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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我的父亲和母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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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跑来的买碗豆的人。挺章便对国因道,“这里恐怕不好找到好东西,买的人又多,不如我们到路上去等。”说罢带了国因出了集市,沿着山路走了一会,果然就有一个山民挑了一大箩筐的碗豆过来。挺章问他的价钱。这山民住得远,晚了怕着回不了家的,也不想耽搁,也不了解市场行情。报出来的价钱便宜许多。挺章也便买了下来,商量着又分了一半给国因。两人忙从原路反回。那国贵见两个人买的货物比他的碗豆好多了。颗粒又大,饱满,价钱比自己的好。心里面就有些不自在,只是心想,挺章和国因有了好货物竟然不想着他,好歹应该透个信儿。因道,“好了,大家各管各。”说罢,挑着担子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就走了。挺章见他走了,只得和国因商量着行程,慢慢回去。
挺章和国因的货物好,价钱好,一大早在旧城墙的市场卖了。两个人便相邀又一起去了进些货物。偏偏国贵的货物差些,守了大半天,也没卖掉。接近中午时分,那市管会的人出来寻拿又把他给拿住,没收了他的货物。回家来,曾得惠的外家亲戚中一个远房侄儿来串门。正和曾得惠闲聊。这曾家侄儿正说到农村吃不饱饭,大家没有气力来干活。大家都不愿意干活;生产就搞不好,搞不好生产自然又没气力。只道还是城市里好,每个人享受国家供应粮食,才8分八厘钱一斤的米。国贵正好窝了一肚子的火,就回道,“这米,再是便宜,还不是得拿钱去买。坐在县城里什么都要钱去买,不比得在农村只要拿把锄头就可以在地里去挖。如今这城市里也有多少象我们这种没有正式职业的居民,连这米钱也是难得挣回来的。”这曾家侄儿并不知道国贵今日火气。便道,“表叔那里知道,现在我在农村少有吃过饱饭的。每次到表叔这里,我方能吃的饱饭。你说肯在农村还是城市。”那曾得惠见丈夫神色异常,又见他空着手回来。便问他何事,国贵又道,“今日运气不好,被他们没收了。”曾得惠也只有叹了口气,回房准备煮饭,发现米口袋里剩下不多。便又叫国贵进屋子,拿了米口袋给国贵看。国贵低声道,“将就这些罢。”曾得惠忙道,“这点米,如何够那个大肚子吃。”“你没听他说,来我这里就是为吃报饭,我上辈子欠他的,要他吃饱饭,这屋子里人还吃不饱,那里去顾他。况且又不是什么直属亲戚。那有他这样,隔不了几日就要来一回,也不知道吃了我多少米娘。这亲戚处,礼节上应当礼尚往来,打轮子,也该我们吃他一回,才不至于太亏。他还安逸得好,自己家里饿饭,到我家里来掏。如今我们也只是量他送来的礼,备他的饭。他那包糖,市场上也只能换得几俩米。”说罢又提高桑门,“只有这点米了,就着点罢。”那曾家侄儿这才听出点名堂来。就想着如果这样走了,又不能要回自己的那包糖的。也就只好装糊涂,横竖混了这顿好的,也能够回乡下管些日子,多省些米来给老婆和孩子。主意打定,也就一心等着开饭。
曾得惠掏了米,下了锅,病中煎熬的老太太又说要吃点稀饭。一句话提醒了曾得惠。心想全部煮干饭,大家每个人,只吃的一小碗。全部煮成稀饭,又没尽到地主之宜。何不煮了少许干饭,大家吃得一小碗,再煮些稀饭。这样主意打定。也不露声色。
待吃饭时候,曾家侄儿上桌子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一味地吃干饭。那曾得惠见如次吃法,就给丈夫,和几岁的大女儿芳芳,各自盛了一碗干饭,又将剩下的全部舀在自己碗里。又抱住那饭橧子,用那舀饭瓢儿在饭橧子上狠劲地刮得呱呱作响;然后;大声叫道,“今天的饭刚刚合适。”一边说一边放下饭橧子,回头对侄儿道,“表侄儿,你不要客气,那里还有一大缸稀饭;你要吃饱!”
等这曾家侄儿再去舀那稀饭,见那稀饭只照着自己清晰的影子来。也就顾不得什么,还是喝了几大碗;吃了些泡菜。饭毕,又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回去。曾得惠听他要回去,忙道,“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好忙的,天远地远的,多耍几天才走吧。”一面说,却又一面把侄儿的行李塞在侄儿手里,赌住侄儿的退路。这曾家侄儿只得接过行李,口里还道,“不耍了,不耍了,屋里头活路多。等过些日子农闲了再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又向老太太道安。这曾得惠只在后面赌住他的退路。出了大门,这曾家侄儿一溜烟回家了,自此。再也没来过。
这里,国贵和曾徳惠又聊起今天的被市管会没收货物的事情。曾得惠因问何故惟独国贵的被没收,挺章和国因的却又没有。国贵只道他们的货物好些,价钱买的便宜。当然卖得快。曾得惠道,“可见,她们只是挑好的拣,把些差的留给了你——人心难测。没有说;有了好货物,也分点给我们。姊妹家理应彼此照应,她们两个到好,一有好东西,就不开腔,不出气——如今我们在这城市里,你亲姊妹都没有人肯照应。可惜我的姊妹大多在乡下。”一席话,提醒了国贵。“前些天,你老母亲进成说你的大哥做了公社书记。大家都跟着沾光不少,又说我们如果城市里面没有正式工作,不如下乡,回老家,姊妹多,大家互相可以照应的,凡事多几个人商量。”曾得惠忙道,“就是,现在,居住在城市里,表面上吃居民粮,那些农村的亲戚又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只一味地往我们这里来作客,我门又少有乡下去做客的。单这一项就不知道每年有多大亏空。再则,你老娘如今明说是跟着哥哥,紧挨得这么近,多少还不是要帮补他,也得不到个‘好’字。亲戚送给老母亲的礼品,他当哥的也从没有说给我们些。如此一来,我们的更要亏空重些。现在老母亲又病着,是个药罐罐,一时三刻死不了,光是药钱,我们也多少也可能贴进去,一旦老人家去了,我们还不是得搭着又去帮补些。依我之见,不如下乡,隔得远些,大家还好处事些。省了多少不该有的负担。将来,老人家有什么要帮补的,大家也是看得着的,不似现在,帮补了多少,都成了哥哥的功劳。反显得我们小气。”国贵想了想甚至觉得有理,又道,“这亲戚都是远香近臭的,大家还是分开住远些好。现在,下乡是个好办法,只是农村苦些。头俩年,也不知道农村死了多少的!”“苦什么,好歹有作书记的大哥照着我们,这年头,我那几个姊妹在乡下哪个不松活,都已经强过我们了。现在我们下乡,过些日子说不定比现在好过多少了。”国贵只道是还等一等。正说着,那居委会的张主任就上门来。国贵也就知道张主任是来劝自己下乡的。果然,张主任对国贵道,“你考虑怎么样了?”国贵道,“我还没有想好的。”张主任道,“国家现在对没有职业的居民的政策都是劝其下乡。我们这个居委会又多少人都想通了。就是你们这里两兄弟,只要你们愿意,政府还是给安家费用的——800块钱!”曾得惠道,“我们就是在商量的这个事情的。”张主任道,“你们没有职业,我们居委会会也是知道的,也不可能就靠做生意混一辈子。国家政策是不允许的居民做生意的,虽然说这些年管理得松了,实际上还是不允许的!到时候,政策下来了,你们不要说我们居委会没打招呼!我跟你说实际些,这里政策马上下来了,凡是没职业靠做生意的,我们都是要管理的,现在也先是劝其下乡,如果你们不听安排,我们就只有执行政策。”国贵一时沉默不语。张主任又道,“你好生考虑一下,今天这些话,你给你哥哥说一下。”说罢,就告辞了。
夜里,国贵又跟挺章说了自己打算。挺章道,“我们不下去,农村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就这样做点小生意,也比农村强的,况且你哥哥的身体你也应该清楚,不比得年轻时节,没有什么劳动力的。在乡下如何过得下去?”
那曾得惠又去了乡下,跟她当书记的大哥说了情况。他大哥自是劝告下乡,直接申请,把户口,下到曾家老房子,到时候他自有办法,又道,“现在政策也下来了,这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马上要被清理。”这曾得惠便打定注意,回来又劝国贵,只说是直接下乡到曾家老房子去。贵国也忙向居委会主任说了。那居委会主任满口应承。国贵又回来对老太太道,“茅草房子肘子乡。就这样定下了,更何况政府要补助我们下乡的800元的安家费用。”老太太已经60多岁的人了,想自己有病在身,活不了几年,希望两个儿子在自己身边,就对国贵道,“农村现在比城市里苦,多少农村人做梦都想来城市里。不知道你们如何打算的,竟然要下乡?";国贵道,”我有我的打算。等我下了乡,安排好了,我就来接你。”老太太道,“我看还是,等几天,你哥哥回来,问问你哥哥再说。”“这个,我心头有数,你们不用管。”国贵此时那里还听得进去。
国乡从云南回来,听老太太说起国贵准备下乡,便对兄弟道,“你就在城里坐点小生意,或喂点牲畜买卖,也是能够糊口的,何苦下乡去。你没听说头两年乡下饿死多少人。还有,那些农村的人,多少不是想方设法地来城市里面,还不就是巴望着靠亲戚偷偷地做点小生意,也想在城市里面找出路,市管会的撵都撵不回去。”国贵见哥哥反对,越发觉得应该下乡,隔大家远远的。那曾得惠生怕丈夫变了主意,一味的催促。国贵又去迁移了户籍,领了这政府的补贴,还没等乡下的茅屋完工,就请了两架牛车拉了家具就急忙走了。这里挺章又劝住国香道,“不去管他们,现在他手里有钱,只是怕我们去开口借他的。”
国贵下乡没几天,老太太旧疾开始发作,头昏耳鸣,懒进饮食。这日,老太太便要国香去替她买点药。国香正在和挺章算云南那边的帐目,也没怎么在意,就便顺便答了一句,道,“你还吃药!”老太太原本年纪大了,又是久病之人。这病情总是反复难愈。心情更是烦躁不安。如今身边小儿子又下乡去了,突然听得大儿子如此回她的话,只当国香吝啬钱财,不愿意,脱口就回敬说,“是,我不吃,你就多吃点。”原本是一句国香的无心话,却让老太太误会,以至于封了这句不中意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国香下半辈基本药不离口。以至无可奈何之际国乡说是老太太那句话,奏准了自己下半生。这是后话。
且说国贵在乡下呆了半个月,安排完毕,也和众社员出工几次,这日,就请假一天,又进县城赶场,顺便来国香家里,对自己的哥哥只说了乡下许多苦处来,劝哥哥且莫下乡。又说自己好得有书记大哥,明的,暗的帮忙自己,要不然也只有饿死在乡下。国香夫妻两个听罢,自是庆幸。
《第二章 我的母亲(五)》
    年底时候,老太太就去了。国乡通知国贵在乡下找了阴阳师傅,寻块风水宝地。那曾得惠因对丈夫说道,“娘是跟大哥的,原本就与我们不相干的,如今这地是我们找的,也算是尽儿子的孝心了。这棺木自当他当哥哥的去办。”这国贵就依照老婆的话回了哥哥道,“地找好了,棺木没有现成的。只合在县城现制,价钱也便宜些。”国香信以为真,只得托人在县城里找。刚好,挺生说挺心那里有口现城的棺木,原本是给攀文素准备的。现在国香急用也就先买了来。说到请做法事的和尚道士,挺生拍掌道,“还用到那里去请,挺心是现成的道士!乡下多少人都是他做的。”
说起挺心在乡下做道士的事情,还得追溯临解放那阵,挺德由于害怕“共产”就躲进了县城里的和尚庙,学了一两年的和尚。等局势平静了,乡下土改分田,他才回王家湾。虽然在和尚庙时间不长,却也学会了些简单的法事。这些年,经过些运动,在乡下已经难得找到正儿八经的和尚或道士,偶有哪家有丧事,这王挺德便去应个卯。做那法事,但缺人手,便拉挺心凑数。因此,这挺心闲了,也还用了些功抄送挺德手上那些经文,时间一长,两人却也能够互相扣手,又邀约了另外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应付乡下的丧事。现在,国香这里有了丧事,挺生当然就想起他来。如此一来,老太太的丧事办得较为妥当,并没出什么大的疏漏。至于大家如何哭丧,迎客,送葬等也不必一一细说。
忙碌了这丧礼,刚以为可以休息,国香才2岁的小女儿又生病了。慌得国香急忙拣了几副中药,吃了也不见效果,最后一副药还没吃完,那小姑娘就已经高烧,又去找那医生,医生只道,“急火攻心,只消加点退火去热的药。”国乡又拣了几副药。熬了两罐与小姑娘吃,不曾想,当夜就手脚冰凉。国香一怒之下,便把那剩下的药包好,天不亮就去找了那医生。那医生也不过是赔礼道歉,说尽好话;又退了所有的药钱。国香是心慈面善之人;见医生向他说好话下矮桩;也就只当着医生的面发了一阵牢骚;因想着小女儿已经去了;不论再怎么责备医生;也于事无补;只好就此做罢。
国香那年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刚走了老太太,又去了小女儿。眼见自己的兄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自己则接而连三地去了几个子女,不免又气又急,加上年轻时节出力早,已经有内伤,两下相加,这国香就咳嗽不止,夜不能寐,浑身无力。挺章接连给他拣了几副药。养了一月有余,才稍有好转。
这日,那居委会张主任又上门来做工作,劝国香两口子下乡,只说,“你的兄弟已经是下乡去了,你当哥哥的恐怕应该更明白事理些。”那国乡正受病煎熬,自己的亲人又刚死不久,心里面也是烦躁不安的,见她又来唠叨,便没有好声气对主任道,“兄弟下乡,那是他的事情。而且,他下乡,有个当书记的哥哥帮他,可以额外补助与他,挣公分也是要比常人多些的。我下乡,我就没有这么一个书记的哥哥来帮我,下了乡,好怕在乡下只有饿死好煞尾。”那张主任听罢,顿时铁青着脸,心里明白这国香说穿了就是不愿意下乡。因道,“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下乡。那我问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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