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个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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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喝大多。”
“你放心,再喝,我都不会失礼于你。”
董昕答:“我很有信心,你的名气与器量都比我大。”
他走了。
程真有点累,这时的大色,同晨据曦不多,正好趁机会补一觉。
可是她又不允许自己那么颓丧,只得沐浴更衣上街去。
她在银行办完事走上商场,看到新一季衣裳,驻足欣赏。
橱窗室有人与她打招呼,程真隔着玻璃看清楚了,不禁心虚地退后一步。
袁小琤向她招手,与她一起的太太群一齐转过身子来看着程真。
程真硬着头皮走进店内。
袁小琤笑说:“陪亲友买东西。”
有点无奈,有点疲倦,大概来了已经有些时候了,舍命陪君子,东看西看,亲眷只
是不愿走,三四个太太一共拎着十包八包衣物,还有人在试身间努力。
袁小琤真是温驯,程真自问办不到,她自己一年才买三次衣裳,而且是独行侠,速
战速决。
程真轻轻说:“转头去喝杯热而甜的可可,力气会回来。”
袁小琤却笑说:“那边有套衣服,最适合你不过。”
她领程真过去看。
程真一瞄,但笑不语,差远了,她不穿半透明料子,也不喜亮片,更不会选蝴蝶边。
“你看,纯灰紫色,刚配你。”
程真一点儿也不动心。
“我穿纯色不好看,我肤色太白。”
这时,试身间里太太出来了,穿一件雪青底子鹅黄及翠绿大花连身裙,程真目定口
呆,百货识百客,没话可说。
她向袁小琤道别。
袁小琤却说:“毓川在冲绳。”
程真一愣。
“去了好几天了,每一日都想念他,”她情绪有点儿低落,“他不在身边,许多事
不能下决定。”
程真唯唯喏喏。
“越来越少时间陪我了。”
程真看看表,“我约了人。”
“改天我们出来吃饭。”
程真点点头,临走再看了看那太太身上斑斓的裙子。
衣服是好衣服,穿在不合衬的身体上,统共穿坏了。
正像董昕与程真均算好人,可是缘分已尽,不再匹配。
自超级市场回家,打开冰箱填满,才松口气,电话铃响。
是刘群找她,声音有异,“程真,你方便回来一次吗?”
“看是什么要事?”
“程真,这些日子,赵百川一直没有出院。”
噫,程真心底“咚”一声。
“他的伤口不愈,医生加以详细检验,发觉他患癌,坏组织在肝与肾内发现,他的
情绪非常坏,你可愿意回来劝他几句?”
“我马上来。”
刘群松口气,“你真够朋友。”
“他心情如何?给我一个心理准备。”
“他今晨割脉自杀,大量失血。”
程真一怔,“我马上来。”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去。
程真一时间没找到董昕,只在他秘书处留言,她收拾了一件行李便叫计程车到飞机
场。
她是出惯差的人,丝毫不觉有异,跑天下是生活一部分,在飞机上明正言顺可以休
息,不过仍然希望飞行速度可以比现时快一倍。
赵百川是老同事了,人称铁汉,做事全心全意,全力以赴,丝毫不在意经济效益,
多年来左手赚右手去,环境不算好,这番出了事,后果堪虞。
程真与他走的是两条路,平时不相往来,可是她尊重他,他也不小觑她,彼此欣赏。
整个航程都索然无味,明明是好人,偏偏有这等遭遇,没意思。
下了飞机,本来预备直赴公寓卸下行李,一出关,只见人头涌涌,挤得水泄不通,
一问,才知道台风过境,正悬挂三号风球。
糟糕,等车怕要三小时。
正皱眉头,忽然见到有人高举纸牌,上书程真小姐四个字。
程真松口气,好一个刘群,想得周到。
她迎上去,“我是程真。”
那人松口气,“程小姐,请随我来。”
他是一个穿深色制服的司机。
程真心中打一个突,报馆司机几时这样整齐了。
司机领她到一辆黑色大车面前。
程真抬起头来,“慢着,是谁派你来?”
司机十分意外,“程小姐,是孙毓川先生。”
程真一怔,手扶在车门上,过一会儿才说:“先送我到山顶医院。”
回头一看,轮候计程车的人龙弯弯曲曲,见首不见尾,却一辆空车也没有,这可要
等到几时去?
程真抚额称幸,上车就走。
到了医院,她吩咐司机等她下来。
她蹬蹬蹬跑进医院大堂,一闻到消毒药水味道,忽然之间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电梯门一打开,迎面碰见刘群,四只手一把拉住。
“你怎么哭了?我们想来想去,就数你一张嘴最厉害,故把你请来游说百川为生命
斗争,可是你看你,一副打败仗的样子。”
“百川有无买保险?”程真抹干眼泪。
“他哪里晓得有这种门路。”
“惨。”
“正是,平时一提到钱,就觉得庸俗不堪,烦琐可厌,口口声声不讲钱,这一下,
正中资方下怀,许多人以为不讲钱就难能可贵,你倒开口看看,鬼同你讲那个,求仁得
仁,现在好了,一个老婆三个孩子,怎么办!?”
“你别急。”
“他老婆哭得死去活来,愁云惨雾,像一出惨情电影,可是还不能控诉这吃人社会,
只能怪老赵没计算。”
到了病房门口,两人静下来。
程真深呼吸,换上一个微笑,推门进去。
她以为走错房间,两张病床上均躺着骨瘦如柴的病人,面孔好比骷髅。
她刚想退出,忽听得有人叫她:“程真,这边。”
她呆住了。
“老赵?”
他明明是个体重七十多公斤的大汉,短短个多月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赵,是你?”
“程真,你怎么回来了?”他挣扎着。
程真按住他,可不就是他,英雄只怕病来磨,程真恻然,轻轻说:“我不大适应,
我掛住大家,借一点点借口就跑回来。”
只听得赵百川道:“倒也好,刚好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是什么话。”
“程真,你是爽快人,你看我,哪里还有得救,不必自欺欺人,越是治疗,越受折
磨。”
“这又不对了,医生说治,就得治。”
“程真,我害怕。”
他掩住脸,双手簌簌发抖。
“百川,你听我说,百川——”
他忽然嚎叫起来,声音中充满悸惧,看护闻声进来,替他注射,一边把程真与刘群
赶出病房。
程真颓然,“我明天再来。”
“我送你回去。”
“我有车。”
刘群一怔,“谁的车?”
程真不会瞒刘群,“孙毓川。”
刘群不语,看着天空,叹一口气,“程真,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看生命何等
脆弱,能快乐且快乐。”
程真点点头。
她请司机驶到琴瑟路她娘家去。
与母亲寒暄几句讲好改天吃晚饭就走了。
在车里问司机:“这个台风,叫什么名字?”
司机答:“叫奥菲莉亚。”
程真一怔。
过些时又问:“刮得成吗?”
“已经远离本市直赴海南岛。”
程真松口气。
到了公寓司机说:“孙先生吩咐我明早九时来候。”
程真说:“不用了,我自己有办法,你替我向孙先生道谢。”
司机仍然笑吟吟,“孙先生吩咐我在这里等。”
程真忍不住问一句:“他人呢?”
司机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程真这才取过简单行李回熟悉的小公寓,宾至如归,推开窗,邻居搓麻将的声浪排
山倒海而来。
她一看表,十一点半,大乐,探头出窗,大声叫:“过了十一点了,再不住声,要
报警了!”
接着听到邻居喃喃咒骂声,到底收了牌局。
程真觉得无限亲切,取出新鲜床单铺好睡上去,室内十分清洁,想必是母亲定期着
人来收拾。
分期付款买这幢公寓之际还没认识董昕。
那时年轻,真怕会在这个丫角终老,一到假期,连个说话人的都没有,慌忙地四处
约会亲友,多委屈迁就她都肯……真傻。
现在只希望可以躲在这里一辈子。
程真淋浴更衣,累,但是睡不着。
刘群拨电话来,“我知道你还没睡。”
“想起老赵,心头上仿佛压着一块大石,”程真难过,“几时我们这些人不必身后
萧条就是大跃进了。”
刘群说:“你不用,程真,董昕会好好对待你。”
“我与董昕已濒临分手。”
“他要面子,他是大男人作风,他一定会替你料理后事。”刘群看得很准。
程真啼笑皆非,“谢谢你,我自己也有能力。”
“老赵的孩子还小,而且还有三个,吃起来穿起来非同小可,差不多大小,又得齐
齐缴付学费,这年头养孩子决非农业时代加双筷子那么简单。”
程真无话可说。
“我们此刻在进打捐募运动,你捐个十万八万吧。”
程真落下泪来。
“哭什么,你又不是拿不出来。”
“我明日交支票给你。”
“程真,好心有好报。”
“我不要酬劳,我只想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睡一觉。”
董昕的电话跟着来了。
“刚才我已经打过,没人听,你还没到家。”
“谢谢你关心。”
“赵百川如何?”董昕问。
“你记得这个人?”
“记得,在我俩婚礼上,他大肆抨击政府,众亲友为之侧目,一家五口,占了半张
桌子。”
“是,是他。”
“最大的孩子今年才十五六岁吧?”
“不错,刚要进大学,这才叫人难过。”
“你尽量帮他忙,我支持你。”
程真感激,“董昕,在这种事上头,你还是黑白分明。”
“好好休息,替我问候妈妈。”
程真或许会后悔结婚,但是她不会后悔嫁给董昕。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现金支票出门与刘群会合,才九点多,街上已经人挤人,肩摩肩,
程真把手袋挂肩上,用手紧紧握着,习以为常,她知道她到家了。
昨日那辆车果然在门口等她,她上车,与司机打招呼。
在约定地方见到刘群,“来,我们去吃道地广东茶。”
嘈吵的茶楼,说话几乎听不清楚,可是谁在乎,程真迅速填饱肚子。
声浪分贝已达不健康程度,可是填充了程真空虚的心灵,她在这里长大,市内所有
缺点都属理所当然。
她俩随即去探访赵氏。
赵太太双目如鸽蛋般肿,已无言语。
刘群对她说:“我陪你去把捐款存入户口。”
她们去了,程真与老赵单独相处。
程真把报上头条读给他听。
老赵情况比昨夜好得多,面露笑容,可是双目深陷,形容枯稿,已不是当日那个老
赵。
“几时做手术?”
老赵要过一刻才答:“医生说不用了。”
程真立刻明白,握住老赵的手。
“我现在想开了,安静等待那一天来临,程真,他朝汝体也相同,不过,遗憾的是,
看不到三个孩子结婚生子。”
程真毫不犹疑地说:“一定出人头地。”
“替我看着他们。”
“我会的。”
“程真,听说你特地回来看我。”
“我是闲人,不比他们,他们忙得死去活来。”
“我后悔没有抽多些时间出来陪伴家人。”
“用懊悔,将来在天国相聚,有更美好时日。”
“程真,我们会到天国去吗?”
“你肯定会,老赵,你是公认好人,我,我就差一点了,”程真颇有自知之明,
“我太爱恶作剧。”
老赵居然被程真引得笑出来。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
这些年来,她以为她对死亡已经颇有认识,可是老同事要提早告辞,她还是一样伤
心。
接着,老赵的三个孩子来了,最小那个还带着书包。
程真说:“我明日再来。”
“程真,不用了,你回去吧。”
“我陪你一个星期,不用讨价还价。”
刘群陪着程真到赵家与赵大太聊到生活细节,逐一商讨解决办法。
“把大儿送到加拿大来读书吧,”程真说,“我负责这三年开销,届时程功已毕业,
她可来接棒,做司机管接送,还有,跑跑腿当当差。”
赵太太无言,只是落泪。
“你放心,他出了身,自然会照顾弟妹,日子会熬过去的,坚强点。”
忽然之间,话说不下去了,程真站起来,离开赵家,上车,看到座位一侧放着一大
箱香槟。
她如获至宝,取过一瓶捧在怀中。
司机说:“孙先生唤人送来。”
如一直有人赞助香槟,真不在此生。
“替我向他道谢。”
“程小姐,他说今日下午到府上见你。”
程真吓一跳,“今日下午,几点钟?”
“他没说时间。”
岂有此理,下午可以自一时至五时半,整整四个半钟头,如何守候?
7
程真发呆,等,还是不等?
最好召一桌麻将,一边搓一边等,不至于浪费时间,这是妇女们打牌的至大原因?
车子到了家。
司机帮她把酒抬上去。
他要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