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牡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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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王爷是担心格格是不是生了病,让我来问问……啧,啧,”宝澜摇头,“几年不见,福王爷宠女儿的功力又精进了。”
牡丹婉转一笑。“是秦六!”小霜一旁小小声,颊上生起两团小红云。牡丹笑着吩咐:“去把奶子端来吧”。
小霜去了,牡丹转头,发现宝澜的面上几分沉吟。
“选秀的日子近了。王爷是个什么打算?只靠蓉贵人怕是不成,得托个能说得上话的娘娘才好。”
牡丹默了默,一会儿才道:“阿玛不想让我进宫。”
“啊?那怎么成,规矩在那儿呢。”宝澜点点头,“王爷是舍不得你去宫里挨那长日子……”又反一晒,“不过你这性子,反正是一天里头有半天拿来发呆,到宫里呆去不是一样?”
牡丹横她一眼,“宫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阿玛说我不像芙蓉,皇上会很注意我,那时连发呆的自由也是没有的。”一时捧住冒着热气的奶子竟喝不下去。她本来还在逍遥青春的,现在年纪减去十岁不止,却开始为着嫁人犯难,这可算是个便宜么?
“德性!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么?快给我喝了,看看你什么脸色儿……”宝澜骂她,停了停,又道,“王爷可有什么法子吗?”规矩可摆那儿呢。
“阿玛正想法子见皇上。说皇上欠着他一回呢。”这牡丹是个幸福人儿,这么好的阿玛……她的阿玛呢。
一时,有下人来禀,福王府人来接牡丹回去,说“是格格的两位兄长”。八福晋眨眨眼,杏眼闪着好笑,“康佐康佑么?堂堂两位大少爷巴巴儿地就成了跑腿的,今儿我可开眼。罢,罢,我可不敢留你了。”
牡丹一笑而去。
昆曲香软
4。
下了朝,一行人往宫外走。身着朝服的十四,平添几分沉稳,侧首道:“我看见十三哥盯着八哥好一会儿。”落后两步的胤珴大声道:“我也瞧见了。” 胤禵又道:“不过我瞧着,那目光似看着八哥又不在看。”老十问:“什么意思?”走在他身旁的九阿哥胤禟,沉思道:“像是在想什么事儿。是发觉了什么吗?”一直走到轿旁,八阿哥才道:“应该不是。老十三虽说性子豪爽,也是有城府的人,不会如此落痕迹。”几人都觉有理。八阿哥温和笑道:“散了吧。晚上得空去我府里听戏,春和班新进的一个青衣,昆曲清唱,唱得绵而不伤,舒意得很。”说罢上了轿。
今儿看来是个热天,空气的热浪蠢蠢欲动。宝澜吩咐洒水,闻得水气带了园子里青草的味道,吩咐再洒,才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细看接过的采买单子。听见丫头春芍请安,抬头时胤禩已踱上亭子来,朝服换下了,着一身浅藕色,衬着腰间的金线紫绦荷包格外扎眼。宝澜暗里一哼,吩咐“倒茶来”。
八阿哥没理会她声音里的梗硬,自坐了,一会儿道:“春和班知会了吗?叫那芳杳一人来即可。”
宝澜恨声道:“一个戏子,不过生得有几分颜色,至于就这么隔三差五的招来?”
胤禩嘴角噙着丝笑,看了看她,什么话也不说。宝澜恨得就是他这波澜不兴的样子,心里火蹿上来,想把那春和班给砸了。
“台子就搭在水榭上吧,桌子摆远一点,风把声音送过来才好听。九弟十弟他们指不定也过来。”一会儿胤禩又温声说,接着把话题一转,“听说这段日子你常过福王府去。”
宝澜口气不觉缓了下来,道:“给牡丹做个伴儿。玉福晋去得早,她跟嫡福晋也不是顶亲近,一个人发呆对身子不好。”
八阿哥迅速看她一眼,有点惊讶了。想着那个笑嘻嘻的自在女子,发呆伤身么?他暗自摇头,再说福王爷宠女儿的繁多事迹,这几日宫里都听闻了。
见宝澜突然下巴一抬,道:“一会儿我把牡丹也接来听戏。”
八阿哥挑眉,道:“你高兴就好。”
…
今日的牡丹,眉目间有种兴致勃勃的神气。宝澜还拉着她的手在上下打量,“……从没想过能这么穿,你这丫头心思就是跟人不一样,这雀紫跟黄色配在一起还真是,真是……”
牡丹身边的小丫头眼中透出得色来,八阿哥却不知那小紫心里正嘀咕:那叫“跳中透着雅”,福晋。想起自己当时也是张着口,真是、真是个没完,结结巴巴说“好看”、“新鲜”,格格就笑了,说“小紫也有找不着词儿的时候么”。今儿她可学了不少词儿呢,配这紫色,黄要黄得软,不能哑,这样颜色才能跳起来……
“姐姐见笑了。今儿是特意打扮了来的,看戏是件雅事,不比平日闲坐,要穿得美美的把心情端起来才好。”牡丹眨眨眼,左右张望,是昆曲哪,心里小小兴奋着。
“哦?这话说得有意思。”十四笑道,“不过今儿恐怕要辜负了格格这份心情——”眼眸一转,透着欣赏,“和美丽,今儿没舞没乐,只一人清唱。”
“哦……”牡丹一怔,侧头想了想,道:“听闻昆曲婉折香软,除去乐音,应该也不损其味吧。”
八阿哥有些不解,慢慢开口道:“牡丹格格以前没听过吗?”
他问的温和,牡丹心里却“咯噔”一下。以京剧为代表的花部地方戏的胜出是乾隆以后的事儿了,此时的昆曲可是雅音正剧哪,她怎么能从来没听过。终于是有破绽了吗?
胤禩看她眸光流转间,隐隐有悲有喜,正寻思何故,便听她开口答:
“从前不爱瞧戏,觉得闹得慌。但前不久偶然听到一段昆曲,觉着极为婉转、曼妙,”……和性感,牡丹在心里补充道,“仿若惊鸿一瞥,自此便悬在了心上,总还没得机会好好欣赏一回。”
宝澜一拍手,高兴道:“这么说今儿请妹妹来算是请对了。”
牡丹说“是”,又看向十四,“趁着还没开始,能给我讲讲昆曲这个剧种吗?十四爷可喜欢?是喜欢它哪里?”避开八阿哥默默探视的眼睛。
胤禵将手一让,道:“那你得问八哥,他是行家……九哥十哥到了。”众人看时,仆人引着胤禟、胤珴一前一后走来。胤禵笑道:“倒没想十哥会来。”
老九抢先开口道:“他本不来的,说没有美人儿跳舞,不耐烦听那没滋没味的咿咿呀呀。”是老十的话,大家都笑。
八阿哥看人到齐,吩咐“准备了”。回头时发现牡丹正看着自己,他挑眉,牡丹大方笑道:“我正等着行家的讲解哪。”是真想知道啊。
胤禩笑了,“其实牡丹格格刚才形容得就好,昆曲确实柔婉、香软,还要加上‘典雅’二字,因为它生于讲究园林亭榭之美、歌童舞女之妖、画船厩马之盛的吴地文化。具体说来,可用慢、小、细、软、雅这五个字来概括。”
“怎么讲?”牡丹的眼睛亮如星子。觉着这些东西由八阿哥不急不缓地道来,笑眼温润,声音如玉,真是动人非常。一桌子人都凝神听,大约都是她这般感受。只眼角看见胤珴在椅子上扭来动去。
“所谓慢,是说其节奏缓慢,轻柔而婉折,这是‘水磨调’的特点。”八阿哥继续道,“所谓小,是指昆戏不限格局,最宜在家宅厅堂、花园亭榭演唱。所谓细,指其表演细腻。所谓软,是指昆戏说的是吴侬软语,唱的是柔婉的水磨调,擅演缠绵悱恻的情节,给人一种软而香的感觉……”
牡丹眨眨眼,继续呀。
胤禩笑,温言道:“先听戏吧。”
真的,暗下一半的天色中,暑气散尽,晚风吹起水中涟漪,也吹了来和着水气的袅袅歌声: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哎,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这一湾流水呵……
这一湾流水呵,这缠绵,牡丹觉得那词儿在风中蜿蜒而来,系了她的魂又蜿蜒而去,不觉已是痴了。声音如游丝,婉转折之,折之,折得缠绵而……性感。牡丹有了喝一杯干红的冲动,也喝一杯缠绵。凝眸远处模糊的身影,不觉身形慵懒,靠在了桌上。
胤禩眯了眯眼,为了他的视角里牡丹不经意流泻的风情,流丽、悠远、轻柔、妙曼,她便似这昆曲……
牡丹发觉有人看她,转头见是胤禩,想了一想,道:“方才八爷说昆腔吐字‘启口轻圆,气无烟火’,如今听来,倒觉得八爷……的字便似这昆曲,也当得这八个字。宝澜,我说的可对吗?”笑眼一眨。
胤禩一怔。十四老九皆抚掌说“妙”“切合得很”。唯老十似乎没留神牡丹的话,仍在一旁摇头晃脑,一拍桌子道:“这词儿不错!最撩人春色是今年……”竟呜哩哇啦唱将起来。
这下方才的雅境瞬时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牡丹瞧着十四的面皮都要痉挛了,那粗壮老十还没个完,“……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小指翘起,扯着嗓子还待“婉转”下去,十四面皮一抖,腾的站起身,咬牙逼着胤珴去:“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实在忍不住了,牡丹笑倒桌上。这个老十……这个老十……哈哈,原来真是这样……完了,肚子都疼了……一时众人笑完了,开始看她,她知道可她停不下来了。宝澜又好气又好笑,把她从桌上拽起来,“哎,小心岔了气。”又想起老十的哎————,粗壮老十唱《懒画眉》!牡丹满面通红,眼睛盈盈泛出泪来,抖抖抖不成句,“……我收不住了……”手指老十,“……他,他真可爱……”
轰——,这下脸皮红成一片的换成了十爷,一旁的小紫看到。
另一版本
“十三哥盯着八哥好一会儿”之
…
兄弟两人纵马疾奔一阵,及至一片林子,四阿哥勒马缰收住了跑势,扬声道:“这里走走罢,十三弟。” 胤祥刚刚跑得野,说话间已是在几十丈开外,忙兜转马头回来,打量了一下道:“这片林子看着是清爽。”说着跳下马,先解了马甲,又松开上面几个纽,敞开领子呼热,道:“跑出一身汗来。” 两人穿的是差不多的绛紫衣衫,但这持重的颜色穿在二十岁的胤祥身上,似乎越发显出他的青春飞扬。胤禛看着他额上粼粼汗水,微笑着下了马,挥手让几个随从远了跟着,道:
“要不是你弄得个府里跟盘丝洞似的,我们闲坐了聊聊岂不好?”
胤祥牵马过来并行,无辜道:“那盘丝洞可不是我弄的。再说我们兄弟一块儿跑跑马,不也很好?既能说话,又疏散疏散筋骨。”想起小时四哥带他到郊外跑马,他在前面纵情狂奔,四哥后面跟着,每一回他都很高兴。每每他心浮气躁,甚或孤单害怕,就想起每次回头间,四哥那挺在马背上的身影。
胤禛听他说到兄弟一块儿跑马,声音柔和几分,转头默默看他一眼,一会儿道:“也不能太纵着她们了。那可是你的家,乌烟瘴气的不烦心么?”
家?胤祥格格一笑,“她们盘她们的丝,我日里瞧着几个美人儿掐架也是乐得很。”
四阿哥道:“还是当心点儿。寻事弄死一两个,也让她们有所收敛。”声音冰寒。
十三眯眼望向道旁碧树枝叶轻抚碧蓝长天,轻声道:“我省得,四哥别担心。”一会儿又朗声道:“不想今儿这阿山除得顺利,八哥也没保他一保。”
“不过一个尚书之职。”四阿哥微微一笑,“若是在棋局关键处,小卒也保,若不是,車马可舍。看来老八心里有盘局啊。”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沉思着向前走。一会儿十三听四哥道:“今儿在朝堂上,你看着你八哥好一会儿。”
“啊?……是。”
“那时你想的不是阿山这事儿。”
“不是。”
“是在想一个人?”声音里带了笑。
十三站住身,看着哥哥呵呵笑,睁大眼等着下文。胤禛看他过关斩马的神气敛去,又变回个大男孩模样,不禁笑道:
“那天等不及第二日当天就跑我那儿去,倒不想这些天你能沉住气等我来问你。”
十三咧了嘴笑,“我知道四哥明白我的意思了,定是帮我问着呢,我也不好催不是?”
四阿哥点头道:“我去见了德妃娘娘了。”停了下,又道:“娘娘说,这日子没到,人还没进宫,这谋划的也忒早了点。”看十三急得张口要说话,才接下去说:“娘娘的意思,其实根本甭使力气了。”
“怎么?”
“这牡丹格格看来不会进宫。”
那怎么可能?不就是为这个才来京里的么。
“自打皇上巡河回来,这一月福王往宫里就跑了好几趟,去跟皇阿玛打擂台,不让牡丹格格做秀女。”说着胤禛摇了摇头,还没见过这样儿的,皇上为着河工和库银的事焦头烂额,这老王爷竟拿这点子事一趟一趟进宫去缠,想着说道:“皇阿玛竟没生气。据说这福王每次都赶用膳的时候儿来,一边吃一边跟皇上辩,皇上说没这道理,怎么也不松口。”本来就是。
“那怎么说不进宫了呢?” 胤祥听得希奇。
“直到昨儿,那福王急了,跟皇阿玛说,‘臣总共俩女儿,皇上一个臣一个,一人一个,这怎么没道理?’”
啊???胤禛也是憋着笑,继续道:
“没成想皇阿玛哈哈一笑,说了句‘那就一人一个吧’。如今这句‘一人一个’宫里已经传遍了。所以娘娘说,看来这事儿就这样儿了。皇上既松了口,这规矩总有缝隙可寻。”顿了顿,眼睛看住了胤祥,认真道:“所以,十三弟,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你明白么?”
胤祥一怔,心里猛地一沉,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看这福王跟皇上的交情,牡丹实在也不是一般的格格,更何况福王宝贝女儿到了这地步,怎么可能让女儿嫁过来做侧福晋呢?不论牡丹进不进宫,他都是得不了来的!算了吧,四哥说的,算了吧……这句下了结论的话,狠狠一把将胤祥的心脏攥在了手里。
不!!!胤祥翻身上马,打马狂奔而去,“十三弟!”四阿哥喊,已是扬鞭去得远了。
八卦小紫
两只麻雀把她吵醒。
浑身酸痛的蜷在床上,她开始每日醒来的第一件功课,思考。她的手已经不去本能地抓被 子了,那么她在心底是已经认了么?昏睡前她是好好的安,醒过来她变了牡丹,每一个细节想遍,什么用处?这件功课每天都是全盘重复而已,一字不添,一字不减,一字不改。
重复也得做!牡丹咬住下唇。想起昨晚,昨儿当她终于收住了笑时那是怎样的心情啊。她猛然惊觉,她的快乐是如此真实,她的沉醉是如此真实,她已经如此真实地过起了这里的生活吗?!一片恐慌砸得她怔立当场。
是,这里的生活也不坏。于史书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