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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山匪-第27部分

小说: 山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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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寺(12)   
高卷走了。饶爬窗缝儿上观察,孙老者说了一句什么,陈八卦就哈哈哈地笑。听到笑声,十八娃拿唾沫抹了额边的乱发,捧一撮茶叶在手心,款款然出门而去。饶还爬在窗缝儿一眼一眼地看,她看嫂子走路如同风摆柳,看嫂子如何朝俩人抿嘴浅笑,看嫂子如何沏茶如何端杯如何双手奉献,又如何拍打两位长者夹袍上的灰尘,如何柔声软气地说话……心想在这孙家当媳妇说话做事礼节是第一条,不光是能做家务会使唤男人。片刻,当嫂子的回来了,笑呵呵的。饶说:“嫂子你真能行!”十八娃说:“他叫把猫搁到瓦盆里,用大蒜擦猫鼻子猫就尿了。”说罢就赶紧跑去告诉高卷。 
这边陈八卦和孙老者说着商县城及州河两岸的时政机要,桩桩都是紧要事,桩桩都十分可怕。先是镇嵩军西去后,老连长并未返回,原因是镇嵩军的憨玉珍团仍留守城西十五里的胭脂关,并不时向城里索要粮秣,简直把州川当成刘镇华围西安的大后方了。而老连长稳坐龙驹寨,不时捎话要挠脊背的使女哩,要听西塬上的花鼓子哩,要香会线上县城最近的消息哩,要见“憨团”和支麻子来往的目击者哩,等等。支麻子是盘踞在北山古楼峪的一杆人马,一年来小打小闹无碍大局,可自镇嵩军过州川后这支人马突然壮大起来,撵跑了白脸娃娃的红枪会不说,还不时向州川扩大地盘,不时越山过界下来派款拉票,这不能不成为老连长的隐忧。据香会上得到的消息,是说“憨团”给了支麻子三十杆老枪十八箱子弹,还有封司令之类的举动。种种迹象表明,镇嵩军是要给老连长的褥子底下垫瓦碴。其实支麻子也不是什么巨匪大盗,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娃娃,要么北山里有流言说支麻子剿白脸娃娃是娃跟娃打架哩!白脸娃娃姓马,老人手里有些家底,因为受人欺才拉起杆子,红枪会是各地都有,但白脸娃娃的红枪会是虚的,他是借势壮胆的。说是白脸娃娃请西塬上的花鼓子正在箭葫芦山的庙会上唱花鼓,突然枪就响了,台下的观众就四向疯跑,不知道是哪一路的贼来了。高卷她男人孙庆吉扯了两个唱花鼓的老把式就往栲树林里钻,偏偏栲树林里埋伏着支麻子的人,当下就被人拴了手脚。乱枪响了半个时辰,白脸娃娃的人窜山跑了,支麻子的队伍收拾了庙场子,把唱花鼓的十三个人搜寻齐了,连锣鼓戏箱及戏台底下丢遗的小脚鞋一包袱裹了携到古楼峪,招待以好吃好喝,又立马登台演唱。原来是给骨头皂他妈过生日凑热闹的。支麻子之所以和“憨团”挂上钩并弄到十八箱子弹完全是骨头皂的功劳。骨头皂也是逛山,镇嵩军初到时给“憨团”当活地图取得一些信任,恰好“憨团”欲培养自己的地方势力,他就给支麻子和“憨团”牵上线。骨头皂给他妈过寿,支麻子前来行礼,见居然没请到戏班子,当听说西塬上的花鼓班子被白脸娃娃叫到箭葫芦山唱庙会时,支麻子就躁了,当下拔出盒子枪一指,就带了人马过去抢人。打跑了白脸娃娃,把一班子花鼓戏原旧搬到古楼峪的寿宴上,又杀回马枪过来烧了马家的庄院和祠堂。白脸娃娃他六大马发满、七大马树升,一个上古楼峪后沟搬武术教头粘粘泥,一个去探支麻子的兵力部署,而白脸娃娃则直接投靠了龙驹寨的老连长,老连长封了他一个“马营”的虚名,他便以营长为旗号招降纳叛,缩屈北山一隅。却说这武术教头粘粘泥虽然只设坛授徒不拉杆子,但各派势力中几乎都有他的门生。白脸娃娃他七大马树升,呈上银元宝一对“搭柱头”请粘粘泥出人打支麻子,粘粘泥正赶着两头牛犁地,他说我教了一辈子武功,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大的劲,今日你来了,我就把我的劲试一下,劲不够了我就叫出了师的学生去,劲够了就不麻烦别人了。说罢,背身子拖住犁将正在耕地的两头牛朝后拽,先是相持着,接着两头牛就朝后退,猛然,教头一发力,两头牛就坐在了地上。粘粘泥说,我现在才知道,我有二牛之力,走,打去。结果还是被支麻子打了个屁滚尿流。龙驹寨那边,老连长决心要斩除镇嵩军伸到他身边的这条腿———支麻子,就花八百银元买通骨头皂,骨头皂就给支麻子献计说白脸娃娃带着多少银软多少军械丧家狗一样卧在一个叫十八盘的窄狭地方,是收拾他的好时候。支麻子信以为真,带兵倾巢出动。老连长这边,早排好了暗兵,叫白脸娃娃且战且退将支麻子的人马诱入会峪沟,结果两边的伏兵一包,支麻子被一口吃了肉夹馍。 
两人刚说到这里,来了牛闲蛋和马皮干,又说到老连长驻防龙驹寨、苟县长毛科长对镇嵩军迎来送往之后,仗着“憨团”的势力,在县城大施“新政”,他们成立了八大科,委任大小官员数十名,又从各商号认捐“新政款”,让一帮能人携款去汉口做生意,说是挣了钱办公益,修民众教育馆,造民众体育场,开办女子学校,等等。又说到“新政”的一些笑话,财政科长上任第二天就把大印丢了,东关戏场庆“新政”演二黄失火烧死两个戏把式,苟县长他妈从山外来看儿子走到黑龙口突遇怪天气叫冰雹给砸死了,公安科长亲自押犯人去刑场执行死刑枪一响行刑队把公安科长给枪毙了,等等。一时县城流传着“八大怪”的顺口溜:东关剧场失火了,财政科长的章子不见了;两个轿子踏蛋了,   
金陵寺(13)   
汉口的生意做烂了; 
县长他妈遇难了, 
县府叫贼娃子偷遍了; 
公安科长刑场中弹了, 
姓毛的把城里姑娘搞遍了。 
孙老者笑出了眼泪,却又问“两个轿子踏蛋”是啥典故,牛、马二人就争抢着说:“苟县长、毛科长到胭脂关喝憨团长的酒,半晌午喝到天黑净,一人坐一顶轿子相跟着回城。走到黄沙渠,苟县长的轿子糊里糊涂掉到渠里,紧跟着毛科长的轿子也下去了,后边的轿子不偏不倚地摞到前边的轿子上,你说怪不怪?” 
四人笑说了一回,话题就扯到高等小学上。牛、马二人先说了一番孙校长的勤勉与严谨,又说了高小与县内几所学校的观摩与交流,最后说到校风校纪,谁受了什么处罚谁挨了多少板子。又说到当初在柿树上朝人群撒尿的固士珍成了学校的霸王,有的先生见了都躲着走,最近的一次是他晚上小便不出宿舍把尿尿到同学的菜罐里,校董会执行纪律打了他多少次板子还是降不住,扬言谁再告先生他就屙到谁的菜罐里,校董会都降不住,这实在是个坏学生啊!陈八卦没有言语,孙校长来了,接住话茬说了一句:“降不住也得降!”孙老者说:“不能把娃惯坏了,但管教上尽量柔韧些,不要生格茬子硬碰。” 
牛、马就说:“孙老者你啥时候了去给高小的娃们上一堂,现在这新学好是好,不讲四书五经了,学生就不忠孝节义,也没个温良恭俭让的书生样儿,孙老者你先给全校上一堂三从四德课。” 
陈八卦笑说:“孙老者办事凭的水火棍,现在这娃娃早不怕这个,有的娃崇拜逛山,有枪便称王,有的娃信奉革命,恨不得把社会翻过来。咱办高小是想为地方培养人才哩,可不敢培养出一窝狼娃子!孙老者你去讲讲也好,把咱这里娃没学上的可怜说说,在雍正朝以前,商县文童都要跋涉二百四十里到华州去科考,从保安到石头峪一线多少娃叫老虎吃了。把这给娃们说说,不容易啊,如今求学就在家门口,要珍惜啊!” 
孙老者捻须凝思,未置可否。 
正说着,十八娃用红油漆盘端来四样菜一壶酒,一一在方杌子上放了。饶爬在窗纸洞上仔细看着,嫂子朝杌子上的每只酒盅里斟酒时,膝盖都微微地屈一下,配着嘴角的浅笑,手臂的轻盈,似礼拜又似鞠躬,身形上叫人看着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四人举盅共饮。已毕,十八娃再斟一序。孙老者用筷子轻点着盘子,示意各位用菜。四盘菜,两热两凉,大葱熬萝卜、热套老豆腐,是孙家招待常客的老菜,一盘生腌野小蒜是时鲜小菜,另一盘绿叶菜闻着香香的吃着滑滑的他们不知何物,孙老者首先生疑,扬手叫住要离开的十八娃。十八娃左手五指岔开撑着红油漆盘,软腰碎步来到杌子跟前。看孙老者的筷子在一盘菜上点着,就浅浅地笑说:“这叫凉拌大烟苗,大大你和叔叔们都没尝过,这是咱饶的手艺。饶哎!你过来哟!” 
饶来了,羞怯地站到四位长者面前。她说:“我看咱烟地里苗子太稠,就叫老三和海鱼儿间了些,看着烟苗子恁嫩就做了一道菜。大大你们放心吃,这大烟叶子是在煎水里焯过,又用井水拔过的,我娘家年年都这样吃。”陈八卦就说把大烟苗子当菜吃实在是头一回,牛、马二人也都说新鲜新鲜好吃好吃。饶也软着腰身离去了,牛、马又朝陈八卦举起酒盅,说:“福吉兄好眼力,孙校长这个媳妇手巧啊!” 
孙庆吉的花鼓班子终于来龙驹寨演出了,不来是不行的。支麻子鸣枪劫持已经丢过一次魂了,他们再不敢怠慢拿枪的人了。再说也是给朋友唱堂会,又不是外人,老连长是陈八卦的朋友,是孙老者的朋友,也就是苦胆湾人的朋友。时序正在小中秋,一轮清月在州河上摇成一堆碎银,船帮会馆的花庙里,一出《闹姨妹》正唱得咿咿呀呀。这是老连长在招待五帮班头,因为各帮会给老连长的军需粮秣支应得周到,老连长自己想北路的臭臭花鼓子也想得心里痒痒,又适逢七月十五小中秋,话一捎上来,陈八卦就叫孙庆吉联络西塬上的老少艺人,老连长又派了三个兵一头骡子上来驮戏箱,八十里路一行人足足儿走了一整天。 
这一回的演出,老连长没出孙庆吉的洋相,开口闭口叫着他的大号,尿床王之事挂口不提。孙庆吉也卯足了劲,把老连长剿支麻子的事即兴编成顺口溜在开场“白口”里说出,惹得老连长咧嘴直乐、拍着大腿笑骂:“这狗日的孙庆吉!” 
臭臭花鼓子一般是两人演一折,大段子也有三人四人一折的,孙庆吉专攻丑角,始终和西塬上的刘奴奴配戏。刘奴奴是北山一带最红的旦角,外号就叫“婆娘汉”。开场锣鼓响过之后,孙庆吉从后台一个趔子翻出来,叫道:“丁儿东儿三声炮,老子一蹦出来了!”他头戴裹了黑帕子的草帽圈,腰里围着豆腐包,手持一柄折扇,随着锣鼓旋场一周,接下来就是长篇“白口”: 
“莫要慌,莫要忙,听我说那逛山行;商县城,世事乱,州川有个白杨店;白杨店,有饭店,过来过去人不断,挂的柿饼赛蒜辫。支家有个麻子娃,一心叫人把他怕;人家一看他是娃呀,把他没在心上挂。你不挂,他发狂,如今兴的是逛山行;麻子娃,心又狼,伏在家中就坐堂;绑人票,开烟行,哪个不听板子咣;咣着咣着人害怕,你看他耍的大不大。麻子集上把人肉挂,跑了白脸娃娃他二大;马树升,没处钻,半夜上了箭葫芦山,古楼峪里把粘泥搬;粘泥粘泥武教头,我把麻子准了球;黑山背后被打败,如今这麻子歪的太;白脸娃住在州河堰,叫他二大去打探;打探回来没走远,麻子领兵把他撵。老连长路过白杨店,白脸娃给他把岗站,抬的烧酒送的蒜;老连长,是青天,满街民众都喊冤;告的告,骂的骂,人人都骂麻子娃。麻子一听事由大,躲到‘憨团’翅膀下,又离不得婆娘丢不下娃。白脸娃庙会把戏唱,麻子抢了把式又开仗;白脸一怒发了狂,要和麻子闹一场;他要人,咱没人,豁出咱的几百银;豁出祠堂三间半,豁出铜钱几百串。仗一开打尻子松,白脸顶不住麻子蜂;麻子穿的黑袜子,烧了白脸一家子;麻子穿的黑裤子,烧了白脸一户子。老连长,主意大,会峪沟里把猴耍;麻子中了十七弹,捆住拉到白杨店,偏巧遇集人没散;吐的吐,尿的尿,麻子现在开了窍,说怪我妈没教好。老连长,抡烟袋,十个麻子九个怪,把他押到龙驹寨;堂上没问二句话,拉到河沿把他杀,眼窝瞪,嘴歪着,捏个泥头好伏雀;一刀剁成八大块,“憨团”没了腿骨拐;你看剁得美不美,剩下骨头叫狗啃。莫怪人家给你编,事情做得太伤天,死到阴司再绊砖……”   
金陵寺(14)   
《闹姨妹》刚唱完,老连长就叫人给孙庆吉、刘奴奴披红,那是六尺长的红绸子斜肩挂了,又有一只红包往各人怀里揣了,底下的花鼓子就更为酸臭更为精彩。特别是一出《女儿回十》,唱了一半老连长坐不住了,以至于入了两次厕,最后叫来三姨太坐在身边才稳住了心。这一夜,老连长过得十分惬意,臭臭花鼓子带给他的那种甜美,那种酣畅,那种在石瓮沟瞎眼婆子那里得不到的受活,他全体会到了。对这个刘奴奴,他甚至有了留在军中的想法。他一说出这个想法,三姨太的鼻子哧地发一声冷笑,他就觉得实在是荒唐得过分了。这个“婆娘汉”,四十多岁的壮年男人,走路腰子软得像面条,说话腔子奴得像姑娘,穿了裙子包了头,台子上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简直比女人还女人。在后台招待的酒宴上,“婆娘汉”就近给老连长唱坐台,老连长忍不住捏他的腰子,忍不住看他的手,直乐得一班子参谋军佐前仰后合。为了老连长高兴,孙庆吉说了“婆娘汉”的许多逸事,更是把老连长逗得坐卧失形。说是刘奴奴到崂峪沟演出毕了,一群妇女拥到后台,这个捉住他的手说,好姐哩你咋唱得恁好?那个摸他的包头揭他的裙子,说姊妹你今黑来不走了跟我睡到我家热炕上去?一时窘得刘奴奴无言以对,就起身到蕃麦杆后边去撒尿。这边两个妇女就拿手上的银镯子打赌,一个说绝对是女人,一个说不是,说不是的说我摸了腿,腿上有毛哩!两人争着吵着就到蕃麦杆背后去偷看,见人家是站着撒尿哩,认为是女人的那个还不服,就端直走到当面,看见人家手里掐着一根像红萝卜的东西,才妈呀一声逃走了。一个惊叫着逃走,一群女人都惊叫着逃走,刘奴奴吓得坐了个尻子蹲,慌慌地站起来,才说妈呀真是麻杆子打狼两头害怕。丑角又说,王党塬有个奴奴迷,听说“婆娘汉”晚上来演花鼓子,一整天坐在织布机上都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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