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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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对外。于是南方诸代表,也为环境所逼,未便再行停顿,乃于四月四日间,在唐总代表寓宅内,自开紧急会议,决定和议再开,函告北方总代表朱启钤等,约七日起,继续开谈。朱总代表当然照允。到了四月七日,两总代表及各代表,又复齐集,先开谈话会,核定会议程序,至晚未毕。越日,又复续核,大致粗了。代表中或主张扃门会议,免得人多语庞,徒滋纷扰,北代表多数赞成,惟南代表却多数反对。结果是双方协议,虽不必定要扃门,但除代表以外,闲人不得擅入。门外委警察严加逻守,慎重关防。自四月九日正式开议,南北代表,均将全部议题提出,互相讨论。当时各守秘密,未曾宣布。嗣逐日审查,集议了好几日,惹得上海一般社会,统想探听会议消息,是否就绪,怎奈会中讳莫如深,无从察悉。但据各通信社特别传闻,只说南代表所提,计十三项,另附悬案六项,北代表所提,计大纲两项,节目八项,讨论结局,双方议题,并作国会、军政、财政、政治、善后、未决等六项。究竟一切底细,无人能详,所有谣传,无非捕风捉影,想象模糊呢。
延至五月初上,尚没有甚么确闻,大众诧为异事。公事不妨公言,何必守此秘密。忽由都中传出警电,乃是各校学生,为了巴黎和会中的山东问题,大起喧哗,演成一种愤激手段,对付那亲日派曹、章、陆三人。就中详情,应该表白一番。从前中日各种合同,多经曹、章、陆三人署名,海内人士,已共目他为汉奸。就是留学日本诸学生,亦极力反对章宗祥。此次巴黎会议,中国专使陆徵祥等赴欧,道过日本,日人即向章问明陆意,章曾夸口道:“陆与我素来莫逆,谅不至有何梗议哩。”日人满意而去。哪知徵祥去后,政府又续遣委员数人,如王正廷、顾维钧等,轮流出席,在巴黎会议中,极力反抗山东问题,且致章与日本所订之山东两路合同,即济顺及高徐两路。亦遭打击。章恐无词对日,乃暗与曹汝霖通信,拟运动政府,召回顾、王,自去代充委员。曹得信后,即力为设法,并召章回国,章便拟起程西归。偏被上海时事新报,及东京时事新闻,探悉密情,骤然登出。留日诸中国学生,激起公愤,即欲发电攻章。因日本电报局不肯代拍,乃邮致上海各报馆各机关各团体,请他宣布,略云:顷据上海时事新报,及东京时事新闻载,章宗祥此次回国,入长外交,出席巴黎和平会议,改善中日和会关系,同人闻之,不胜骇异。章宗祥自使日以来,种种卖国行为,罄竹难书。幸今日暴德已倒,强权屈服,正义人道,风靡全球,吾大中华民国全体国民,方期于欧洲和平大会,战胜恶魔,一雪国耻。苟两报所载不虚,则是我政府受日奴运动,倒行逆施,以卖国专家,充外交总长,兼欧洲和平会议代表,势非卖尽中国不止。同人一息尚存,极力反对,并将颈血溅之。贵报贵机关贵团体,素来仗义敢言,众所共仰,伏乞唤起舆论,一致反对,庶么魔小丑,不容于光天化日之下,俾东方德意志,亦得受最后之裁判。中华民国幸甚,世界和平幸甚。
上海各报馆,依电照登,曹、章两人的密谋,越致揭露。章经此一阻,又欲逗留。适政府已传电促归,暂命参事官庄景珂代理,章不得不行。且默思到了京都,总有良法可图,乃收拾行李,启程归国。至东京中央新桥车站,将挈爱妻陈氏登车,突有留学生数十人,踉跄前来,趋近章前,佯为送行,随口质问,历数章在任时,经手若干借款,订立若干密约,究有多少卖国钱带了回去?章宗祥连忙摇首,极口抵赖。无如留学生不肯容情,竟起而攻,好似鸣鼓一般。章虽脸皮老厚,也不禁面红颈赤,无词可答。难免天良发现。幸亏日警从旁排解,方将一对好夫妇,送入车中。留学生尚在后大呼道:“章公使!章宗祥,汝欲卖国,何不卖妻?”妙语。章妻陈氏,听了此言,更不觉愧愤交并,粉脸上现出红云,盈盈欲泪,只因车中行客甚多,未便发作,没奈何隐忍不发。及车至神户,舍陆乘船,官舱内分门别户,彼此相隔。陈氏彦安,怀着满腔郁愤,不由的发泄出来,口口声声,怨及乃夫。章宗祥任她吵闹,置诸不答。陈氏且泣且詈道:“我父母生了我身,本是一个清白女子,不幸嫁与了汝,受人污辱,汝想是该不该呢?”欲免人污,何如不嫁。章至此亦忍耐不住,反唇相讥道:“人家同我瞎闹,还无足怪,难道汝为我妻,也来同我胡闹么?”陈氏道:“汝究竟卖国不卖国?”宗祥道:“汝不必问我。就使我是卖国,所得回扣,汝亦享用不少,何必多言。”不啻自招。陈氏尚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夜,方才无声,但已为同船客人,约略听闻。及船已抵岸,陈氏而上,尚有愠色,悻悻上车去了。
章既入京,遂与曹汝霖、陆宗舆等,私下商议,还想调动顾、王,一意联日。相传曹汝霖计划尤良。竟欲施用美人计,往饵顾维钧。顾元配唐氏,即南方总代表唐绍仪女,适已病殁,尚未续娶,曹家有妹待字,汝霖因思许嫁维钧,借妹力笼络。或云系曹女。可巧梁启超出洋游历,即由曹浼梁作伐,与顾说合。梁依言,至法,急晤顾氏,极言:“曹家小妹,貌可倾城,才更山积,如肯与缔姻,愿出五十万金,作为妆奁。”顾本来与曹异趋,听到美人金钱四字,也觉得情为所迷,愿从婚约。当时中外哗传,谓顾已加入亲日派,与曹女订婚。究竟后来是否如梁所言,得谐好事,小子也无从探悉,不过照有闻必录的通例,直书所闻罢了。已而留日学生界中,复有一篇声讨卖国贼电文,传达海内,原电如下:
欧洲议和大会,为我国生死存亡所关,凡我国人,应如何同心协力,共挽国权,乃专使方争胜于域外,而权奸作祟于国中,旬日以来,卖国之谋,进行益力。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徐树铮、靳云鹏等,狼狈为奸,甘心媚日,迹其迩来所为罪状,足以制国家之死命,约有二端,而以往之借款借械,卖路卖矿不计焉。略陈如下,冀共声讨。一曰掣专使之肘以媚日也。此次我国所派专使,尚能不辱国命力争,日本因之大怀疑忌,始则用威吓手段,冀制顾、王之发言,继则行利诱主义,贿通曹、陆之内应。且使章宗祥回国运动,入长外交,以掣专使之肘。并豫先商议改窜已订之中日秘约,以掩中外耳目,而彼诸贼,甘为虎伥。章氏既奉命西归,曹、陆更效忠维谨,日前竟请当局电饬专使,对日让步。夫中日之利害,极端相反,世所共知。吾国往日所被夺于日本之权利,方期挽救于坛坫。而乃遇事退让,自甘屈服,岂非承认日本之霸权,而欲自侪于朝鲜乎?卖国之罪,夫岂容诛?此其罪状一。二曰借边防之名以亲日也。年来北方军阀之跋扈横行,皆由徐树铮、靳云鹏等亲日政策之所致,举国权以易外款,杀同胞几如草芥。全国父老,疾首痛心,而若辈迄无悔祸之意。近且大肆阴谋,借边防为名,欲将参战军扩为九师十六混成旅,而与日人实行军械同盟,将各省铁路及兵工厂,抵借日款,并聘日人为教练官及技师。种种企图,无非欲达其武力统一之目的。无论世界潮流,趋向和平,此等背逆时势之举,有百害而无一利。即使果如诸贼计划,有万一之效,而军队训练之权,已操诸日人,兵器制造之厂,已属于敌国,我国家尚能保其独立耶?恐德人利用土耳其之故事,将复见于远东。二次大战,此其导火。既恣恶于现在,复贻祸于将来,诸贼之肉,其足食乎?此其罪状二。凡兹二事,仅举大端,其他违法不轨之行,谅为国人所共睹。
同人等游学以来,鲜问内政,惟事涉对外,有损国权,则笔伐口诛,不遗余力。矧诸贼近日卖国之罪,彰明较著,良心所逼,安敢缄默。用特举其事实,诉诸国人,所望全国父老昆季,速筹对待国贼之法,安内攘外,咸系乎此。盖共和国家,民为主体,朝有奸人,而野无志士,将见国家遂即沦亡,而国民无力之讥,永蒙羞于历史矣。
为这一电,激起北京学生的公愤,纷纷聚议,计在严拒卖国贼,并保全青岛领土权,当由北京大学发起,即于五月三日下午,召集本校学生,全体会议。先是北京各学校已互相商议,定期在五月七日国耻纪念,会集天安门为大示威的运动,旋接得留学生通电,并闻青岛问题将让归日本,乃急不暇待,就由北京大学为首倡,群集法科大礼堂,会议进行办法四条:(一)是联合各界,一致力争。(二)是通电巴黎专使,坚持不签字。(三)是通电各省,于五月七日国耻纪念,举行游街示威运动。(四)是决定星期日即四日,齐集天安门,举行学界之大示威。当下有几个资格较深的学生,登台演说,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就中有法科学生谢绍敏,悲愤填胸,竟勃然登台,用中指放入口内,将牙一咬,指破血流,当即扯碎衣襟,取指血书成四大字,揭示大众,众目睽睽,望将过去,乃是“还我青岛”一语。彼此越加感动,鼓掌声,万岁声,相继迭起,表现一种凄凉悲壮的气象。嗣又遍发传单,知照各校,与约翌日上午,邀请各校代表,借法政专门学校为会议场,集议进行办法。各校接着传单,无不赞成。转眼间已隔一宵,法政专门学校已腾出临时会所,专候各校代表到来,霎时间各校代表,联翩趋至,共计得数十人。学校亦约十数,校名列后:
北京大学 法政专门学校 高等师范学校 中国大学
朝阳大学 工业专门学校 警官学校 农业学校 汇文大学 铁路管理学校 医学专门学校 税务学校民国大学
数校代表齐集,当场会议,如何演说,如何散布旗帜,如何经过各使馆,表示请求,如何到曹汝霖住宅,与他力争。一面预定秩序,各守纪律。至日将晌午,已经议毕,随即分头散去,赶制小白旗,且约下午二时,至天安门会齐。未几已是午后,天安门桥南,先竖起一张大白旗来,上书一联语云:
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
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头。
末行又写着一二十字,乃是北京学界挽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遗臭千古。这一张大旗下面,又有小白旗数十面,旗上写着或为“取消二十一款”,或为“誓死力争”,或为“保我主权”,或为“勿作五分钟爱国心”,或为“争回青岛方罢休”,或为“宁为玉碎,勿为瓦全”,或为“头可断,青岛不可失”。种种字样,不可胜纪。就是谢绍敏的“还我青岛”的血书,也悬挂在内。还有一班小学生,站立道旁,手中都高执白旗,大小不一,有用布质,有用纸质。旗上所书,无非是“卖国贼曹汝霖”,“卖国贼章宗祥”,小子有诗为证道:
甘将领土赠东邻,卖国奸徒太不仁。
莫怪青年多越俎,兴亡原系匹夫身。
各校学生,陆续驰集,差不多有三千人。欲知众学生行止如何,待至下回再表。
内地有上海之和议,外洋有巴黎之和会,全球人士,各有厌战求和之思想。而我国武夫,乃多以挑衅为得计,不愿言和,是何肺肠,甘令兵民之送死乎?上海和议,停顿至一月有余,重以环境之敦促,勉强续议。所有议案,各守秘密,识者已虑其不足示诚,无能为役矣。至若章、曹之一意亲日,为虎作伥,虽未必如传闻之甚,而作奸牟利,见好强邻,要不得谓其真无此事也。留日诸学界,及北京各校学生,或传电,或集会,奔走呼号,代鸣不平,人心未死,民气犹存,吾国之所以不亡者,赖有此耳。然徒争一时之意气,未能为最后之维持,宁非即五分钟之爱国心耶?
学生勉乎哉!
第一百五回 遭旁殴章宗祥受伤 逾后垣曹汝霖奔命
却说各学生齐集天安门,总数不下三千人,当由学生界推出代表,对众宣言,主张青岛问题,坚持到底,决不忍为汉奸所卖。文云:
呜呼国民!我最亲爱最敬佩最有血性之同胞!我等含冤受辱,忍痛被垢于日本人之密约危条,以及朝夕企祷之山东问题,青岛归还问题,今日已由五国共管,降而为中日直接交涉之提议矣。噩耗传来,天暗无色。夫和议正开,我等之所希冀所庆祝者,岂不曰世界中有正义,有人道,有公理,归还青岛,取消中日密约,军事协定,以及其他不平等之条约。公理也,即正义也。背公理而逞强权,将我之土地,由五国共管,侪我于战败国如德、奥之列,非公理,非正义也。今又显然背弃山东问题,由我与日本直接交涉。夫日本虎狼也,既能以一纸空文,窃掠我二十一条之美利,则我与之交涉,简言之是断送耳,是亡青岛耳,是亡山东耳。夫山东北扼燕、晋,南控鄂、宁,当京汉、津浦两路之冲,实南北之咽喉关键。山东亡,是中国亡矣。我同胞处此大地,有此山河,岂能目睹此强暴之欺凌我,压迫我,奴隶我,牛马我,而不作万死一生之呼救乎?法之于亚鲁撤、劳连两州也,曰:“不得之,毋宁死。”意之于亚得利亚海峡之小地也,曰:“不得之,毋宁死。”朝鲜之谋独立也,曰:
“不得之,毋宁死。”夫至于国家存亡,土地割裂,问题吃紧之时,而其民犹不能下一大决心,作最后之愤救者,则是二十世纪之贱种,无可语于人类者矣。我同胞有不忍于奴隶牛马之痛苦,亟欲奔救之者乎?则开国民大会,露天演说,通电坚持,为今日之要着。至有甘心卖国,肆意通奸者,则最后之对付,手枪炸弹是赖矣。危机一发,幸共图之!
宣言书既经晓示,复有学生部干事数人,分发传单,见人辄给。传单上面写着:
现在日本在万国和会,要求并吞青岛,管理山东一切权利,就要成功了,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山东大势一去,就是破坏中国的领土,中国的领土破坏,中国就亡了。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到各公使馆去,要求各国出来维持公理,务望全国工商各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个信条道:中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