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女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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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想了,弄清楚又如何,她现在非走不可了。连梦想都抛弃了,最后根本无能使坏,她还是心软,不忍让妈妈一个人回去。梦想跟亲人,最后,还是不够坚持,牺牲自己。她有点瞧不起自己,永远自私不起,习惯当烂好人。
美里有些看开了,她是殷实的树,如何当一朵多刺任性的玫瑰?永远当不了,何苦表演?决定顺服母亲的愿望,回去做家人的依靠。
她回过头,强笑道:「谢谢这些日子的照顾啊……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很怀念这里,这是我出生到现在,最有趣的日子……」
竟然真的在跟他话别?宫蔚南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因为他听见自己开始胡说八道:「你走没关系,解说员也不是很必要的职位,只是你走了阿威会难过。」
「也许难过一阵子,不过小孩都这样,很快会忘记会习惯的。」
「你房间种那些盆栽呢?我很忙,我可没空帮你照顾。」
「我知道,我会将它们移到外面草地上,只要有阳光露水,虽然不能像我照顾得那么好,可是应该也活得下来,这不会让你麻烦。」
「农场有规定,离职要一个月前提出,你这么突然,这个月薪水会被扣,还是……等下个月再走?」
「没关系,这个月薪水不用给我了,下午我就会收好行李,把房间空出来。对了,我妈在我房里,她在帮我打包东西。」
「……」然后,他目眶好热,呼吸很痛。想挽留,但连挽留的理由,都来不及好好想,结果只是胡说八道着。
为什么?她的表情为什么这样哀伤?是什么让她非走不可?害她忧郁?让她连梦想都牺牲?看她忧郁苦恼,他体内有股温热的,久违的情感在沸腾,他激动起来,焦灼地,想给这女人什么,他转身凑近,想给她温情的,大大保护性的拥抱,想让她来依靠……但是,没察觉到他凑身过来,美里在同一时间,翻过身,走下床铺。结果他只揽到,凉凉的早晨空气,听见她说——「再见。」她开门离去。
他呆怔在床上,像被子弹打穿心脏,空荡荡。
房间下雪吗,为何这么冷?为何白昼膨胀得这样令他难受?这么亮,却觉得坐在暗里?他懒懒倒下,疲惫虚软,竭力回避感情,几时又偷偷渗透到心底?为什么不小心,让柔情密意又缝进肤内?先快乐得很,是啊,总是先快乐得很,然后,人一走,又痛得很。这可憎的感情,最憎是自己太愚蠢,又动心了。
4YT4YT4YT稍后,宫蔚南去找费美里。「至少等阿威回来再走,本来中午回来,但今天有户外教学可能到五点。」
「还是不要吧,」美里将衣服迭入行李箱,没看他。「我想在天黑前下山。」
「好,把钥匙放在桌上。」气恼她的无情,他转身就走。
王秋萍本来想跟老板打个招呼,谢谢他照顾女儿,可是看他脸很臭,态度不好,一句话也没说上。
「这就是你老板?看起来好难相处,真没礼貌,看到我也不打招呼。」
「他生病,身体不舒服。」
「你跟我回去是对的,这老板看起来很冷漠,不会对员工好……」
「妈,拜托不要批评他!」她用力关上行李箱。
「干么?说都不能说喔?我只是说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冷漠——」
「你不了解他,你乱批评什么!」她吼。看见母亲惊愕,教她意识到,是第一次对母亲这么凶。「对不起……」
离开时,天色阴霾,飘着雨,多雨的时节,是忧郁症患者最容易自杀的季节。
郑宇宙大献殷勤,帮美里搬行李到车上,目送美里离开。
从后视镜,看他在屋前挥手,像很舍不得她。但是美里知道,这男人要不多久,就会结交新欢,他爱热闹,他不像宫蔚南……
宫蔚南……美里心头一沈,他没来送她。
车驶过山林,路旁两排白千层,苍茫地润在雾中,像无声跟她再见。她眼角下意识搜寻那高大孤傲的的身影,当风景一幕幕飞逝,当失望一秒秒加重,呼吸渐渐混浊,眼眶热烫,而母亲不懂她的心痛,还在一旁叨絮着姊姊的事。
美里好想撇开这些棘手事,只想躲进那男人的怀抱里痛哭……其实好弱的,其实好想变无能、耍赖地,让人照顾。
宫蔚南,我不懂你……
为什么吻了我,却又说只是冲动?难道你把我当可以游戏的对象吗?
为什么有时觉得你深情,有时又觉得你太残酷?哪个才是你真正的面目?
第九章
美里跟母亲直接到林口的医院看姊姊。
到了病房,王秋萍说:「你跟你姊先聊,我下去买晚餐。」她离开,掩上房门,希望美里能让费樱霞改变。
费樱霞躺在单人病房,肚子绑束电子腰带,旁边搁着仪器,密密麻麻的电子数据起伏波动,发出规律的哔哔声。她笑嘻嘻地打量妹妹。「哇,气色很好嘛!在农场过得不错喔,皮肤好像变好了……」
竟还能笑得若无其事?美里怒瞪着。姊姊戴着彩色毛帽,显得脸更苍白了,但眼睛很精神,这姊姊啊,不知良心在哪。背叛妹妹,但过阵子,面对她,又笑嘻嘻的,仿佛那些决裂过的,都不存在。美里气着,不发一语。
费樱霞笑笑地说:「干么,特地来看我,又不说话?妈跟你告状喔?我没事,不用担心。」
唉,美里叹气,拉椅子过来坐。
费樱霞问妹妹:「农场的工作呢?可以这样跑来吗?」
「我辞了。」
「为什么?不是想开农场?」
「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妈全跟我说了!」她吼。
费樱霞脸色一沈。「如果你也是来劝的,省省吧,我不会改变心意。」
「妳不能生孩子!」美里光火。「医生说怀孕可能会诱发你的乳癌细胞,你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不听话?还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医生没说不可以,只是说有可能。」
「有可能就不行,趁现在才——」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主治医生,会把我转到这间医院?因为这里的儿童病房最先进,我医生说万一胎儿有什么状况,我可以马上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美里忍不住咆哮,真想干脆掐死她。「胎儿的健康是其次,最可怕的是你的健康,万一癌细胞又……」
「就算我活不久,也不放弃这个生命。」费樱霞坚定道。
「万一孩子保不住你也死了呢?」
「那就是我的命,我的选择我自己承担。」
「你可以承担吗?!你可以吗?」美里气吼:「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孩子生了有能力照顾吗?有健康的身体养他吗?你不能负责,你只是不断制造问题让我们帮你负责!」一想到姊姊不顾他们感受,执意冒险,一想到姊姊可能难产,还可能癌症复发,想到这些,这恐怖的死亡的阴影,教美里怕得发狂,好气她任性,气她不在乎他们有多怕失去她。
「也对啦……」费樱霞垂下眼眸,轻抚着肚子,柔声道:「也许就是知道有你们帮我,我才会这么勇敢,敢去冒险啊。」她竟还是笑笑地。「如果我因为生孩子死了,但要是孩子平安被生下来,我猜你一定会帮我顾得很好,所以我想生。而且我死了,你跟韩钟叙还是可以在一起,这样也不错!」
「你——」美里一阵晕眩,扶住额,突然,笑了。没错,这正是她那累死人不偿命的亲姊姊会说的,唉,她笑,又落下眼泪。
原来,这么怀念姊姊的口气,又气又爱,这就是做亲人的代价吧?一辈子抛不下的负担,时而甜蜜,时而受折磨,互相牵累,又互相依赖。这是亲人哪!
美里摇头笑,拿她没辙。「亏你说得出,真亏你讲得出口。抢走我未婚夫还不满足,现在又坚持不顾性命生孩子,然后出事,就把问题丢给我,脸皮真厚,只想到自己,也不想我会舍不得你……我也会怕啊……怕姊姊会死啊……」梗住话,手掩住额头,而泪凶猛倾落,一滴两滴,三、四滴,纷纷淌落下来。
费樱霞看着,伸出手,摊开掌,接住妹妹的泪珠,接来凝视着,看手心中晶莹的泪。呵,这是妹妹爱她的证据哪!她是知道的,再怎么吵骂,还是拆不开的情分,因为流着相同血液,从同一个子宫来……小时候互相绑头发,互相抢玩具,嫉妒彼此谁先恋爱,谁又太幸福;但当一方痛苦,另一方又急于保护。后来,罹癌后,她失去保护别人的能力,很空虚。其实被守护,一直被扶助的人,不一定好过啊。
费樱霞说:「我一直被你们保护照顾,所以觉得我的存在很没意义,只是别人的包袱。但现在不一样,我有可以保护的人了,就在我肚子里。」
美里怔望着姊姊,发现姊姊眼角闪烁,蕴着泪,她看起来好温柔。
「美里,其实没那么恐怖的,医生说只要我好好躺着安胎,在过去也有很多癌症病人顺利产子啊……自从怀孕后,你看,我在床上躺七天了,腰酸背痛,可是我多听话。一想到有小生命要依靠我,就觉得更要好好活着,这是好事,你们应该为我高兴……」
唉,美里好气馁。是啊,姊不会听劝的,也不会因为他们害怕,就改变决定。这就是为什么她是费樱霞,而自己是费美里啊。
美里认了,苦苦笑了。当知道姊姊的状况,那剎那,自己就决定放弃梦想,跟母亲回来帮助姊姊。嘴里骂姊姊,心里却已做好扶持的决定,准备在未来,当姊姊的后盾,陪她待产,守在她身边。其实心里有数,不可能劝得住姊姊,从来费樱霞就不受任何人摆布,现在,连潜伏的癌细胞,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而如果美里是丰沃土地,无私地滋养万物,无求,且不断给予,那么樱霞就像善变的天空,有日月星辰点缀,教人们赞叹它美丽。如果土地照看不到灿烂的天空,土地多寂寞啊!所以美里愿意当守护的那一个,只为了姊姊任性时,那强悍美丽的面孔。尽管姊姊瘦弱苍白,但看她为保住胎儿,自愿被禁锢在小小病床,美里动容,泪水迷蒙视线,觉得姊姊坚毅的样子好美,比过去穿任何一件名牌衣,都要更美丽……
罢了,放弃说服。她问姊姊:「韩钟叙呢?生孩子会先登记结婚吧,他呢?怎么不在这里照顾你?」
费樱霞楞住,支支吾吾地说:「结婚啊,又不急……」
「是不是不想负责?」
「才不是,你不要乱猜。」
4YT4YT4YT晚上,费泰一下班,就赶来了,好久没见到小女儿,好想念啊!
「来噢,吃蛋糕噢,我用报纸包好几层,还热呼呼喔。」一闯入病房,费泰嚷嚷着,献宝似地将塞在口袋,团着破烂报纸的鸡蛋糕拿出来,往小女儿手里塞。「是夜市你最爱吃的那家鸡蛋糕。」
「喂,用报纸包没关系,就不会包好看一点?」王秋萍皱眉。「破破烂烂的,恶不恶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费樱霞也皱眉。「爸,你都是汗臭味,先洗澡啦!恶——」
「有吗?」费泰伸直胳臂,嗅着胳肢窝。「我有喷古龙水欸。」
「我拜托你!」王秋萍赏老公白眼。「看看你们的好爸爸,耸毙了!我怎么会嫁给这么土的人喔?唉呦喂——」
美里跟费樱霞挤在病床,吃着蛋糕,笑嘻嘻的。
美里看妈妈碎碎念数落老爸,妈妈骂得凶,老爸却不痛不养只是傻呼呼摸着头笑。看着这一幕,听妈妈抱怨,美里感到安心。家人就这样啊,吵吵闹闹,看对方不爽,可分开了,又好怀念。
深夜,美里溜到医院外,打电话给韩钟叙,想知道他的态度。在姊姊面前,提起他,总有些尴尬。
电话没人接,他故意不接她的电话吗?
美里想了想,决定直接去他家找。
到了那,没想到,来应门的是穿着睡衣的陌生小姐。问起韩钟叙,对方的回答令美里太震惊。
「他搬走两个多月了喔……」
美里走出大楼,心中满是疑惑。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搬家?也不在医院照顾姊姊……这些疑惑全指向个可怕的答案,难道姊姊一怀孕,他不想负责,避不见面!如果是,绝不饶他!突然手机响起,韩钟叙打来了。
「你找我吗?」他问。
「你在哪?为什么搬家?为什么没有在医院陪我姊?!」
迟疑了一下,他匆促道:「现在没空讲,不然,来南阳街找我好了……」
4YT4YT4YT费美里赶到台北有名的补习街,狭街满布高耸的灯箱招牌,张贴招生广告。深夜,年轻学子仍穿梭其间,拥挤,吵杂,K书中心林立。韩钟叙约她在骑楼下的廉价饮品店碰面。
美里才刚坐下,韩钟叙也到了,匆忙地钻入店里就说:「我只能聊半小时……要喝什么?奶茶?红茶?还是……」
唉,他还是不知道她爱喝什么。美里直接跟老板娘点:「一杯义式黑咖啡,一杯卡布其诺,卡布其诺要加很多肉桂粉。」
「对、对,我要黑咖啡……」韩钟叙点头复议。
美里打量他。「怎么了?瘦这么多?」目测他至少瘦五公斤啊,人苍白干瘦,面色疲惫,而且,好邋遢。蓝衬衫绉巴巴,胡渣没刮干净,过去他很注意仪表的,现在却……
「我晚上兼两个补习班的课,太忙了,所以瘦了点。」
美里不解,问他为什么兼课,他说想赚更多钱。问他为什么搬家?他说房子是老爸的,不让他住了。问他为什么不让他住?因为他爸妈气他抛弃美里,跟罹癌过的费樱霞交往,还要结婚,甚至怀孕。
「我不怪他们……」韩钟叙斜斜坐着,懒靠着椅背,右手托脸,不拘小节地。眼前这姿态随便懒散的韩钟叙,让美里好震惊,觉得他太陌生。
他苦笑道:「想想,也没哪个做父母的能接受这种事吧?哈。」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晚……」
美里正色道:「我不管你家人怎么反对,你会跟我姊结婚吧?」
「我想啊,她不肯。她怕万一癌症复发,要是怎么了,我以后怎么办?」
「对,所以你也知道她怀孕有可能诱发癌细胞,你还让她生?」
他苦笑。「谁劝得动她啊?你劝过了吗?她听吗?她现在把怀孕当成她人生的目标。我没办法啊,但我会努力让她跟小孩过得好,没我爸妈支持,经济上可能比较吃紧,不过我数理很好,我在补习班的课场场爆满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