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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当年离骚-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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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作者:河汉

文案:

洛平做了一辈子官迷,历经周家三代朝堂,及至官拜卿相。

他为大承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如果重新来过……

洛平承诺,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只是这一回,我不会踏错一步,毁了我自己,也毁了那执掌江山之人。

君X臣,重生,年下,1v1,HE。

汉子这回是在正儿八经地耍流氓。

立志要做一个有思想、有道德、讲文明、懂礼貌的流氓。

内容标签:重生 年下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平,周棠 ┃ 配角:方晋,周家一群人 ┃ 其它:蝴蝶效应,光阴似贱


编辑评价:

洛平官拜丞相,为大承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魂归阴土的他本想在枉死城中谋个一官半职,不料遇到已做了大判官的开国皇帝,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即使重新来过,洛平也只是付出得更多而已。

他依然会选择铺佐他的帝王成就一番霸业。

只是这一世,洛平不会踏错一步,毁了自己,也毁了执掌江山的周棠……

沦落阴间的洛平也不忘自荐谋职,通过与大判官的交锋,一个淡定自信的官迷形象跃然纸上上。

敢于直的正直谏,不择手段的阴冷,贪恋权贵的执迷,精明隐忍的退让,对小棠无意识的温柔……

作者塑造的小夫子洛平薄情又温情,让人喜不胜喜。

行文自然流畅,细节之处亦是精雕细琢。

权力的明争暗斗,对局势分析的入木三分皆是亮点所在。




☆、第一章 欲断魂

且把那富贵荣华看三遍,到头来、殿前阑干惊玉裂,离骚若当年。
大承朝征和五年。秣城。隆冬。
王二踏着寸深的雪,急急忙忙地往城西赶。
不久前他大哥替他找了份差事,虽然地段不好,但好歹能混口饭吃。今日是他第三轮当值,谁知一不小心睡过了,刚出门又碰上大雪,老母亲缝制的旧袄子难以御寒,才走了几步,已冷得他直哆嗦。
清水鼻涕刚流出来就冻住了,吸进去的全是凉气,鼻子耳朵都没了知觉。口中呼出的白气一团团,几乎迷了他的视线。
远远地看见刻在石壁上的“无赦牢”三个字,那便是他当差的地方。
无赦,顾名思义,进到这里来的犯人只能等死,就算大赦天下他们也不会有被释放的希望,除非天皇老子亲自来救。
王二没有入军籍,不是牢狱的守备人员,只能过来做些杂活,端茶送水准备饭食,简单地打扫打扫牢房,除了每个月微薄的薪俸,把这里的官爷伺候好了就会有打赏。因此虽然他不喜欢这地方,但做起事来还算得心应手。
裹紧了身上的袄子,王二闷着头朝前走,尽管来了有一段时间,他还是不太适应这附近的氛围,总感觉莫名地阴冷刺骨。
无赦牢的地势低洼,四围陡峭,越靠近那里就越难走,到后来几乎是举步维艰。到达换班地点的时候,王二已经气喘吁吁。
“王二,你怎么才来啊!”交班给他的胡顺抱怨道。
“实在对不住。”王二赔了个不是,“下次我代你一天班。”
胡顺占着了便宜,便把活计都丢给他,自己在火炉边烤了烤手,趁机把一个烤熟的地瓜揣进怀里,悠哉游哉地走了。
王二扫了扫灶台,烧了壶热水,见牢头唤他,就拎着壶过去,赔笑道:“张牢头,刚烧好的热水,小的给您添点儿?”
张牢头“嗯”了声,把茶碗丢给他,王二小心给他倒上水。此时张牢头对他说:“今天你就不用清扫牢房了。”
“哎?”王二愣了下,清扫牢房是重活,没道理那个好吃懒做的胡顺会帮他干完啊。
张老头道:“昨晚上宫里有人过来,从里到外都彻底打扫过了。”
“宫里来人做什么?”王二毕竟是个生手,还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不知道避嫌。
张牢头瞟他一眼,见他一脸呆样,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该问的不要问!”
王二连忙闭嘴,识相地退到一边,但还是忍不住往牢房那边瞟去。
这一瞟,刚好让他瞧见一个灰白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一时间王二竟没反应过来——那显然是个囚犯,而他们这座监牢里,从没有犯人能走着出来。
“快看快看,他真的被放出来了!”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皇上的免罪谕令?”
王二听见其他官差的议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那人……好瘦。
从他这里看去,好像一碰就会倒的样子,可是很奇异地,那人的步伐一点也不蹒跚,稳稳地向前走着,走出一派儒雅平和。
张牢头匆匆赶过去,跟那人身边锦衣华服的宫人们交涉了几句,便收下了谕令,示意所有人对他们放行。
王二实在禁不住好奇,一边殷勤地添水,一边偷偷问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官差:“余大哥,那人是哪个牢房的?我打扫牢房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姓余的官差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关在坤字牢房里的大人物,咱们这样的当然见不着,就连他的饭食都是牢头亲自送过去的。”
“坤字牢房?大人物?”王二挠了挠头,“那人看起来很普通啊,他犯了什么事?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嘘!小点声。”姓余的看了看远处的张牢头,确定没什么风险才开口,“哎,他啊,他就是当今的丞相大人啊。”
“丞、丞相?”王二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壶里的水洒了,姓余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闭紧嘴巴,假装收拾茶碗。
————
此时那几个宫人趾高气昂地走出天牢,他们似乎只负责传令,不负责带人回去,因此对刚释放的那人甚是冷漠。宫人们身上厚实的裘袄令旁人好生羡慕,却更衬得远远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位“丞相”的单薄。
王二还是不敢相信那是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呢?
年纪轻轻即是三朝元老,权倾庙堂、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洛丞相,怎生得这样一副寻常样貌?他听说书的吹嘘,还以为是一位天神般英伟无俦的人。
丞相大人又何以沦落至此?
既然已经获得赦免,既然仍为丞相之职,为何他孤身一人出狱,未有一人前来迎接?
如此隆冬,为何他只有一身素色轻裘裹身,瞅着还没他这个平头百姓穿得暖和?
太多的疑问塞满了王二的脑袋,直到那人走到他跟前,他才愕然回神。
面前就是名震天下的洛丞相,还用一张略带微笑的脸看着他,王二顿时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了,转过来转过去,不知该往哪儿让路。
“小兄弟,咳咳、有碗吗?”那人问他。可能因为太久不见日光,他很苍白,声音低哑而虚弱,但听着很舒服,有种让人镇定的力量。
“呃……啥?”王二直发愣。
“你有碗吗?”他又问一遍,仍是那样温和,不急不躁。
“你、你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王二慢慢平静下来,说话也利索了。原来这就是洛丞相啊,真的很寻常嘛,他不禁这样想。
“不,咳咳,我只要一只碗,空的,干净的就好。”
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王二还是忙不迭地给他取来一只小碗,小心地递给他。
其他人,没有人敢跟他搭话,但也没人敢拦他的路,他们只是漠然地看着这名文弱书生,向一个打杂的讨要一只碗。
“多谢。”这人得偿所愿,捧着碗,笑容放大了一些。他踏着雪缓缓前行,灰白色的衣袂被带雪的寒风吹起,露出一节细瘦的手臂。
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碗。细看的话,他的手指竟比白瓷更剔透。
他一步步地向北面走去,那是皇城的方向。
王二出神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仿佛魂魄都跟着他走了。
耳边隐约传来官差们的窃窃私语。
“也就这个愣头青敢跟他说话,哼,他也不怕惹祸上身。”
“就是就是,放出来又怎么样,皇上只不过念他辅佐多年,才给他一条生路,像他这样的,早晚是个死!”
“……什么罪?”
“毒害皇嗣……篡位谋反……”
王二倒吸一口凉气,魂魄归位,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怪不得没有人敢接近他,没有人来迎接他,因为他是乱臣贼子……自己竟然帮助了一个乱臣贼子?会不会被当成同党?会不会被砍头?
可是……王二挠了挠头,那人真的还能作乱吗?
他苍白瘦弱成那样,手指也是冰冰凉凉,也许,他已经活不久了吧……
——我喜欢碗莲,小夫子,你还记得吗,你给我看的第一朵碗莲的模样。
——记得,臣……记得。
一步一步,洛平走得很慢很慢,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多远。
比起他平步青云的一生来说,他如今走得实在太慢了。
北方。
皇城就在北方。
他的帝王,他的权势,都在北方……
终于,双脚彻底失去了知觉,他跌跪在地上。
仰头看天,落雪纷纷。
雪花在他的脸上融化,与他的泪水混合,顺着脸颊滚下,滴落在那只空碗里。
再没有一点力气了。
洛平侧躺在雪地中,看着碗里的点点水光,无声地恸哭,无声地嘲笑。
生命被大地一点点吸走,他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困。闭上眼睛之前,他仿佛看见了一汪荷塘,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以指蘸水,在地上写字。
回眸一笑,软软地唤他:“小夫子,你来啦……”
洛平至死都握着那只碗,直到白雪覆盖一切。
皇上,那第一朵碗莲碎在了臣的手里。
臣用臣的一生,赔给您这最后一朵,不知它能否比得过您手里的,一碗江山。
一代风云朝臣,就这样冻死在了雪地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听闻反贼洛平的死讯,竟下旨为他举行了国丧,举国上下为洛丞相哀悼,丧期整整七日。
这七日,年轻的君王未曾上朝,更未曾驾临后宫。
太后、嫔妃和大臣们甚为担忧,多次向皇帝的内侍高福打探消息,却只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答复:皇上在专心养花。
皇上的枕边放着一只白瓷碗,不是官窑烧制的,亦不是进贡来的,只是路边摊上的那种,极其廉价的白瓷碗。
这只碗里,养了一朵莲花。
洛丞相的头七过去,一切都步上了正规。皇帝依旧是那个严谨治国的皇帝,天下依旧是那个四海升平的天下。
只不过,那只碗里的莲花未开先败,像是在预示,大承将要从盛世走向衰亡。
那夜,高福给就寝的皇上吹灯,听见皇上梦中呓语,反反复复就那一个词句:
“洛卿,洛卿,洛卿啊……”声如孩提泣诉。
泪落瓷碗,噗地一声闷响,跌碎在颓败的莲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要做官,做大官。


☆、第二章 渡浮生

枉死城中,两名鬼差领着洛平朝往生殿走去,四周白雾蒙蒙,除了脚下的路,哪里都瞧不清楚。与人间喧闹不同,这冥府内,当真一点生气也没有。
洛平几番回首,皆被迷雾遮眼,再看不见那让他惦念的琉璃宫瓦、前世荣华。
“哎……”长叹了一口气,洛平开口问身旁的鬼差,“这位兄台,鄙人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相告。”
两名鬼差对看了一眼,颇为讶异。
这里是枉死城,平素前来此地之人,莫不是含冤含怒而死,三魂七魄在死后多被自身怨气冲散遗落人间,以致魂魄不全,到达冥府时,已是神情恍惚反应迟钝。像此人这般镇定自若,甚至还对索他魂魄的鬼差如此谦恭礼遇,实属罕见。
其中一名鬼差用血红的眼睛睨他:“你想说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既已在此,你是断不可能还阳了,就算有什么遗言,也不能传达回去。”
“鄙人知道。”洛平颔首,“前生已逝,多说无用,鄙人只是想问……那个……”
他眉目微敛,似有些不好意思,半阖的眼眸,竟给那副寻常容貌平添了一分灵韵,生生把两名鬼差的好奇心勾了出来:“有话快说!别支支吾吾的!”
“既如此,鄙人就直说了。”洛平深吸一口气,“请问,这冥府之中可有哪个官职空缺?”
“哈?”两个鬼差皆是一愣,这人搞什么?死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官?
洛平接着说:“是这样的,鄙人口齿伶俐,为人正直,处事机敏,此生遍读圣贤书,也被人间的皇帝选做了官员,经验甚是丰富,故而想在贵府谋求个一官半职……”
那名红眼鬼差立即打断他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怎会落入这枉死城?哼,依我看你此生定是个贪官污吏,终是惹下报应,才平白枉死。”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洛平,瞧见那单薄的衣裳和瘦弱的身板,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不过……你却也不像那些贪官般脑满肠肥。”
洛平并不辩解,淡笑着说:“为官清浊自有后世评断,鄙人不求什么流芳百世,只不过以此谋生而已。若贵府哪里有空缺,无论官职大小,鄙人都是愿意去做的,不知此处是何人掌管官员分配之事,鄙人可否前去拜见?”
另一名鬼差忍不住插话:“你、你、你不想投胎、胎转转转、转世吗?这地方有有有有什么好、好啊,还不不如人间快快、快活。”
耐心听这位结巴鬼差讲完话,洛平回答:“转世之后,我便不是现在的我了吧。有什么快活不快活的呢,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哪里不都一样?”
“你还有心愿未了,是吗?”鬼差问他,红色的眼像是能看穿人心。
“算是吧。洛平此生,做官没有做够啊……”
“真、真是个官官、官迷!”结巴鬼差斥道。
来到往生殿前,红眼鬼差说:“枉死城的大判官就在这里面,有什么话,你问他就是了。”
洛平回以一笑:“有劳兄台领路,不胜感激。”
步入大殿,两边尽是高高在上的罗刹,顶着或讥讽或不屑的审视,洛平不卑不亢,走到殿中,鞠躬作揖礼:“鄙人丁卯年新死之鬼,名曰……”
“洛平。”最上位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唤他。
洛平抬首,就见那位大判官已步下高台,来到他的跟前。
待看清他的样貌,洛平一时有些恍神。
——那飞扬的眉眼,与那人实在太像了。
只是这位大判官的年纪看着更年长一些,眸光也更肃杀一些,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从他身上窥见那人的影子。
“洛平。”大判官又唤了一声。
洛平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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