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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凤待梧桐栖-第39部分

小说: 凤待梧桐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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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呼唤,她不经意间回头,渊仍是一身素缟,随意束起墨发,青衫缓带,一手背于身后,一手隐于广袖之中。暖阳铺洒在他素色的袍子上,泛着光,她看不清是阳光,还是他自身散发出的光芒,只觉得如此耀眼,让她觉得亦梦亦幻。

    清晨时分,碧空如洗,风轻云净,暖阳怡人,落雨已歇,荒芜院落中,惊鸿一瞥,如同失散多年的故人,似曾相识,却又茫然不知,如此异样的感觉令她感到晕眩。

    渊连忙上去扶住她,责怪道:“你的血气甚虚,不宜久蹲,怎又忘了呢?”尽管隔着衣袖,她还能感受到他掌间传来的余温。

    她还未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只得任由他扶着,无意识地呢喃着渊的名字,渊低头询问:“怎么了?”他低垂的发散落在她的额角,彼此呼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格外馥郁、甘甜。

    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休息一会儿便可。”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渊扶着她的手,清晨露华正浓,尚有些阴凉,风霜灌入渊倏地空了的衣袖,凄寒的,不是风霜,是她推拒的态度。

    如果说如此唐突的推却令他有些伤怀,那么转角处甘兰的出现,便令他有些内疚了。

    甘兰的脸色很是平淡,似乎并不诧异于两人有些暧昧的姿势,只是默默地迎上前去,扶着沉霖进屋,渊紧跟其后,心中五味杂陈,道不出其中滋味。

    屋内的空气似乎因阳光过多而有些闷热,不然他为何觉得一时胸闷?甘兰端来一碗清凉的茶水,她微笑着接过,缓缓流过喉头的,既是解暑的凉茶,也是稍稍舒缓的情绪。闭上眼,她想沉醉于这片刻的安宁。

    甘兰示意渊让沉霖一人休息一会,两人双双步出了沉霖的房间。

    沉默,还是沉默,两人并无言语,甘兰淡然的神色中甚至带着一丝微笑,而渊却是满脸凝重,两人的角色似乎对调了一般。

    良久,渊才缓缓开口道:“清漪,你可曾怨我?”

    甘兰回过头来,直视着渊柔和的眼,字字铿锵有力:“又有何可怨呢?你曾多次问我是否后悔,我可曾回答过一个是字?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何种身份,哪个名字,我始终如一,即便你不再坚持多年来的计划了,我也可以放弃。十五年了,我的命是你救的,武功也是你教的,于我而言,你不仅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是师父,是救命恩人,是友亦是兄。追随你,我并无悔怨。”

    甘兰目光如炬,渊有些不敢正视,只是幽幽长叹一声:“苍天造化弄人,你既是如此,我又怎好负你一片心意呢?”稍顿了顿,又道:“事成之后,前尘过往,随它去吧,不再会有渊,天涯海角,我且相随。”

    甘兰笑问道:“此话可是当真?”话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渊也回之一笑道:“你说呢?”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笑,所有言语皆化作一抹微笑,于两人心中铭刻。

    再睁眼时,她才恍然似乎已小睡片刻,脑中昏昏沉沉,什么也记不起似的,她也不愿记起,多是些不愉快的记忆,忘了也好。忘了,又谈何容易?

    不想也罢,她起身整了整妆容,步出门外,空荡荡的,似乎只余她一人在驿站,也不知渊和甘兰去做甚了。

    苍茫大地上,只余她一人伫立着。放眼望去,是望不见尽头的地平线,她张开双臂,微风过处,她仿佛已融入尘埃之中,几欲飘飞起来。

    就这样吧,多好呢。她闭着眼在心中暗想,冥冥中自有定数,爱也罢,恨也罢,皆不由人,又何需庸人自扰呢?

    一滴,两滴,乍晴还雨,秋日的清凉在她的额角蔓延开去,像是源源不断的慰藉,带着家乡的味道,她蓦然渴望回到隐村,如同高飞的大雁,倦了,总是想归巢的。

    也不知爹娘现在身在何方,细雨中,她眺望远方,暗自祈祷,或许待渊归来后,能问到一些情况。又不觉有些内疚,多日来竟一直未向渊询问爹娘的情况,只是沉溺于自己儿女情长的颓废世界中,这么久了,也该清醒了。

    她甩了甩头,落下的除了发梢上的雨珠外,还有那些烦躁不安,统统在纷飞落雨中灰飞烟灭。她雀跃地在雨中旋转了几圈,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心中满是释然。

    只是如此旋转几圈罢了,她自知体弱,不宜在雨中久伫,很快又回到了屋子,若是再不回来,被渊和甘兰见着了,定是要责怪一番的。

    回到房间,她用方巾擦干了脸上的水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感觉焕然一新。梳洗一番罢,她翩然转身,看着镜中裙袂飘舞的少女,愉悦的心情一览无遗。

    小茶几上摆了一个棕色的小藤篮,密密麻麻的藤竹上铺洒着深绿色的茶叶,她眯起眼来细细观察,确定是茶而非药之后,拾起一小撮,放入一旁的小茶杯中。手里空空的,她才意识到没有热水,这个时代要取热水就必须烧,可是她连火种都没有,如何烧水?

    所幸她在厨房里寻着一壶尚残余热的热水,欢喜地倒入杯中,水流将细碎的茶叶卷入漩涡中,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沉浓的馥郁。她将前两杯水倒掉,第三杯才是最有味道的,那甘香、清甜袅袅回旋上升,如茫远的洞箫之音,在月夜下嘶鸣。

    一阵朦胧漫上窗扉,不知是热茶的清气,还是细雨的水雾,让人看不清。隐约地,她听见了一阵急促而又悠然的马蹄声,穿过窗扉,她还能依稀看见马上少年飘逸的身影,以及从旁少女的灵动,她不知为何会想用“从旁”一词形容甘兰,只是如此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是不对等的,无法用“并肩”来描绘。




第四十九章 ;恰是雨连天(五)

“你说要启程了,是吗?”沉霖放下手中的茶杯,氤氲的水汽还在不断蒸腾,沿着她的脸庞,渊看不清她的表情。

    渊点点头,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毕竟是暗月的驿站,不仅教主知道,溟墨、氿泉他们也知道,于我们极为不利,一时半会,他们可能不会注意,久而久之,便会想起这个地方来,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茶杯温热,温暖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手心,在沐雨城待的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事。起先那连绵不断的落雨使她疯狂,沉郁的气息让她难以自控,她会想起林宸封,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那种感觉很痛苦。可到了后来,她又渐渐习惯了,就像是滂沱大雨,终是归于了平静,思绪平复之后,她又感到很释然,就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重担一般,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或许这也是沐雨城的特别之处之一。

    对这座城市,她似乎也有了一些感情,留恋这里绵长的秋风和无边的细雨,留恋这一切带给她异样的感觉,情境是能感染人的,如果可以选择,或许她会留下来久居,可惜的是她并没有选择。

    稍稍思量,她微笑着点头说道:“是啊,也该走了,待了这么久,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渊眯起眼来,望向窗外密不透风的雨幕,连成一片白色的天地,他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茫远:“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总是要做出些牺牲的。不过,我想你会喜欢北方的冰雪世界的,暗月有一位老前辈就居住在北方,幸运的话,兴许还能遇上,是位性情很随和的前辈,我想说不定她会帮我们。”

    她笑着说:“如此甚好,有前辈相助,我们的进程也会顺利些。”

    渊也笑道:“难得你心情甚好,我和甘兰也便可放心了。只是这行途劳累,不知你能否承受。”

    还未等她回答,甘兰便用手肘碰了一下渊的肩膀,不满地嘟着嘴说道:“好歹我也是在暗月习医十余年,养生疗神方面也颇有研究,你竟如此看不起我的医术?”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屋内笑声一片,传得很远,越过雨幕,直至沐浴城的彼端。

    沐雨城太守府云阳阁内——

    “氿泉,你是说沐雨城城郊有一处暗月旧时的驿站?”林宸封负手立于红木椅边,深紫色的斗篷之下,他眯起眼,眼中的凌厉一览无遗,更添几分威仪。

    氿泉恭敬地立于一旁,却是不带任何表情地答道:“是的。这处驿站已许久不用,我和哥哥才多时未想起。窃以为当日他们逃不了多远,连日来我们皆在城中搜寻,不曾有何遗漏,他们应是没有逃离的,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才滞留着,不走偏道。”

    氿泉如此说来,林宸封的眉头不由得深锁,“或许……是她受伤了吧?”只是在心中默念,他并不溢于言表,自知在人前表露出自己对她的感情,于己于她皆不利,他学会了隐藏这份感情。

    “那么,这处驿站离太守府有多远?”林宸封冷静地问道,心中早已抑制不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情感,是喜,是忧,无从说起。

    氿泉如实答道:“若是从速,快马加鞭,多半个时辰便可到。”

    林宸封眉宇轻敛,低声道:“那么现在便派人过去,为我备一匹马,我也去。”

    氿泉点头称是,并无异议,只是眼角清冷的眸光,让林宸封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也罢,也罢,一开始便瞒不住这两兄弟,知道又如何?

    暗月驿站内——

    “姐姐,无需带那么衣裳,一套换洗便足以,我们……可能会接连几日遇不上客栈,甚至是不换洗,东西带多了也累赘。”甘兰将沉霖装入行囊中的几套衣裳都拿出来。

    “多好看的衣裳啊……真是可惜了,甘兰,你就不觉得可惜吗?”沉霖抚着柔顺的丝绸,低声叹惋道。

    甘兰轻笑道:“姐姐,是命重要还是衣裳重要呢?行途劳累,怕是到时候你自己倒想把这些衣裳扔了呢。”

    沉霖摇摇头,也不知在否定什么,只是将叠好的衣裳放在枕头旁,这是甘兰借给她穿的衣裳,虽不是自己的,但如此舍弃也总有些不舍,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有些伤怀了,人到中年都这样吗?她不得而知。

    甘兰又拿起她放在枕边的衣裳,环顾四下,将衣裳塞入书架的最底层,从外观上看不出藏了衣裳。边塞,甘兰边说道:“姐姐,我们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来过,只是尽量拖延时间,否则若是他们寻来,便知我们走了多久了。”

    甘兰小心翼翼地将衣裳塞进去,也不免有些灰尘抖落,沉霖伸手过去,想替她拂去,却有另一只手捷足先登——渊轻轻地拂去甘兰发上的尘埃,轻声道:“小心些。”

    沉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甘兰微笑着抬起头来看了渊一眼,便又埋首苦干起来,书架的底层太窄,塞不下那么多衣裳,她只能尽量。

    渊没有注意沉霖有些尴尬的神色,绕过她来到床边,铺洒了一层细粉,沉霖细细看去,竟像是久未有人住的模样,四下尘埃满地,连床上也有一些,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两人的细心。

    渊和甘兰忙碌着,掩盖他们来过的每一丝痕迹,她只是立于一旁,不知做甚,最后,渊竟还让她屋外等候,以免在灰尘上留下脚印,而他和甘兰可以运轻功出屋,不会留下脚印。

    她默默地退出了屋外,站在篱笆旁,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的,至少考虑问题还不够周到,或许是因为这攸关渊和甘兰的性命,他们才如此尽心,而她还未意识到被人发现后的严重性。

    百无聊赖地站在屋外,尽管只有十分钟左右,她也觉得如此漫长,看着篱笆旁的荒草,她起了拔掉它的心,手刚伸过去,便又顿住了,她想起不该留下什么痕迹的,即便是一株被拔掉的野草。得意于自己逐渐周详的思虑,无聊似乎也稍解了。

    沐雨城大街上——

    “快些,再快些!”林宸封催促着身后隔得有些距离的属下们,只有溟墨和氿泉勉强跟上,他有些发狂地驾着马。

    氿泉冷然道:“公子,我们已经很快了,再加速,马会受不了的,况乎这是大街上,太快的话容易伤及百姓。”

    他有些颓然地松了松紧抓的缰绳,马慢了下来,后面的部队才渐渐追上,虽知不会那么凑巧,他刚到,她便离去了,只是不愿错过能见到她的每一刻,也怕上天真的不眷顾他,让他终是错过了。

    快马在街上扬起阵阵尘烟,百姓们不满地议论纷纷,即便如此会败坏上位者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前已是沐雨城城门,守城的兵士们并不认识他,那也是自然的,除了溟墨和氿泉,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即便如此,他那凌厉的魄力,还是让兵士们自动地放了行,更况乎他身后还有一队正规的皇家军呢。

    这一队人马绝尘而去,丝毫不动辞色,为首的三人更是令人猜测纷纷,一人黑衣黑发,一人白衣白发,同时肤白如雪,清冷卓绝,而他们只是奇怪的外貌和衣着令人生疑,那个着紫袍的男子才更令人惊奇。他衣着正常,也无特别的外貌特征,只是他有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尤其是他鹰一般的双眼,闪烁着寒光,哪怕是一扫而过,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像是君临天下一般的气魄。”一个年少的新兵兴奋地说道。

    话一出口,身旁年长些的士兵便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嘘,小声点,若是被他人听取了,可是要杀头的……”

    新兵收敛了脸上的兴奋,有些畏惧地环顾四下,似乎没有别人,才安下了心。

    而他身后响起了一个深沉而浑厚的男音,吓了他一跳:“那可不好说……或许有一天会的。”新兵回头看去,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向他们走来,雕翎戎装,豪气逼人。

    新兵战战兢兢地说道:“齐……齐将军……属下拜见齐将军。”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将军只是冷哼一声,望着已看不见队伍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即便你不是,那又如何呢,我可以让你是……”没有头尾的话,让新兵莫名其妙,只是低头望着足下的土地,等待着未知的惩罚。

    将军没有理会他,只是伫立在原地,一阵风吹过,他略夹雪丝的长发飘舞,嵌在刀刻般的容颜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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