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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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还不赶快查问、查问去。愣着干什么?查清到底怎么回事?马上向我报告。”溥仪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是。”
说罢,毓嵣转身走出了车厢。
“报告,山田大将求见。”
原来,引起博仪恐慌的日本大兵是山田为了在火车上和溥仪会面而进行的戒严。
“请。”
山田乙三大将在溥仪及其家族人员迁出“新京”长春以后,也迅速地把关东军司令部迁移到了通化,且山田坐飞机先于溥仪于十二日中午就到了通化。
溥仪的“请”字还未说完,山田大将就带着他的参谋长秦彦三郎、副官松村知胜及其他随行人员迈步进入了溥仪的“展望车”。
“皇帝陛下受惊了,一路辛苦了。”山田在溥仪面前微微鞠了个躬说。
“哪里,哪里,大将辛苦了。”溥仪谦卑地回答说。
“皇上一路生活可好,该有诸多不便吧。”
“没关系。为了‘亲邦’的大东亚圣战,将军不辞辛苦,辗转各地。餐风露宿。我皇帝吃点苦算什么,也是应该的。”此时的溥仪仍不忘巴结奉承他的主子。
“多谢陛下对大东亚圣战的鼎力支持,多谢陛下的夸奖。”山田也许以为自己的最末一任关东军司令官兼日本驻满洲国特命全权大使的时日不多了,说话的语气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谦虚。
“我现在向陛下汇报我各路关东军作战的情况:
自从8月8日苏联方面背信弃义对我大日本帝国宣战,我大日本国对军力部署作了调整,于9日决定将十七方面军编入关东军统辖。10日命令关东军对苏联全面作战和保卫朝鲜,我皇军按照命令在各条战线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抵抗,具体如下:
满洲东线的苏军,开始全线入侵,主力杀到我第五军正面,苏军装甲兵,突破绥芬河国境,沿着牡丹江大道突进。我皇军各部队据守阵地奋力抵抗。进行了反复地拼死的抵抗,战斗是激烈的。
第三军的辉春正面,皇军奋起反击苏军入侵,保住了阵地。在第三军,第五军之间衔接的地区,第一线阵地经过激战虽被突破,但保住了第二线阵地。挡住了苏军的前进。
总之,东线的皇军几乎全员做到了与阵地共存亡,真是东部国境的光荣。”
“是,是皇军的光荣,是武士道精神的光荣。”溥仪附和道。
“北面战线。”山田继续说道。“虽然优势的苏军渡过黑龙江向我进攻,但由于挺进队的拼命撕杀。守兵的勇敢抵抗,同时还有军部特使的督战,主要阵地仍在我军手中。”
“西北方面,”山田精微停了停,呷了口茶。“自从9日早晨,苏军突破各个国境监视哨之后,以强大的机械化兵团杀到呼伦贝尔的要地海拉尔,但由于守兵守住了永久性堡垒阵地,阻止了敌人的进攻。苏军又向在兴安岭顶峰附近构筑工事的我皇军开火,我皇军守兵进行了勇敢的战斗,阻止了敌人,苏军被迫停战。”
“至于外蒙方面的战况。我皇军的表现也是勇敢的大大的。”山田说着,手用力地一挥,“苏军及外蒙军队虽凭机械化和骑兵部队的优越性,从满洲西部各地侵入内蒙东部,但我关东军则利用广阔的大兴安岭及满洲平原进行拖住敌人进展的作战,以谋求实现长期确保满洲东南部山岳地带的目的。”
“总而言之,”山田又稍停顿了一下。“我关东军的将士们作出了出色的表现。有这样英勇作战的将士们,我大东亚圣战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明眼之人不难看出,如果日本各路军队真的能获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作为关东军的司令官为何不在前线亲自指挥作战,而要跑到这里向他的“奴才”傀儡皇帝作一番汇报呢?但溥仪不得不奉承说:
“是的,皇军的英勇是大大的,皇军的战果是辉煌的,大东亚圣战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会见就这样在溥仪的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奉承声中结束了。
列车又继续在崎岖不平,九曲十八弯的山岭中盘旋经过整整一个夜间,才在8月13日的清晨到达大栗子车站。
大栗子沟是临江县的属地,是一座煤矿,有日本人兴办的一家矿业株式会社。在一个山湾里,与朝鲜一江之隔,青山绿水,风景如画。清晨,白雾迷漫着群山,置身其中,有如太虚仙境;太阳升起后,青山翠谷,鸟语花香,阳光明媚,景色极美,但这一切在溥仪的眼里都是灰暗的。
溥仪的“行宫”就设在原日本矿长的住宅里。这是一排七、人间的日本式平房,房间里有榻榻米,浴盆等设施,但房间与房间之间隔音效果极差,整天闹哄哄的,这要比起溥仪的那些先辈皇帝们的极尽奢毕的行宫那可真是太寒怆了。皇帝的住处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就只能在那些原矿工的宿舍将就着。日本人为何要把溥仪的“行宫”设在这各方面条件都极为简陋的深山老林里,而不设在条件相对较好的通化市区呢?据说是通化市没有完备的防空设施,而大栗子沟则早已预备了严密而坚固的钢筋水泥的防空地下室和地下道。
溥仪“迁都”大粟子沟,说是为支持大东亚圣战而工作,实则是无“公”可办。伪国务院的各个部门更是无所事事,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也不忘无事生非,设法控制溥仪。
溥仪刚刚安顿下来还没有半天,还没能好好地睡个安稳觉,舒展舒展筋骨,洗去旅程的灰尘,“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又来到了溥仪的身边。
“报告陛下。”吉冈安直以极其严肃的口气说道。
3
“什么事?”溥仪强打起精神问道,不得不把来到嘴边的一个哈欠咽回去了。
“是这样的,皇帝陛下,据新京方面传来的最新绝密消息,陛下的禁卫队步兵团已经‘倒戈’,宣布起义,并公开投向‘抗联’。”
“什么?反了的,禁卫队步兵团倒戈,反了的。”说罢,溥仪颓然地倒在沙发上,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觉涌上了心头。
过了好大一会儿,六神无主的溥仪望着吉冈安直喃喃自语道:“怎么办,难道真的是天要塌下来,娘要嫁人了吗?怎么办呢?”
“请皇帝陛下斟酌处理。”看看已被完全现于掌心的康德皇帝,吉冈安直的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拿地图来。”溥仪命令道。这可大出吉冈的意料。
随侍奉命很快拿来军用地图,恭敬地放在了溥仪沙发前的茶几上。
“过来,吉冈将军,请帮朕看看路线。”溥仪表示道。
“是,愿为陛下效劳。”
吉冈顺水推舟,决心要把戏演得更为“逼真”,更加天衣无缝。吉冈把头凑到溥仪面前的地图上,指着地图:
“这样、这样,万一有不测,就这样,完全可确保陛下的安全。”
“谢谢,谢谢吉冈将军,有关的事请将军相机处理吧。”
“是。”吉冈说罢,挺身来了个立正,转身离开了溥仪,去“相机处理”了。
过了不多久,吉冈又来到了溥仪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报告陛下,随行而来的那一连禁卫队已被解除武装。”
“什么?禁卫队已被解除武装,我的安全谁来负责,那批人将如何处置。”溥仪因这消息深感意外,不禁有些恼怒。
“陛下,请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是有保证的。您的行宫从现在起将由我日本皇军直接负责。嗯,您的安全是绝对有保证的,请陛下放心。嗯,至于那一连禁卫队人员,我们已经作了妥善处理,武装解除,人员遣送回新京。”
虽然,这不过是“帝室御用挂”吉冈为了继续在未日中有力地控制“康德皇帝”,而故意设下圈套借以消灭溥仪的亲信武装,使溥仪真正成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光杆皇帝。日本帝国主义者在中国人民面前,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人民面前是失败者,但在溥仪面前都一直是胜利者,是主子。
历史上那个光辉的、令世界人民激动的、使中国人民扬眉吐气的日子——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终于来到了。日本天皇的“投降诏书”通过电波传播世界。各地的日本人听到这一震惊世界的消息,有的高兴,有的垂泪,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捶足顿胸;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喜形于色。听到这一消息的满洲国皇帝溥仪也作了一番精采的表演。
八月十五日中午十二时左右,吉冈未经值日官的导行,直接来到溥仪那简易的“行宫”。不见了往日的趾高气扬,而是垂头丧气;也不见了往日的颐指气使,而是如丧(女考)妣。
“报告皇帝陛下,”吉冈口气十分急促他说。“我代表关东军司令部正式通知陛下。”
看吉冈的神色是那样的严肃,口气是那样的急促,溥仪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声音颤抖着说:“是,请讲。”
“我圣明的天皇已正式决定终止大东亚圣战,结束同美、苏、英中等国的战争状态,其《终战诏书》如下”。
说到这里,吉冈顿了顿,松眼看了看溥仪一下,见溥仪呆若木鸡般地站着动也未动,有违常礼地没有口呼“万岁”,吉冈也顾不得溥仪这样的“失礼”,从口袋里郑重地掏出《终战诏书》,以极其沉重的语气念道:“朕深鉴于世界大势与帝国现状……前者,对美英两国之所以宣战,实出自希求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至如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其领土,固非朕之本志。然自交战以来,已阅四载,虽陆海将士勇敢善战,正宫有司励精图治……而战局并未好转,……加之,敌方最近使用残酷之炸弹(即美国投放在广岛、长崎之原弹,笔者注),频杀无辜,惨害之极,实不可料,且者继续交战,不但我民族终告灭亡,且人类文明亦被毁灭,如斯朕何以保全亿万兆赤子,谢皇祖皇帝之神灵,是故朕命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公告。朕于兹得以维护国体……并常与系等同在……”
死硬的法西斯分子吉冈,没能完整地读完《终战诏书》,已是声泪俱下,身心交瘁,不由自主地面向东方跪了下来,连续磕了几个响头,默祝天皇陛下平安,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转身向溥仪说道:“天皇陛下宣布了投降,美国政府已表示对天皇陛下的地位和安全予以保证。”
溥仪的举动让在场的人大意料,没等吉冈说完,溥仪立即遥向东方跪地,“咣、咣”连续“碰”头数下(按满族风俗,碰头是比磕头更隆重的大礼,磕头,头不沾地,碰头,则头触地)。刚抬起头,还未来得及抚摸一下碰破了的头,“啪、啪啪”又是一连串的脆响,溥仪连续亲自批颊十数下。
溥仪的一连串“惊人”举动,使得正处于痛苦中的吉冈安直惊得目瞪口呆,就是这位跟随溥仪身边十几年,自称“中国通”的反法西斯分子。也不完全理解溥仪这一连串举动的确切含意。溥仪这一套举动犹如中国男儿接到“讣闻”的老套子,口中先是“不孝男某罪孽深重,不自破灭、祸延先孝”的叨咕,而后再来一套“批颊请罪”的表演。本来,溥仪的胆子特别小,疑心又特别大,作为满洲国的“亲邦”日本帝国主义垮台了,他的傀儡戏也唱完了!没有用了。他害怕日本人害他灭口,刹那间,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所以才表现出这一套疯狂的举动。
“我感谢上天保佑天皇陛下平安!”“批颊”表演后的溥仪谄媚他说。此时的溥仪面对的虽是一个“落水”的主子,但他的处境更为不妙啊!不得不哀求道:“吉冈将军,对于我和家族人员将作何安排呢?”
“至于陛下吗?”吉冈愁眉苦脸他说。“关东军已和东京方面联系说,经关东军再三请求、协商,东京方面也已同意,陛下将被送往东京。陛下今后的生活所需费用,关东军已把满洲国政府剩余的四亿日元,汇入东京帝国银行的帐户,生活是无虞的,但……”
吉冈话锋一转:“天皇陛下也不能绝对保证陛下的安全,这一节要听美军的了。”
听到这一回答,溥仪感到死亡似乎向他招手了,他将不再是“困”龙,而将是“死”龙一条。
日本法西斯的无条件投降,表明世界人民的最后一个凶恶的法西斯分子将寿终正寝,表明中国人民将最后赢得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表明中国人民近百年来第一次取得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彻底胜利,这也为中国历史的末代皇帝——溥仪的第三次“退位”的丑剧以通化地区的高山峻岭为背景拉开了帷幕。
听到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伪满大臣们——这些日本帝国主义豢养的奴才,中国人民的死敌——汉奸卖国贼们,虽然没有像他们的傀儡主子溥仪来一番“批颊请罪”的表演,他们内心的恐惧也是不言自明的。他们这时在心中考虑最多的是如何逃避中国人民的惩罚,如何为自己安排出路,当然,为自己安排出路之前,还要为他们的“康德皇帝”先上演一场收场戏。
日本矿业公司的一间日本式的简易办公室里,伪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伪参议府参议长臧式毅、伪内务府尚书大臣吉兴及伪满政府的要员们正围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前。说是开会,整个会场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但又似乎都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室内笼罩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帐然失望的黯淡的沉闷的空气。太阳落山了,月亮也没能升起来,在一个没有灯罩的昏暗的电灯下,许多说不出名的昆虫在盲无目的的飞着,有的已是精疲力尽。气息奄奄了,掉在桌上来回挣扎。这情景,犹如突然来临的大地震,引起人们的恐惧,象征着面临日本战败突然间满洲随国随之崩溃所引起的国民混乱。
粗重的喘息,无言的叹息,自取灭亡的昆虫的倒毙声交织在一起,混合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整个世界似乎顷刻间就要窒息一般。突然,伪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仰起了那张不像年过七旬的脸,一向柔和的双目,骤然间再现出几十年前当绿林好汉驰骋于旷野的北平时期的锐气和果断,打破沉寂,霍地站起来,一字一句他说:
“正像今晨由新京飞来的国务院总务厅武部长官刚才报告的那样,苏军于9日凌晨,背信弃义,从东、北、西三方面开始行动,越境侵入,皇军各路部队虽经奋勇反抗,但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