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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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对《泰晤士报》驻京记者非常满意,高兴之余又送给这位老朋友几件宋代的青瓷器。
慈禧太后要人殓了,一如生前一样,满身的珠光宝气。钻石戒指,钻石耳环,绿玉镯子,旗头上面的翠扁宝石簪子,钻石头花,红宝石头花,蓝宝石头花,绿宝石头花,翡翠佛手兰,又有金镶绿玉制成的指甲套五对。她头枕翡翠玉石莲花玉枕,脚托绿玉仙鹤。其寿衣、凤冠、珠履,全是由珠翠穿镶而成。凤袍上挂着珍珠络,珠络每颗八钱,佛头一两,共188颗,用丝线穿成。背云、坠角是祖母绿宝石,针稔是绿翠玉织成的三十颗珠子,光彩夺目。蓝宝石玉带扣是康熙皇帝朝服上的饰物,带扣上有十三道白光线。等等、等等。至于随葬的珍贵物品更是不计其数,难以尽述。
在灵堂中最忙的太监是小德张。
这一天,已是黄昏,小德张从停棺的仪鸾殿出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张罕达。”
他望了望四周,只看见袁世凯站在远处,他以为,以袁世凯的身份,不可能与他这个内侍在此时交往,更不可能喊他“罕达”。“罕达”即“师傅”。
小德张转身又往前走,又听到有人喊:
“张罕达请留步。”
小德张复转过身来,这才确认是袁世凯在叫他,忙起步上前单膝着地行礼道:
“袁宫保怎能这般叫小人,小人实不敢当。”
袁世凯伸手拉起他,握住他的手道:“我一向敬佩罕达的为人。过去在太皇太后前,罕达勤勉有加。如今在宫中声望日隆,我正怕结交不上,叫声‘罕达’实在是发自内心,诚心诚意的。”
“袁大人过奖了。小人乃刑余之人,承蒙中堂大人如此看重,敢不肝脑涂地,奔走于左右。不过称我为‘罕达’,小人实是承受不起。”
小德张知道,这是袁世凯在笼络他,而他也甘愿或者说是求之不得地和袁世凯拉上关系;宫中的内监,在这种乱世,能拒绝权臣的笼络?
袁世凯道:“既然‘罕达’不妥,你我既为知己,以后就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我就直称你为大总管得了。”
慈禧太后死后,李莲英走出皇宫,在宫中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他在北京或是在京外居住,别人也不追问,只是宫中大总管的职位还缺着,这可是个权力遮天的位子,袁世凯抛出这句话,抛出“大总管”的锈饵,怎不令人垂涎三尺。
“我与大人既为知己,彼此结为朋友,就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德张心里抑制不住喜悦:大总管的位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是他人生的最高追求。
袁世凯道:“我只是想与大总管交个朋友,苦无机会,今天正巧遇上,表明一下心意,并无其他的意思。”
于是二人又嘀咕一阵,怕撞上别人,二人便匆忙道别。临别,袁世凯从袖中取出二万两银票塞在小德张手中道:“大总管在宫中诸事都要打点,花费很大,这是我的心意。”
“这……这……”
小德张还没“这”完,袁世凯已经走了很远了。
小德张来到隆裕太后的长春宫中,道:“老佛爷,据奴才看来,这几天宫中可不平静啊。不知道老佛爷有没有看出。”
隆裕太后处处都想学着慈禧,小德张叫她为“老佛爷”,她心里喜滋滋的。
隆裕太后道:“我确实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平静的。”
“老佛爷您宅心仁厚。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天,老佛爷只在大行皇上及太皇太后的梓宫前守灵,哪里知道有许多人在图谋着太后的宝座哪。”
隆裕太后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明明有懿旨的。”
“可是她驾崩之后,有些人就不一定听她的了。据奴才所知,同治万岁爷的三位贵妃,珣妃、瑜妃、瑨妃,正聚在一起商量多日了,在朝臣中也有赞同的,摄政王的意思也不一定就那么牢靠。”
“这如何是好?”
“老佛爷也不必急躁,奴才给老佛爷长个心眼就是。奴才以为,老佛爷您可以和庆亲王奕劻、军机大臣袁世凯连络一下。以奴才之见,老佛爷您和太皇太后的能力不相上下,太皇太后能垂帘听政,老佛爷您又怎么不能垂帘听政?若垂帘听政,没有朝中的大臣作为辅弼还行?”
“这些,我都没想过。不过若是能和庆亲王和袁世凯联络一下,那是再好也不过的。”
“奴才愿意为老佛爷奔走。老佛爷您有什么旨意,奴才可以代为转达。”
“那就太累你了。”隆裕太后说着打了个哈欠。
小德张见状,急忙过去,拿过梳子,拔去隆裕头上的金钗,给她梳起头来。梳好头后,小德张又给她按摩了一会儿。
隆裕太后觉得特别惬意,问道:“小德张,你多大了?”
“回老佛爷主子,奴才三十三岁了。”
“看你像是二十四五的人,不像是三十出头的。”
小德张长得亭亭笔立,唇红齿白,双目流盼,隆裕太后早就喜欢他,慈禧太后也多次说过把小德张给隆裕,现在隆裕终于得到了他。
小德张道:“奴才皮嫩,显得年轻。”
“待我执掌太后的印玺后,宫中大总管的位子就给你了。李莲英西板院的房子就赐给你。”
“谢老佛爷。”
小德张跪在地上,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他已热泪盈眶。
“快别再磕头了,别再碰了。给我捶捶腰吧,我的腰眼酸痛得很。”
小德张真的动了感情,他擦了眼泪,认真的给隆裕捶打着脊背,掐捏着腰眼。
突然,隆裕一翻身拉起小德张的双手,拉向她急剧起伏的胸脯。
小德张顺势揉摩着她,充满爱意地揉摩着她。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太后多么渴望男人的抚摩。这位姓叶赫那拉氏的女人,是慈禧的侄女,光绪帝怎么可能爱她呢?终光绪帝一生,也没有和她和好相处过。她从嫁给光绪帝的那天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在守寡,守着活寡,一直到现在。这些天来,小德张对她知冷知热,温情脉脉,备极亲爱。虽然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但是他明眸皓齿,身材挺拔潇洒,却有着十足的男性的魅力。今天,当小德张向她说出她的危险她的敌人的时候,她觉得,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所以当小德张的一双玉手给她掐捏按摩的时候,她的内心的火焰——渴望男人温存的火焰越烧越旺,终于把她与他溶铸在一起。
小德张深深地懂得隆裕大后的渴望——这个正值壮年的三十出头的女人的渴望。太后驾崩的那一天,李莲英离开宫中的那一天,他就极自然地和隆裕太后亲近起来,极自然地把自己的命运和这位孤独的皇后如今已是皇太后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又极自然地懂得了她所有的愿望和渴求。他知道,隆裕多么想在光绪帝崩逝后,在慈禧太后崩逝后她自己也能像慈禧那样垂帘听政!他知道,在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的谕旨颁布的时候,隆裕的心情是多么的不愉快,那是一种美梦破灭之后的不愉快。这使她郁郁不乐,小德张看得很清楚,他深知这种不快乐的根蒂所在。今天和袁世凯见面后,小德张认为取悦两个人而实现自己童年时的梦想的机会已经来到。他要做宫中的大总管、他要像李莲英那样在宫中乃至于在天下都有显赫的地位与权威。
小德张血脉喷张,紧紧地抱着隆裕。这位从没有受过男人爱抚的女人热切地迎合着或者说是引导着小德张。……
隆裕太后感受到了什么是青春——生命的春天……
这是被雪覆盖的森林,春天来了,和暖的阳光照耀着它,用他那滚烫的光芒抚摸着它。冰雪融化,森林恢复了生机,森林中的泉眼汩汩地冒着泉水,酝酿出一条小溪,小溪悠悠地流淌着,流淌着。这小溪在歌唱这明媚的春天——经过严冬的煎熬,这春天多么珍贵啊!
小德张和隆裕更加亲密了,这些天来形影不离,俨然如夫妻一般。
慈禧出殡的日子到了,隆裕和太妃们随王公大臣宗室等为慈禧送葬奉安。奉安的队伍浩浩荡荡。
到了陵地,经过了好长一段难熬的时间,终于要封地宫的门了。小德张安排太监和匠工们动手封门,宗室亲贵和太后太妃们在那里等着朝拜。
突然,小德张把隆裕太后拉在一旁说道:“老佛爷,大事不好。”
“什么事,慌成这样?”隆裕问道。
“三位贵妃主子已启程回宫了。”
“这怎么就回去了!太不懂规矩,还没有行家礼朝拜哪。”
“老佛爷,她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急着回去,肯定是想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太后的玉玺——她们要硬取强夺了!”
隆裕明白过来,这是冲着太后的宝座来的。
2
“赶快上车。”小德张叫道。
隆裕的马车像风一样向城里驰去,车夫的鞭子“噼啪”在空中响个不停。
隆裕轻车简从,马车从东华门进紫禁城,然后二人急急地来到坤宁宫,到大殿一看,太后金印好好地放着。隆裕一下子瘫软在小德张怀里,她已经毫无力气。
不久,三位太妃赶到,见隆裕太后已经捷足先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她们前呼后拥地带了许多太监宫女,行动当然很慢。此时摄政王载沣、庆亲王奕劻已经进来。庆亲王奕劻拿过“合符子”,由军机处颁谕,隆裕皇后遵照太皇太后慈禧生前的懿旨,从即日起,为皇太后。
瑜妃道:“光绪皇帝本来是弟继兄位,按说仍是同治为正统,宣统皇帝如今是同治嗣裔,只不过是兼祧光绪,怎么光绪的皇后成了正统,而我们却成了别支了?摄政王,你说对不对?”
“这……这……对……不对……”载沣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庆亲王奕劻道:“隆裕立为太后是太皇太后老祖宗留下的懿旨,谁人可以更改?况隆裕本为皇后,为谪,现在自然是皇太后,祖宗家法、大清礼法如此,谁人可以更改?不要再胡闹了!”
同治三妃,张目结舌。……
隆裕太后回到寝宫就瘫软在床上,小德张把她揽在怀里说道:“累成这个样子,我给你按摩一下。”
“今天的事真是危险极了,多亏了你,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老佛爷,如今您已经是万岁爷的皇额娘了,对他有教养之责。以后,老佛爷您应在万岁爷身上多花点时间,尽到自己的圣德圣职。”
隆裕太后听明白了他的话,是要她把皇上抓在自己手里,只要有了皇上,自己就有了干涉政治的主动权了。就是将来,小皇上是自己羽翼下长大的,待他成人后,也不能忘了皇额娘的养育之德。
隆裕道:“皇上的一切,我就交与你安排的。”
“嗻——”
第二天,太后下旨,任命小德张为太后宫中大总管,把李莲英住的西板院赐给了他,月俸和李莲英一样为五千两。
皇上虽然住在太后的长春宫,但是他有自己的一整套机构。皇额娘对他的关心除了每顿饭外,就是在他有点小病的时候看看他,寻问一下。
经小德张的推荐,隆裕太后任命张谦和为小皇上太监队伍的总管,并做溥仪的“罕达”,教他认字,教他宫中的规矩。
既是万岁的“罕达”,以后就前途无量,当万岁爷长大成人后,张谦和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于是小德张来到万岁爷的殿中。
小德张的身影刚一出现,张谦和赶忙到他跟前给他行了跪礼,恭敬的道:“张爷,恭喜爷高升,也感爷对奴才的提拔。”
“张爷您也太谦虚了,您比我年长,怎么行这样的礼来,您是说我不懂规矩吗。”说着就要跪下去。张谦和急忙起立。
小德张又说道:“你我既是本家,又都是总管,以后就别客气了,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吧。”
“小人实不敢当。”
“这就是看不起我了。”
“哪有这样的意思,小人不敢越礼。”
“你既是万岁宫中的主管,有何越礼之处,莫非嫌我年轻吗?”
张谦和不再推辞,二人对拜了,结为兄弟,一叙年庚,反而小德张长一岁,张谦和扑嗵跪在地上道:“兄弟给哥哥磕头了。”
张谦和站起身道:“哥哥今天来这里,可有什么指教吗?老祖宗可有什么旨意?”
“今天我来是传达老祖宗的旨意。老祖宗说了,她既是皇额娘,就负有育养皇帝的重任。今儿个派我来,特向你说一声。第一件,你是万岁爷的‘罕达’,身份与别人不同,你是饱学之士,不比哥哥胸无点墨,万岁爷的识字启蒙,宫中礼节,全要你传授了,你不能有丝毫的懈怠;第二件,嬷嬷王焦氏的奶可要纯净,所以嬷嬷的饮食起居,每天也要向老祖宗报告;第三件,宫外的人不许和万岁爷接近,一切人等见皇上,都须报请老祖宗同意,就是摄政王爷要见,也要请示老祖宗;第四件,万岁爷的饮食起居、身体情况等等,每天都要详细地报告老祖宗,从今儿个起,一日三餐都与老祖宗同进。就这么些事儿。”
“请总管禀老祖宗,让老祖宗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服侍万岁爷的。老祖宗交待的事情奴才们一定会做好,一定,一定。”
“今儿的晚膳就过去吧。”
张谦和抱着宣统帝来到太后殿内,太后的长脸装点出笑容,看着小皇上,小皇上从张谦和的怀里出来,伶俐地到隆裕太后面前下跪,说道:“儿给皇额娘请安。”声音莺歌玉韵。
听着这瑯瑯的童声,隆裕不由得心里一喜,脸上的笑容绽放得自然一些,说道:“皇帝起来吧。”
“谢皇额娘。”
小溥仪站了起来。他的两腮没有在家里时那么圆润,略显瘦削,可脑门显得更大了,两只大大的眼睛闪动着。
“这要是我的亲生骨肉该有多好!”隆裕伸出手去,把小皇上拉到跟前,疼爱的道:“好孩子,想要什么就给皇额娘说一声。”
“孩儿不想要什么,最想听讲故事。”
“那好吧,额娘让他们天天给你讲故事,讲好多好多的故事。”
“额娘,我想让皇额娘答应我一件事。”
隆裕心里嘀咕起来:这小孩儿心里能有什么事?于是说道:“你说说看。”
“孩儿不想单睡,晚上孩儿害怕,孩儿想和嬷嬷在一起睡。嬷嬷讲的故事好听极了。”
隆裕太后想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小溥仪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可是他马上说道:“皇额娘,孩儿不和嬷嬷睡在一起,能和皇额娘睡一起吗?孩儿想听皇额娘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