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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山匪-第52部分

小说: 山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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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说那是个女疯子哪里是什么女共匪!老樵夫自知这女人不是养得住的鸽子,就烙了一布袋干粮送她上路,叫她到远处闹事去。 
狗欠欠没有到远处去,她又潜回了商县城,藏在中背街小学校长王修竹处。王修竹告诉她现在老连长又投靠了冯玉祥,他的“清党”搞得人人自危,县城中小学里已经拉了几遍网,凡名字中带“红”字的都叫去一一审查。王修竹特别叮嘱狗欠欠要言语慎重,更不要随便走动。狗欠欠还算听进了王修竹的劝诫,终日关门学习,凭着在小学认的那些字,她半懂不懂地读着《共产主义ABC》、《共进》、《蓝田县农会经验汇集》等书报刊,虽然念得结结巴巴却如饥似渴激动万分。她甚至越读越觉胸中热血沸腾,按捺不住,就趁着上茶炉房打水的机会,向茶炉工小牛郎了解外边动向,讨论革命的美丽前景。一来二往,俩人有了共同的见解,就对停止“读书会”活动有了意见,就认为是王修竹的懦弱导致了革命低潮。小牛郎笑言那次胡县长带队游行,正是他在混乱之中抽了胡县长一闷棍。那一棍啊,才是真真实实的一个革命! 
在这烟尘雾罩的茶炉房里,狗欠欠发现了小牛郎和十八娃的秘密。狗欠欠本和十八娃是同村人,但她不知道十八娃的苦情,更不知道小牛郎还和十八娃有着山高海深的阶级感情。为了救十八娃出苦海,也为了他俩人的阶级感情,狗欠欠给小牛郎策划了一个大胆行动———暗杀老连长!为此,小牛郎叫来了“读书会”几位敢于冒险的青年,狗欠欠就策划他们如何接应和出逃,这使几位激进分子一时处在“做大活”的兴奋之中…… 
就在这项革命行动即将付诸实施的时候,张子刚来到商县城。他得知“读书会”的“同志们”目前都还安好,就指示王修竹要“同志们”停止一切活动继续隐蔽保存力量。但当他得知狗欠欠和小牛郎的冒险计划后,果断地制止了这一行动。为此,狗欠欠和张子刚发生了激烈冲突,最后俩人互相朝对方乱摔政治帽子,之后狗欠欠愤而离去,扬言要到西安太阳庙门十八号去反映张子刚的右倾主义。王修竹挽留不住劝说不成,就告诉张子刚工作方式要柔软一些不要激化矛盾。张子刚说非常时期就要特别讲究组织纪律,太阳庙门十八号也不是谁都可以敲开的。况且“清党”之后,中共陕西省委早已迁往别处,连他自己也找不到组织,狗欠欠到处瞎碰只能使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更何况,八百里秦川连续三年大旱,树皮草根都叫人吃光了,她这个时候出山进西安省不是自投罗网也得饿死…… 
狗欠欠出走后,张子刚王修竹分别通知“同志们”,要求取消一切活动,说当前的革命就是隐蔽。可是,千隐蔽万隐蔽消息还是走露了。老连长的两个参议分别得到情报,矮胖子获得的消息是有人要在县城搞暴动,土包子得到的报告是古楼峪的女共匪进城了,汇总到老连长那里,就形成一道恐怖的命令:格杀勿论! 
门扇大的告示分别贴在四座城门口!告示称:提来女共匪人头者,奖赏大洋一千!于是,满城人都惶惶不安,所有街口路岔都有持枪兵士盘查路人,稍不顺眼就拳打脚踢绳捆索绑,一时间冤打误抓了不少百姓。 
十八娃操心她的小牛郎,她青梅竹马的拾柴哥哥。坡座子上的青松林,石瓮沟的紫竹园,他领着她采摘野草莓,捡拾毛栗子。春天的花,秋天的果,瞎子外婆的酸菜豆腐里汇入俩人的心香,花鼓锣鼓的美丽歌声里溢出无猜的欢笑。小牛郎给外婆拾的柴永远烧不完,冬里的蒿子春天的梢子,夏天的劈柴秋天的栲叶。那一台泥灶老风箱,春夏烧火不烘脸,秋冬做饭暖手脚。温热的炉膛灰烬里,总能刨出来烤熟的洋芋和红薯。那时候,她总是双手捧了递给手脚勤快的小牛郎哥哥……可是如今,她虽重逢了她的小哥哥,也在茶炉旁的柴棚里重温了野草莓和毛栗子的甜蜜,可这毕竟不是她的青松林和紫竹园,何况“清党”的风声正紧,县城里人多眼杂,她实在害怕有谁看破了她的秘密。所以,她送娃上学或是放学接娃,路过茶炉房只朝里边挤个眼儿就急急走掉。受了张子刚的批评和王修竹的劝诫,小牛郎也一时收敛了政治言行,却难耐一颗燥热的心。黑天长夜里,小牛郎仰天长叹:十八娃啊,心心相贴的日子何时才是盼头?小牛郎对这个世道是恨透了,穷苦人翻身闹革命的轰轰烈烈,青年人自由恋爱的社会理想,不受剥削压迫的平安劳动,对他来说就是革命的最高理想,也是他有限地参加“读书会”学习后获得的阶级觉悟。十八娃曾给小牛郎说过,她的金虎六岁了,她也想把娃接到城里来读书认字,给老连长提说过几次,但一提他就心烦,有时还骂几句粗话,全然没有了当初认“干爷”、“干大”时的贤良和温和。小牛郎说,啥时候了我去把娃给你背上来,白天了我带上他烧茶炉,黑夜里我俩一同念书认字。十八娃说,这万万使不得,金虎是我的心肝,更是他爷的宝贝……   
州河滩(10)   
他爷和他的宝贝孙子此时正在抬着那根残破的水火棍。一只碗大的瓦罐儿吊在孙老者握棍的手跟前,小金虎远远地抬着水火棍的前头儿,嫩嫩的肩膀楞耸着。一老一少的步子前后蹒跚,瓦罐儿里的水就蹦出来,花花叉叉地淋在地上。老屋里,门背后,孙老者教小金虎用小木勺从瓦罐里舀水浇在泥碗里,又用笔杆搅得均匀。然后,小金虎坐在矮凳上,爷爷坐在杌子上,一个搂了一个。爷爷握了孙子的手,孙子的手里握着笔。爷爷教他执笔,润笔,顺笔,然后在泥坯上写一个字,爷爷嘴里吟吟地念着:“家要写好,宝冠要小……” 
饶挺着个大肚子在院里和高卷说话。高卷说:“你也真会做女人,年初上小月了一个,紧接着又装了一个,如今不吭不哈却要生了。我给你说啊,孙老者这回是想要个孙女儿哩,你不要再屙下一个顶门杠!”饶说:“龙生一子坐天下,猪下一窝拱墙根。不管是儿是女,我是只生这一回了。”正说笑着,忍眼泪巴叉地从小房出来,一条帕子顶在头上遮住秃斑,腋下挟着香表,低眉下眼地避开人出去了。默头呆脑的镢头老三跟在后头。高卷说:“两口子又去娘娘庙求子了,珠山上的打儿洞里,老三不知扔进去多少石头,可忍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饶说:“这怕是叫福吉叔说准了的。”高卷说:“好好个陈八卦福吉叔,孙家门上的世亲哩,怎么老说些丧人气的话呢?”饶说:“你不知道呢,年前着跑贼回来,忍流下个六个月大的胎娃子,血顺着裤子角往下流,眼见着人脸就成了黄表纸。当时才盘了新炕,老三心一急,端起忍的血尻子就搁在炕中间那块泥坯上。福吉叔来一看,脸就吊下来,他给了些地焦莲蓬末叫喝下去止血,头都不回就走了。”高卷问:“他是生的哪门子气啊?”饶说:“老三看福吉叔脸色不对,就跟出来问究竟。福吉叔说,你娃子把烂子弄下了,你咋能把血尻子蹲在太岁头上呢?九块泥坯的新炕,最中间那块是太岁的,你应该先献一碗面,再拿新谷草燎一燎,太岁就给你腾了地方。要不人家还坐在那儿吃面呢,你一个血尻子蹲下来,是人你看行不行?”高卷问:“不知不为过么,他不行又咋呀?”饶说:“老三急得哭了,问犯了多大的事。福吉叔指着老三的鼻子说,你媳妇十二年坐不上胎,这就是报应!”高卷说:“世上这事哟,还真说不清。他那鬼八卦你不信还不行,我记得盖房时大大把庄底子挪了向,八卦叔就说这要伤属蛇的。后来的事你看咋样?咱老四属蛇,忍那六个月的青果子也落在蛇年。这陈八卦呀,噢,咱叫福吉叔哩,我原先着跟人家说话没个高低,以后可不敢了。” 
高卷这话也曾说在孙老者面前。孙老者说,好娃哩,世上这事都叫他陈八卦说清楚了,还要王法做啥呀?天地人事总还是由天王老子管着哩,庙里是六道轮回,尘世是三从四德,没了这些纲纪,三界天下不就荒了?因此上,我对他的话是信一半的不信一半,你陈八卦的鬼八卦玩得好,为啥半夜叫鬼扔到野刺窝里?我老三是苦拙人,媳妇也实诚,我说老三你甭信这些,最要的是好好善待媳妇。身体好了,不跑贼了,就会要啥有啥的。 
孙老者说的不跑贼,当然是说的固士珍。 
固士珍一走,民团的人就轮流回去种地,孙校长还是孙校长。马皮干领着护校队的十几个娃,日夜看管着校产和师生的安全。教学上的事,唐文诗已能独当一面,又有牛闲蛋扛个长把铁锨在校园子转悠,不论哪个学生唱歌做操不认真,他都要过去拿锨把戳打两下。 
孙校长有了闲心情,他把自己作的一首古体诗写在六裁纸上悬挂于室,时不时地吟哦品味。唐文诗看了,说是书法上有欧阳询的笔意,内容上像是一首艳诗!孙校长辩说是记游写景的,当年在景村就有这么一个地方。唐文诗就皱着眉头反复吟诵: 
裕源曲径通幽处, 
独卧双峰酌小溪。 
洞中无语泉汩汩, 
花岸有影草萋萋 。 
吟罢,唐文诗笑着说:“确实是一首艳诗,你怀念一位佳人。” 
孙校长就笑说:“你这是六经注我哩!”转而向唐文诗索要他的《伤寒论》,唐文诗不说还不还《伤寒论》,却要他以“六君子汤”为例讲解方剂学上的“君臣佐使”。孙校长就翻出了他当年在景村裕源堂的中医药底子,又是内经又是金匮地讲了一通。在这一段时间,他不再拒绝向他求医问药的病人,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其他学校观摩教学、研讨教材。他可以自由地去赶集、上会、探亲、访友,也不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他甚至独自去河边礁石上后沟枫林里吟诵唐人诗句,观察物候地相的变迁,欣赏民国十九年的桃红柳绿。风景对于文人的永恒感触,这一段时间在他显得特别的丰富和深刻…… 
饶不知不觉就给他生了一个娃。一天,孙校长访友归来,六十里山路走得他人困马乏,擦黑儿回家就倒头便睡,一觉就到天亮。天亮了,炕上多了个碎人儿。他惊喜又羞愧,怨饶没有叫醒他。饶笑说是天上掉下个娃,她伸手一接就搁到了炕上。饶没有说整个过程都是她自己打理的,只说是老天爷保佑着一切顺遂,饶说她给娃把名字都取好了,就叫“三虎”。 
三虎就三虎吧,他爷高兴,一家都高兴。孙校长心里美实,哼着校歌来到学校,提起毛笔就在六裁纸上龙飞凤舞。可是,一件条幅未及完成,高卷就气喘吁吁地跑来给他说:家里出事了!   
州河滩(11)   
孙校长提着袍子奔回家,原是老三和媳妇忍扭在一起打架扯都扯不开。见当校长的二哥出现在小房门口,忍死力从丈夫手里夺下一把刀,老三趁势冲出门去,三天不曾回家。三天里,谁也休想从忍嘴里掏出半句话,两口子打架本不足奇,可这两口子平时说话都没高声过,何故竟动起刀子来?这事叫孙老者想不开,他就叫当校长的儿子去问个究竟。 
在孙老者的堂屋里,面对着炕上的大大和老圈椅上的二哥,忍只是跪在地上哭,嘴里不吐半句话。孙校长疑心另有隐衷,就把忍叫到学校里。在孙校长的书房里,面对了可以信赖的二哥,忍终于开了口。但她说:“这事你不能给大大说,这事你不能再教老三去管,这事不是我说给你的。”孙校长一一答应。忍就说:“老三要杀的人是海鱼儿!” 
事情还是从“求子”引起的。娘娘庙的道士要忍于每天半夜子时,在当院里插一石榴枝,面南向石榴枝磕三个头,烧一炷香。忍不知道漫漫长夜里啥时候算是子时,道士就给她说,天擦黑你就点一根五尺长的蕃麦胡子拧的火绳,火绳烧尽了子时也就到了。镢头老三做的是重活,天一黑就上了炕,呼呼噜噜就到了天明。忍可是一时一刻着往子时上熬。当火绳化成最后一颗红点之后,忍怀着神圣而虔诚的心,带上能结出万千籽实的石榴枝和柏籽香朝大院子那边去。天黑风高,秸秆叶子呼啦啦响,这儿那儿传来一声狗叫,有野物在后沟里嚎,一声粗一声细如冤鬼啼哭。忍颤着双腿贴墙根而行,忽然,一个影子在琴的卧房外一闪,似乎有一块石子丢进了墙上的烟囱。静夜里,一阵当啷啷的清响顺着烟囱滚进炕肚子去了。片刻,新房门吱咛一声打开,朦胧的星光下,一个人影儿闪了进去,听得见琴的卧房门哐当一声关了门杠。忍连续烧了七个子时的香,连续见了七次鬼影。 
忍不是痴呆人,她啥都明白了。可是一到白天,琴忙她的跟虎,偶尔也到锅灶上帮个手,殁了老四的悲伤在她已经淡去,染坊上来了生意她出账入账笔笔清楚。琴依旧三嫂三嫂地亲着声儿叫,忍答应着却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想起夜里的事情,仿佛是自己做了丑事见不得人。每日天一亮,照常是海鱼儿第一个起来扫院子,然后照常跟着老三下地或赶集。阴雨天不做活,海鱼儿就凑到琴跟前学打算盘,四只手在珠子上刨,嘴里念着只有他俩才听得懂的口诀,噼里啪啦的响声里,跟虎叼着的大白奶头就颤活活地动弹……忍看在眼里,她啥都明白了。 
她明白,这事万万不敢说,说了就要出人命。这忍也真能忍得住。四十天里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不想不由她,她想起老四当团长的英武,想起大大的失子之痛,想起这一家人的良善厚诚,想起这一家人在州河两岸的名声威望,忍实在就忍不住。终于,有一天,她把这事给老三说了。要说之前,她一再向老三恳求,这事不敢给大大说,不敢给二哥说,也不是她忍看见的。可这老三哪里是能沉住气的角色,他一听就炸了,摸起砍刀就要去杀人,忍就抱住他的腿死活不丢手,直到二哥出现。 
老三出门而去,有辱门风的事出在自己眼皮底下,作为男人大丈夫他有何面目在村里出出进进? 
是校长亲自到山里找回老三的。他给自己大老粗的兄弟说,这事他要亲自调查,如若真有其事,他有办法处置,叫老三只管像往常一样该做啥就做啥。 
忍怕他弟兄俩把事闹大,就悄悄讨问二嫂饶。饶很平静,三虎在怀里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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