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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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行李太重,马始终是走不快,眼看着对方便要追上了。
渊欲与甘兰交换位置,对方却不容他们转向,便迅速跟上,明晃晃的长剑直指甘兰。无奈之下,虽不是出手的时机,却也不得不出手,渊向着最近的那个副将,洒出了最后一包毒粉。
对方显然料到了渊会出手相救,长剑直指渊的手腕,渊虽是躲闪开了,毒粉却洒偏了,落在地上,消融于积水中。
形势愈加恶劣,对方露出胜利般的微笑,借着渊慌乱之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知他还有多少毒粉,但抓住他的手,他便无法施毒了。
渊一咬牙,另一只手狠狠地扬起马鞭,马儿痛呼着狂奔起来,而他自是顺势运起轻功,飞离了马鞍。那名副将见他飞了起来,却不跟着他施展轻功,而是轻易地松开了他的手,直奔她所在的那匹马。
他们的目标始终只有她。渊直呼自己的大意,急忙飞向马去,奈何对方快马加鞭,终是让对方捷足先登了。
并不善马术的她慌乱地坐在马上,看着对方的手抓在自己的肩上,就要将自己擒走了。她抓起马鞭,狠狠一扬,对方显然没有意料到她这般举动,吃痛地挨了一鞭。
溟墨只是说生擒,并没有说不能伤及对方,为了方便带回,这名副将一剑刺向她的手臂,让她老老实实地坐在马上。
剑很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没有意料中的伤痛,只听见有人痛号一声,短暂得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再睁开眼,那名副将竟瘫倒在马上,滴血不见,却是目瞪口张,十分狰狞。
三人具是一怔,唯有渊满面冷意,冰箭般的目光刺在那名副将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而他的手仍笔直地伫在寒意料峭的空气中,昭示着他方才曾施展某种武功。
剩下的那名副将,先是一愣,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武功,竟能化气为力,将人在瞬间击溃,且不曾见血。后又幡然醒悟,因为渊那冷冽的目光此刻正扫视着他。
还未待他有下一步动作,便觉得喉间一阵闷涩,仿佛一股股强大的气压灌入喉中,要炸开了一般,再来,便是连一声叫唤也没有,就倒在了自己的马上。
只那么一会儿,渊便不费丝毫气力地杀死了这两人,除了震惊外,她还觉得有一丝恐惧,从未见过渊笑以外的神色,印象中的他总是笑脸盈盈,文质彬彬,清瘦的身躯鲜少气力,善毒却不善武。而方才,他竟轻易地杀死两名孔武有力的军士,这令她一时还难以接受。
更难以接受的是,只一瞬,渊又恢复了笑脸,悠然上马,柔声说道:“我们走吧。”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三人只是外出郊游罢了。
风吹起渊的衣袂,滑过她的脸颊,仿佛还残余着血腥,尽管不曾见血。她怀着疑问和惊讶问道:“你不是说暗月的毒者是不谙武功的吗?为何你……?”
渊的笑脸在此刻凝固,甘兰用一种难以描绘的眼光望向他,欲言又止,这气氛显然不那么和谐。
第五十一章 ;乘夜正疾行
“渊,眼下……这……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必要?”甘兰语意含糊地问道,沉霖从未见过甘兰流露出那样的眼光,是一种压抑着某种情感的目光,欲止难止。
渊瞪了甘兰一眼,很快又敛下眼中的锋芒,低声说:“我们走吧。”
像是窥探到了他人的秘密,她感到忐忑不安,甘兰那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渊又是为了什么掩藏善武这一事实呢?像是雨后湿土中的马蹄印,一串串太多太多,数也数不清的疑问,也没有一个头。
气氛蓦然变得冷淡,三人皆是不语。一路上,甘兰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望向她,闪烁不定,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这两个人到底要做甚?
至于渊,她明显感到他执缰的双手僵硬,不似来时那般悠哉随意,即便是大敌当前,他也不曾如此紧张,现在又是因了何故呢?
即便是心中千万个疑问,她也没有再问,这两人的不对劲,让她不再觉得自己在他们手中是安全的。她可从来不相信他们救她是没有目的的,只是不知这个目的是否会妨碍到她的利益。现在她似乎是无意中探知了他们的秘密,更无法保证她的安全了。
如此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至疾驰在林中的骏马倏地转了方向。渊低声说道:“我们不去花都了,方才那两人不回去,对方定是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再往北行会暴露目标的,我们改去……”他思索了片刻,又到:“去西边的西祀城吧。”
甘兰稍作思虑,说道:“不如直接向东,经岭、嶂二城至云暮城?何必再费时绕向西祀城。”
渊摇头道:“之所以一开始要经花都再去云暮城,便是考虑到岭、嶂二城路途坎坷,山峦甚多,不宜行路。先去西祀城再去云暮城,不经高山崎路,会方便得多。”
甘兰却不同意:“现在我们已暴露目标,岭、嶂二城的地势甚合藏匿,迷惑对方视线,若是行路不顺,我们可以放慢些行程。渊,不要顾及太多了。”最后的一句话,甘兰的语气甚是坚定,像是命令一般,她不曾见甘兰用这种口吻对渊说话。
渊沉吟片刻,还是说道:“我觉得如此不妥……”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似乎昭示了他有些心虚。
此时,她倏地开口道:“无论去西祀城还是岭、嶂二城,最终目的地皆是云暮城。那为何必经云暮城呢?不能换个方向走,寻一条路途平坦而又能北上的路吗?”
“不……不能。”渊很快否定了她的提议,这使她颇为好奇,云暮城究竟有什么,吸引着他们一定要去?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甘兰轻叹一声道:“那就随你吧。”有些不甘也有些无奈,像是负气一般,她疾驰而去,将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
她不是不明白其中原因,渊无非是顾及她体弱,不宜走颠簸之路,才执意舍近求远的。甘兰会气恼也是有理由的,只是她不知渊为何如此执着,比起她,甘兰应该更重要才是。或许她不是不值得其中原因,这是不愿去想而已。
渊也加快了速度,向甘兰追去,眉头深锁,令她哭笑不得,既是在意,又为何如此固执呢?
可是她不知道,她也和渊一样,明明在意,却又固执着不承认,不面对。
该走远了吧?林宸封回眸望去,在心中暗想道。已是一天了,若是他们要北上的话,应该到花都了吧。如此也好,但愿不出差错,不然现在连氿泉带领的部队也已会师,再追去,他们就再无胜算了。
与此同时,溟墨望向天空,天色已暗,再望向北去的方向,那两名副将仍未归,墨眸轻敛,他低声说道:“公子,我想我们走错了反向。”
溟墨的话让林宸封不觉一震,他不知是哪露出了马脚,故作镇定地问道:“何以见得?”
听到他们的对话,氿泉也停了下来,转身向他们的反向。
溟墨不温不火地说道:“今日我们改北上为西去时,我曾派两名副将继续北上,为的便是以防万一。眼下一日已尽,还不见两人归来,想来是被渊发现了……”冷笑一声,溟墨自言自语道:“明明提醒过了对方善毒的,还是这么笨……哼,不过这种无名小卒又岂会是渊的对手。”
林宸封没有想到溟墨对自己的戒备心如此重,竟还留有另一手。尽管溟墨和氿泉尊称他一声公子,而实际上并不受他约束,哪怕是父皇,也是对这两人以礼相待。眼下溟墨识破了他的谎言,他又怎能不调头北上呢?
咬了咬牙,林宸封悠然道:“那我们就北上吧!”尽量不让自己愤然无奈的心情表露出来。
溟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掠过他,径直策马北去。而氿泉幽幽地望了他几眼,冷然道:“公子,氿泉曾提醒过您,不要太重个人感情的……”语毕,并不多赘言,向着溟墨追去。
林宸封恶狠狠地低声道:“我真想知道你们到底是听命于谁的,忠诚到这种地步……”这不过是他的自言自语,谁也没有听到,湮没在子夜深处。
健壮的棕马在哔啪作响的火堆旁默默地嚼食着他的晚餐,偎依一旁的是一匹稍瘦小一些的棕马,火焰的映照下,分外宁静。
“她呢?”渊左手执着树枝,搅动着火堆中的木柴,见甘兰走了过来,便抬头问道。
“睡了。”甘兰有些疲惫地坐在火堆旁,双手抱膝,轻声答道。
简短的问答后,是冗长的沉默,火光照在两人没有表情的脸上,欢悦地跳动着。只有火炭不时爆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这样的沉默,直到渊开口才打破:“对不住,我知道这样很鲁莽,可是……”
“可是你还是无法不这么做,无法置她于不顾,是吗?”甘兰微笑着打断渊的话,笑着,却那么寒冷,没有一丝温度。
渊低头挑弄着柴火,并不作答。火光中,他轻描淡写的脸上略有一丝愧疚,而答案也早就昭然若揭。
甘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若是放不下,又为何轻许诺言?你可知我气你,并非气你舍我取她,也非气你置家仇不顾。而是,在我一次次说了没有关系之后,你仍是坚持这只是暂时的,不会长久的。你知道的,我一向信任你,在如此信任中,我一次次看着你违背诺言……”她的声音原是平滑的,渐渐颤抖起来,最后断断续续,止于一声哽咽。
“我……我只是……她很像烟儿……”渊长叹一声道。
甘兰笑了,带着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渊,说道:“烟儿?她死的时候只有两岁,你想说当时只有五岁的你已经对这个妹妹产生了莫大的感情,而现在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便觉得像你两岁时已逝世的妹妹吗?”
“不,我觉得后来我还见过她。”渊坚定地说道。
甘兰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哪里?”
“大约是很小的时候吧……十岁左右,那个时候,教主第一次带我回地下山庄,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女孩,长得很像小时候的烟儿……”渊有些不肯切地说道。
甘兰摇摇头,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我皆亲眼看见她死了,难道还会有假吗?莫要想太多了……”
渊的眼神如今宵的月色般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也许吧,至少死也比呆在暗月里好……”
“什么?”甘兰听不清他的话,问道。
渊舒了口气,笑了笑道:“没什么,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无论是去北上花都,还是东去岭、嶂,我们都只是在赌,赌对方的判断,是觉得我们改行岭、嶂,还是欲盖弥彰继续北上,并没有太大区别。”语毕,渊向小茅屋步去,白色的身影与月色混为一体,淡雅却略显清幽。
甘兰敛下眼睑,自言自语道:“或许于你和她没有太大区别,而我却不同……”
背对着月光,甘兰的身影显得消瘦而静谧,望着渊消失的背影,她淡淡地说道:“当初教主命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爱上你,而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本末倒置呢?”她的话,散落在子夜的浓云淡月中,细细碎碎,无人拾起。
清风过处,尽是淡白色的月光,散发着忧伤的哀愁,可这哀愁的,又岂止是月呢?
“溟墨,夜深路难行,我们还休停一宿,明日再赶路吧。”林宸封佯装一脸倦意,对溟墨说道。
溟墨头也不回,冷然道:“公子,我们也落后了近一日的行程,若是不连夜赶去,只怕是再也追不上了,毕竟我们并不知对方有和意图,将向何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林宸封不得不继续前进。夜愈深,他也愈担心,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离她愈来愈近,此刻她应正安眠,多想一睹她酣梦中恬淡的容颜,望着她含笑的嘴角,也能共享梦趣。
只是眼下尚不到时候,他不能见她。她若凉水,他似风,风过春水皱,他又岂忍碎了这一捧清凉,不余些许涟漪。
月色浓如愁,穿林而过的冷风掠过他深紫色的斗篷,风寒满衣袂。夜色凉如水,点点清霜嵌入他紧蹙的眉宇间,他轻抚额间,落了一地萧瑟。马蹄声错,转瞬已不见他苍凉的背影,消失于满月之下。
一声略微粗暴的推门声将沉霖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睡眼朦胧地望着神色慌张的甘兰,睡意蓦地消散净尽,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他们追来了吗?”
甘兰喘着气,话说得有些不流利:“快……快点收拾收拾,方才我去河边打水,隐约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想必是他们追来了。”边说着,边抓起桌上的行当,拉起沉霖便疾步往门外去。
三人匆匆上了马,一路狂奔中,她依稀可闻身后若千军万马将至般的轰隆声。风疾马蹄声错,她抚上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强而有力的搏击从掌间穿来。乱世华年,此刻她却平静地轻声问:怕吗?
怕吗?以前她什么都不怕,没有亲情,没有友情,连仅有的爱情也在幻想的华年中猝然破灭,没有留恋的人生,何所惧?
现在她怕什么?她才恍然,人得到太多就会舍不得放下。从前她便知情是最不可要的,真如何?假如何?不过是白白断送了人的那份洒脱和果断罢了。
她望着身后他渐渐清晰的面容,蓦然间有种从未有过的坦荡和释然,开始有了,过程有了,连结局也有了,再纠缠着,岂不是太贪婪了?于是她轻轻地笑了,如九月里飘零的枫叶,轻忽茫远,他只觉得如何也抓不住,似乎她便如此飘去了。
不经意间,他竟扬起马鞭,追赶了过去,他是不愿在这般情况下与她相见的,然而,他若是再不过去,或许结果会更糟。
溟墨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奔了过去,料不到他前后的反应差距如此之大,而随后更惊讶的是,他竟停了下来,横在路中央,后面的部队也不得不停下。
这一耽搁,与前方三人的距离便远了些,溟墨看着林宸封,那眼神非怒非责,只是冷而陌生,径直地绕过他,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