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亮-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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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柔软起来,让她有一种要模拟它们的冲动。这样的花,从她手底下诞生的瞬间,就把生命定格成永恒,没有四时的兴谢,永远生如夏花。就像那些美丽而简单的爱情,纵使时间短暂也在情人的心里凝固成了一生不变的风景。
拖着两口袋的花艺原料,林湄风尘仆仆的回到店里。小惠一见她回来,就兴奋地向她报帐:最好的一天,店里的销售额达到了800元。林湄也高兴着,看着时间刚刚2点钟,也不好给彭堃打电话,就洗了脸,把做水晶花的流程向小惠一一交待着。小惠听得啧啧赞叹,非让林湄做一朵让她看看。
刚学会一样手艺的人,总免不了想向人炫耀一下,更何况观众又鼓掌又叫好呢。林湄便把做花的工具找出来,堆在一边:钳子、剪子、小刀、套管,还有各色的花胶树脂溶液。这些花胶树脂溶液全是日本进口,有种淡淡的花香,各种主色鲜艳异常,还可以随意调配,特别好用。这就是水晶花的主料了。两个人正一样一样地摆弄着,水晶帘子响了,两人忙抬头去看,却是彭堃来了。
小惠虽然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但乖巧得很,从不曾探问。彭堃来了,她就溜在一边。
“几时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不过,我算准了你这时该到家了,就偷空跑了来。咦,这就是做水晶花吗?我倒要欣赏欣赏。”说完,彭堃含笑坐在一边。当着小惠的面,林湄也不好有什么亲热的表示,心底却是相当的喜悦,既然他来了,正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技术。林湄用特制铁丝一根一根地在套管的帮助下弯成花瓣和树叶的形状:按一朵花的不同层次,做出几片大花瓣,几片中花瓣,几片小花瓣,直到配在花朵下面的花萼、大小叶子,还有未开的小小花蕾。然后,把做好的花瓣放入已经盛在小碗里的花胶树脂溶液里,沾满了溶液再拿出来,静置了几分钟等它晾干,一朵晶莹剔透的花就算做好了。
花做完了,林湄笑着看着彭堃,彭堃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才惊叹着:“如果假以时日,形成个人的风格,或者标新立异,一定很有市场的。怎么说呢,这东西光怪陆离的,放在灯光下,更令人迷惑。”
小惠有些看呆了,伸出手去摸,溶液已经凝固住了:“天,太奇妙了!”
“是呀,我第一次看到师傅做的时候,像你一样呢。现在,做这种手工花有个新名词,叫EIY,就是把个人的审美情趣融入到手工制作中去的意思。在南方很有市场,而且,那边的水晶花店也不多呢,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林湄的语气里透着骄傲。
小惠拈起那朵花仔细地看,然后说:“明天,我不做毛线娃娃了,林姐,你教我做这个吧。”
“你急什么呀,会教你的,等你手艺熟了,咱们的店可就火了。”
“如果需要开股份公司的话,我算一股。”彭堃在一边打趣着。
“林姐,你们聊吧,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林湄两个便进了里间。彭堃轻轻地拥抱了林湄后,便坐在缝纫机前的椅子上。林湄有些好奇地问:“今天你家的‘特工’都休息了吗?”
“不是,公司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组织员工分批出去旅游。明天,第一批就出发了,彭丹和沈文霞都要去,她去买点必备品,我就抽空看看你,再向你请假。”
“我才回,你就又要走,要去多少天呢?”林湄的语气里透出失望。
“五、六天吧。如果可能,我提前回。”
“没关系,别为难了,好容易才有机会陪她们出去玩,别扫兴。我也没什么事,记得给我电话就好。”
“唉,真是烦呀。你这么想,真令我感动。可是亏待了你呢!如果她们不去,我一定要带你去的。”
“没关系呀,机会总会有的。”说这话的时候,林湄都觉得那种机会其实是遥遥无期的。
“那么,你好好做花吧。出来一周了,报社那边也要去一趟吧,如果你的笔生锈了,我可不答应!”
“嗯,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要不,咱们一起走吧。”林湄点着头。
于是两个人就一同出了店门。
彭堃走了,林湄却忙了起来,报社有两个专访的任务又派给了她,只好白天抽空采访,晚上赶工。
灯下,小健伏在桌子上写作业,林湄就坐在电脑前写稿子。这样的气氛,是林湄熟悉并喜欢的。
九点多,小健该睡觉了,林湄看着他洗漱完毕上了床,自己又坐在电脑前。困意像一团乌云似地罩了过来,林湄打了两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小挂历。今天是几号了呢?22还是23?当她确定了是23号时,突然有些呆了,不会吧,都23号了,怎么自己每月一次的“好朋友”还没有来?困意一下子被吓跑了,她忙把月历翻到前一页,一个红圈赫然圈在12那个数字上――过了11天了。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怀孕了那可就惨了。她提心吊胆地想了一会儿,穿上衣服跑下了楼。
楼下不远处有一间24小时服务的药店,她冲进去买了盒早孕试纸,然后就回了家――她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看着试纸上两条醒目的红线――阳性,她咬了咬嘴唇――果然!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彭堃呢?已经晚上9点半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行!只好等明天了。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下去了,触目所及,所有的东西都多了两条红线!然后,那红线又幻化出了无数条,在她眼前清晰地摇晃着。一定要解决的!
第二天上午,林湄就去了医院。医生同样给她做了化验,结果自然也是相同的。
“最好在七周内做人工流产,否则会很麻烦的。”医生这样子建议。林湄算了算,现在已经42天了。她愁烦着回到家――不管女人怎么坚强,对这种事总是有着天生的恐惧。
好容易捱到了傍晚,她心事重重地拨了彭堃的电话――电话铃寂寂地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听。她就继续拨下去,等下去。心里的焦躁像肥皂的泡沫越聚越多,她想也许彭堃此刻正在向放电话的地方跑呢,或许正在掏钥匙开门。于是,她就一直举着话筒听着,希望与绝望交替起伏,要找到他的念头却因为焦虑而越来越执着。
电话足足响了十分钟,还是没人接听。想发个短信过去,又怕电话真的不在他的手里,泄露了秘密。只好再捱一天吧。哪知道,第二天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如果说昨天是人机分离,今天彭堃看到那么多的未接电话,应该给她回话呀,至少发个短信,询问一下。可是没有。林湄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这一天却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傍晚时分,她带着最后一次的念头,又拨了电话,还是什么都听不到。她绝望了,那么疼她的大哥忘了她么?她的泪泛滥着,她的手颤抖着,她咬了咬下唇,发了一条短信:有事,急找。放下电话,她抹了把泪,看来,只能独自面对现实了。这样想着,心里就充满了慷慨赴死的悲壮。
突然,外面传来了很响的雷声,千军万马般从天上滚过去,也从林湄的心里滚过。紧接着便下起了雨,雷声和闪电在她的心底勾画出一个不寻常的夜。她只能这样决定,只能这样子走下去。此刻,她丝毫没有责怪彭堃的念头,只是懊悔着自己的鲁莽,自己的过失。时间已经搭建了一个惯性的坡让她滑,她停不住,也不想停住,就只好那样子滑下去,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何时才是尽头。如果说,她心底还有一点点怨的话,便是怨这样的雷雨不是在她的心空下泛滥,因为雷雨纵然大,但毕竟不会很久。雨后,则又是一个丽日晴天。而她呢,也会有一方晴空么?
终于,她再次走进了医院的妇科手术室,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躺在手术台上,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器具已经伸入她身体的深处,寻找那小小的胚囊――医生们是这么叫的,因为只有七周多,还不能叫胚胎。但名称不重要,反正是一个刚刚开始的生命。医生在一边叮嘱着:“别紧张,很快的。”她却更加紧张起来,甚至觉得听见了一个纤细的声音在啼哭。突然,从那里传递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感――钝钝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张着嘴在撕咬她,由于时间长的缘故,她开始感到麻木。她的神思就在这种痛里飘怱起来,像一缕烟,缭绕着,膨胀着,一寸寸地茫然地扩散开去。她张开嘴,想呻吟一声,但没有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医生对护士说:“好了。”接着,那护士把托盘端到她的眼前,让她看那红红白白的东西:“做完了。胚囊在这儿,你看看。”林湄神思恍惚地瞟了一眼,却不敢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个东西。护士扶着她下了床,她的腿一软,险些跌倒。
妇科门诊的患者不少,可供休息的床都占用了,护士只好把林湄扶到走廊里候诊的长椅上。“回去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多休息。你的脸苍白得厉害,有些贫血吧。”林湄闭着眼道了谢。她就歪在那里,听得面前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杂乱而拖沓。心里的怨又扩散开来。她想起儿子两岁时,她做过一次人工流产,那次也是独自来的,成文斌知道,却没当回事,认为不过是人工流产,小手术而已。那阵子她也怨过,只是因为没有现在的感觉,那种怨在心里盘踞了几日就消散了。好像只休息了一天,她就又快乐地上班去了。而现在,也许是因为她的华年已经过去了,她的心特别憔悴,特别希望有一个人守在自己的身边,尤其是那个一起制造这个结果的人。
彭堃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个下雨天,刘云婧在茶馆里的谶语却一下子清晰起来:“你会很难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她真的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就踏上了这条雾气昭昭的路来。彭堃的脸在她的记忆里开始一点一点地模糊,甚至她觉得,怎么努力也记不起来的他的轮廓。她开始怀疑在自己的过去里是否真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这样想着,恨意便自心底破土萌芽。
林湄就这样苍白着脸,闭着眼,把头倚在长椅的靠背上,她准备积聚些力气和勇气回家去。这样子呆了十几分钟,潜意识里忽然觉得有人站在面前,她想,也许是她坐的这个位置刚刚是属于某个人的,现在人家来要回,于是睁开眼,准备站起。哪知,眼前赫然就是三天来音信杳无,令她绝望的彭堃。
彭堃的头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也是一脸的倦容。他望住林湄的眼神是混杂着疑问的惊悸。林湄的心陡地一缩,刚要开口问:大哥怎么了?却又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彭丹与另一个满脸疤痕的五十多岁的女人――那一定是沈文霞了!她这句话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无论他如何,自有妻子、女儿的照顾,委实不必她去操心的。
彭丹是记得她的,就问:“林小姐怎么也在这里?生病了么?还是……”
仓促之中,林湄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是,是陪朋友。我看看她,去卫生间了。”便快步向走廊另一边走去。那里是医院的侧门。恰好,一辆出租车正停在那里,她开了门坐了进去。司机回头问:“小姐,去哪里?”林湄这才有气无力地说了家的地址。
彭丹见林湄走得突兀,很奇怪地自言自语:“这林小姐倒是惜字如金呀。”抬头却见彭堃也正发着愣。
“小丹,你认识她吗?”沈文霞问道。
“公司的兼职呀。晚报的记者。”
“哦,我记起来了,老彭,她就是你提过的林湄吧。”
“啊,是,是。”彭堃的语调有些发颤。
“还有一项彩超没有做了,一定要全面检查,别落下后遗症。”沈文霞扶着彭堃向前走。
彭堃的脑子却依然混沌,林湄怎么了?脸色苍白得让他心碎?昨天晚上,他才在手机里发现了一条短信,以及足足40个的未接电话――号码都是林湄的。当时他就在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等他避开沈文霞和彭丹的视线往回打,听到的却只有“已关机”的提示语。没有严重的事,林湄是不会这样打电话的,偏偏这两天出去玩,他一是认为出来时一切都交待好了,不会有大事;二是恰好手机没电了,留在客房里充电;三是觉得去爬山,电话实在是累赘,就跟服务员交待了,没有随身带着。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6点多,大家都嚷着饿,去餐厅吃饭,他也没着急看电话。难不成真的有严重的事?他思来想去,放不下心,坐在沙发上猜测着林湄会怎么样。这40几个电话和短信就像一块通红的火炭烫着他的心,他站起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回去的念头海潮般地越涨越高。终于,他对沈文霞说:“公司给我打了个电话,有重要的事,天还早,我回去看看,没事的话,明天再赶回来。”沈文霞满腹狐疑,指着满天的乌云说道:“不会有大事的。就是有,你看看天,要下雨了,都是山路,能走吗?不如明早再回吧。”
“不行,公司里打来十几个电话,我一定要回去。”他的语气十分的坚决。
沈文霞知道他的脾气,知道拦不住,就出去喊司机,哪知老王却不知躲到哪里玩去了。这功夫,彭堃已经上了车,启动车子,任凭沈文霞喊叫,径自开出了宾馆的大门。
一路上,彭堃心急如焚,他胡乱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林湄生病了,或者是小健病了,再或者店里遇到棘手的事。不管是哪种,都应该是让林湄应付不了的麻烦,否则,以她的坚强和倔强是决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这样想着,更觉事情严重,一颗心就在半空中悬着,扑扑地摇晃着。走了一半路的时候,天空中打了几个爆闪,传来几声炸雷,黄豆般大的雨滴发狠似地从空中倾泻下来。听得啪啪的闷响,似乎能把地砸出坑来,天色很暗,车灯射出去的光照得见雨滴溅起的白烟,几分钟的功夫就是雨水横流,那些铁丝般的斜而有力的雨点,砸得车顶轰然作响。车的四周是一片滔滔的水世界。他的耳际是庞大的轰鸣声,轰鸣中,他看不清路了。前面,一团突兀的影子突然横在路上,他躲闪不及,右手一打方向盘,车子便滑进了路边的树林里,撞到了树上,车子一歪,翻了过去。他的头好像是撞到了车顶,林湄的样子在他眼前一闪之后,意识就变成了黑洞,无限制地扩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