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牡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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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绿眼睛倏然瞪大,“Sie……Sie……”
牡丹眼睛一亮,“Freue mich Sie kennen zu lernen。”见对方眼睛又瞪大一圈,不禁调皮的按胸一礼道:“Ja; ich glaube; wir kö;nnen uns in Ihrer Sprache unterhalten; mein Herr。 Es scheint mir nä;mlich; dass Sie mich verstanden haben……Nicht wahr?”
“上帝呀!”灰绿眼睛闪出兴奋的光芒,“您居然会讲日耳曼语?!是谁教您的?顺便说一句,您讲得真是好极了……”
“慢一点,慢一点。”牡丹竖起耳朵努力听,发觉大致能听得懂,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毕竟嘛,他讲得是奥地利德语,还是三百年前的。“您讲慢一点……好,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Ann,你呢?对不起,我就以‘你’相称了,这样我们随便点儿。”是因为这个费隐不跳脱偏木讷,还是因为讲出这久违的她熟悉的语言的关系?牡丹发觉自己已经很信任他了。
“我叫Xaver Ernbert Fridelli……Ann,这是你受洗的名字吗?是在哪位神父那里领洗的?”
牡丹直视他,慢慢道:“不,我不是教徒。我想,某些事情我们需要首先谈一谈……”
…
我不是教徒。我不想编造谎话,这日耳曼语,我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学的……我不知怎么回去……你的样子,是觉得我在跟你逗着玩儿?你可以当我是梦呓呢,可是在梦里边,我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去过欧洲,罗马,比如我可以讲讲你的耶稣会……上帝吗,可能真的只有上帝能做出解释吧……Xaver,这些我没有对任何别的人讲过,我的家人也没有。我坦白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一直装假。我想时常来跟你聊聊……对了,我想我应该先说清楚的是,我尊敬你的宗教,实际上对天主教也有所了解,我来这里,却并不是来亲近上帝的,而是,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做个朋友……我有时感到很孤单,这样子跟你讲讲话,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像回到了家一样……
马车停下,牡丹的思绪被打断。小紫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她,跳下车去,打起帘子,继续眨巴眨巴的看她。
牡丹顾不上理她,徐步下车来,看着眼前高高的王府大门,想起费隐那倏然一笑,说:“Ann,你说不当我是神父来的,我怎么有种感觉,你正在向我告解呢。”想到这里,牡丹笑了一下。费隐基本上像个理工科型的男生,踏实,严肃,稍显无趣,耶稣会士+地理科学,大概只能是这么个结果。可是他偶尔一个玩笑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又想起他正容真挚的眼睛,“我也一样的感觉,跟你这样子讲话,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像回到了家一样。欢迎你常来喝杯咖啡,Ann……”
可不是吗,他虽然不是莫名掉到这里来的,也同样是千里万里离开了家乡,也同样是很可能一辈子都得呆在这里了,他俩也算某种程度的他乡遇故知呢。Ann,望着高高的王府大门,牡丹发觉自己眼角有点泪湿。这一个下午,她仿佛去遥望了海市蜃楼般立在眼前的家乡,门扉半掩处甚至流泻出了她熟悉的音乐,以及那个世界的空气的味道……她白色百叶窗旁的书桌上,费隐,在康熙朝协编《皇舆全览图》的奥地利籍耶稣会士,就夹在那一摞资料里呢,她甚至还能说出大概的位置……后史?前缘?宇宙洪荒,美妙,荒唐……
“格格!”秦十加重声音。牡丹转眼,见他蹙眉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而一边,小紫正跟不知什么时候迎出来的小霜凑头嘀咕着。
“怎么事?”牡丹觉得她们神情异样。
“格格……”小紫两眼晶晶亮的走过来,边扶她上台阶,边压低声音道:“下午恩古伦福晋来拜访过福晋了。”
“谁?”牡丹听着没头脑。
“就是舒府嫡福晋呀……”
“哦。”牡丹对这些满语味道浓重的名字反应总是不灵光。
“……蔚长少爷的额娘。”
牡丹脚步一顿。
小紫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使劲儿点头,是的!是蔚长少爷的额娘!
要不是心里闪过的一丝异样,小丫头那泛着红晕的兴奋劲儿几乎令她发笑,可是牡丹想起了出门前大嫂那欲言又止。只特意的瞒了她……显然这不是福晋间一次普通的友情拜会。
牡丹望着香茶一杯的袅袅热气沉思。
十分钟后,小紫灵巧的身形闪进屋里,迅速将霜丫头讲不出的细节补充完整:两位福晋看了两折子戏,少奶奶们都陪着……蔚长少爷不知说了个什么笑话,大家笑得厉害……不,王爷没露面……
叫了戏班子,这场拜访肯定经过事先安排筹措,而她牡丹阁的人,甚至八卦如小紫居然事前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望着眼前小丫头的伶俐脸蛋儿,牡丹不禁佩服王府内部的办事效率和保密工作的到位。阿玛没露面,可是她知道,关乎她的事儿福晋是不会自作主张的……转头间,牡丹的视线对上了一样沉思着的少年的眼睛。
正想着,就见小霜领了一个粉色裙衫的丫鬟进来,“格格,福晋差奴婢来看看,说若是格格还没用晚膳呢,就请格格过院一并用去,福晋说好久没跟格格唠唠嗑了。”
喜剑暗舞
47。 梨花柳絮
“……四月初八,舒府老福晋寿诞,你陪额娘去吧。想来自芙蓉出阁以后,陪伴我左右的就只有请安的媳妇儿,没有撒娇的女儿啦。你也是我的女孩儿呢,牡丹,如今你长大了,人变得开朗,又难得这两年长住京里,就多陪陪额娘……”
牡丹发现自己只能点头,就像春风拂过柳梢儿只能挥手。
然后她的世界里就添上了一个舒府……四月初八之后是四月十六,五月初十之后是五月十三……
今儿是六月初五,又是一个生日会,是蔚畅夫人的生日。牡丹与这个温文至极的小妇人拢共没说过几句话,就连此刻,她坐在这个女人的小聚会上,坐她旁边絮絮说话的也不是她,而是恩古伦福晋,可她依然被请了来。名副其实的女人家宴,在座的是婆婆与儿媳,是妯娌,大小夫人嫡侧福晋,是姊妹,是表姊妹堂姊妹,唯有她是个不相干的客,是“福王的小格格”,是“牡丹妹妹”,或者使劲儿叙的话她也可不算个不相干的?比如她可以是“蔚长表了两表的表姐(雪凝)夫家的小姑子”……
“牡丹,尝尝这冰拜的西瓜。”恩古伦福晋亲手从大丫鬟端起的盘子上拈起一页递她。
“哎。”牡丹赶忙接过。
“唷,我的儿,手怎么摸着有点儿烫?”
“没事儿的,”牡丹笑答,“我就这体质,冬天手脚冰凉,暖不过来,夏天就烧得慌,大约是今儿天热的缘故。”
“是呢,说起来我就是这样……”一个帕子不离手的小妇人接话,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话题便是体质与天气的关系,直到一位晚到了的贵妇的出现……
就是这样。她按理说是个不相干的,可是因为嫡福晋的关切,老祖宗的喜欢,她这位“小娇客”在舒府不仅出现的理所当然,而且众人的视线三飘两飘就飘到她身上来。而这一局面的形成,不过两个月的光景。
“谁?是谁薨了?宝贵家的,你再说一遍,是谁没了?”在这懒洋洋的天气里睡过去多时的老祖宗醒过来,一迭的大声问,贴身丫鬟赶紧扶的扶,整理靠垫的整理靠垫。
“是康亲王,老祖宗,昨儿夜里薨了。”那个媳妇赶紧起身答道。
老太太愣了下,随即摇头笑叹:“老东西,终于舍得走了么……”,沉思顷刻,然后咯咯的笑起来,湖边的众女人还在反应着,她一眨眼看见牡丹,高兴的招手道:“来,来,牡丹丫头你坐我身边来,你不是喜欢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故事吗,我来给你讲讲这个椿泰,一个顶憨傻顶有趣的人,你肯定会喜欢他,顶憨傻顶有趣的……”
恩古伦福晋拍拍她手,牡丹起身过去亭里。这个老祖宗老让她想起童话故事,一个很顽皮很出线很慈祥又很诡异的……巫婆。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并两三个丫环沿着湖堤过来。
“你躲哪儿去啦?”老祖宗眯眼问她。
“我呀,”小大嫂雪凝软气童声的道,“我被您的心肝宝贝绊住了,他差了我来问他的牡丹妹妹是否得空到长风楼去一趟,说是有个什么什么要给他的牡丹妹妹看,说若是他的牡丹妹妹……”
“听听这小蹄子的一张嘴!”老福晋喷笑,众人早在她说时就笑成一团:
“得空的,必定得空的,是吧,老祖宗?”
“他自己怎么不来?大嫂生辰,他也该过来道个喜才对。”这是恩古伦福晋在问。
“不耐烦我们这堆丑女人呗。”
“怕我们臊他呢……”
直让牡丹听得耳晕。
“你去吧,丫头。”忽听得老福晋的声音,抬头望去,却是有些儿逆光,看不清老太太神情,只觉一双绿幽幽的深邃的眼睛……
瞧她的形容!走得远了,牡丹突的一笑,真把这老祖宗当成千年老妖怪了。女人们的笑声在身后隐约飘来,两个舒府的丫鬟并小霜伴着她,牡丹觉得脑袋轰轰的有些乱。走过湖堤,再穿过修剪讲究的府中小园林,就到了蔚长居住的长风楼。说实话舒府的风貌要比福王府来得优雅,就比如这长风楼,每次站在园中这小小一湾荷塘边上,她都不自禁的展开一个舒心畅意的微笑。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最富贵安闲的,不是金银珠玉,不是酒池肉林,而是这样一种心境,这样一湾空气。悠悠箫声忽起,飞扬的,欢欣的,闲雅少年的乐音,蔚长必是看见她了。十三的箫是另外一种……就这样想到胤祥,很自然的。
“霜儿,十三爷的信呢?”
小霜一愣,随即摸出信笺递上。小吉子来时,正碰上她们出门。牡丹在塘边石凳上坐下来,展开信笺再读一遍,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些日常琐事,还有昨夜独饮的几盏酒,以及饮酒时的一点心境。不知什么时候,见面少了,书信多了……其实也好。文字间,她更深切的感触到胤祥细腻的一面,似乎更能触摸到他心境的纤丝震荡、忧虑、变化,尤其在他愈变愈深沉的时候,这是好事。而她,也能将一些日常对话间不容易诉诸口的心意和想法,藉着文字委婉传递给他……
“牡丹,”一袭青石衣衫,典型蔚长式的明快笑容,“迟迟不见你进屋,原来是这里看信呢。我知道你喜欢这荷塘,可好歹也跟我这主人小小小小的打个招呼啊。”
丫头们笑,牡丹也笑。如果说蔚长难得一见的好容貌是这方院落优雅非常的景致,那么他的明快性格明快笑容,就是这塘边幽甜润泽舒爽的空气了,很舒服的。“对不住,顾着看信,一时就把你给忘了。”
“谁的信?”
“十三贝勒的。”牡丹道。
蔚长拿清月般的眼睛看她,牡丹微笑的回视。
“咳……”,蔚长脸颊闪过一抹红,想了想,又明快笑道:“嗨,我们就这塘边坐着好了,让妹妹尝尝我新弄到的绝顶仙品铁观音。彩袖!”
“仙品?”牡丹问。
“少爷!”同时却走来另一个丫鬟急急禀道:“廉郡王府派人来接牡丹格格,说有急事。”
牡丹看时,果然是宝澜院里的喜光。喜光面容是一贯的温和庄重,向她行礼道:“如果可以,请格格即刻动身,福晋很着急。”
牡丹疑惑的跟蔚长对视一眼,想了想,站起身:“看来我们只好改日聊了。我们到哪儿了?该到山东了吧?这回看我们的观感同不同。”
“是。”蔚长跟着起身,笑道:“我送你出去。”
十三以为是怎样?他当时的表情……站在一株雪白花树的牡丹不得不一再想起。
就是那么的巧。蔚长不但送她出门,还坚持随着她的轿子走一段,而正当他们俩隔着轿帘闲聊的当儿,就看见胤禛胤祥哥儿俩双双骑马而来。牡丹没有忽略他俩那瞬间的表情,尽管后来他们如常下马来如常笑着问起她这是要去哪里……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个爽朗的声音倏然响起。牡丹看时,见十四一行人踱进院里来。十四着一身浅绿的便装,很春天的笑道:“牡丹,你往这树下一站,我才了解了这两句诗的意境。嗯,八哥?最闲最雅的意境。”
胤禩但只微笑,没有接话。牡丹也没接话,瞅着宝澜嗔道:“说有急事,巴巴儿的把我弄了来,结果呢?就把我晾在这儿。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宝澜笑,上前挽住她,“臭丫头!你一早知道的。不说是急事你能立时来么?他们肯放你走么?”
“就这么着?!”牡丹恨声道,“就这么着让我错过了一壶绝顶仙品铁观音。”
没等宝澜回话,十四抢先道:“不就是铁观音吗,咱们也有的!是吧,八哥?不对,是九哥,记得你说今日得了好茶,是铁观音不是?那就拿来尝尝吧,咱们的牡丹格格喜欢,你难道还会舍不得?”
“怎么会?”九阿哥照例微笑,看了八哥一眼,就转身吩咐随从回府取茶。
老十却不理这些茶啊水啊的,皱眉看牡丹半晌,终于问道:“你整日泡在舒家做什么?难道你不明白他们要什么吗?”
“他们要什么?”牡丹问他。
老十瞪着她,顿时词结,转去看八哥,却发现八哥只是看着牡丹,并不说话。
“你真的不明白舒家的心思吗?”
后来,当他们坐在宝澜园中的玉兰树下喝茶,宝澜背了人一旁问她。
“你说呢?”牡丹斜眼回视过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宝澜抬高声音。
“你说呢?”牡丹又翻白眼,瞥了眼几步之遥处踱步谈话此时却看向她们这边的胤禩几个,放低声音道:“怎么可能呢,在我眼里蔚长还是个孩子。”
“是么,可是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你们两府要结亲了。”宝澜道。
“谁说的?!”牡丹惊跳。
“你自个儿去街上听听去!”这回换宝澜白眼看她,见她脸色真变了,才缓了语气拍她的手道:“我说得是有些夸张,但是这几月来,你们两府的亲热劲儿可是人人都看得见的……今儿我又听人说起这桩‘眼瞧着就到的喜事’,就真觉得该问问你了。我说,你既是不愿意,那这局面算怎么一档子事儿啊?瞧我找人都找到舒府去了。”
牡丹也很困扰,眉头轻颦道:“可我寻不到说不的机会啊。”她哪会觉不出舒府的心意?她一早就在等一个时机表明她的意思。可是相对舒府女眷们明朗不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