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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凤待梧桐栖-第43部分

小说: 凤待梧桐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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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才明白渊为何要冒险逼近,弓者,必以远为胜。而今两人相距不远,虽然增大了自己中箭的风险,却是上策,对方的风险将远大于自己。

    当适时,对方又发来两箭,不可不谓之险,两箭将他们夹迫于中间,左右不是,上下躲避更是来不及,毕竟在这一瞬间,于半空中向上或向下移动一米,绝非易事。渊眯起了双眼,快速说道:“低下头去。”她没有迟疑,埋首于他的背部。渊向上飞去了约三十厘米,显然这是避不开的,然而就在他停下的那一刻,两箭自他的颈项两侧紧贴着擦过——若是他的脖子再粗一分,便避不过去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两支凉蛇一般的箭羽,自她搭在他肩上的手上擦过。在短短刹那间做出如此的判断,她只叹渊的功力深厚,有些微偏颇,两人都性命难保。

    红衣男子眨了眨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显然是身为弓者的自尊受损,那红色的斗篷被怒气激起,迎风纷飞,这样精确的计算也已实属不易了,谁能料得对方的反应呢?

    渊却笑道:“红莲,许久不见,这弓法可是又上一层楼了。”

    红莲冷哼一声道:“你这是在羞辱我,明知我从来箭无虚发,而今被你所破,让我情何以堪?”那握着弓的手,也因愤怒而颤抖,弓弦波动。

    渊笑道:“你并未算错,只是我一提气,这脖子便细了微毫,才得以避开,你也无需太计较。”

    这说法并未能让红莲满意,他只觉自己应连这也算进去才是。听着两人的对话,她顿时生疑: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为何和渊攀谈中似故知一般?

    很快,她的疑问便得到了答复,渊接着说道:“还是说,你这是念着旧情,故意放我一马呢?”

    红莲甚是不屑道:“对于叛徒,何需手下留情?”语毕,又是执起赤弓,对着渊一连五发,正对着四肢头颅,丝毫不与对方喘息的机会。

    无疑,这是绝对躲不开的,五个方向皆已封死,又是劲箭神速,那一刹那,她捏了一把冷汗,为自己,也为渊。

    而渊索性不避,广袖一挥,五道真气自掌心而出,迎上青箭,硬生生地将之折断了,如断截的蟒蛇,坠落于地。虽是渊胜,但若非不得已,他又怎会轻易显露武功?

    显然红莲并不知渊善武一事,执弓之手不由得一震,说道:“你竟然会武功?”不单是在暗月,在江湖上,渊是名声显赫的善毒者,但仅会轻功这一种最基本的武功,毕竟一心钻研于毒药,便不那么注重武功了。而今他这一出手,红莲着实惊讶,也感到了一阵阵威胁。

    渊凝眸于红莲手中的弓,低声道:“红莲,你若是答应不将我们的行踪告之于教主,我便可念在旧情上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知道的,现在的你没有胜算。”

    红莲冷哼一声,隔着面具,尚可想象出他不屑的神色,说道:“对于叛徒,暗月岂可不除之而后快?留着,将是眼中钉肉中刺,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的。”望着手中的弓,他稍顿了顿,又说道:“即便今日我死于你手中,也不会选择苟活。”语毕,紧握起手中的弓,三支箭矢立于弦上,一青两赤,青色的箭矢微微向下,赤色的箭矢平直放置。他彀弓如满月,直射向渊。

    五支箭齐射,尚不能置渊于死地,况乎三支?不费吹灰之力,渊一跃避开了那两支赤色的箭矢。然而,第三支青色的箭矢却绕过了他的下方,径直转向伏在他背上的沉霖。

    箭太快,太突然,又是背向着他的。没有过多的时间足以思考和判断,只是那一转身,他用隐没在雪色广袖中的手臂挡住了那一箭,血花霎时飞溅而出,在白色的衣袖上绽放着妖艳的红花。

    红莲的唇边浮上一抹胜利的微笑,然而除了他自己,无人看得见。不与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又连发四箭,箭箭直指要害。

    虽是负伤,渊却在瞬间用真气斩断了四支箭矢,绵软的空气化开了箭矢断截的裂痕,迎风散落在坎坷的石路上,不见方才的英气。

    这一举令红莲甚是惊讶,没有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以化解他这一招数。然而,渊却做到了,而且是在负伤的情况下完美地破解了。

    更令他吃惊的是,先前渊眼中那嬉笑的神色已消殆净尽,取而代之的满目的杀意,阴沉沉的,是他泛白的指关节正咯咯作响,如冰山爆裂一般,甚是慑人。

    他的手掌向上仰着,震颤中凝聚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向红莲击去。红莲躲开了,却又迎来令一波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与其说是真气,不如说是他的怒气,发狠地疯狂乱击着。饶是如此,红莲也躲不过他密不透风的攻击,终是不慎负伤,鲜血自面具下流出,与他赤色的衣衫混为一体,难分难辨。

    摔倒在尖锐的石刺上,他猛烈地咳嗽着,鲜血泊泊而出,染红了青灰色的石岩,一线光辉,也恰是这血染般的瑰丽。

    渊头也不回,负着她运起轻功飞快地离开了,只余红莲还在残阳中喘息着。

    离得稍远些,沉霖才问道:“方才为何不杀了他?还留下后患。”

    “因为……”渊尚未说完,一股腥甜便涌上喉头,喷薄而出,他用衣袖拂去嘴角残余的血液,一道道,是印在白衫上暗红色的痕迹。他瘦削的双肩不住地颤抖,还伴随着阵阵的咳嗽,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倍显苍白。

    他愈飞愈缓,停下缓冲的次数愈来愈多,终于,他一脚踏在枯树上,欲借此力飞得高些,却一着不稳,向地面倒去。

    沉闷的一声巨响,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渊在下,沉霖在上,因此她没有伤着。却看渊,他支起身来,满掌是石刺磕出的血丝,那深深的暗红,微微刺痛了她的眼。

    她还未开口,他便笑了,坐在不甚平缓的石地上,衣衫不洁不整,那一身的风骨却还在,似是一剪瘦梅,经霜浴寒,仍是那般精神。

    他笑着道:“还死不了。”幽幽地从沾满血污的衣袖中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咳嗽便缓了些。他又说道:“红莲的箭上有毒,而这毒,却恰恰皆是出自我手。方才的青箭沾的是青梅,一种毒性不太烈的毒药,只是使对方气脉混乱几个时辰,为的便是生擒。而那赤箭沾的是红梅,是我予他的毒药中,毒性最烈的一种,只一些便可瞬间置人于死地,方才他便是不想予我生路了。”

    看着他好了些,她便舒心地笑了,说道:“你这毒药名字起得可有点意思,青色的是青梅,红色的是红梅,那黑色便是黑梅,白色的便是白梅了?”

    他笑着摇摇头,说道:“黑色的是墨梅,毒性也比较烈,不过若是及时服下解药,还是有救的。倒是无白色的。”

    她“咦”了一声,问道:“这可便奇了。按说这梅花似雪最美,为何没有白色的呢?我还以为你应是最爱着雪梅呢。”

    他望着完全暗下来的天际,思量片刻,并不做声。而后沉吟了一声道:“正是因为最爱,才不忍污了这至真至纯的雪梅。若是真爱,即便自己如何喜欢,也不会强制加诸她的身上,让她凭白遭受苦难。我爱那雪梅凌空盛放的绚烂高洁,却也知这是用来杀人的,那些人的血或者侉子手的手,皆会污了她。”

    望着渊认真的神色,她有些诧异。

    沐雨城至花都林间道路——

    “哥,他们人呢?”氿泉支开了一旁的军队,对迎面而来的溟墨问道。

    “跑了。”溟墨的脸色很难看,不知是方才恶斗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是因捉不到沉霖而不悦。继而,他望向林宸封,声音低沉,语意中还夹杂着一丝怪责:“公子,为何不追去?”

    林宸封却笑了,笑得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得知她逃走了的愉悦,他说道:“因为爱一个人,若是真爱,即便自己如何喜欢,也不会强制加诸她的身上,让她凭白遭受苦难。我希望能见到她,却也知这于她是一种灾难,父皇不会放过她的。那我便只有放她走了。”

    望着林宸封认真的神色,溟墨和氿泉有些诧异,他们知道林宸封的心思,却不料他竟如此坦然,打开天窗说亮话。

    溟墨眉头深锁,重重地说道:“公子,您爱上哪个女子皆与我无关,但她是凤公主,流着能复活清妃娘娘的血液。她不仅是您的母妃,还是圣上的爱妃,百事孝为先,于己于圣上,您皆当放下儿女私情。”

    “那么,她死了,我去哪找复活她的血液?母妃的死,是天意,是她与我、父皇的因缘已尽,自当离开,又何必苦苦挽留?母妃心善若水,我想她也不想以他人之命换己之命的,放她走吧,我们不追了。”林宸封不紧不慢地答道。

    “不,不行!”溟墨脱口而出,语气坚定。

    林宸封挑了挑眉,问道:“溟墨,你这又是为何?莫不是说我们捉来她,还有些别的非要不可的理由么?”他的语势咄咄逼人,丝毫不容对方反驳。

    溟墨欲言又止,一咬牙,说道:“您以后会懂圣上的用意的,总之,现在立刻追去,或许还有机会追上。”

    “不。”林宸封斩钉截铁道,望着溟墨闪烁着怒火的双眸,他气势凛然,这才让人想起,其实这个少年是一位皇子。

    岭城郊——

    “我们走吧,红莲定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教主的,到时候想走便不容易了,我虽是击伤了他,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出今晚,他便能将今日之事告之于教主。”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道。

    她点了点头,和渊并肩走在石地上。走着走着,却不小心被石刺所阻,险些摔倒在地,渊一把扶住她,细声叮嘱道:“小心些,此地多坎坷,一不留神便会被绊倒。”

    她低着头,不做声。半响,她缓缓地说道:“渊,我方才在想一件事。若说你为我挡去那一箭,我尚可理解为我于你还有利用价值。然而,你接不住这一支箭,却能在负伤之时斩断四支比前者还要快的箭,同样是箭,为何你反应却不同,我便无法理解了。”她的眸光闪烁,在渊的身上飘忽着。

    这一问,渊并不作答,这是低着头望着脚下或尖或平的石地,默默地走着。她只是跟在他的身旁,等待他的答案。

    他忽然顿住了,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若说是只因那箭射向了你,我便心慌了,你当是如何呢?”

    他定睛望着她,嘴角边浮起一抹微笑,如碧天里的流云,舒缓而温暖。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十四章 ;月下踏歌行(一)

许久,沉霖才怔怔地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的?”仍是沉浸在惊讶的余韵中。

    渊蓦然朗声笑道:“你自可当真,也可不以为然,只看你如何想罢了,不过是玩笑一句。我若是此话当真了,林公子可怎生好呢?”

    听到了那人的名字,她不由得脸一沉,低声道:“我不想提及他,眼下我与他是敌非友,对敌人留情,便是自掘坟墓。”

    “是吗?是吗?敌人呵……”他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她只听见些言碎语,不成整句。未及思索其中意蕴,他便又道:“他若是当真与你为敌,又岂会三番五次地放过你呢?霖,他对你并非了无情意。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她冷哼一声道:“他会放过我,不过是为了博取些情意,好让我心甘情愿地上钩罢了。这点苦情戏缘何你看不懂呢?再说了,即便他抓得我去,我不点头,他也没有办法,倒不如故作姿态,迷惑我的视线,这胜算还大些。”

    他连连轻叹道:“不懂的人是你。或许,你只是不愿懂吧。聪明如你,又岂会不懂其中因缘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年来你们之间的种种我也是知晓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是逃避,也终有一日是要面对的。”

    逃避,她这是在逃避吗?她退了一步,双唇紧抿,很想大声斥驳他的话,却连自己也没有这份自信,没有底气上前一步。

    算来流年数载,多数时候她已融入了隐村安逸、平和的生活中而不自知,看看那村里的落花,饮几口春山的清泉,偶尔恶作剧,气得老爹直跺脚;偶尔嬉闹追逐,挫挫小村姑们的锐气;偶尔显露些才能,自鸣得意一时。似乎也了无不妥,有时甚至忘了,本来的自己,应是什么模样。尽管也曾告诫自己,莫掉以轻心,尽管也曾说服自己,不过逢场作戏,却终是变了模样。

    十五年的时光,长得足以另一个人改头换面,再坚定的意志,经了十五年的磨砺,也早褪去锋芒。一颗斑驳破碎的心,在温和的岁月里得到了滋润,与世无争、随俗沉浮,没有仇恨,没有纷争,还有什么能让绝望顺延?即便会延承部分的决绝与生冷,却也绝不会还如昨日般漠然、冷淡。只她一人以为一切如故,还死守着那份不甘,死守着薄情似霜的脾性,不肯面对自己日益温暖的心,不肯说服自己这不是软弱。

    不,总有什么能令她愤恨,能给她一个可以固守冷淡的借口。难道而今的这一切,该是她承担的吗?那么,那些迫使她奔逃亡命之人,便是她固执到底的借口。

    于是,她的表情由迷惑转向坚定,再是忿然道:“无论他而今如何,至少是他一把火烧了我十五年的安隐生活,是他把这一切给毁了!现在,他还凭什么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假惺惺地来苛求我的原谅?”她愈说愈愤怒,甚至连自己也惊讶于心中抑制不住的怒火,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她应该淡然处之才是,又为何这般激动?

    他却是轻浅一笑道:“你看,如今这般,你还能说服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吗?”

    她怔然顿住了,他只一句话,便把她一肚子的辩驳打回。根本没有理由去解释她抑制不住的愤怒,除了她一直在回避着、不愿承认的那一个。

    她以为她不屑这些。

    她以为她不在乎这些。

    她以为她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以为她早已将一切洞悉。

    她以为她看透了人世沧桑。

    她甚至以为她对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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