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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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姗到了,忙又为文绣洗了澡,换了衣服,梳洗好,可文绣仍是哀哀哭泣,道:“文姗,我的身子好白呀,你看看,你看看。”说着往外就跑,太监也没拉住,一下挣到楼下大厅,一些人见她下来,躲闪不及,文绣拍手笑道:“看我的皮肤多白!”就要脱衣服。几个太监抱住她,把她抬到她的卧室,文姗下楼向溥仪道:
“皇上,还是让我把淑妃带到我们家散散心吧。”
“去吧,就用我的车,快去!”溥仪手一挥,烦透了文绣。
文绣在文姗搀扶下进了车,一名太监也坐了进来。到了车里,文姗对司机道:“开到国民饭店!”
司机迟疑了一下,文姗道:“就开到那里,在那里我找了医生!”
车子开到了国民饭店门口,文绣、文姗走下车,车子开了回去。文姗扶文绣走到大厅与服务员嘀咕了几句,值班员便领着她们直奔37号房间去了,太监虽有疑惑,但也不敢过问,只是紧紧地随着。
进房坐定后,文绣一脸笑容,毫无了病态,太监正在吃惊,文姗正色对太监道:
“你个狗奴才,先回去向你主子报告去吧!淑妃就留在这儿了!还要向法庭控告皇上哪!”
太监震惊之余,跪在地上道:“淑妃娘娘,请回宫吧,不然,奴才也完了。”
“狗奴才,我回去受你的欺侮哪!”说着从袖子中抽示三封信,道,“今天的事与你无关,你拿着这几信去转告你主子!”
太监接过信,正想哀求,只听房门一响,三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同时进来。
文姗连忙迎上前来道:“三位先生果然守时,这就是我姐姐文绣。”然后向文绣介绍那三个进来的人道:“这位是大律师张绍曾,这位是大律师张士骏,这位是大律师李洪岳。”
太监见到这种阵势,连忙出门跑了。
文姗道:“溥仪的爪牙马上会到,咱们从后门赶快离这里。”
文绣在几人陪伴下,从后门走出国民饭店,进了一个小巷深处,走进一所院子。院子槐树荫荫,青藤漫绕。
律师李洪岳道:“谁也找不到这里来,你们就在这儿放心住下吧。另外,这个院子也有后门,且另有旁门。”
“谢谢各位大律师了,我能重见天日,全靠你们了。”
张绍曾道:“这是我们的职责,大家不必客气,共同把这事办好。”
静园,溥仪听到文绣出走的消息,骇异已极!他打开太监给他三封信中的一封,见上面写道:
“博浩然先生,我以接受文绣女士的要求担任文女士律师,现特代表文绣女士向溥浩然先生致函如下:吾事帝九年,未蒙一幸,孤衾独抱,愁泪暗流。备受虐待,不堪忍受。今兹要求别居,溥应于每月中定若干日前往一次,实行同居,否则,惟有相见于法庭。大律师张绍曾。”
溥仪看过信,感到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妃子夜不归宿,又请律师声明,开数百年大违祖制的先例,这下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快!快去找她,所有人都去!”溥仪命令过后,瘫坐在椅子上,一夜折腾,哪见到文绣的影子!溥仪急命召开御前会议,会上人们个个义愤填膺:
“奇耻大辱,胜朝数百年来,哪有这等事!”
“即便是一般庶民,身为小妾,哪有请律师要挟主夫的道理!”
“这分明是她家人的挑唆,想诈讹皇上的钱财!”
“如此礼法何在?成何体统!”
陈宝琛道:“大家都别说了,先想想如何处理这事吧。”
大家反而都不说话了。
荣源道:“休了她算了。”
郑孝胥道:“她就同意了吗?她的要求还不少呢?”
最后,大家还是决定要派律师出面与文绣的律师对话,争取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会议决定让溥仪的常年法律顾问林廷琛和林棨二办理此事。
林廷琛和林棨二约见了文绣的三位律师。
林廷琛道:“溥浩然先生与淑妃伉俪情深,绝无虐待之事,请不要误会。”
张士骏道;“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妃子是决不回去的。如果溥仪先生想和解,那就只有承认她的完全自由,否则除向法庭起诉再没有别的办法。”
律师回来面见溥仪,溥仪道:“再修改一下条件,看看她有何反应。另外,你们最好能面见淑妃,让她回心转意,我会对她好的。”
律师走后,婉容道:“皇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皇上要是与她同居,我可不愿意。”
溥仪道:“这件事让我丢尽了人,你没看报纸,天天都是这事,以我九五之尊,再去对薄公堂,成何体统!”
“那也不能就答应了文绣。皇上,你不能尽人道这我也是知道的,有哪个女人能像我一样恪守妇道,存天理灭人欲?不过还是放了文绣,让她自由去吧。”
溥仪想一想道:“天底下哪有和皇上离异的妃子,这事万万不能!”
溥仪的律师林廷琛除以人格担保,费尽了口舌,终于见到了文绣,道:“溥先生想让文女士寄居于北平太妃处,若文女士欲居住天津,溥先生可在日租界为文女士选相当住所。文女士一切日用器皿、衣服、首饰等物都交文女士管有,文女士以为如何?”
文绣掩面啜泣,道:“我到现在还是一个老处女——不仅如此,他从来没在我那里度过完整的一夜。我素常又受尽虐待,其仆其内监皆是势利之徒,怠慢欺侮我是随时随地之事,我怎可再落入他手中?现在惟有请我的律师依法保障我应享的人权罢了!”
张绍曾道:“声请人备受虐待,证据确凿。念溥浩然具有特别身份,为保全其人格及名誉打算,当事人不忍依照刑事程序起诉。理合声请法庭解决此事。我的当事人态度坚决,请转告溥先生,准备在法庭上见。”
林廷琛回到静园,道:“溥浩然先生,文绣女士决意在法庭上解决问题,我们的调解看来是无力的。”
“她真是无法无天了!”溥仪吼道。
林廷琛道:“我提醒溥先生,现在是民国,一切按民国的法律办,公民申请去法庭解决争端是合法的。”
溥仪如泄了气的皮球道:“无论如何我是不到法庭的,那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你们看着办吧,就给她自由。”
林廷琛得到了溥仪的指示,又和文绣的律师紧张地磋商,最后双方在法庭以外取得和解,文绣没有通过法庭得以和溥仪解除了婚约。双方议定条件如下:
一、自立约起,双方完全脱离关系;
二、溥仪付给文绣五万五千元终身生活费;
三、允许文绣带走常用衣物和用品;
四、文绣返回母家居住,永不再嫁;
五、双方互不损害名誉;
六、文绣撤回要求法院调解的诉状,今后不得再提诉讼。
文绣自此脱离了那个罪恶的婚约,到乡下办了一所小学,做了一位小学教师。
万分沮丧之中,溥仪却得到一个天大的喜讯:9月18日日本军队占领了沈阳,并迅速向南满展开军事行动。
“皇上,咱们的机会来了!”郑孝胥的三角眼要喷出火来。
“是啊!”溥仪陶醉在日本的炮火之中,他太高兴了,道,“快熬到头了!”
“皇上,听说日本人要选溥伟在东北主政,皇上可不能大意呀!”
“是的,应尽快派人到东京去活动。记着,这事不要先诉陈师傅,他已迂腐得很。”
郑孝胥道:“就派日本人远山猛雄去东京拜会陆相南次郎和黑龙会首领山满。事不宜迟,臣这就起草一份给他们的信。”
郑孝胥起草后,溥仪取来一块黄绢,亲笔给南次郎和山满写了一封信道——
南次郎相并山满君雅鉴:此次东省事变,民国政府处措失当,开衅友邦,涂炭生灵,予甚悯之。兹遣皇室家族教师远山猛雄赴日,慰视陆军大臣南大将,转达予意。我朝以不忍目睹万民之疾苦,将政权让之汉族,愈趋愈紊,实非我朝之初怀。今者欲谋东亚之张固,有赖于中日两国提携,否则无以完成。如不彻底解决前途之障碍,则隐忧四伏,永无宁日,必有赤党横行灾难无穷矣。
辛未九月一日
宣统御玺
宣统皇帝 郑孝胥
信发出两个星期后,一天,郑孝胥高兴地跑到溥仪面前道:“皇上,成了!成了!土肥原来了!”
“土肥原是谁?”
“土肥原是原奉天市市长,现辞去了市长职务,是关东军参谋部的红人,现在他来天津主要是为了要见皇上的。”
“那就让他来吧!”
“可是日本军方和政府特别是外务省有矛盾,军方不想让日本驻天津的领事馆知道此事,所以皇上还是暗地里召见他为好。”
于是决定在第二天夜里召见土肥原。
虽然土肥原在中国已近二十年,许多的方言他也很精通,但是还是带了翻译。
溥仪的客厅里,窗帘早已放下,门窗关得严,关得死。
土肥原矮矮胖胖,一脸忠厚,脸上时刻透着笑意,露出谦恭。
土肥原道:“我是奉日本关东军参谋部的命令来问候宣统皇帝的,同时也秉承陆相和山满先生的一番心意,特向皇帝陛下表示友好的情谊。”
“欢迎欢迎,说起来,我们已是熟人了。”
“是啊,在张勋将军复辟时期,我就进见过皇上,今天与当年有点相似可是远胜当年啊!”
溥仪道:“贵国在东北的行动我们是理解的,不过,国联和苏俄会怎么看?”
土肥原道:“我们的行动,主要是针对张学良的,他把满洲闹得民不聊生,日本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都得不到任何保证,这样,日本才不得不出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日本人认为,中国的大小军阀、政客、匪商都不看重国家利益,只为自己的私欲而蝇营狗苟。国民政府只不过是军阀政府而已,是乌合之众,蒋、李、冯、阎间的战争才告一段落,但是内心仍是龃龆不合,所以,为中国的利益着想,为拯救中国,我们日本人认为应当由宣统皇帝您来主持大局。但是,就目前来说,还是先以关内蒙满地区为根据地为妥。在这里,我们会全力支持皇上的。当然,宣统皇帝人主满蒙,可能遭来国联或赤俄的阻挠,但我们日本认为这些苏俄在国内实行残暴统治,滥杀政见不同之人,万马齐暗,国内政局不稳,而外面又有西方列强要扼杀它,所以,虽然宣统帝入主满蒙,他们也无暇东顾。至于国联,美英、法德等国军事危机严重,更要防止俄国赤祸,所以他们对宣统皇帝在满蒙主政,也不会干涉。只要有我们大日本帝国作皇帝陛下的后盾,谁也不敢指三划四的。”
溥仪最怕外国人干涉,听了土肥原这一番话,心花怒放。溥仪道:“看来东北全境的问题——我指的是军事上的事,也已安排妥当了。”
土肥原道:“皇上知道,哈尔滨的张景惠、吉林的熙治等实力人物都欢迎日本对中国的帮助,认为只有日本的帮助,只有宣统皇帝的领导才能建立清廉的政府,其余的人们也都心向皇上,所以皇上到东北去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为最好。关东军对满洲绝无领土野心,只是诚心诚意地要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当然,我们日本也希望满洲的强盛进而带动整个中国的统一强盛,从而阻苏俄赤匪于门外,可见,日本帮助中国强大也是从自身的利益考虑的。宣统皇帝陛下,希望您不要错过这个时机,很快回到您祖先的发祥地,亲自领导这个新国家,日本将和这个国家订立攻守同盟,它的主权领土将受到日本的全力保护。皇上作为这个国家的元首,一切可以自主。”
“土肥原君的话出于至诚,我深信不疑。可是贵国政府和军界不和,我们从贵国大使馆和领事馆那里得到的消息完全不同。关东军能代表日本政府吗?”
土肥原斩钉截铁地道:“天皇陛下是相信关东军的!关东军的行动是大皇陛下指令做的。”
溥仪问出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新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土肥原眨了眨眼道:“新国家是独立自主的,是由宣统帝完全做主的。”
溥仪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要知道这个国家是共和还是帝制,是不是帝国?”
“这些问题,到了沈阳都可以解决。”
“不!如果是复辟,我就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去了。”
土肥原堆起了脸上的横肉,道:“当然是帝国,这是没有问题的。”
“去!我去!”
土肥原道:“那么就请宣统帝早日动身,无论如何要在十六日以前到达满洲。”
土肥原进静园的消息不知是怎么透露出去的,第二天,京津的报纸都刊登了这条消息,陈宝琛见溥仪道:
“皇上,当前大局未定,启驾东北实属躁进,万万行不得!”
郑孝胥道:“时机错过,外失友邦之热心,内失国人之欢心,不识时务!”
“日本军部即使热心,可内阁没有此意。再说,去了东北以后他们到底要怎样,皇上还没真正弄清楚,怎能骤然起驾?请皇上三思!”
郑孝胥想:我眼看就要成为宰相,这个老儿聒噪不休,真是烦人。于是怒道:“日本军部有帷幄上奏之权,实控制日本政局,三思什么!三思再思,迂腐迟缓!”
有谁敢对他陈宝琛这样讲话!陈宝琛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我请皇上三思,谁请你三思!”
“眼看已经山穷水尽了,到了关外,即可恢复祖业,您老耽心什么?”
陈宝琛脸色苍白,道:“你!你只是为自己打算而已,你热衷的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这正揭了郑孝胥的短,郑孝胥几乎伸出老拳,正要发话,陈曾寿道:“算了算了,别争了。以我看,可向日本拟出下面的条款,如能照条款行事,即可成行。”
溥仪道:“说吧,快说。”
陈曾寿道:“一、用人行政之权,完全自主,日本不得干涉;二、训练新军如需日本教练官时,由我自由聘雇,只司教练之事,不干涉统率调遣之权;三、两国订攻守同盟之约,无论对民国或俄国或欧美任何国作战,两国协同作战到底,利害共之;四、尊重历来已定条件,关于东三省铁路及一切悬案,双方开诚商议,以共存共荣为主旨。”
荣源道:“只要能复辟,不妨多答应他们些条件!”
正说道,有太监禀:“老爷子,涛贝勒来了封电报。”
“念。”溥仪道。
“奴才不敢念。”
溥仪把电报拿到手中见上面写道:“皇上切不可从贼作父,作日人傀儡……”
溥仪气得脸上发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