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与刘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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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梁犹如被猛击一掌似的,倒地便拜。
〃立即统兵灭秦!〃
说到这里,像琴弦迸裂一般,召平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大堂内鸦雀无声。项梁把脸伏在地上,感到自已的呼吸十分急促,简直连心脏都要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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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明白了,所谓敕,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呀!
他搜肠刮肚地思索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接受这项任命。在江北战乱之中此消彼长的,全是一帮流寇。虽说从这帮流寇中的最大一股〃^陈胜^那里取得楚的官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但若说是楚的上柱国,就有可能不再属于流寇,如此一来,岂不等于带上了正统的、血统上一脉相
承的,甚或是声名显赫的义军将领的色彩了吗?尽管作为任命者的陈胜,其王的身份颇受争议,但接受任命的毕竟是项氏的嫡系子孙。陈胜也要通过让楚贵族后裔来担任上柱国,来提高他作为陈王的威信。总而言之,只要打着楚上柱国这一具有权威的旗号向北推进,各路英雄豪杰就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投奔过来,甘当自己的部属。
〃谨此受命。〃项梁以正规的礼仪说道。
〃当然,印绶均巳准备停当。〃
召平刚要取出来,却被项梁给拦住了。这是需要举行仪式的。属下的那些将领自不必说,就是所有十卒,也都要在吴中城内外来个大聚会,让车骑连成一条长龙,让旌旗如彩云般迎风招展,奏起如潮水般欢腾的音乐,举行规模盛大的授受印绶的仪式,才显得郑重其事。如果可能,还有一件事不能漏掉,就是要派人去通知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告诉他们江南的项
梁已经当上了楚的上柱国。
〃就以举行仪式之日,作为开始北进之时。〃项梁说。
项梁向南部战线派出使者,以召回项羽与召平见面。
每天夜里都要为召平举行宴会。负责接待的人全是项梁手下将领级的
人物。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项梁在吴中城内挑选出来的,但在召平眼里却个个都很出色。
〃项梁的确并非等闲之辈。〃
召平暗想。起初,项梁的书生气令召平很不满意,但能从泥淖中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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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培养出如此众多的将领,足可见项梁的过人之处。
例如,其中就有一位叫钟离昧〈钟离为复姓)的人。虽说他容貌很像
妇人,但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凶悍之气,不过举止倒还谦和,亦十分健谈。
〃末将叫昧。〃
他举杯靠近前时说道。
〃妹?〃
他声音柔和,令人联想到同音的〃妹〃字。虽说如此,召平却有一种受到威迫的感觉。钟离昧两眼很大,仿佛突出来一般,话语里带着平静的韵味。
〃这个汉子是位足智多谋的将领,同时又是一位叱咤三军的猛将。〃召平心中作出这样的判断。
一问才知道,钟离昧并不是吴中人,而是伊卢人士,似乎曾闯荡四方广交朋友。从召平言谈中知道,原来二人有许多共同的朋友。那些人都是原六国的遗老遗少,对秦抱有强烈的仇恨。钟离昧曾长年在各地寻访此类人物,并与之交往,仅此一事,就能看出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句话,似乎是一位专门对秦复仇的人。
韩信,这个名字也曾提到过。他是钟离昧的朋友,召平也曾经见过。
〃那可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哩。那个笨蛋!〃钟离昧讲这句话时,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本想趁这次举兵的机会把他叫来,现在正想方设法四处寻找,谁知关键时刻,却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又笑了起来。说来巳经是后话了,韩信没过多久就现身于世,起初是跟随项羽转战各地,但遭到项羽冷遇,最终投奔到刘邦麾下,成为其手下的一员大将。
在负责接待的人里,有一位叫季布。
〃季布在项梁手下可算是第一等人物呢!〃
召平内心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出错。
看上去,季布长相非同一般,脸盘有牛头那么大,整个体形也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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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明明是站在那里,却好似蹲在野地里的一座黑塔。他虽说不像钟离昧那样面露凶悍之气,但仿佛用竹片切开的细长的双眼却白汪汪的,破颜一笑,竟还有一种招人喜欢的可爱劲头。
季布不像钟离昧那样能言善辩,反倒喜欢洗耳恭听,面对口若悬河的召平,更是一副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字的样子。
季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楚人。直到季布去世,楚人中间始终流传着一句谚语,即:〃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之一诺。〃总之,季布是很重视兑现承诺的。事实的确如此,他一旦作出承诺,其分量就比一百斤黄金还要贵重。这不禁令人想到,他头脑里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计策或谋略,但却极富侠义心肠,如果有这种人物出任沙场上的将军,那些智谋之士恐怕都会争相加入到他的帐下,士卒们也会为他奋不顾身地浴血奋战。
〃项梁帐前人才济济,北方陈胜的流民军与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陈胜的小朝廷及其军队,召平还从未见过。然而,项梁眼下的阵仗却早已具有了王国的骨架。
当然,若提到将帅之才,与项梁相比,或许还是陈胜更为出色一些。召平一直认为,欲得天下之人,必得有神魔般的气槪和魄力,以及一种不可思议的运气,才有可能达到目的,也就是说,必须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仅在酒席宴上见到的项梁,就不像有什么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项梁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但并不是由于这个人自身的条件才把他推举上去的,而是因为他是名门之后才予以提携的。〃
召平内心作出这样的解释。
数曰之后,吴中城内外挤满了大批士卒和军车战马。这是项羽从战场上返回来了。
当天晚上,项羽出现在宴会上。
酒宴正酣之际,人口处人群一阵骚动,很快,一位彪形大汉仿佛把那些人推向两边似的走了进来,犹如一艘大船在破浪前进。那大汉一进人会
场,周围的人就像船头两侧无数的浪花一样,感觉上都变小了许多。他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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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后还不断地开着玩笑,引起阵阵哄笑。这名大汉明知身为陈王敕使的召平是今晚的主宾,仍把头盔摘了下去,依旧是一身戎装,三步两歩就走到项梁身旁,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叔父大人,小侄回来了。〃
由于是主宾,召平只消坐等项羽过来问候便是。出人意料的是,项羽却迟迟不肯过来,因此,召平便主动靠近前去。项梁吃了一惊,慌忙将项
羽作了介绍。项羽张开红润的嘴巴,只冒出一个字:〃呀!〃然后就再不吭声了。
召平受到的打击非同小可,仿佛要跌倒一般。召平出身于名门世家,长于猎奇,好与地痞无赖强盗贼寇为伍,对无法无天之徒早已司空见惯。然而,突然碰上如此亳不讲情面、无法无天的家伙,却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蓦然之间竟失去了方寸。
可是,项羽对这副模样的召平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抓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把骨头抛向窗外。窗户外边传出仿佛有什么动物窜出来的声音。
〃老虎?〃
召平心里会冒出这个问号,完全是从项羽的形象联想出来的。马上就知道了,原来是狗。〃狗?……是将军养的吗?〃
召平忍不住问了一句。〃啊?,,
项羽把视线转向召平,好像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是我养的。怎么?〃
项羽一脸极为天真无邪的表情,不过还是露出不解的神色,好似在问:这有什么不妥吗?召平连忙摆手说:不,既是将军喂养的,那很好。
项羽默默地点了点头。一问一答就此结束。召平后来听说,项羽的这
只狗好像是匈奴用来看管羊群的一种什么犬,跟所谓豺狼中的豺差不多,能跑在军阵前头打冲锋,据说有好几次还咬死过人。
〃这个人难道是在炫耀粗暴无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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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平心里不禁产生这样一种疑问,但看样子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只是从礼仪上来说,召平对项羽身带佩剑感到很不受用。在当时,还没有后世懦家那么多繁文縟节,但在正式酒宴上的一套礼节还是相当繁琐的。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在用膳场所带剑都是不允许的。
还是说几句带刺的话吧?
这是需要勇气的,因为项羽本人说不定就是一只豺。召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羽将军,依楚人之礼,宴席上要带剑吗?〃
听到这句话,项羽马上扭过粗粗的脖子直盯着召平的脸,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所问的意思,当即一跃而起将佩剑卸掉。他满脸通红,一副十分可爱的模样,毕竟还只有二十四岁。
〃哎呀呀,实在抱歉!〃
项羽老老实实地表示道歉。这时,召平才得到了一个鲜明的印象,暗自赞叹:
〃真不愧是项家子弟。〃
随后,项羽就把剑交给了紧挨在身边的钟离昧。钟离昧接过剑,脸上现出不快的神色。钟离昧可不是家童,虽说在不久前也许还是个四处流浪的平民百姓,但毕竟已在项梁项羽手下担任一军之将。将军就要有将军的尊严。在中国的传统习惯里,为了尊严和体面,有时会杀人,有时会另觅名主,有时还会自尽身亡,由此看来,项羽未免有点不注意礼法了。
项梁则来到召平身边,郑重地致谢道:
〃今后还请对籍(项羽的名)多加指教。〃
不愧为豪门贵族的后裔,他连表情都温文尔雅。
〃今天他是远道而归,是我中途打发人,要他无论如何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因此一下马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
这是为带剑一事在替项羽找理由,当然是半真半假。项梁事前早巳给项羽传过话去,说陈王派敕使来了,赶紧回来参加宴会。如果是面见敕使和出席宴会,那当然应该另换一套服饰,这类礼节项羽还是知道的。项梁看到项羽的样子也吃了一惊,不过,对项羽内心的想法却很清楚。就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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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立场而言,他大概不会承认陈胜之流是什么王,又怎么会有派来敕使一说呢?
〃召平也干得相当不错。〃
项梁心想。项羽以身着戎装的非礼之举故意让召平当场难堪,然而面对如此场面,召平并不屈服,反而责备其带剑失礼。项羽肯定对召平的这一系列表现甚为满意,才心情愉快地将佩剑摘掉的。
不过,召平却看到了项羽的另外一面。
〃项羽这个人,看来有点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似乎不是一个善于驾驭手下各路将领的人。〃
这是从项羽与钟离昧刹那间发生的那段小插曲察觉出来的。
酒宴散场,召平回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浑身脱得一丝不挂。上茅厕裸体而行是他的习惯。茅厕踏板上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干萆。召平拿
了两枚千率塞进鼻孔里,一面用嘴呼吸,一面蹲下身去。眼前是一扇窗子,
可以望见数不清的星星。
〃我说,召平啊!〃
他向自己发问。
〃你认为那位项梁呀项羽呀,能取得天下吗?〃
他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却没有任何答案。逢此乱世,也许他们会闹出点什么名堂,而凡人是无法作出预测的,大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当天夜里,酒宴结束之后,官邸主人项梁更换上庶民的服装,来到星
空之下的街道上。谁都不会想到可称之为本地之王的项梁,竟会在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走上街头。在这座县城里,也有按住家街道划分的里,每个里
都有一个门。项梁女人的家就在官邸所在的同一个里内,他可以不被里门卡住而直接走到那里。只是必须要穿过一条小巷子。脚下的路很窄,只能勉强走过一个人,还要担心会碰到墙上,简直就像从一条夹缝里挤过去的。项梁用手摸杀着找到一处破旧的木门,用指头冬冬地敲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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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话音刚落,里面马上传出拉门栓的响动,女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把项梁让了进去。
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像用指尖剥开青梅果时的那种味道,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屋子。项梁很喜欢这种香味。究竟是幼儿时节已熟悉的母亲肌肤的气味呢,还是母亲故去后抚育过自己的乳母的气味呢?总而言之,对项梁来说,是与儿时短暂的幸福时光重叠在一起的气味。
女人是当年项梁经过泰县时买下来的,当时她正以少女之身在市场上出卖自己。项梁住在吴中后,即在城外买下一块地送给女人,这块地原来的主人是户佃农,所以女人不必自己动手耕种。尽管如此,女人好像还是经常干点拔拔草之类的活计。
女人并不属于那种一点就通的聪明伶俐之人。少言寡语,不知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而且总是面无表情。即便如此,每当项梁来看她时,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会露出一排小牙笑一下。项梁也很喜欢这副笑容。只是女人的笑容就展露了那么一点点,接下来又像一只小闷葫芦似的毫无表情了。项梁对女人的这一点也不讨厌。
说起来很难令人相信,女人一直以为项梁是个在外经商的商人。因为从项梁砍下县令脑袋取得吴中县,到夺取会稽郡成为本郡郡守这一切,她
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很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样很好。〃
项梁总是抱着这种心理。对于无意成家的他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
关系,似乎这是最理想的形式。项梁这个人本来就有一种匆匆过客的味道。
女人一直把项梁当做一位过客,并且只把项梁当成一个不知什么时候
就会跑到别处去,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跑回来的男人。或者说,项梁老早就不单单是位过客了吧?
项梁跟女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总爱讲一些没意思的笑话,只有他自己会笑,以后就是用很长时间爱抚女人。
当项梁显示出要射楕的样子吋,女人总要说:〃等等。〃她稳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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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小小的臀部挺起来。
〃好了!〃
再憋上一口气。看来地是要努力把种子存在里边,可惜项梁并没有那东西。
然后项梁就像瘫软的棉花一样沉沉入睡了。若在平时,他一直要磨磨蹭蹭地待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但这天却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又把睡在身边的女人摇醒,说:
〃还要到外地去。〃
女人是个早晨不爱起床的人,坐在床上发呆,好像很奇怪地望着项梁。
〃已经到晚上了吗?〃
〃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