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宸封?那你为何放着吃穿不愁的皇子生活不过,偏要隐姓埋名接近我?”她简直要惊呼起来了,她竟重要到如此地步,能让一个皇帝舍得他的儿子来接近自己,也能让一个皇子心甘情愿地为接近自己而放下身段,这无异于说,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为了我娘。”他低声答道,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他娘坚持不让自己唤她母妃,只是按照娘的意愿如此叫着,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还有,我更喜欢你唤我睿。”他又笑了起来。
她不解道:“你娘和我有何关系?”并不理会他对称呼的抗议。
他透过厚重的石檐,看向嶙峋怪石间的一线天,轻叹道:“我娘在八年前去世了,以前对你说的那些事,尽管有些的确是编造的,但关于我娘,那是真的。其实父皇一直待我与娘很好,娘待我也很好,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娘与父皇间有些隔阂,虽是相敬如宾,却不似夫妻,因而我与父皇间也有些生疏感。娘去世后,我很难过,因此我从十岁起便懂得了酒的味道,它能麻痹我的思想,让我不去想娘,我以为的日子便是如此过去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父皇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找到了能让娘活过来的方法……”说到这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不屑地问道:“他不会是说,用我的命或者我的血之类的,能让你娘起死回生吧?”前半段还让她起了些同情心,后半段着实让她痛恨神棍类的人物。
他惊讶地望着她,说道:“你怎会知道?父皇说你是三千年难得一遇的凤凰诞世,我原本是半信半疑的,但据说你出生那日,七星连成一线,宫内发生了地震,除你之外,无人幸免于难,我便开始有些相信了,尽管是暗月的人将你救走的,但这说明暗月的人也是如此认为的,或许他们也想要让某个人复活。如此我便坚信了,你的血,可以救我娘的命。”
她并不怀疑他的话,也能理解他的情感,失去了挚亲之人,难免会不太冷静,更何况那皇帝编得有板有眼的,又有那么多貌似事实的事实摆在那儿,这些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又岂会不信?她只是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皇帝肯定是预知了地震的,否则什么三千年难得一遇,什么七星连成一线,他怎会知道?他定是希望先帝和那些皇室子弟在地震中丧生,如此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了,有如此狼子野心的皇帝,怎会在乎一个妃子的死活?或许连这个妃子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便是用一个正当的理由骗林宸封去接近她,多么狠毒的一个皇帝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皇帝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利用。
只是她不能挑明来说,作为他的父皇,在他心中应是有很崇高的地位的,和他说这些他定是无法接受,她只能委婉些说:“那为何偏要你来接近我,他怎会舍得让你一人背井离乡,在乡野之地一住便是六年?直接找些高手把我绑走不是省事得多?”
他笑了笑,说道:“若是能这么简单,我们也不必费那么多周折了。必须是你自愿才可,是我请缨的,父皇再三劝说无果,便由着我来了。六年了,为的便是让我在你心中扎根,让你能自愿地献出你的血来救我娘。可是,这一切似乎有些脱轨了……”最后一句话,他说时的语音很低,可她还是听见了。
她在心中暗叹皇帝的聪明,一面在他面前装成慈父,一面暗地里利用他,当时那种情况,皇帝又岂会不知劝也是白劝的?还能让自己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此一来,他便能为自己拼死拼活了。那么皇帝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这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她还是怀有不少疑问:“那你为何要装作哑巴?这并无任何益处啊。”
他有些窘迫地回答:“父皇道是说多错多,不如沉默,怕我说漏了嘴,毕竟当时我还小。便给了我一些药,吃了之后会无法发声,但我是有解药的。”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利用了,真爱儿子的,怎可能如此狠毒?她开玩笑道:“他就不怕你个哑巴不能吸引我么?”
他笑道:“若是真爱,尤其会因此而退缩?”
他的一番话,让她一时语塞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思考着别的问题。
见她眉头紧锁,以为是自己不纯的目的伤害了她的情感,低声道:“霖儿,你恨我吗?”
他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先是有些惊讶,再来便是满脸的笑意,说道:“你说呢?我不该恨你吗?是你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也是你让我疲于奔逃,”她顿了顿,说道:“还有,隐村是你放火烧的吧?那么多无辜的人……”若是不与她的利益发生冲突,她尚算一个善良之人,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妨碍她的利益了,她便显得如此薄情了。
他却也笑了:“是啊,你的确该恨我。但是,你可知那场火下有多少人活下来?隐村里的每一个人皆非平凡之辈,有一些是江湖隐居的老前辈,有一些是先帝的旧部,有一些是暗月安插的眼线,还有一些不明身份之人。隐村看似是一个平和之地,实际上是卧虎藏龙,除了我有意除去你的养父母,在他们的饮水中下来迷药之外,我想其他人皆已逃生,那场火,不过是为了烧毁暗月的埋在你身边的一条线罢了,若是没有你的养父母,你怎会心甘情愿跟着暗月走?”
她不由得一惊,在隐村的十五年,是她活得最自在的十五年,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龙争虎斗,平静得一如这一眼清泉。而实际上,她的身边竟埋藏了各路高手,再想起来,着实令人胆寒。
他怕她不信,继续说道:“你家隔壁的李婶和袁叔便是暗月之人,而隔几间屋的张大爷,是先帝的旧部,甚至村长也是。他们现在仍不知在哪个角落等着暗算你呢,你还有闲心担忧他们的生死?”
看来懂得伪装的人不止她一个,想起娘和李婶兴奋地比划着从城镇里新购置的衣裳时的模样,她完全无法将李婶与暗月联想在一起,而李婶她女儿李芸琪还曾公然让她离林宸封远些呢,不仅是个人,这整个村庄都将杀气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蒙在鼓里,还天真地以为那是最安宁的日子。
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呢?她在心中暗暗想着。
第四十一章 ;深谷涧泉幽(四)
林宸封见沉霖一脸的凝重,缓和了口气道:“这些人也并非全是针对你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是幸运的。因为要完成这个仪式,必须是你自愿的,否则无法施行,因此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相对来说,你还是安全的。”
她不由得苦笑道:“若是以前,我倒还无需担心,可是现在,暗月掌握着我养父母的生死,我便无法坐视不理了。”所以,感情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要,只是这半句话,她并未说出口。她想了想,又说道:“莫说是暗月了,即便是他们寻不着我了,你也会将我带走,无论是哪一边,皆是与我为敌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失落地问道,“我若是真的有心加害于你,又岂会舍身相救?”
她笑道:“我若是死了,谁去救你娘?你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让我自愿献出鲜血救活某个人吗?”尽管她完全不相信这种毫无科学根据之说,只怕这背后真正的缘故更为荒唐。
他显得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涨出了微红:“我并无此意,只是因为……因为……”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激动过后的他显得有些黯然。
她冷冷地笑道:“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我不会因为你们的苦情戏而傻傻地去送死的。”显然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是这些话她是不会轻信的。
她冷淡的话语将他卡在喉咙里的话打回了肚中,他知道她是不会信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沉默,闭上眼,不去看她冷淡中夹杂着厌恶的脸,不去想她对他那些糟糕的看法。
见他不出声了,也不知是默认还是愧疚,她也不予理会,只是静静地回味着他那番话的意思。倏地,她似是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你是皇子,而我是先帝的公主,那么,我们俩的关系是……”
“表兄妹。”他说得很平淡,但是她的内心却波涛汹涌了,古人并不介意近亲联姻,甚至是鼓励近亲联姻,但是作为一个深谙近亲联姻弊端的现代人,她怎能平静?
旋即,她也平静下来了,这样的安排本来就没有问题,本来的公主无论是否会爱上林宸封,都是不介意近亲联姻的,更何况他们也不会让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她根本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又何来的介意不介意之说?只是真正令她在意的是,他们和她是亲人,却是在互相利用,尽管除了林宸封之外,她对整个皇室并没有太多接触,体内流淌的血液却会感应到悲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逃不过与亲人明争暗斗的命运,她只觉得这一切何其可悲,却也无形中锻炼着她的心智。
见她问得很激动,之后却又低头不语,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很重要吗?”他还无法体会她的感受。
她学着他的语调,问道:“这很重要吗?”不知为何,在知道了这么多沉重的事实之后,她反而感到释怀了,倍感轻松之后,她来了兴致。
他却很认真地答道:“我希望能了解你的感受。”
她嬉笑着接道:“为了能进一步掌握我,给我进行洗脑,好让我乖乖跟你去送死?”
他有些气结,气她不解他的情意,也气自己无奈的处境,闷气积郁在胸口,令他连连咳嗽,语句有些不连贯,但他还是执意要说:“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笑脸迎人,让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问这话时,其实他还是抱有一线期待的。
只是她的答案令他那一线期待也落了空:“仅凭我一人之力,怎能走出这深谷?我若是不对你好些,你一气之下弃我而去了,怎么办?”
他只得苦笑连连:“你已经气得我不轻了……”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果不其然,她惊呼道:“我自觉,以这种态度对待一个想自己去送死的人,已经是很好了,你还不满意?可真是难伺候……”
她边唠叨着,边摆出一副苦瓜脸,令他哭笑不得,又气又好笑,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很严重的信任危机,只能是慢慢化解。
“霖儿,你知道吗?你上一句话又气着我了,我说过了,我并没有想让你去送死,或许以前我曾经如此想过,可是后来却变了……”他极力解释着,却也知道这是白费口舌。
“你想说,你怀着不纯的目的接近我,骗了我六年,然后不知不觉爱上了我,又不忍痛下杀手了?林宸封,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呀?青梅竹马这一招行不通后,又马上改变策略,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嘛!”她嬉笑着接道,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苦情戏。
他其实很生气,自己的一片深情被人这么糟蹋,他很想大声地对她怒吼,却喊不出声,背上的伤口有些裂开了,割得他生疼,说了这么多话,他早已无力生气了。
半晌,胸口积郁的怒气消了一些,他才用不连贯的语调说道:“能……能不能帮我……重新包扎一下……”那些裂开的伤口正折磨着他的神经,谷底风清水凉,也少日光,他却汗如雨下,一滴滴汗水从额头冒出,又迅速地滑落,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毫无气力一般,一如他失落的心跳。
她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疼的,便伸了手过去,只是触到布条打结之处,她的眉头便如那结一般紧锁了,看着染红的指尖,她低声责怪道:“怎地不早些说?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悉悉索索地说着些埋怨的话,手一边接着布条的结,小心翼翼地一圈圈扯出,尽量不触及他已开裂的伤口。
他的面容不知是因伤痛还是何事而带着苦色,低声说道:“那你在乎吗?”似是沉入湖心的石子,他的话始终得不到回应,却敲打在她的心中,她在乎吗?她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才去救他的,只是为何这一声声的问话,让她如此地心虚呢?
她的脸上还是不带一丝表情,专注于手上的活,看着那青紫的布条染着血红,一圈圈地松开;他也低下头去,看着因离枝而略微焜黄的芭蕉叶,以及她不是飘近的青纱裙角,两人沉默了。
拆完了布条,便露出了那些不知名的药草,她捏起其中一小撮,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种药草?”
他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药草,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微微接触,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却同是如此冰冷。嗅了嗅药草,他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应是无毒之物,既然用着似乎也有些功效,那便再采些来吧。”
她含着嬉闹之意,笑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你不知之事?我还真以为你们这些人无所不知呢。”
见着她笑,他的心情也无端地好了起来,说道:“只要是人,便会有不知之事,我不曾学过药理,自是不谙其中之道了。”
她将布条抱起,行至泉边停住,放下布条,细细地洗了一番,水珠不时溅到她脸上,在熹微的日光下泛着喜人的光亮。
他竭力换个姿势,希望能看见几十米外的她,却只能望见她淡青色的背影与清泉融于一体。她蹲在泉边,徐徐清风吹起她的裙角,摩挲着或是白润或是鹅黄的卵石,溅起的水花湿了她的衣衫,也湿了近处的卵石,她不时拂去额角的水珠。让他看得一阵心猿意马,仿佛回到了他们两小无猜的过去。
她已站在泉水的边缘处,不多远便是一棵桃花树,仿佛是一柄天然的纸伞,为她遮挡着不多的日光。泉水不断地向岸边涌来,潺潺淙流几乎要湿了她的鞋,她连忙向后跳去,却重心不稳,摔坐在了地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脚,索性坐着洗布条了。
不远处的他看着她有些滑稽的动作,也不由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