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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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的神色,卓其打趣道:“感觉不错?”
“很好。”林夕梦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
卓其说:“感觉好不好并不重要,关键是能不能赚到钱。”
“我想……能啊,怎么能不赚钱呢?你想想,搞装饰工程眼下最赚钱。只要有工程,就能赚到钱。我有那么多朋友,不用说别人,就陈暑秋一个也就够了。他一句话,给个几十万工程,稳拿几万提成不成问题。”
卓其笑道:“是吗?俺卓其还有那么大的福气?”
看到卓其并不怀疑她说这些话的真实性,林夕梦放下心来,坐在床边与渐渐成熟的林瑾儿聊了起来。自从林夕梦在婚姻上令父亲林天明失望后,林天明便把全部心力用到林瑾儿身上,对林瑾儿严加看管,不允许有任何男性接近她。林瑾儿从小极为孝顺,体谅到父母的苦心,也就发誓决不像姐姐一样早恋早婚,立誓干出一番事业,给父母争气,为林家增光。但是,最近,在美术专业报名考试时,班主任极力怂恿她报考全国几个最有名望的美术大学,理由是她艺术天赋好,美术专业在班中冒尖,报考专科之类普通院校太可惜。林瑾儿知道自己文化课成绩差,想上名牌大学必须专业与文化双过关,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报。她为自己挑选一所师专学校美术系,班主任却死活不让报。班主任的理由是惜才,眼盯着她报上三个名牌大学并把三张报名表格寄出去,这才喜上眉头。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三(2)
但仅仅过了一天,林瑾儿就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
原来,班中有一个男同学,是教育局一位局长的儿子,这位局长的儿子文化课成绩不错,但美术专业水平一般,而这所师专学校的美术系在白浪岛定向招生,名额只有一个。为把这个名额留给局长的儿子,让他绝对有把握地去通过专业这一关,班主任便不允许任何一个专业课超过局长儿子的同学去报考,因为这位局长的儿子,只要专业课这一关过去,也就一定考上了。
林瑾儿被这一圈套给气坏了,三张表格都已寄出,报名时间已过三天。望着善于阿谀逢迎附炎趋势的班主任和那个局长儿子两张喜滋滋的脸,她知道今年高考已无望,三年心血全要落空。于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天中午,趁大家午睡时间,林瑾儿从宿舍溜了出来,躲过传达室看门的老头,潜到教学楼教师办公室门前,从门的顶端爬进去,打开班主任抽屉,迅速翻找出一张已有学校盖章的空白报名表格。心惊肉跳的林瑾儿从办公室爬出来时跌倒了,腿上流着血,但已顾不得疼痛,迅速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填写完表格,然后一口气跑到一个同学家,请求他在邮电局工作的父亲帮忙,把邮戳时间提前三天……
姐妹俩越说越兴奋,这令卓其有些不耐烦,但因为林夕梦刚刚带回可能赚钱的好消息,他也就比平时随和了一些。尽管如此,林夕梦还是怕卓其不高兴,便婉转地让妹妹改日再来。送林瑾儿出门时,林夕梦塞给她十元钱,林瑾儿不要,她硬是塞进她包里。紧张的复习高考,使林瑾儿缺乏营养,林夕梦心疼妹妹,总想帮妹妹一点,无奈自己也经济拮据。
送走了林瑾儿,林夕梦心里琢磨着如何向卓其解释给妹妹钱的事情。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四(1)
星期一学校召开了关于迎接统考事宜的全体教师会。对教育事业尽心竭力的老校长,本来就阴沉的面孔又多了几分威严,因为初二一位代数教师送来流产手术的假条。他说如果这次丢掉传统第一,个人要负全部责任,因为这是人为的。他的口气是愤怒的。屋里死一般沉寂。
回到办公室,林夕梦开始批阅测验卷。猛然,卷子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体跃入她的眼帘:“考试的日子怎么过啊!怎么过???!!!”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微笑着把这张卷子送到对桌“统考标准”眼前,示意她看。
“统考标准”是杜玉芬的外号。杜玉芬每当与人家争执不下时,便会甩出她的王牌“按统考标准……”久而久之,大家背后便叫她“统考标准”。“统考标准”全身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只要是她任教班的语文课,年年统考成绩第一,十几年没有能出其右者。林夕梦来到这个学校,却威胁到她的地位。令她无法容忍和接受的并不是这个宝座的失去,而是林夕梦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教师。林夕梦不刻蜡纸,不印复习资料,不加班加点,甚至不写教案。这样的年轻人,怎么能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统考标准”看完后,脸色都变了,怒骂起来:“没法过就去死!谁还拦着来?”
办公室里的学生有的愕然,有的偷笑,更有一个学生小声嘀咕:“好死不如赖活着。”
“统考标准”大吼一声:“朱一明!你再嚷,我一脚踢出你去!”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林夕梦因自己引出这场小小风波感到很懊丧,但又不便开口。一抬头,正对着“统考标准”那张布满细密皱纹的愤怒面庞。她的心一下子失去平衡。老师,学生;学生,老师……这二者在她心中迅速变换,变换。因为有学生,所以才需要老师?还是因为有老师,才出来一帮学生?在当老师之前,师生之情在林夕梦心中是多么美好,然而,自从她当上老师,却总觉得有点怀疑。老师真正爱学生吗?如果不是为了分数,他能像对待自己父母那样?
“报告,”进来一位学生班长,站在门口,朝“统考标准”班主任汇报,“这节课是音乐,请老师安排。”
“背地理题,快回去告诉同学们。”地理教师抢先一步说。
“不行!这节归语文,都去背语文!”班主任权威性更大一些。
班长迟疑不决,站在那里为难地说:“几何老师已经让课代表在黑板上抄题了。”
“ 统考标准”暴怒,大声命令:“不行!这节课法定要学语文,听到了吗?快回去告诉同学都学语文。”
班长奉命离开,一溜小跑。
“给我学语文哦──”
“统考标准”又补足音量。
那班长早已不见人影。
林夕梦暗暗感到好笑。这些老师究竟是对学生负责还是对自己负责呢?
连续几天,林夕梦沉迷于樊田夫所描绘的那个神奇的世界里。她终于明白,樊田夫面临着已经拉开的商业战场,他犹如一头雄狮,急切地渴望一位助手。这个助手是他的翅膀,他要上天,就助他上天之力;他要入地,就送他到他所需要去的地方;时刻注视着他翻天覆地,腾云驾雾,并与他出生入死,同甘共苦。
林夕梦觉得自己就是樊田夫所需这个助手的最佳人选。不用说在梧桐,就是在更大的区域内,除了她林夕梦,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呢?可是,那天她的外在形象也实在太那个了。每当想到这里,她就痛悔不已。她不由得又一次痛恨起那些在此之前遇到的所有男人。那些男人曾使她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打扮自己啊,可是,那简直是一些……正在思忖着,有人叫她,说校门口有人找她。她站起来,来到校门口,原来是尤心善从白浪岛来了。
尤心善一见到林夕梦就露出那种兴致勃勃的哈哈笑声,转眼间,又换上那副愁眉哭脸的模样。林夕梦一看就心烦,又不便说什么。尤心善是那种典型的具有恋母情结的男人,教养颇好,但精神上尚未断奶。他从懂事起就知道给被软禁起来的“右派”父亲通风报信;从上小学起就懂得拼命给老师家干活,以换得老师对他这个“地主后代”加“反革命”狗崽子的一点信任。林夕梦曾因他有良好的教养,想竭力塑造这个男人,但很快发现,在那样一个魁伟高大的体内,竟是一堆荒芜得毫无生气的枯枝烂叶。他对人生,对生活的态度消极到令人想起“死灰不能复燃”。她终于明白,一个没有学问的人,表面的教养越好,就越俗不可耐,就如眼前的尤心善;而相反,一个没有良好教养的人,他的知识再多,与之相处也是一件非常糟糕和可怕的事情,就如卓其。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四(2)
“你怎么来的?”林夕梦问。
“搭教委车来的。”他说。
“哦,有事吗?”
“没有事,我生病了,初诊是神经性头痛,怀疑大脑长了瘤子。”
他皱着眉头,说话语气很悲伤。“真的,林老师,我是活不了大年纪的,也就是五六十岁而已。”
活到五六十岁现在有必要担心吗?林夕梦在心里感到可笑,但没说出来,装出也很悲伤的样子,对他表示关心,劝他抓紧时间确诊,治疗,并说了一大堆安慰话。其实,这完全多余,因为他那紧缩的眉头,哭丧的腔调,俨然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她便问起他的近况,他便开始摇头叹气 , 说老婆言行往往使他因看不顺眼而动怒,整天思念她又不能相见;加上近几个月时常头痛欲裂,所以很痛苦,只有当夜里梦到夕梦时,心情才会舒畅一些。她不得不再一次劝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念我。我说过,这是一个泡影,很快就消失了……”
尤心善悲伤地缩眉摇头,阻止她说出这类话。
望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说:“实质上,尤心善,你只是欣赏我的外形;你不可能领悟到我内在的东西。而比我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你完全可以另去喜欢别的女人。”
尤心善痛苦万状地立即加以否定:“不可能了,林老师,千万不要这样说。”
望着这个魁伟高大仪表堂堂的男人,林夕梦心里一直在为他的外强中干而惋惜,于是,不得不打开窗户说亮话了:“说良心话,我同情过你,但是,我从没有爱上你。我对男人要求太苛刻,这是你所不清楚的。我现在很难预料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一位我理想中的男人,一位让我死心蹋地的男人;能否如愿,我不去管,无论怎样,这是我永恒的追求,朝求到,暮死去,也无憾。我已经将自己一生勾勒个大概。我爱卓其,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替代的,除非我被上天惩死,否则,我将永远如此深爱他的。尤其经历了那场婚姻危机之后,我越来越清楚:我永远也不可能离开卓其;如果我离开了他,他就毁了,而我也就不复存在。那天你说,‘下辈子嫁给我吧',被我当即拒绝,这使你一直很失望,很痛苦,也很不理解。是的,心善,我不能嫁给你。我下辈子,再下辈子,还是要嫁给卓其的。”
尤心善立刻说:“他值得你这样吗?”
林夕梦口气坚决地说:“在你们外人看来,卓其不配我吗?错了。他比你们任何一个男人都胜一筹。不错,他身上确实有令我无法忍受的缺点与弱点,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正直的男人。这比起那些口是心非、外强中干、道貌岸然的家 伙强百倍、千倍、万倍。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师长,我的恋人,我的根基,即使有一天,他因不能理解我的感情需要而离开我,我也是如此地挚爱他,如此地关注他,如此地袒护他。到那一天,我也不可能走向你,这是我所清楚的,因为我不想骗你。你太善良,又太属于童心,这是我无力改变的。当你在信中反复称呼我为母亲的时候,我就清楚这一点。我爱孩子,但我绝不会去爱一个称呼我妈妈的同龄男人。还有,我现在已绝非是一个世俗所能承认的那种纯情女子,也绝不会是一个爱得专一的女人。我会去喜欢我欣赏的所有男人,也就很难说,我是否有一天会爱上他们,请你相信这种事实吧。即使现在我不告诉你,将来你也总会明白,或有人告诉你。因为我毕竟不爱你,也就无所谓怕刺痛你。而我对卓其,就必须像医生对待自己的病人一样,因为我爱他,唯恐刺痛他。假若将来有一天我不爱他,也许就会像讲给你一样讲给他听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尤心善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说:“林老师,你将他太理想化了,就像西方人对耶稣那样,不过,如果没有你的话,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知识。”
“同样道理,没有卓其,也就没有今天你面前的林夕梦。”林夕梦很激动地说。她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卓其有轻看低估之意,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病态心理。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四(3)
尤心善已感到无话可说,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打发走尤心善,林夕梦回到办公室,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天啊,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是些蠢猪,是些混蛋……林夕梦在心里骂了起来。
当然,林夕梦所痛恨的男人们并不包括魏珂,也并不包括卓其的。
魏珂是让林夕梦情窦初开的男人。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英子约她去邻村看电影。电影是在露天庄稼场园上放映的。上演的是《一江春水向东流》,附近几个村子的男女老少上千人聚在空场上,很是热闹。中场换片子时,观众骚乱地伸胳膊伸腿休息,还不时有人吹口哨。
林夕梦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看天幕上的点点繁星。夜风习习,吹得她心旷神怡,浮想联翩。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她不禁转头望去。
在她背后,有一双眼睛,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朦胧与真挚,正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和面庞。那是一个男孩的眼睛,她的视线一接触到这双眼睛,便被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她微张着嘴,心狂乱地跳着。“啊,你!”她慌乱地说。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男孩子并不说什么,只是牢牢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吸进自己眼睛里。电影继续上演时,她坐正身子,却再也无心看电影。她感到身后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电影散场,回家路上,她感到来时那条弯曲的乡村小路,突然变成一条宽阔无比笔直平坦的大路;明明没有月光,四周漆黑一片,她却感到凡她所经过的路面,金光灿烂,光芒四射。她精神全然恍惚,满脸发烫,心脏狂跳,一路飞快地跑着,根本不顾英子在哪里。她一口气跑回家。几天后,她在校园里发现了那个男孩子,看着他走进同年级另一个班的教室去。后来,课间时,两个人时常在校园里远远地目光相遇,相互谁也不说话,但相视的目光又似乎倾诉了许多,许多。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终于知道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