历。
“林湄,接电话。”那边张萍又喊了起来。
林湄走过去,对她笑了笑,以示谢意。
“林湄,手机又忘记开了吧!你的麻烦来了。”又是刘云婧的声音。
“怎么,你们又闹矛盾了?”林湄说的“你们”是指刘云婧和她的新任男朋友――电脑公司的技术员刘强。刘云婧离婚两年了,热心做媒的人不少,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里,她认识了这个技术员,互相都很有好感,就交往起来。可是刘云婧是独生女,自我意识比较强,两个人难免就磕磕碰碰。每当这时,林湄就充当起救火队员的角色。
“想哪儿去了?是刘煜,他要请咱们俩吃饭。我猜,他要请的人是你,我不过是一个陪衬。我没敢替你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他的婚姻很幸福。本来是可以去的,但是,我手头有几个专访要写,很重要的。所以,只好先谢谢他,就说以后有空再说。”
“我看也对。好,就这么办。”
林湄放下电话,侧头想了想,她和刘煜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了。昨日聚会之前,林湄的心里还存着和他长谈一次的渴望,而那夜之后,她突然明白这已经没有必要――他们都已经涉过那条曾经渲沸的河流。这河流在你不太会游泳的时候,对它充满了好奇,你会想要顺流而下做一次历险。而在你学会了游泳之后,即便水性很好也不愿逆行回游,去寻找曾经的驿站。更何况,现在你已经清楚地看到来路并没有美丽的风景,而是漩涡满布,礁石丛生,岸边也长满了衰草,风雨已毁掉了路标,连那曾经深深眷恋的沙洲也没入了水底。
在她心里,刘煜终于由一个省略号变成了句号。现在,她要做的只是好好地爱她的彭堃,好好地经营她自己的未来。
彭堃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他呢?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忙么?中午一起吃饭?
她等了片刻,收到了回信:不行,公司开会,下午再联系。
她有点失望,两天没见了,不,确切地说是一天半,可是她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是陷在爱情中的人写的!
又想远了,她拍了拍头。她的思绪总是快速而跳跃的,常常由此端联想到彼端,正适合她做记者这个行当。她凭着这种千变万化的直感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她的时尚版传递出一种与这个社会相配合的轻松、幽默和温馨,而她的人物专访则横跨了多个领域,笔锋犀利、思路新颖,字里行间流逸着睿智与才情。前者为她的个性所包容,后者为她的勤奋与聪慧所驾驭。站在这两者的交叉点上,她俯视众生,便营造出一份独特的超越于普通女人之外的风情。
林湄喜欢看月亮,月的第一个微小的变化都能牵挂劝她的思绪。在她心中,月是圆满的象征。每个人心都应该有月,而且应该有两个月亮—一个是爱情之月,一个是事业之月。此刻,她觉得这两个月亮都已经藏在她的心中,虽然不是最圆满,但她自认为是幸福的。如果不是与刘煜的重逢,她是不会望向来时路的。一个女人,一生总会遇到一些能够影响她生命的人,或者是左右她成长道路的事情,在她的生命里,应该有三个比较重要的男人:刘煜是第一个,令他饱尝了爱情的苦涩,令她陷入感情的低谷;第二个人是成文斌,他把带入一征感情的荒漠,让她陷入对未来的茫然;高其昌是第三个,扮演着一个把她从低谷中拉出来,带着她走进一条适合她前行的道路的,类似于向导的角色。
第二章 昔月迷津渡
第二章 昔月迷津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林湄16岁,却读到了高二。“少有的聪慧”是老师们对她的评价。而她除了聪慧只有聪慧。她的家境并不宽裕,父母又都是普通工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常常望着天上的月亮猜测着,那么美丽的月亮为什么如此善变?她虚构了许多关于月亮的传奇,其中一个就是月亮是一个善变的女子,以各种面貌迷惑喜欢他的男人,一如聊斋里的狐狸精。
高中的生活是铁灰色的,她像龟兔赛跑中的乌龟,不停地爬行着必须要考进一所好大学,成为一个著名的学者。这个愿望像一颗硕大的月亮挂在她的梦里。
新年到了,班里缺一个参加全校的新年联欢会的节目。怎么才能不输给别的班级呢?浓眉大眼的班长刘煜组织大家开会商量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方案被否定,大家都很挠头,而她竟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我想写一个相声,不知道行不行?”
刘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如十六的月亮。
“相声?好呀,写来看吧。”那眼神充满了喜悦与意外。
相声写完了,足足有五分钟,几乎是一气呵成,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曲艺作品将数十部中外名著的题目串联成一个故事。(其灵感自然来自她读过的文学名著)节目第一次在全班朗诵时,就让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可相声写出来了,难题又来了没人肯演。最后,班长用乞求的目光对着她:
“那么,就由我和你一起表演吧。东西是你写的,背起来比较容易……”那样的浓眉大眼,那样的乞求的神色 ,无疑是一只火把点亮了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表现欲,她居然答应了。
节目成功了,他们的表演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就是在那一阵阵的掌声中吧,她站在他的身边红了脸。初恋的种子就在这脸红的一刹那播下了。
她喜欢他了,这喜欢就像上弦月一点一点地膨胀。
可是,刘煜好像并没有像她一样的想法。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女孩,据说有频繁出入他家的田恬,有偷偷给他塞纸条的梁燕,有漂亮的李菲。这让林湄很是惆怅,平平常常的她,拿什么跟别人比呢?她的成绩一点一点地下滑,父亲跟她瞪起了眼,甚至警告她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就别回家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也知道,她必须跟他挑明。
于是,在一次晚自习后,她在角落里拦住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么?”
显然,刘煜有些突然,他愣了一阵:“喜欢?不知道。”
“如果你不喜欢就说出来好了。可我喜欢你。”
“现在谈这个问题不合适吧。”
“谁问你合不合适了?如果你喜欢我,我就等你。但是别和别人在一起。”
“以后再说吧”说了这句话,他逃开了。
林湄很是沮丧,那一夜,她一直睡不着,那以后,她也睡不着。而刘煜似乎有意疏远了她,对别的女孩倒是更热情了。她猜,他一定没瞧得起她。她失望极了。
林湄开始忧郁了,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下课的时候也总是盯着一个地方发愣那个地方是刘煜的座位。而这个位置即或有人,也不会回应她的期待。
林湄开始写诗,那种很朦胧很惆怅的丁香一样的诗。那些诗很快将一个日记本填满了。日记本的每一页都是粉紫色的,印着水波的底纹,每一页的中央都有一个鹅黄色的弯月的影子……
很美很美的诗,很幽怨很朦胧的感觉。
当时有一部电影,名字叫《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那么她的惆怅是不是初恋,林湄搞不大清楚,可是她陷进这种迷惘里无以自拔。
越是聪慧的女孩越容易迷失。林湄为自己的迷失付出了代价她落榜了。刘煜考上一所市属的中专,曾经在他身边停留的女孩,风一样的都消散了。这令林湄有些痛快。她进了补习学校因为大学是一定要读的,一直盼望子女成才的父母这样坚持。一个梦化成了青烟,另一个梦不能一样破碎。林湄把那本诗集塞在书堆的最底层,并发誓忘记它。
依然紧张的复读季节是黑色的。或许是年轻的缘故,她几乎将浓眉大眼的刘煜忘记了。
一段日子过后,新年又来了。盛载着祝福的贺卡雪片一般地飞来了,林湄只是淡淡地读了,又淡淡地把它们收进书包。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的午后,林湄收到刘煜的贺卡,这又勾起起了刚刚忘记的往事,她恨恨地在心里骂道:这家伙害我还不够惨么?!她刚想把它丢进垃圾箱又停住了,正犹豫着,耳畔响起了一个男声:“怎么我这么没面子?新年贺卡都没人看?”林湄忙回头,寄贺卡的人竟在眼前呢!
“怎么是你?你还会给我寄贺卡?”
“为什么不能?我们学校放假了,回来看看几个老同学呀,不欢迎么?”
“如果是来看我,当然欢迎,只怕……”
话音未定,几个男生从后面跑上来架起刘煜的胳膊就跑了,踢踢哒哒的脚步中夹着他扔下的一句话:“我给你写信!” 林湄站在那里,笑了。
信是一封接一封寄来的,许多令林湄脸红心跳的话都在信里。她感觉自己的天空一下子由黑色变成了浅蓝,她的笑声也清脆起来。
七月来到了,这次林湄考得不错师范大学教育管理系。等待大学通知书的日子是个灿烂的季节,林湄和刘煜常常一起到郊外玩,她真的感受到生命的快乐和爱情的甜蜜。
通知书终于到了,林湄喜气洋洋地去刘煜家,准备让他分享自己的快乐。她连蹦带跳地来到刘煜家门前,刚要举手敲门,突然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浅浅的啜泣声:
“这个林湄绝对不行,她的爸妈都是普通工人,长得也不讨人喜欢……”这是刘煜母亲。
“她有什么不好?她开朗、聪明,人缘也好……难道只有你喜欢的才是好女孩?!”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张阿姨家的田恬多好,当初不是三天两头到咱家来么?她爸爸又是局长,将来……再说,她现在这病,不也和你有关系么?”
“田恬瞧得起谁呀,又爱在背后讲人家的闲话,我看不惯。”
“不行,今天你不听我的,就别叫我妈!”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林湄听不下去了,她冲下楼,脑子里不停地旋转着刚才那些话:“田恬,生病,局长,家庭不好,不喜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感觉事情有些糟糕,最令她害怕的是:刘煜是个孝子,母亲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今天这场争论既然因她而起,那么……她使劲甩甩头,不敢继续想,只等着刘煜来跟她解释。
可是,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眼看着她就要去学校报到,刘煜仍旧没有出现。林湄像掉进了一个冰窖,被牢牢地冻住了。她只好让刘云婧去刘煜家约他出来。刘云婧回来后告诉她:刘煜已经开学了,并且转到另外一所学校。
一句话都没有交待么?林湄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那么不真实,跟你又玩又笑又赌咒发誓说要和你共渡美好时光的人就这么一下子消失了?!她从书堆里把那本诗集挖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着,泪水像决了堤的海水恣意地流了下来。那一页一页的鹅黄的月亮被泪水淹没了,每页都是一弯湿淋淋的月牙儿。
林湄断断续续地哭了一个月,开始四处打听刘煜的讯息,打听到了就开始一封一封地写信。发出的信却没带回一点回音,哪怕是片言只字。她又开始在那个日记本上写字,每页都是一弯水月亮。
又一个新年到了,林湄接到了刘煜寄给他的第二张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