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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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先册封“淑妃”。说是“册封”,其实也是为文绣进宫举行的一次仪式。这次仪式,既无纳采,也无大征,也没有仪仗乐队。郑亲王昭熙和内务府大臣绍英骑马把册封“宝册”送到端恭家里,册封礼就结束了。第二天,即30日凌晨之时,备了黄围轿车一辆,悄悄地把文绣接到了养心殿。
载涛福晋扶文绣来到养心殿,养心殿红灯高照,红毯铺地。宝座上,溥仪走下来,迎文绣而去。
载涛福晋道:“皇上怎么迎来了。”
“应该的吗。”溥仪笑道。
文绣跪下磕了头,站起,溥仪就要去揭盖头,载涛福晋道:“皇上别急,过了明天再说。”
溥仪道:“这是老规矩,就免了罢,过了明天,就是后天了,那也太漫长了。”
“那好吧,到西暖阁再揭。”
载涛福晋把文绣扶到西暖阁的床上,文绣坐下,不一会儿,溥仪来了,福晋退出,溥仪揭下文绣的盖头来,笑道:“你这么小呀!”
文绣扑闪着眼睛,看着溥仪:“原来皇上也这么小呀!”
“你不知道我刚满17岁了吗?”
“皇上不知道我才12岁吗?”
二人相视,都哈哈大笑起来,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在搞什么明堂。
“早知你这么小,我……”
“是呀,你选我干么?本来是选我为后的,又来又成了妃了。不选就算了吗,我也和父亲说过的,可就是没人听。”
“你的年龄太小了,不过,这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我喜欢!”
“哼,别说得太早了,明天那位一来,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听说皇上是很开通的,我倒放心了。”
“明天迎皇后的事,你就不去了,什么‘后’呀。‘妃’的,都一样。”
“说过的话可不能更改!”文绣歪着头道。
“当然。”
溥仪倒是很喜欢这种率直劲——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皇上和他的妃子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这种谈话。
11月30日,是册封皇后的典礼。礼亲王诚堃和怡亲王毓麒为册封正、副使。上午10时,正副使从乾清宫内捧出“金宝”、“玉册”,分置于两座黄亭之内,然后上马前行,后面是伞棍旗牌,与以前一样。而后是凤舆一顶,金顶黄轿车一辆。舆车之后,还有黄伞六对,雉尾扇五对,金瓜二对,节一对,黄黑色龙旗各一对。出神武门,除马队外,又加上许多宪兵随行护卫。到了荣公府门前,凤舆只是放在大门之外,并不使用,谓之“亮轿”,车子倒是进到府内。还是脆迎跪送,婉容也到了大厅向“宝册”谢恩。
大婚典礼的前三项算是“序曲”,真正热闹的大婚礼开始了。
1922年12月1日零时,乾清宫。
这里,宫内外,丹陛上下早已站满了人。溥仪坐在宝座上——是第几次坐在这里他已记不清楚了,可是,这一次,是他成年后坐在这里,真正感觉到了权力的魔力。虽然他是个退位的皇帝,由于优待条件在,皇帝的名份在,才有今天大婚的辉煌!
这是在梦中吗?肯定不是!这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吗?也许!
溥仪的心里忽然涌动起从来没有的对权力的渴望,对权威的渴望!
那么多的人出生入死!那么多的人血溅疆场!想得到的是什么?就是坐在这里傲视天下,驱使群雄;父子相害,兄弟相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坐在这里享受泼天大的荣华,体会万人之上的精神愉悦。
突然间,他最终明白了为什么身边的人们对孙文、袁世凯这些人是那样的愤恨,突然间他从骨子里对革命深恶痛绝。若不是革命,他今天可能早已主政!可以治理天下,这殿内外站立的文武百官就要听从他的使唤——“我会把国家治理好的!”溥仪在心里念叨着,“我不会像现在的黎元洪,以前的徐世昌那样,我知道人民的重要性,我会干好的!可是——”溥仪不愿再想下去,一抬头,见载涛正看着自己,回首看左边的王爷,正对他说着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不过,他看了看手边的纸,明白了今天的事情,于是一举手,旁边的御前大臣一声高叫:
“静——”
于是,整个乾清宫像没有一人的森林一样,静得只有风声。
溥仪道:“庆亲王载振,郑亲王昭煦。”
“奴才在。”
“命你二人为正副使前去迎娶皇后。”
“嗻。”
“衡永等。”
衡永和八个御前侍卫齐声道:“奴才在。”
“命你们与正副使随行。”
“嗻。”
“那彦国亲王,贡桑诺尔布群王,镇国公载泽、贝勒溥信。”
“奴才在。”
“你们几位在宫中照料一切。”
“嗻。”
“唔唔……”载沣在旁边哭了起来,载涛急步上前把他拉到柱子后面道:“五哥,怎么在这大喜的日子哭起来了?”
“我我……要是福晋还在该多好呀!”载沣还有半句咽进了肚子里:“要是皇帝没有退位该多好啊。”
“五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大婚了,咱家会走向兴旺的。”说着也滚出了热泪,马上他拭去泪痕道:“走吧五哥,到前面去,要满面春风,让天下人看看我爱新觉罗氏今天仍风风火火。”
载沣来到御座边,拿着一柄如意递给溥仪,溥仪把它递与迎娶正使载振,载振派人把如意放进丹墀之上的凤舆里。
凤舆三天前就已摆在这里了,銮仪卫在乾清宫的院子里抬着它已练了三天。这是三十二人抬的大轿,轿顶涂金,正中有一只很大的金凤凰,凤背上有一个小金顶,金顶周围有九只小金鸾,金鸾嘴里都衔着长长的黄丝穗子。轿围是鹅黄色缎子底,上边绣着蓝色凤凰,抱着红色双喜字,绣工极精致。这是光绪帝结婚时在杭州定制的,这次又重新进行了釉饰。
迎娶用的是全副卤薄仪仗。伞、棍、旗、牌、金瓜、钺、斧、节、扇,样样俱全;之外又加牛角和大鼓各一百余对。
迎娶的队伍走向神武门,即风舆发走之后,载涛福晋姜氏与增崇之妻带福晋命妇二人率领女宫来到坤宁宫东暖阁,铺设龙凤喜床。床上的被褥也是从杭州定做的,上绣“龙凤呈祥”图案。铺设完毕,正中又放上宝瓶,瓶内装着珍珠、宝石、金银钱与五谷之类;之后又在四角各放一柄金如意。接着她们又连夜赶往皇后家里,在迎娶的队伍前到达荣公府,在那里给婉容梳好双髻,戴上双喜如意,穿上“龙凤同合袍”,头上盖上绣有龙凤的盖头,手里拿着一个金苹果。一切完毕后,只等迎娶的队伍到来了。
此时,迎娶的队伍早出了东华门中门、神武门、景运门、乾清门。这些门上皆有门神贴着,彩饰门首扎一大彩场,场柱以黄绸扎作龙形,左柱悬一红纸牌,上书“观礼、庆贺人员均由神武门出入”字样。门之左右,装水月电灯四个,并有军警两排在此守卫。——此时,队伍已走在街上,出东安门北向,往西北进三座门,过景山东街,出地安门中门,正北行走。
此时大街上的队伍,与紫禁城中的不同,队伍浩大了许多。
首先是步军统领衙门的马队,其次是警察厅马队,再次是保安队马队。马队之后是军乐两班,往后便是黄缎银轿顶一顶,黄缎银顶车三辆,鸾驾七十二件,黄亭四驾,宫灯六十个。清室官员和民国军警方面照料的人员也在这些仪仗中行进。这些之后,又是警察保安队,步军统领队,又有军乐两班。这些人之后,是正副天使,载振手捧圣旨,昭煦捧着圣节。二人身后,则是三十二人抬的凤舆,凤舆前后左右围着民国军警护卫,更有清官官员三十二名随从。
队伍进了帽儿胡同了,这里街面狭窄,人群拥挤得厉害,好不容易行到了荣公府。荣公府前,早已扎了彩场。荣源和儿子润良、润麒跪迎大使。
载振、昭煦进府门后,荣源父子又跪在地上,载振读圣旨迎娶皇后,荣源谢恩领旨,进了大厅,圣旨传进内室。
十多分钟,福晋姜氏等四人扶皇后婉容踏上凤舆,然后姜氏等各坐进自己的轿子随大队一起向紫禁城进发。
队伍出帽儿胡同东口,走南锣鼓巷向东,经北皇城根宽街,南行过大佛寺、马市大街,到丁字街向西,进东安门大街渡桥入东华门。其时为下午三点四十分。
听鞭炮声响,军乐声响,四点钟左右溥仪穿龙袍褂,在乾清宫等候。不久凤舆到来,正副使及衡永等八名侍卫仍带着凤舆来到乾清宫檐下,越过一个大火盆,待凤舆也越过火盆后,溥仪率王公前行来到坤宁宫,凤舆后行,随到坤宁宫前又越过一副马鞍。
风舆停下,王公轿夫等各退。
福晋姜氏率四人走到凤舆前,扶婉容下轿。溥仪此时非常高兴,按规矩,新娘下轿时,他要向新娘头上连射三箭。溥仪接箭在乎,就要举箭,福晋姜氏连忙走到皇上面前道:“皇上,你今天没带眼镜就不射了吧。”
溥仪笑道:“这不是破了规矩吗?”
“规矩重要还是皇上的皇后重要啊。”
“好吧,不射了。”
福晋姜氏又折回,走到皇后跟前,接过皇后手中的金苹果,又递一个宝瓶给皇后。然后,搀扶皇后,前有女宫执珠灯导引,由交泰殿到坤宁宫东暖阁内。
福晋等又从皇后手中接过宝瓶,把宝瓶、苹果放好。早有人拿着杆秤递与溥仪,溥仪接过,就要去挑盖头。
“皇上,还是用手吧。”载涛福晋从皇上手中拿下称杆。
溥仪摇了摇头,任由姜氏摆布,然后用手揭下婉容的盖头。
“天下竟有这样漂亮的女子!”溥仪脱口道。
福晋等人轻声笑了起来。
溥仪见婉容黑发如云,玉肌冰莹,婷婷玉立,不由又道:“报纸上说的果然不是夸饰之词。”
载涛福晋姜氏道:“别只知说话,坐吧。”
于是领溥仪坐喜床左边,婉容坐喜床右边。此时宫女端来金盆,金盆内盛子孙饽饽。
姜氏道:“请皇上和娘娘同食。”
溥仪拿起吃了一块,婉容玉手捏一块,抿了一下,即放下了。
然后,福晋等请皇后梳妆上头,仍戴双喜如意,加添扁簪及富贵绒花,戴朝珠。
有命妇端起酒杯,福晋姜氏道:“皇上和娘娘请饮交杯酒。”
溥仪和婉容拿起酒杯,四目相对,溥仪心内又是一喜,见婉容眉细如蝴蝶之须,但清雅黛墨,眼波如秋湖之水,闪闪含情。此时,婉容也嫣然一笑,更令溥仪心花怒放。
窗外,一对结发的待卫夫妇高声唱着交祝歌。
歌声停止。女宫撤宴桌,福晋、命妇请皇上、皇后坐御龙凤喜床上,向东南方行坐帐礼。一会儿,女官又设金盆在喜床上。姜氏道:“请皇上和娘娘进长寿面。”
二人吃面毕,福晋姜氏道:“皇上、娘娘,奴婢们这就告退了,祝皇上和娘娘千秋永和,百年谐老。”
于是,福晋命妇们退出坤宁宫。
没有了福晋命妇们的笑声,没有了窗外待卫夫妇的歌唱,只剩下的他和眼前的婉容,婉容低眉垂目而坐,溥仪忽然感到异常地窒闷。他又看了新娘子一眼,她仍低着头,好像没有什么表情。看着看着,溥仪只觉眼前一红——一片片全是红:红帐子、红褥子、红衣、红裙、红花朵、红脸蛋、红窗帘、红地毯……好像一摊溶化了的红蜡烛。此时四位宫女进来,轻步止前,悄无声息,一声不语,两个伸手为皇后娘娘去钗解带,两个宫女要为皇上脱鞋去帽。溥仪一阵眩晕;红、红、女红,红……他腾地站起来,推开门,奔往养心殿。
宫女大惊,没有人敢在此时说话。
养心殿太监大惊,谁也不往皇上身边去,装作没看见。
溥仪坐在养心殿东暖阁,还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他充满了对宫女的厌恶,充满了对红的厌恶,充满了对女人那种事的厌恶,他感到恶心,他感到头晕,他感到胸闷,他不能想起与女人间的那种事。好久他才平静下来。
一抬头,他看到了墙上挂满了写着送礼人名单的绸子,第一位是黎元洪,上书:“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赠宣统大皇帝。”下面是礼品的记录,他近视,便看不清了。他一个一个地望过去,难以记数,脑海中又浮现出许多场面:
民国派来总统府侍从武官长荫昌,对溥仪以对外君主之礼正式祝贺。他溥仪鞠躬后,忽然宣布:“刚才那是代表民国的,现在奴才自己给皇上行礼——奴才永远是皇上的奴才。”说罢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他又忆起报纸上的评论:遗老们如蝗虫一般成群地飞向北京,带来他们自己和别人的现金、古玩等等贺礼。这种浩大的声势,极易引起人们的联想,现在宣统的号召力有多大,他在民众,在政治势力中的地位到底如何?
“如果不是革命,我就开始亲政了。”溥仪站起来,在殿里盘桓着,什么新婚,什么后妃,他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我要恢复我的祖业户走着走着,他在一串外国人员名单前停下了。十几年了,紫禁城内开始有外国人——这么多的外国人向皇帝表示祝贺,尽管是以私人身份来的,但毕竟是外国的官员。这些外国官员本来不应该接待的,内务府几次拒绝都没有让这些外国人灰心,他们执意要送礼,要来参加婚礼,请求要到宫中向溥仪祝贺,在这种情况下,王公们答应了外国人的要求,成了一个招待处,由庄士敦师傅和前外交总长梁敦彦任总招待。
溥仪踱到炕前,注视着这已几二百多年的炕,心情更是激动:“我一定要恢复祖业?要不是革命,我该亲政了!要不是革命,我为什么非要逃出宫中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随后高叫:“来人。”
有太监小跑过来。
“万岁爷,奴才在。”
“我今天就睡在这里——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是的万岁爷,快该和新主子进香了。”
“那朕今天也要在这儿睡一会儿。”
“嗻。”
这太监很少听万岁爷说“朕”,今天这时听到这字,一阵心惊肉跳,忙去张罗去了,片刻,几个太监过来,侍候皇上就寝。
太监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什么,在这种时候,说多了会掉脑袋的。
清晨,福晋和命妇来到坤宁宫东暖阁,向内监执事人等问道:“皇上、皇后梳洗好了吗?”
领班太监道:“回福晋,老爷子还没回来呢。”
“什么!”载涛福晋大惊,“万岁爷到什么地方去了?”
“恕奴才多嘴,老爷子昨儿夜里一宿都在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