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性-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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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别的中队,我这可是为朋友,头一次扎针儿。”方指和马中对视了一下,觉得有理,都一齐点了一下头。兆龙马上又明白过来:“如果不方便找理由的话,找个茬打场架不就调了出去吗?退回入监队也是正常,反正我说了,用得着我的话言语。方指,再见。”
第三章第67节 计划收拾两个人
方指很惋惜地对马中说:“这小子……可惜走错了路,他不应该来这里呀,记住他,如果干得好,可考虑他的减刑问题。”人要是抽疯,八匹马也拉不住。不知道郑大顺哪根筋不对,饭也不吃,活也不干,整天一个人在号里低一声高一声地骂着:“操你妈……操你妈……”兆龙刚开始还忍得住,本来嘛,老婆给他戴个绿帽子,而自己也落下个遥遥的无期。可是慢慢的,兆龙就很生气,人都有个度,他真有些上脸,于是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一顿猛捶,打得郑大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兆龙也边喘着粗气边骂着:“你也太可气,哥儿几个整天累个贼死,想睡个安生觉都不行,要较劲儿,没人挡你,我们上班去,你折腾呀,偏在人多的时候,要想玩真的,跟队长磕去,撞墙,钉子、钥匙、锯条要不要,要我马上拿去,也他妈的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吓唬老百姓呢?”郑大顺本来就搓火,没招队长打骂,倒挨了同犯一顿揍,很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兆龙看着这场面,心里很不舒服:“男子汉大丈夫犯得起罪,就坐得起牢,还有脸哭呀,心情谁都理解,你的案子谁不知道,你比我小叫你一声兄弟,话难听可实在,那娘们儿可要可不要。是你的呀,打都打不走;不是你的呀,怎么都不是。你还年轻,出去后什么样的找不着,一个很烂的女人,不值得你留恋。你在外面都他妈胡搞,更何况你在里面。”梯子接过话来:“一年人等×也等,二年人等×不等,三年人×都不等。”兆龙骂着:“别费话,说正事呢,郑大顺我告诉你,在牢里做什么事,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要么就去轰轰烈烈地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么就低下头老老实实呆着,千万不要跟弟兄们过不去,谁也没招着你,就你苦,比你苦大仇深的多得是,谁也没像你德性,真丢老爷们儿的脸,何去何从,你丫想想吧。”还真灵,捅到他心眼里去了,原来他想见媳妇没台阶,怕接见哥儿几个笑话他,兆龙这一说,全解,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踏实。车间里热火朝天干得正欢,十一号机突然出现故障,需要换模子,兆龙赶到维修室,见老犯一把刀彭力正在聚精会神地写东西,近前一看,是北京市监狱的年度总结报告,工整的钢笔字,写出来跟打印没两样。兆龙服气地说:“一把刀,整个一个人工打字机,够牛×的,你赶紧去,机子坏了要换模子,抓紧点时间,要不又完不成任务,快去,完了咱爷们儿喝酒。”不一会儿工夫,换上了模子,兆龙打开二锅头喝了一口,将缸子转给一把刀:“爷们儿,喝着,不含糊,真人不露相呀。”推门进来的都都接上话茬:“那是,兆龙,咱们车间的模子全是老彭一手人工抠出来的,好活。爷们儿,干一个。爷们儿是老炮,五几年中国第一批教养的就有他一号,从新疆出来的人可不善。五几年刚解放,什么都有呀,历史反革命,旧社会的乱七八糟残渣余孽,十几万人在西北,是吧爷们儿?已经七进宫,每次都不超过三个月,可这次判得重呀,封底,无期呀。”兆龙边推让着酒边问:“爷们儿,多喝点,平日也喝不了那么多,都是一口半两的,今天您敞开着喝,管够。您这次为什么?”都都抢着先:“老×不爱说话,我替他说吧,有手艺,有绝活,拿手的刻圆章,整个章不超过五刀去,这可是顶尖的,人称一把刀,最高纪录是三刀,就一次对不对,老东西。这一次可够背的,也是他心黑,他瞄准了一家大商场,刻章仿造提货单,提走两大件,其中有一件是背投。你就别去了吧,还弄个二来回,又提走了一台彩电和一个电冰箱,行了吧?不行,还得继续黑,吃回头草,还是那家,把老×摁在那儿,打一价值,冤不冤呀,你说你什么不知道呀,还没毕业呢?真是,来,喝一口,说在疼处了吧,长点记性吧。”一把刀喝着酒,傻笑着,半天才捅出一句来:“兆龙爷们儿,刻圆章,找我。”逗得哥儿几个哈哈大笑,哈吃哈撮起来。罗克终于调走,兆龙去了一块心病,监狱历史上还没脱逃过人呢,这主儿早晚要点着导火索,爆炸升天的。兆龙这两天计划要收拾两个人,都是接见引起的事端。那天费青青刚落座,就对兆龙说:“刚才过来时,一个人叫我的名字,我一看以为是队长呢,扭头一瞧跟你穿的一样,挺熟脸不知道哪见过?”“哪个?”兆龙问。“就那个,最肥的那个。”费青青指认着。双方闲聊着,出来的时候,一阵叫骂声传过来:“你们别他妈的给我装孙子,就这么点钱,下回别来,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赶紧滚。”兆龙一看是自己小队的,以前是一个伙食团的,王兰启正破口大骂一位上年岁的老人,老人伤心的眼泪一行一行流淌着。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艰难地迈着步,缓缓走出接见室,兆龙告诉费青青将老人送回家,青青答应了。兆龙抬头看见郝队长正运着粗气,过去说:“大爷,这事交给我,保证让他饱和。”郝队长赶紧叮嘱:“千万别伤人。”“大爷,瞧好吧,这种人欠收拾。”“适可而止。”
第三章第68节 需要关爱的群体
“知道。”哈德门被兆龙找来,听他描述那个最胖的人,没容哈德门开口,说曹操,曹操到,那个胖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代英元,肥仔,你小丫挺的呀。”哈德门介绍着说,“经济案,几十万呢,这孙子有几个小蜜,老吹牛×,外面挺风光,跑这里减肥来了。”哈德门就没好话,也没放在眼里。“哈哥,给兄弟留点面儿,别老挤对我。兆龙哥们儿,我在外面认识费青青,人真水灵,谁跟了她可是福气。嘿嘿,身上白着呢。”代英元晃着脑袋,可他没想到,大祸离他已不远。“哥们儿,低头不见抬头见,冲着青青,咱们也是缘分,小意思,交个朋友。”他顺手拿出两条希尔顿。再傻的人,也明白怎么回事,哈德门要动手,被兆龙拦住。“谢谢,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不可能成朋友。”兆龙扬长而去,剩下的代英元拿着两条外烟直犯愣,圈里的人,打的就是自以为是,不长眼的。莫名其妙的王兰启被叫到了兆龙的组,都都大喊一声:“批斗会开始。”老满和大林子上去一人一个大脖拐砍上去,小迷糊眼睛的他立即歪在地上,一顿暴风骤雨的拳打脚踢,兆龙一挥手不要紧,这帮不省油的灯,不占便宜是王八蛋,呼啦全冲上去,连书记和老贼也解了解恨。足有二十多分钟,兆龙喊句停手,才放过兰瞎子。半天,王兰启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泥土,脸上没一块好地方,本来瘦瘦的瓜子脸,立马胖了许多。兆龙喝了口水:“你自我感觉挺好吧,兰瞎子,你说,全中队哪个队长最仁慈,从来没打过犯人的是谁?”“大爷。”“实话告诉你,能耐不小,能招上大爷恨你,本事、真正的本事。说你是个孙子吧,抬举你,你丫是个标准的畜生,丧尽天良,天打五雷轰,整个白眼儿狼。老太太是什么?那是咱们的妈,生你一场养你一场,养育之恩未报,倒骂起妈来了,遭罪吧你,瞧你就已经不错了,多大的年纪呀,走都走不动。你倒好,给这帮哥们儿在接见室露了一个大脸,你他妈的算哪路流氓,流氓的败类,合着老太太看你倒看出错来了。三青子,耍胳膊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是跟外面的仇人叫板,横着叫板叫到自己妈头上来,我耳根子软,你再骂两句,我听听。”低头不语的王兰君,低声说了句:“不骂,再也不敢。”“你嘴里跟含着热茄子似的,没听见,大声点。”“不骂了,再也不敢了。”兆龙气还没消:“十月怀胎,过鬼门关,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成人,不给家带什么好,你倒小母牛倒拉车——牛×在前。牛×得有个资格,不管你杀人也好,抢也好偷也好,给家里搁上十万,哥们儿服你,整个一掉个,开水浇坟——欺(沏)祖。你丫石头里蹦出来的,今儿打你是轻的,只要我今后不论从哪再听到你骂老太太,我天天打你一顿,只要我在一天,你孙子别想过踏实,不服也可以单挑。我随时候着你,能蹦出艳阳天去,还真瞧不起你,去到过道冲着墙,‘我是畜生’一百遍。都都,你盯着点,给他数着数,跟杂务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有什么娄子,找我。”又扭头问他:“兰瞎子,我不强求你,是念一百遍好,还是再挨揍饱了好,自己选择,我数十下,开始,一、二……”刚数到七,王兰君走到外面,大声地喊着:“我是畜生……”混蛋的声音在过道飘扬,全中队的人除了上班的以外,全都看着这稀奇的一幕,当得知情由后,又对兆龙有了新的了解,没有一个说过分的话。就在教训王兰启的当天深夜,有人碰醒了睡觉轻的兆龙,等他定睛一看,已经转身的郝忠队长,耐心地将每一个翻滚露在外面的身体一一盖上棉被,昏黄的长明灯,映照着老者苍白的头发。突然,老人用手捂住腹部,慢慢地跪在地上,兆龙赶紧过去,搀扶大爷。“大爷。”“喔,小点声,别惊醒他们。”“您怎么了?”“没事,老毛病,胃痛过一阵就好了。”“叫杂务去医院吧?”“别大惊小怪的。”话虽这么说,但兆龙清楚地看见大爷滚滚的汗珠,搀扶的手也明显感到老人微微颤抖。兆龙眼睛开始潮湿。“你怎么会儿女情长,那么没出息,别让我瞧不起你,我命令你睡觉。”大爷猛地甩开兆龙的胳膊,走了出去,两手却还紧紧地按住腹部。剩下兆龙一个人呆呆地在屋中央。流氓就是流氓,敢爱敢恨,孝敬父母,执著仗义,爱憎分明。人们想象中的监狱,是一群太多变态和疯狂的群体,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地狱,充满了暴力、邪恶、愚昧、自私、狂纵……这里其实生活着一群需要关爱的群体,一个渴望自由生活的群体,一个在忏悔中重新树立自尊的群体。马中叫兆龙和宝全一起到入监队接人。兆龙直接去见大良子,哥儿俩见面这亲呀,八秃也远远地跑过来,大良子兴奋地:“哥们儿,威名远扬天下呀,你的事都传到女队去了,上次我到医院看病,女队的大调度还打听你呢?真够牛的,怎么样,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下?”兆龙有点怵:“净瞎掰,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再说也出不来呀。”
第三章第69节 与兆龙相聚
大良子神秘地:“老外了不是,申请看病呀,找个磁器队长,全有了,开开窍吧,哥们儿。”宝全叫兆龙走,三人话别,新来的人兆龙觉得面熟,就死活想不起哪见过,等到中队在过道填表,兆龙一看帖子{24}:“易军”,抬头一看指着就说:“哥们儿,不认识了?再仔细看看。”将整个脸挪到他面前,“还不认识?我是兆龙。”他同时注意到易军戴的黑孝。 易军没想到多年以后,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与兆龙相聚,也管不了那么多,亲切地搂搂肩膀:“哥们儿,真不敢认,实在对不起。”“嘿,没事,都是这身衣服闹的。马中,人给我吧。”兆龙的话很管用,得到允许,兆龙直接将易军领到自己的号内,赶飞飞下来,让易军住到他的铺上,两个人见面都挺兴奋。易军开门见山:“哥们儿,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人和事,要共同御敌,一致对外。”兆龙赞许地:“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我所用,好手段。”“彼此,彼此,人到哪儿都要拔尖,就跟上次的偶遇,不是退一步,而是迈一步,海阔天空,那时起,我就认定你了。”兆龙兴奋:“我也一样同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缓缓身体。我可提醒你,这可是个没理可讲的地方。人呢,都是嘎杂琉璃球儿,也是人精,都是炸药,随时可以爆炸的,千万要多商量,否则吃亏,不是吓唬你,每天走在刀尖上,说不定谁踢你一下,光荣负伤。”“哥们儿这百十多斤,交给你。党啊,指条光明大道。”兆龙一乐:“没问题,条条大路通北京。”晚上进车间,兆龙示意易军干一天,说是干,没一个小时,就叫到后面接风去了。作陪的有黑头、都都,哈德门也溜了进来,正当防卫的宝全也到了位。当兆龙拿出两瓶二锅头往上一搁,望着瞪大眼睛的易军:“哥们儿,先上头堂课,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既来之,则安之,鬼有大小,人分等级,请端杯吧。放心,铁桶一般的严实,真正的堡垒户,干杯。在座的都是肝胆相照的铁子,为易军哥们儿接受再教育,干一个,都举杯欢迎。”众人都摸不清哥儿俩什么关系,兆龙就将奇异的偶然相见讲了一遍,哈德门大声嚷:“这更得喝了,你们哥儿俩,一个人仨,必须的,谁也不许装大个的。”兆龙对易军解释:“都是心意,入乡随俗吧。”易军是海量,见如此盛情就爽快与兆龙干杯,如此舒心的朋友,他豪情满怀地:“我初到,有劳哥们儿多多指点,我敬你们每人三个,我干掉,你们随意。”说罢一一敬酒,一连气十二杯下肚。黑头高兴地:“嘿,我说嘛,兆龙没有次朋友,咱们这个小团体,精兵强将,团结一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不服,咱就拉出去遛遛,但愿咱们在一起日子长久些。”兆龙打镲道:“在近十年内,您是长住户口,除非奇迹出现,但这是不可能的。”一片哄笑,黑头骂了句脏话。易军挺乐观:“想不到,哥们儿竟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看来我是错了,镀金是对的,没有蹲过监狱的人不是完整的人,千真万确。”兆龙正色地说:“哥们儿,千万不可乐观,黑暗的地方很多,你会遇到根本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共同面对吧,干杯。”过后的几天内,易军想吃点苦,兆龙也没加阻挡,让他随意,男人能上能下的品格两个人都具备。这天,兆龙和易军正沏着茶,闲谈之时,程为民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