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亮-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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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婧,你知道么,我想感谢你很久了,从念书那阵子起。我很少有女朋友,你是唯一的一个,我对你无话不谈,你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我,帮助我,实在是我的幸运。我也曾想,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会成为一个变态的女人。”
“也许吧。很多女生都不喜欢你的锋芒,你的聪明,你让她们显得太小了,而我在你的聪明照耀下却开出了花朵。这也是你不知道的吧。”刘云婧边说,边用茶匙搅着咖啡杯里的那些小小的泡沫,那些过去的时光仿佛就在这泡沫间起起伏伏,让她们不胜感喟。
又过了不久,成文斌从美国寄来一些钱,加上稿费,林湄提前还清了欠债。她居然有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紧接着高其昌又通过招聘的形式让她成了《C城晚报》的一名合同制记者。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是毕竟又前进了一步。
签合同的那天下午,高其昌坚决让林湄请客,林湄喜滋滋地答应了,几个熟识的经常在一起写稿子的朋友,男男女女,八、九位闹了一个下午,还策划出了第二部报告文学集的运作方案。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酒已足,饭已饱,却没人提出回家。于是,有人提议唱歌,林湄就挥着手和众人一起钻进了KTV。
歌厅这样的场合,林湄来的次数很少,她总觉得一走进这里,人与人的关系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而她是特别想把人与人的关系弄清楚的那种。尤其是男女关系,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恋人,要么是夫妻。
此刻,混乱而又放肆的喊声充斥着她的神经,令她觉得世界一下子颠倒了过来,歌难道是可以用这种方式唱的吗?想起从前和小肖恋爱时,她挽着他的手臂在山间小路上散步,她边走边用轻柔的嗓音一只一只地唱着情歌。那种感觉怕是再也找不到了,岁月令她的嗓音暗哑!
灯光暗沉沉的,她看不清人们的脸,只见到点点光斑闪电般地在人的身上滑过来滑过去。高其昌捉住她的胳膊跳了一只舞。她不明白这怎么能算是跳舞,只能说是走路,还不是很好的“走”,是被人推来搡去地“走”。高其昌满身的烟味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他的脸离她特别的近,又高又凸的额头在各色光斑的点缀下更是光怪陆离,不是普通的怪诞。她不能想象在这张脸下面,会藏着真诚的感情。一曲末了,高其昌在停下的一刹,狠狠地在她的腰上拧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心里气得很,又没办法说什么。她暗暗骂道:小人!
于是,她不再跳舞,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籽坐在沙发上剥着,做一个旁观者。这时,她才发现,平日里那些文质彬彬的文化人原来都有另一张面孔……那么她是不是也这样呢?她有些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喝也喝够了,嚎也嚎够了,熬到曲终人息,大家纷纷乘了出租车各奔东西。她付了帐,走到歌厅门口,高其昌正扶着同来的女记者丁薇薇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却是怪怪的。林湄无法预见他的怪,是针对她还是别人,所以就招来一辆出租车,把他们两个都推进了车里,然后付了车钱,说了地点,让司机快走。高其昌刚要冲她摆手,却打了一个嗝,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林湄笑得有点坏,看着车驶进了夜幕……
就在这个夏天,林湄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第四个重要的男人彭堃。
第三章 明月几时有
第三章 明月几时有
彭堃的鹏达大厦刚刚建成,做为C市最大的商业零售企业,自然备受各界的关注。刚刚进入报社工作不久的林湄恰在此时接受了采访总经理彭堃的任务。
八月的午后,阳光毫无遮拦地射入室内,彭堃就站在这阳光之中,一种暖暖的印象在她的心里泛滥开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林湄的心格外地晴朗。彭堃开口了,他浓浓的、亮亮的、缓慢的语调仿佛从积聚了几千年的云层后面传达出来似的,显得特别的厚重而富有质感,让她从头顶到脚底产生了一种力量。
那天,她对他进行了长达1个小时的采访。这在彭堃,绝对是开了先例。彭堃从来都不喜欢女记者――她们在各种公众场合里,风风火火地炫耀自己并不纯色的羽毛;她们没有什么才能,却要人们去崇拜或羡慕。而那些稍有姿色的女记者更是骄傲得一塌糊涂,仿佛所有的男人都必须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他喜欢的女人应该蕴藉而含蓄,就像月光,无声无息地把妩媚和温情洒落下来。而这样的女人在他的经历中是不存在的。那天,他并没计划讲些什么,答应采访也仅是想给在市政府工作的一个朋友面子。他找出一些资料,预备三言两语就结束采访。
林湄的出现却扰乱了他的计划。这个女人并不很年轻,也不是很美,面部轮廓清晰,明亮的眼睛像一潭清澈的湖水,只是略显忧郁;她的嗓音是柔柔亮亮的,拓宽了他对她的想象空间;她的语言不卑不亢,在十分明了地表达了来意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彭堃说话。
林湄的这种样子倒让彭堃一下子局促起来,他在心里问自己:她也是女记者吗?这个问题在他的大脑经历了短暂的停顿后得出了答案――她是,是一个特别的女记者。可是她为什么不像别的女记者那样张扬地大笑,并随意地翻看他办公桌上的东西呢?他实在是困惑。他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名片――林湄。随后,他轻轻地微笑了:
“林小姐很喜欢《诗经》吗?”
“是的,很淳朴的诗风,我喜欢。”林湄含蓄地笑了一下。她的心里也有一丝的惊异:这个年代经商的男人大都铜臭十足,没有几个人的大脑会打上文化的烙印。从外貌判断, 彭堃应该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按常理推测不会有特别高的学历,然而他懂《诗经》呢!那是多么遥远的文学。她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小姐姓林,名字又嵌着芳草凄凄的湄字,真的是很美的意境。”
林湄扬起了眉毛,开心地笑了,赞美的话谁都爱听,况且这赞美很不俗气:“很好的赞美,我受之有愧。那么,彭总经理,请您谈谈您的自然情况吧。我需要的是您的成长经历、创业过程以及对未来的设想。”
彭堃的心帆一下子就被鼓动了。对方这一笑,一扫刚才的忧郁,很有一种百花齐放的春日的感觉,于是,他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侃侃而谈……
从艰难的青少年时期,到高中毕业后做临时工;从改革开放初期在路边摆小摊的到东挪西借了几千块钱在市场租个小柜台卖服装,再到拥有几百万资产的不平常的故事;从对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认识,到复关对当地经济的影响,他镇定自若而纵横捭阖。
林湄从没想到传说中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靠摆小摊发家的彭堃有着这样感人的经历,她随着他的讲述时而忧叹,时而激赏,时而意气昂扬……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彭堃是个暴发户,彭堃架子大得不得了,彭堃拒人于千里之外,彭堃没有文化素养。现在这一切传言都变得不堪一击。敬意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
采访结束了,林湄足足记了十几页,她微笑着向彭堃告别:“您让我感动,也让我振奋,谢谢。”她是发自内心地说这番话的。然后,她主动伸出了手――这在她也是个特例――她不喜欢握手这个平常的礼节。
几天后,C城晚报的头版头题刊出了彭堃的照片和长达五千字的人物专访――几乎占去了整个版面的三分之二。彭堃一字一句地读过之后,为作者洗炼的文笔所折服。林湄这个名字连同那个蒹葭苍苍的诗经的意境一同印在他的脑子里。他毫不费力地断言:他们还会再见。
林湄对自己的文字也爱不释手,文章写得出奇地顺利,洋洋洒洒毫无阻滞。她希望自己将要采访的人都要像彭堃――这样,那么她的工作会变成享受而不是任务。后来,她独自去参观了彭堃的鹏达大厦,对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做了研究。这样的行为与她以往的风格是不相称的――以前她写完一个人就把那页翻了过去,但这次,她就是忍不住。
《C城晚报》的总编高其昌也为那篇文章激动不已,因为这完全堵住了那些编辑记者们的嘴巴。林湄是他力荐到报社工作的,虽然已有足够的文章证明林湄的能力,但大多数人都认为林湄是他高其昌的又一个“花瓶”,因而在背地里颇有微词。现在,谁还敢低估林湄呢?而他在征服林湄的道路上又向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他让林湄从学校跨进了新闻界这片广阔的天空,做为回报,林湄理应投怀送抱。尽管她一直对他退避三舍,不过,想来现在终于轮到他高其昌摘果子了。在他的心里,只有林湄这样内外兼修的女人才最能提高他的身价,才能丰富他的生活。如果他得到林湄――他曾经想过――他将把那份写满了他情人的名单撕得粉碎。这在C城的文化圈子里也将成为一段精彩的谈资。
然而,种种努力均未奏效。林湄始终像一条美丽的鱼,色彩艳丽却又滑不溜手,对他总是若即若离。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去捕捉她:他出言试探,林湄顾左右而言他,他采取一些小小的猎艳伎俩,她就像一只机灵的兔子,随时随地能想出办法逃出猎人的枪口。不过,他还是有信心的!以他在报社的位置,如果搞不定一个记者,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况且,他带她走南闯北,“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在思维古典的林湄身上会起作用的。更何况,林湄的丈夫已经出国了,深闺寂寞,他岂有不成功之理?!当下,他便拨通了电话,约林湄吃午饭,说是要替她庆贺。林湄问他,可不可以多带个朋友?高其昌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这个时候最好顺着她。
到了饭店,林湄已经到了。高其昌十分兴奋,可细瞧林湄带来的女人却有些恼火――是报社的记者丁薇薇。这个女人比林湄小两岁,还没有结婚。如果没有林湄比着,他一定会考虑将她划进那份名单里的。“少了灵性,多了泼辣;少了能力,多了媚俗”这是丁薇薇与林湄的区别。熊掌与鱼不可兼得,他很懂这个道理。
菜上来了,酒也斟上了,丁薇薇便忙起来,很有些喧宾夺主的架势。她的嘴机关枪似地放个不停,时而还飞给高其昌一个眼风。高其昌十分开心地笑纳了。这一切都落到林湄的眼里,她微笑着什么都不说。一杯白酒下肚,丁薇薇的动作便有些过,她挟起一筷子肉片举到半空,突然停住,看那架势,很有点要喂给高其昌吃的意味。林湄愣了,高其昌也愣了,幸好,这筷子只一停,便又送进丁薇薇自己的嘴里。
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高其昌很无奈,要说的话什么都没说上――白吃了,但不走不行了,丁薇薇的酒劲上来了,如果被她粘住可不是好办的。他付了帐,三个人出了饭店。林湄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就在车开的一刹那,她看见丁薇薇挤进了另一辆车坐在了高其昌的身边。她忍不住笑了――高其昌的心事她哪里会不知道?!可她不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在这个圈子里,虽然她行走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两年,可其间的环节她看得明白――她绝不能得罪总编的。
那篇关于彭堃的专访真正奠定了林湄在C城晚报的地位,每当她参加某个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总有人指指点点,她俨然已是众人眼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林湄自己固然有些沾沾自喜,但同时也明白了要做一个优秀的记者,除了要有浓厚的文字功底外,还要碰到好的采访对象,好的题材,好的机遇。在心底里,她对彭堃又多了几分感激。于是,她常常在喝茶或者是在喝咖啡的时候想起那个标记了企业家符号的男人。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常常想起他,他们不过仅有一面之缘!
林湄在心里期待着与彭堃再次的邂逅,她以为鹏达大厦进驻第一批域外投资商的时候应该就有可能――因为那样她将对他进行第二次采访。哪知在短短的3个月后,他们就完成了这次邂逅。
那时,已经是十二月。政府组织一批企业家赴上海市学习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新经验,各新闻单位都派记者进行跟踪报道。这样的采访根本没有施展才华的地方,林湄本是不屑于去的,况且第二本报告文学集的采访任务进展颇为顺利,她脱不开身。可是,计划派去的记者突然生病住院,报社一线记者不足,高其昌亲自同林湄商量,她只好勉为其难,登上了南去的火车。所以,他们的这次相遇来得十分偶然。但也正是因为偶然,才更让林湄断定两人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
上车之后,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了一本《现代企业管理全书》看了起来。其他的记者们凑在一起,甩起了扑克,笑声、喊声不绝于耳。林湄望着他们笑了笑,摇摇头,她觉得自己已经落伍了。许多人都不晓得,女记者也要吃青春饭――年轻有朝气的时候要南征北战,车马劳顿,一过了三十岁,尤其是结婚生子后,不定时的工作便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今,她已经三十二岁,喜欢做的事情跟他们相去甚远。一位同行曾经说:当你无法欣赏流行歌曲时,你的心便已经老了;当你无法沉醉于麻将的围城中,你便已跟不上潮流的节拍。这两样她都不爱,她爱的是中国画、古典曲,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看书最好。至于选择读企业管理,是她近期计划的一项――她要写的人物和事件多涉及工商业,不懂得相关知识会让被采访者瞧不起的,这是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的事。书中的文字看起来枯燥,她读来却觉得趣味横生。
列车走了两个多小时,一本书她读了近半,林湄放下书,闭上眼睛休息起来。列车正在行进中,发出了“咣当咣当”的声响,像在哼奏催眠曲,她的神思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不是在南方去,而是沿着时光隧道,向记忆的深处驶去。说真的,她很喜欢坐车,一坐车,她就有一种把一切都交付出去的轻松感。起点已远远抛在后面,终点还遥遥难期,行在中途,人们想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火车有它自己的路线,人们无法改变。这两年,在汽车、火车上颠簸都成了常事――采访对象常常是不确定的,本来计划好要去某个地方,到了那里,却常常扑空,或者发生变故,你就只能临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