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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宣统皇帝-第42部分

小说: 宣统皇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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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仰头问:“为什么?” 
“我听说,这袁世凯骗了皇上骗皇后,骗过皇后又骗大臣,骗过大臣又骗百姓,骗了中国又骗外国,一点也不实在,都被他骗一遍了,他也该完了。” 
“这个师傅说的差不多。” 
“就是,我听主子们说,他现在连老婆姨太儿子公主也骗,那他身边就不会有一个人了,不完了才怪。” 
溥仪露出笑脸,紧紧偎在嬷嬷的怀里。王焦氏抱着他,道:“老爷子,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叫王三,家里让他去放羊,羊放在山坡上,过了段时间,他闲得闷了,想:有什么好玩的呢?脑里一热,想出一个主意。于是他喊:‘狼来了!狼来了!’这一喊,喊来了许多人,人们都在附近做着农活,听到喊声急忙赶来,可是到山坡上一看,什么也没有,便告诉王三:可不许这么骗人了,这样骗人,若狼真的来了,人家也不相信。可王三却觉得这样很好玩。过了两天,他又闲闷得慌,便叫喊道:‘狼来了,狼来了!’于是附进正忙着干活的人又急忙跑来,见又受了骗,便大声斥骂这个王三。又过了几天,王三又到山上放羊,放着放着,忽然看见那边来了许多红眼睛大尾巴的狗,他一想,这是狼,于是便惊慌地喊:‘狼来了,狼来了!’可周围附近的人听到喊声,都说:‘这孩子,又在骗人,拿我们开心,别理他。’于是没有一个去帮王三的。傍晚,人们不见王三的动静,觉着不对劲,便急忙到了山坡上。这时王三和羊都让狼给吃了。”王焦氏停了停说:“现在袁世凯就是王三,没有人相信他,就是他说的是真的,人家也以为是假的,他还能长久吗?” 
博仪这才真的放松了。 
过了二天,紫禁城里的人,人人都面露喜色,他们都在幸灾乐祸。蔡锷将军在云南组织护国军的消息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向封锁消息的禁城,却一反常规,哪怕有对袁世凯不利的一点点消息,也会传开。不久,又听说日本不知为什么原因,坚决反对袁世凯称帝,说袁世凯著称帝,大日本帝国只有兵发北京,保护日本的利益,吓得袁世凯急忙取消了登极大典。 
这一消息太让人兴奋了,紫禁城的人奔走相告。 
又过了几日,人们又说,护国军已打到四川,进军湖南湖北,袁世凯的北洋军也在不断地向护国军倒戈…… 
陈宝琛师傅这些天只讲《孟子》,说袁世凯“寡助之主,亲戚畔之”,袁氏的灭亡可指日而待。 
好消息不断传来。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袁世凯做了八十三天的皇帝。 
听到袁世凯取消了帝制,溥仪精神百倍,太监们个个喜笑颜开。 
张谦和道:“袁世凯是什么东西,胆敢僭夺万岁爷的名份。” 
溥仪向四位太妃请安,太妃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瑜太妃道:“袁世凯不知羞耻,不知皇帝是天子,‘天子’,那是天命的,哪是凡胎俗子能做的。” 
珣大妃也道:“哪一代皇帝不是秉天命而降?哪一个不是龙种?袁世凯是什么!” 
到了瑾太妃的永和宫,端康大妃道:“这袁世凯,身为臣子,不好好地敬奉主上,倒想起称帝,与其自己称帝,还不如物归旧主。现成的皇上,他又要多事再去称帝,这是违天条的。皇帝你等着,他连大总统也做不长的,他的福份浅。” 
溥仪高高兴兴地来到毓庆宫,陈宝琛师傅已笑容满面的坐在那里,见皇上来了,站起来。皇上坐下后,陈师傅道:“各省纷纷独立,都挂起了护国军的旗帜,要求惩办袁世凯。”他停了停。“皇上,”陈师傅低声地说着,又从拍中拿出一张报纸,道,“皇上看,这上面,都是声讨袁世凯的……” 
博仪拿过报纸,果然,上面都是讨伐袁世凯的文章,见一则海外华侨的通电说:“全国应一致倒袁,组织特别法庭,审判袁世凯。” 
溥仪激动不已,道:“袁世凯真的完了!” 
陈宝琛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袁世凯死了!” 
“袁世凯完蛋了!” 
袁世凯因焦虑急火攻心而病死的消息像春雷炸响在紫禁城的上空。 
太妃们去护国协天大帝关圣帝君像前烧香,毓庆宫停了一天的课。 
溥仪的耳畔响起的都是令他心花怒放的声音: 
“袁世凯失败,在于动了鸠占鹊巢之念。” 
“帝制非不可为,百姓要的都是旧主。” 
“有真命天子在,他袁世凯真不知天高地厚,倒妄想痴心地做起皇帝来。” 
“袁世凯与拿破仑三世不同,他不像拿破仑三世那样有祖荫可恃。” 
“与其听姓袁的当皇帝,还不如物归旧主哩。” 
“本朝深仁厚译,全国人心思旧,应该物归旧主。” 
这一天,溥仪又精神奕奕地走进毓庆宫,却看见师傅陈宝琛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博仪心里咯噎一下脸色煞白。这几年,陈师傅的脸就如政治晴雨表:那张脸喜笑,虽身处险地,也必有喜事,前途光明;那长脸若忧戚,则必有祸事。博仪心想,又发生什么祸事了?坐在那里,头嗡嗡直响,心扑扑扑直跳,心里面像塞满了棉花,堵得慌。 
“皇上,”陈师傅终于说话了,“陆润库师傅去世了。” 
“嗨……” 
溥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放落下来,但仍旧突突突跳个不住。 
陈师傅又道:“怎么,内务府没有向皇上禀奏?” 
“没有……” 
“这是不该的,应该马上让皇上知道才是。” 
正说着,王爷载沣、内务府大臣世续、绍英、耆龄一齐来到毓庆宫皇帝的书房。 
载沣道:“陆师傅仙逝了,内务府会议追赠他为太傅,并溢号为‘文瑞’,特来奏请皇上。” 
陈宝琛道:“此事应先让皇上知道的。” 
溥仪道:“是应该早点儿奏报的。” 
绍英道:“这都是奴才们怠慢了,以后改正。” 
世续道:“适才王爷的奏请,万岁爷思准吗?” 
溥仪望了望陈师傅,陈宝琛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溥仪于是说道:“准赐陆师为太傅,谥文瑞。” 
“嗻。” 
世续、绍英、耆龄退去。 
王爷留来,道:“陈师傅,陆师傅故去,你看谁可为帝师?” 
陈宝琛道:“臣看梁鼎芬和朱益藩可。另外,古文功底吗,还是徐坊。” 
载沣道:“那我就禀明太妃,再和王公及内务府商量一下。” 
载沣临走,侍立在博仪身边道:“皇帝,请用功读书,听师傅们的话。” 
溥仪道:“王爷放心吧。” 
载沣退出毓庆宫后,博仪问:“我知道梁师傅,朱师傅和徐师傅我不太了解,陈师傅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当然,”陈宝琛道,“朱益藩之父是咸丰年间进士,在父亲熏陶下,朱益藩四岁就能写一手好字,现在他是书法大家。朱益藩于光绪十六年恩科会试中贡士,殿士二甲第九名,赐进士出身。在保和殿御试时,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光绪二十三年大考翰林,取一等第一名,擢翰林院侍读学士,钦命南书房行走,兼经筵进讲大臣,在养心殿为光绪皇帝和皇后讲《贞观政要》。” 
博仪不由对朱益藩肃然起敬,因为在他的心里,光绪帝是非常神圣的。 
陈宝琛接着介绍了徐坊:“徐坊是出名的孝子。其父在光绪年间做山东巡抚,遭诬陷,下刑部狱。徐坊在家则安慰母亲,在外则于狱中伴父。其父被判戍新疆,没出京城就去世了,徐坊扶柩回籍,徒步走泥淖中。光绪间两宫避居西安,徐坊奔赴行在,第二年护驾回京,遂擢国子丞。武昌变起,徐坊曾连上五封书,俱不报。逊位诏下,遂弃官居家。” 
三位师傅不久都相继来到京城,来到毓庆宫,都被赏紫禁城骑马,二人肩舆。可是,博仪却有点失望,觉得这几个人都比不上陈师傅,梁鼎芬和徐坊都已老态龙钟。而朱益藩,讲课也精力不济,眼角上总有眼屎。有一天,博仪打听清楚了,朱益藩好玩牌,玩个通宵是常有的事。 
但渐渐地,溥仪都喜欢上了他们。 
这一天,梁鼎芬师傅把书一放,看了看窗外,溥仪立即兴奋起来,他知道师傅又要讲故事了。 
果然,梁鼎芬看着皇上笑眯眯地道:“皇上,臣就说一段自己的事。” 
“陈师傅就说吧。”博仪急不可待地道。 
梁鼎芬摸了摸稀疏的胡须,道:“臣钦佩先帝光绪的风范,见他老人家崩后境况凄凉,伤心欲死,就发誓结庐守陵……” 
溥仪听他又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虽然有点失望,但已不是怒斥孙宝琦,所以还是希望他讲下去,便往前倾了倾身子。 
梁鼎芬见皇上未了兴致,更是神采飞扬,道:“有一天夜里,我正在灯下读书,忽然,院于里跳下一个人,一身玄衣,蒙着脸,身子像铁塔一样。他闯进我的书房,见我仍读着史书,便拔出匕首,那匕首雪亮雪亮的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于是放下书,微笑着道:‘壮士何来?可是要取我梁某的首级?’那位大汉见我这样,道:‘你果真不怕死吗?’我引颈于其匕首上,说道:‘我梁某能死在先帝陵前,于愿足矣,你就动手吧,这正是我所盼望的。’那大汉被感动了,双膝跪倒,道:‘梁大人,请原谅小的鲁莽无知,这都是袁世凯安排的,派我行刺大人。大仁这样临危不俱,轻死重义,我今天真的明白了孟子说的‘舍生而取义’的意思了。’我于是说:‘壮士,你速速去吧,躲得远远的,免生不测。’那大汉道:‘谢大人劝告。大人能这样杀身成仁,我难道还怕死吗?’说着,他转身去了。” 
溥仪被感动得热血沸腾,道:“梁师傅真是大义凛然。” 
梁鼎芬听了皇上的表扬,竟热泪盈眶,说道:“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矢志不渝。” 
梁鼎芬让博仪激动,徐坊老师也让他快活。 
一天,徐坊老师讲着古文,博仪似懂非懂,晕晕乎乎,看着自己的脚趾头,他想,两只脚的脚趾,就是两排仪仗队,于是在桌下演练起来,前后左右开步走,向左向右转,横排纵排,玩得有趣极了。猛一抬头,见徐老师摇头晃脑,正抑扬顿挫地读着书,而那瀑布似的白须和兔子尾巴似的白眉毛,也在摇晃跳动着。徐坊老师的白眉有一寸多长,耷拉在颧骨。博仪好久就对这白眉惊奇,今天见它跳动,心里更是痒痒,于是便向前凑过去定晴地看。这时徐坊老师倒是发觉到皇上向他移近,见皇上盯着自己的眉毛,以为皇上特别欣赏,心里挺得意。不料,溥仪伸出手去,掐住一根,猛地一拔…… 
“哎哟——” 
疼得徐老师呲牙咧嘴。 
没过几天,徐坊老师便去世了。 
陈宝琛师傅道:“皇上,徐师傅的那眉毛叫寿眉,怎能拔得呢?拔掉了他的寿眉,他还能活吗?还有阳寿吗?” 
一席话说得皇上低下头去。 
不过没有几天,宫中的人对皇上都刮目相看,皇上博得一片赞誉声。 
一天,在养心殿,世续递来一个奏折,说道“奕劻死了,这是奕劻的遗奏。” 
溥仪把奏折打落在地,道:“别弄脏了我的手!” 
世续把奏折拾起,又递与皇上,道:“无论如何,他是皇室宗亲,何况如今已死,皇上可以原谅他一下,这是遗折,还是看看吧!” 




 5



“张谦和——”溥仪叫道,声音拉得很长。 
“奴才在。” 
“把遗折撕了。”溥仪命令道。 
“这……” 
张谦和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世续,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敢抗旨吗?” 
“奴才不敢。” 
“那为什么不接过撕了。” 
“这……” 
“敬事房!”溥仪怒喝道,“把张谦和拉下去打十板子,他竟敢不遵旨。” 
“嗻——” 
世续见此,道:“皇上,奴才把它撕了吧。” 
溥仪的举动震动了整个皇宫,也震动了整个满清王公旧臣。 
第二天,博仪正在养心殿准备乘轿去毓庆宫,突然奏事太监报有人求见。 
溥仪来到东暖阁坐定,不一会世续带来一个人,王爷也在后面。 
世续和来人跪拜后,又向王爷行了礼,世续才道:“万岁爷,这位是……” 
“奴才叫载捕,多日不来拜见皇上,请恕罪。”说着捧出手中的锦匣道:“这是奴才孝敬万岁爷的。” 
“有其他的事吗?”溥仪问道。 
载捕道:“奴才实在不好开口,可又不能不说。我是庆亲王奕劻的二子,平时最知庆亲王罪恶多端,所以曾向摄政王举报过,摄政王可以做证的。” 
载沣道:“是……是这样,他和载振有所不同。” 
载捕见载沣这样说,便来了精神,道:“如今阿玛去世了,我们弟兄三人理应分得庆王府家产,各得其一,可是王府的财产,都被载振占去了。不瞒万岁说,在辛亥年武昌变乱的时候,袁世凯就向阿玛和小德张每人报效了三百万两银子。更何况,我们家的家产,只金银珠宝玩物衣饰等项,也有一万万两。我本想多得一点敬献皇上,以救大清之难之急,以济官中的用度,可是大兄载振却一口独吞了家产,请皇上做主!” 
溥仪道;“奕劻贪黩的事,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时候说,分明是有私心。这事,你也不要求王爷,还是交给七叔去办吧。” 
溥仪把此事交给载涛,又是一个明智之举。 
“皇上,”载捕道,“家父虽罪大孽大,可也不能不给个溢号啊。皇上……” 
载捕伏地叩头痛哭,其心哀,其心伤,出于真情。 
载沣道:“皇帝,就……就许了他溢号吧。不然,奕劻已去世他没……没有什么,可后人怎……怎么有脸在世上。” 
是的,身为皇室宗亲,又是位极人臣,若讨不到现今皇上——虽然已逊位——的溢号,那是被认作奇耻大辱的。 
载捕又跪地叩着头,呜呜痛哭。 
溥仪心里烦乱,道:“好吧,就给个溢号。” 
“谢皇上。”载捕又是几个响头。 
第二天,王爷载沣拿来几个溢号,恰巧,博仪这两天感冒,没有师傅在跟前,不好请教,只好自己做主,便道:“王爷,让我想一想,下午再踢吧。” 
载沣道:“那……好吧。” 
载沣刚走,载涛进来。 
溥仪道:“怎么这么巧,王爷刚走,七叔就来了。” 
载涛笑道:“我是怕五哥在身边不好说话,特意等他走出殿门我才进来的。” 
溥仪笑道:“原来如此,七叔有什么话还要避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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