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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凤待梧桐栖-第59部分

小说: 凤待梧桐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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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真相,她一向如此认为,是以由是向往危险,有时甚至不由自主地忽略了自身安全。

    或许因着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才大胆地去探知、去寻求,一方面她苦恼于这个荒诞传说带给她的无尽逃亡,另一方面又庆幸于此带给她的庇护。她深知在这个崇尚武力的时代,无论智谋如何高明,无一兵一卒,无技艺傍身,是绝无可能存活于世的。或许可以侥幸逃过一两次,但对手也不是吃素的,厌倦了,说不准会狠下杀手。因此,她一直谋划着找人教自己轻功,打是必然打不过了,逃总可以吧?

    明明极是正经地在思虑着自己的前程,心里却又惦念起那段学轻功的往事了。那时便发现自己着实了无学武潜质,与其说自己在运轻功,还不如说是跳高。每当此时,他便总是对她指手画脚,顺带追忆一下自己当年学武的光荣事迹,再恨铁不成钢一番。然后她便会找些陈年烂谷子的琐碎事还击回去,本是练轻功,却演变成了斗嘴。末了,他总会发出妻当从夫的感慨,再绘声绘色地劝她放弃学轻功,熟练地运用上了诸如举例论证、引用论证、比喻论证等多种议论文写作手法,说得她直恨古人对女人三领五纲的戒律束缚。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于她而言不应是什么美好回忆,至少她自己是如此认为的,可又为何想起时会嘴角含笑呢?抗拒自己本能的思想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一如不知为何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疼痛于自己未愈的双眼中叫嚣、愈演愈烈。

    渊离开时已关上了窗,雨水打在窗纸上劈啪作响,仿佛柴火不时爆一声。柴火,树林,清月夜,深秋节,指尖温暖,薄荷幽香。无论她想着什么,最后皆会演变成与他相关的事物,脑中被他的身影占据得满满的,胀得她生疼。抚额躺下,她痛苦地蹙着眉,说不清是突如其来的眼痛,还是关于他无尽的愁绪。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疼得昏睡过去时,门外传来渊的呼声,她模糊间道了声“进来吧”,便听见他疾疾的脚步声,以及责怪中隐约的温柔:“怎地犯了眼疾也不唤我?还是这么让人担心呵……”边说着,边扶起她的肩,取出压制的药丸,喂她服下。

    她只是随意一笑道:“真是对不住呢。”眼痛袭来时,她满脑子的林宸封,根本记不起呼救,记不起她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眼痛渐退,脑子也清醒了些,对于渊的到来,她并不感意外,若是不来,她反倒觉得意外了。似乎每次她只要一出事,他便会赶来自己身边,说些责怪自己却又不失温柔的话。正如眼前,她并未因眼痛而呻吟,他却能及时赶来,那意味着他尚未入睡,只是看着窗外小雨,想起水津本便是滨海之城,或许她的眼会因湿气过重而犯疼,便匆匆而来了。

    她并不愚钝,对此不会不解风情,好几次欲问清他缘故,却皆被他三言两语敷衍了事了。若是假,他为何为之?他不似是那等觊觎天下之人,不应是因着那个传说;若是真,他为何不说清?如此迷惑久久弥漫于她脑中,更觉他扑朔迷离,直至熟睡。

    他一直看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得入神,甚至忘却了他仍在她身旁,兀自地躺下,兀自地拉过被子,盖上后再兀自地睡着。初时他面色淡然地望着她,仿佛要看透她脑中所想一般,后来见她竟睡着了,不觉一笑,低喃道:“好好睡吧,莫再多想了,很快就不会再有迷惑了……”转身离去,只余那窗外夜雨且落且息。

    昨夜小雨只下了一小会儿便停了,今日已是天明水净,风浪正足,适宜出海的好日子。渊牵着马,而沉霖骑于马上,向江畔去。

    “为何不是向码头去呢?”她感到周遭并不似初晨码头的热闹,便问道。

    他边走边答道:“水津所临之海之彼岸是何方,至今无人知晓。我们这是要往此海的一支分流,过了江便是大寒之地,今日顺风而行,正是好时机。”

    听了他的话。她一想也是,于古人而言,渡海绝非易事,稍有不测便船沉人亡,那千年雪山自是不会于海之彼岸。

    及至江畔,她在他的牵引之下上了小船,船夫将马也引上了船。舟摇摇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那渐渐强烈的飘摇感让她感知自己已离水津愈来愈远,声喧也愈渐消匿,最后只余长橹划过江面的流水声、高风啸天之声,以及时而传来的空山飞鸟鸣。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船愈行愈远,渐入晨雾之中,放眼望去,茫茫然已不见孤舟,只余两三点水光浮影耳。




第七十一章 ;独钓寒江雪(一)

渡江并不费时,不出半日他们便且至江之彼岸。正夕黄昏落日时分,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渊回望身后,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将世界分成两半,一半赤若红莲,一半白如深雪。再望前方之景,落日千帆低不度,惊涛一片雪山来,那与他杳杳对望的,正是高耸入云的千年雪山,寒气四射、苍雪流光。

    下了船,他为马安上了御寒之物,江的两侧气温大相径庭,那畔是深秋临霜,这边已是冬雪茫茫了。天寒地坼,雪厚有几寸余,好在甚是结实,马蹄踏着并不深陷,只留有些微蹄印,不久便为风雪所隐没。两人踏雪而去,只余马蹄错、衣袂翻飞。那船夫望着两人渐远的身影,并不归去,残阳下,他略带皱纹的嘴角微褶,血色深嵌,似是修罗喋血狞笑。

    大寒之地多冰封,风疾若狂,骑马甚是不易,费了两日才至千年雪山前。一路虽不颠簸,却是风餐露宿、寒风入体,冷得沉霖直发抖,所幸风寒已愈,才不觉太痛苦。

    是日,已是她眼伤后的第七日,渊觉得应无大碍了,便为她解下纱布。此时将至晌午,日光正盛,普照大地,雪碎山驼,流光若金,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让她初睁的双目有些不习惯。

    此处已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差孤舟蓑笠翁在那冻江之畔独钓寒江雪了。千丈高山耸入云,白雪皑皑,世界归于沉寂,唯有雪花温柔的呢喃,汇成一曲眠歌;流泻于浩渺天地间,世界于这一片生命的白色中愔然安眠。

    伫于空旷大地之上,耳畔是流霜不绝的浮响,听雪吟风,若声韵悠长之回转兮,低哀、沉郁。一只雪鹰呼啸一声,自高远的天幕俯冲直下,劲风凌厉,浩浩长天之下唯孤影飘渺。风声十里,雪色苍苍,云荒云长,千山茫茫。目之所及皆染上了一层白色,清冷得让人颤抖。

    真想不明白,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她心里如此想着,不觉嘀咕出来。本只是些微怨言,却得到了回应,而且是一个沙哑的女声:“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住这儿可有些年头了,按你这说法我岂不是非人了?嘿,悄悄告诉你,我还真不是人,我其实是天山童姥,专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蓦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她一大跳,四顾寻找声源,却只见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渊却牵着马向冻江之畔步去,微微笑道:“前辈别来无恙,还是这个老样子,玩性不改呀。”

    于她看来,他仿佛在对着江边白雪说话一般,再一细看去,确有一人盘腿坐于江畔,独钓寒江雪,只是衣白衫,不易看出罢了。她白衣白发,支着一支雪白的鱼竿,在冰面上破了个洞,就此垂钓起来,也未见盛鱼之器。

    那白衣女抬头向渊道:“可莫说这个老样子,我眼下这般模样可是年轻得很呵,女人最忌讳人家说自己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这么不懂讨女人欢心,学着嘴甜点。”她这才看清,此人面白如雪,活脱脱的雪女形象,三十出头的模样,的确不老,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而已。

    渊笑着作揖赔礼,直道:“是,是,是。晚辈谨记您的教诲,下次定说‘这个年轻样子’,不提您不愿提之事。”

    白衣女却又不满意了,蹙着眉说道:“你这一说晚辈,不就表露了你和我不是一个辈的了吗?真是不懂说话,年轻人还得多学着点。”

    真是个性情随和又闲适的女子,她暗暗想道。白衣女稍稍注意到她,贼眉鼠眼地笑道:“哪拐来的小姑娘?上次你来时可是一人而已,”打量着她,又咂嘴道:“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看把人家折腾得,面无润色,指甲苍白,消瘦无力。”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她暗暗想着,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毕竟对方是前辈,说道:“晚辈沉霖见过前辈,多有打扰,还望前辈见谅。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女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道:“鄙人江千雪是也,莫叫前辈了,最好叫千雪姐,别像渊那小子一样不识好歹的。”

    “千……千雪姐?”她愣愣地叫着,诧异于此女的豪放,穿越十六载,还不曾见女子直爽若此,心里倒颇为乐呵,说话不必绕着说,感觉很自在。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不然为何她说这话时渊分明在偷笑?

    江千雪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拍着她的肩膀道:“方才威风已经告知我你们的到来了,哦,威风是那边那只雪鹰,我养的。是雄的哦!名字很威风吧!皆是女人便不瞒妹子了,姐姐一人住这儿闷得慌,总得找点异性处处嘛!你们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自个儿去即可,我便不多奉陪了。”言罢,又兀自一人坐下垂钓,自在悠闲,实在令她汗颜。

    渊便对她说道:“走吧,她素有大雪垂钓的习惯,亦不喜人打扰。”正欲领着她去厢房。

    虽有些犹豫,但想想江千雪是如此豪放之人,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千雪姐,为何盛鱼之器物呢?”

    江千雪白了她一眼,说道:“小姑娘就是考虑不周到,明知钓不上鱼,要盛鱼之器物做甚?”略带鄙夷地一笑,继续垂钓。

    她感到嘴角有些抽搐,明知道钓不上鱼,那你还钓什么?她在心里默问道,也未咬说出口,既然她江千雪觉得自有乐趣,自己还管那么多闲事做甚?便随着渊去了厢房。

    “你这位前辈可颇为有趣呵。”沉霖边走边道,与这样的人相处,轻松有趣,常住也不会觉得苦闷。

    渊微微笑道:“你喜欢便好,前辈素来直爽,我还担心你与她相处不欢呢。”

    她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他这话说得好似她这人素喜阴谋算计,说话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一般,不然怎会与爽直之人合不来呢?想想也罢,不多与他计较。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他曾说江千雪乃是暗月的老前辈了,怎地只三十出头光景罢了?有些好奇,便问道:“这位前辈她入暗月多少年了?”

    他绾指算来,细细一想,说道:“五十余年吧,似乎是老教主刚上任时救回的,那时暗月还是明月教,两国征战连年。前辈原是富贵人家的侍女,被战火波及,险些丧命,所幸老教主及时出手相救。后来为老教主报恩情,便入了当时的明月教。莫看她肤白如雪,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羌羯人,生性随和,经常居无定所,只是明月教有需要时才出现。后来老教主被教主迫害,她也离开了暗月,在此定居。”

    听了他的话,她不禁咋舌道:“五十余年?那她岂不是至少也年逾六十了?”看江千雪的模样,简直是做过拉皮白肤手术的。

    他想了想,说道:“约七十岁吧,她尚是少女时便入了明月教,名册里有记载,只是年份记得不太清了。莫看她那副皮相,这些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寻了些不外传的秘方才成了这副模样的。”

    “啊呀呀,这么透露女人的年龄可不好呢,小渊。”两人身后响起了江千雪的声音,她扛着鱼竿归来了。

    他赔礼笑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还请前辈……不,千雪姐多包涵。”了无抱歉之意,反倒略含讽刺。

    江千雪垂头丧气地把鱼竿立于门旁,说道:“你这不是存心的吗?拆穿了我的真实年龄再来讽刺我,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不再讥笑,而是问道:“您不是在钓鱼吗?怎地回来了?”

    江千雪白了他一眼,一如此前白沉霖的那眼,鄙夷道:“年轻人就是缺乏思考,明知道钓不道鱼还去钓什么?”一甩肩上的雪,哼着略带羌羯口音的中原歌兀自向屋里去了,只留下汗颜的两人干站在屋外。

    屋内又传来一声吼:“还在那站着做甚?大冷天的若是病了,我这儿可无良药。我先去做饭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两人相视一笑,转进了隔壁的厢房里。

    房子甚是简陋,却十分坚固,来前她已可预料。只是今日一见,比意料中的更为简陋,仿佛既是特为他们的到来而临时搭起的,这在之后的午饭中得到了证实。

    午饭吃的是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大雪深山里的,自然难觅肉食,她便将就着吃了。吃着吃着,她总觉着这菜有些眼熟,白若苍雪,似乎在哪见过,便问道:“前辈,这是什么菜呢?”

    江千雪得意洋洋地放下筷子,说道:“这你可有所不知了,此乃我栽培出的新品种,雪桦菜,呐,你身后那个院子里种的便是了。”

    她回身一看,皑皑白雪中立着一色的树,开着一色的花,长着一色的草与菜,与雪桦园一模一样,只是多了江千雪新研发的雪桦菜罢了。

    看着她那吃惊的模样,江千雪更显得意,大肆介绍起自己研发的新品种:“这雪桦菜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栽培出来的,雪山里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只能是自己种了。还有那些雪桦树、雪桦花、雪桦草,也是我十余年前潜心栽培出来的哟,世上绝无第二人懂得于此大寒之地栽种植物,唯我一人矣。”

    关于雪桦,在雪桦园里已知晓一二,当时只道是哪位高人栽下的,如今一见其人,那种敬佩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有些怀疑地问道:“前辈,这些皆是你一人所栽吗?”

    江千雪不满地撇撇嘴,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在明月里是做什么的。”关于江千雪,渊倒真未提及她的事,只说是个前辈,也不知是做甚的。

    想来在暗月那种地方,尽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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