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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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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是曲沃的旧臣?但同时应该看到,栾盈所获得的支持,主要来自于部分中下层贵族,至于掌握晋国大权的几大家族,基本上对他持敌对态度。

赵氏家族,因为公元前583年的灭门惨案而深怨栾氏。

韩氏家族,因为与赵氏家族关系密切,与栾氏结怨。

荀氏家族,因为公元前559年讨伐秦国的战争中,栾厌不听荀偃的命令,导致全军大撤退,也对栾氏很有意见。

只有魏绛的儿子魏舒与栾盈私交甚深,魏氏家族因而支持栾氏。同年四月,正是在魏舒的帮助下,栾盈带领曲沃的部队在大白天开进了新田城。

栾盈夜见胥午,而昼入新田,说明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夜见胥午,是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昼入新田,是因为轻易取得曲沃使得他内心膨胀,误以为只要自己振臂一挥,必定应者云集,连仗都不用打就可以推翻晋平公的统治。

事实证明,小心驶得万年船,一着不慎满盘输。栾盈昼入新田的时候,士匄正和乐王鲋在一起聊天,家臣慌慌张张跑进来,向他们报告了栾盈入城的消息。士匄站起来就想跑。倒是乐王鲋镇定自如,说:“不要慌,不要慌。您先到宫中,保护国君到固宫(晋国的别宫),加强防备,叛贼一时半刻也攻不进去。而且栾氏得罪的人太多,您是晋国的首席执政官,既有权力,又有民众的支持,有什么好怕的?”士匄还在犹豫,乐王鲋又说:“栾盈只有魏舒支持,可以想办法将魏舒争取过来。国君赋予您权力,平定叛乱就是您的责任,请千万不要懈怠啊!”

当时晋悼公夫人的兄长杞孝公刚刚去世,晋悼公夫人正在为兄长服丧。乐王鲋要士匄穿上妇人的丧服,伪装成夫人的侍女,坐着妇人乘坐的辇车,骗过了栾盈的士兵,进入到公宫中,顺利将晋平公带到固宫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士鞅带着少数武士来到魏舒家里,只见魏家的族兵已经全副武装,排列成作战阵型,准备去接应栾盈的部队。士鞅跳下车,快步走到魏舒跟前,说:“栾盈造反了,我父亲与诸位大臣已经在国君那里,派我来请你过去共商大计。”不待魏舒回答,士鞅便纵身一跳,跳上了魏舒的战车,右手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走。”

“去哪?”

“去固宫!”

魏舒的车刚到固宫,士匄就迎了上来,亲自将魏舒搀扶下车,又拉着他的手,说:“你来了就好了!没有你,我们这些老头子可真是心神不宁啊!”

魏舒干笑两声,心想你们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接下来,士匄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立马五体投地,将对栾盈的承诺抛到了爪哇国里:“只要你立场正确,曲沃就是你家的。”

“此言当真?”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士匄拍拍魏舒的肩膀,“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命令你的部队看好家,护好院,别的不用你管。”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魏舒没做太多的思想斗争,就答应了士匄的要求。

魏舒走后不到半柱香功夫,固宫就被栾盈的部队包围了。栾盈手下有一名叫督戎的家臣,是晋国有名的勇士,力大无穷,勇猛过人,只见他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肉,手持两把板斧,在宫门之外叫战。宫中的守卫看到督戎这个架势,都吓得躲在宫墙后面,不敢应战。士匄急得大骂:“难道就没有人能够替我将这个讨厌的家伙干掉吗?”

士鞅站起来,“让我去”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士匄一把摁下:“你不是他对手!”

这时有个奴隶打扮的人不顾卫士的阻拦,冲到士匄面前说:“我愿意为您杀掉督戎。”

“哦?”士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精瘦精瘦的,身上都没有两块肌肉,“你是什么人?”

“我叫斐豹,因为偷盗被判为官奴,在固宫中养马。您如果焚毁我的丹书,我一定为您杀死督戎。”

所谓丹书,是用红色颜料写在竹简的文书,也就是春秋时期的奴隶档案。士匄马上说:“你杀死督戎,我如果不请求国君焚毁你的丹书,请太阳神惩罚我!”

“您等着!”斐豹说着,拔出一把短刀,要人打开宫门,冲了出去。刚一出去,卫士赶快又将宫门关上。

督戎正在门外叫骂得欢,看见里面派了一个奴隶出来应战,勃然大怒,跑上前“刷刷”就是两板斧。斐豹举刀一挡,只听得“咣啷”一声,短刀被折断,剩下刀柄和一截刀刃。“不得了啦!”斐豹大叫一声,转头就跑。督戎跟在斐豹后面穷追不舍。

斐豹短小精悍,跑到一所民宅的院子外,纵身一跳,跳进矮墙就不见了。督戎跟着翻墙进去,脚刚落地,猛然觉得后背一凉,接着看见一截刀刃从胸口刺出来。他转过身子就看到了斐豹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还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懦夫!”督戎使劲平生气力举起板斧,但是没等他砍下去,整个身体就如铁塔一般倒下了。

督戎战死的时候,栾盈正指挥部队猛攻固宫的大门。士匄藏在高台后面躲避外面射进来的箭雨,对士鞅说:“如果让栾氏的箭射进国君的寝宫,你就可以死了!”

士鞅点点头,左手持盾,右手挥剑,大呼道:“都跟我来!”率先冲出宫门。大家被他这种英勇无畏的气魄所鼓舞,都跟着他向栾盈的部队发动反冲锋。就在此时,斐豹提着督戎的人头跃上城墙,大叫:“督戎被我杀死啦!”说着将人头扔向敌军。

督戎的死给栾盈的部队造成极大的恐慌,战场上的形势发生戏剧性的逆转,士鞅越战越勇,栾盈的士兵纷纷弃甲逃跑,栾盈见势不妙,命令撤退。士鞅抢过一辆战车,紧紧跟在栾盈身后。突然间,栾盈的堂弟栾乐从中横插出来,斜斜地挡住了士鞅的去路。

“栾乐啊,别打了。就算你能杀死我,我也会向上天起诉你们栾家的罪恶!”士鞅一边快马加鞭绕过栾乐,一边喊道。栾乐一言不发,举起弓就朝士鞅射了一箭,没射中。栾乐又搭上一支箭,没想到自己的战车在奔驰中撞到一棵槐树突出地表的树根,摔了个人仰马翻。士鞅的人一拥而上,有人挥戈横扫过来,栾乐本能地举手去挡,结果胳膊被砍成两段,最后血流不止而死。

这一仗以栾盈的失败而告终。栾盈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回到曲沃。士匄指挥大军包围了曲沃,日夜攻打。后人评论栾盈的这次冒险,有很多人为他的失败感到惋惜,认为他如果不是白天公然进入新田,而是半夜发动突袭,士匄就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历史很有可能就会改写。

栾盈的冒险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就在晋国人日夜攻打曲沃的时候,齐庄公开始行动了。

公元前550年秋天,齐庄公完成了战争准备,派兵入侵卫国。齐军摆出的阵容是:第一前锋由王孙挥率领,谷荣驾车,召扬为护卫;第二前锋由莒恒率领,成秩驾车,傅挚为护卫;齐庄公亲自率领中军,曹开为戎车驾驶员,晏父戎为戎右护卫;齐庄公的卫队由邢公率领,上之登为他驾车,卢蒲癸为护卫;左翼部队由襄罢师率领,牢成为他驾车,狼蘧疏为护卫;右翼部队由侯朝率领,商子车为他驾车,桓跳为护卫;后军由夏之御寇率领,商子游为他驾车,崔如为护卫,烛庸之越等人共乘殿车。上述人物都是齐国军中的精英,齐庄公摆出如此强大的阵容,当然不会是为了区区一个卫国,而是以卫国为桥头堡,准备进攻晋国。

距防门之战不过五年,齐晋两个大国再度刀兵相见,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晏婴再度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他私下说:“国君仗着自己的勇气来讨伐盟主,如果不能取胜,反倒是国家的福分。如果获胜,那是不德而有功,祸乱就要来临了。”

崔杼也表示反对:“我听说,小国钻大国的空子,必定有祸,请您收回成命。”齐庄公听了,心里很不高兴:第一,齐国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绝不是小国;第二,什么叫“钻空子”,栾盈回国发动政变,本来就是齐庄公的安排,是他攻打晋国的一棵棋子,是比前锋还早出发的先头部队,他这是创造机会,趁乱取势;第三,崔杼仗着自己当年拥立齐庄公有功,说话没大没小,让他觉得很不爽。

崔杼从宫中出来,遇到了陈须无。陈须无问:“您见到国君,情况如何?”崔杼气愤地说:“我说了,他都不听。我们既然以晋国为盟主,却利用其内乱的机会兴兵讨伐,这是不智之举。下臣们如果自乱阵脚,哪里顾得上君主?你也别去劝了,咱们走着瞧!”陈须无唯唯而退,回来就跟亲信说:“崔老先生恐怕也有难了,他指责国君过激,自己却比国君还过分,这样的人不得善终。就算是自己的品行超过国君,也要注意自我控制,把握分寸,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以维护国君的尊严,何况他实际上比国君还差劲呢?”

顺便说一下,这位陈须无是当年从陈国出逃到齐国的公子完的后人,在历史上又被称为“陈文子”。数十年后,陈须无的孙子田乞消灭了齐国的传统贵族国、高二氏,权倾一时。而陈须无的曾孙田常更是架空了国君,成为齐国的实际控制人。

齐庄公不听任何人劝告,一意孤行要讨伐晋国。齐军从临淄出发,攻克卫国的旧都朝歌之后,兵分两路进入晋国,一路从孟门(地名)的隘道进入,另一路则翻过太行山,直取晋国腹地。由于晋军的主力被牵制在曲沃,齐军一路攻城掠地,打到了西距新田不过百里的萤庭(地名)。

自晋文公称霸以来,近百年间,除了秦穆公曾经带兵入侵晋国,还没有任何一位诸侯带着军队踏上过晋国的领土。现在齐庄公不但入侵了晋国,而且打到了晋国的首都附近,当年鞍之战和防门之战的耻辱,可以说是一扫而光了。齐庄公本来还想继续前进,但是条件不允许。一来齐军从山东跑到山西,战线已经拉得很长,后勤补给跟不上;二来晋国的忠实盟友——鲁国已经派叔孙豹为大将,带领鲁军主力正在救援晋国的路上。如果晋军主力放弃围攻曲沃前来寻找齐军决战,齐军势必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齐庄公考虑再三,决定见好就收,他命人将战场上的晋军尸体堆积起来,建造了一座“武军”,也就是夸耀战功的建筑,类似于前面说过的“京观”(为炫耀战功,用敌军尸体堆成的高冢)。同时,齐国人还在沁水(地名)将晋军的尸体收集起来,埋于一个大坑之中。史料没有记载这次战争的具体情况,但是齐国人既然在萤庭修造武军,在沁水堆埋尸体,这两个地方必定发生过惨烈的战斗,而且晋军死伤甚众。

齐庄公在晋卫边境的郫邵(地名)留下小股部队垫后,防止晋军袭扰,然后全军班师回朝。晋国东阳地区的领主、赵氏家族的赵胜(赵旃的儿子)为晋国挽回了些许颜面。他带领地方部队追击齐国的后卫部队,俘虏了晏婴的儿子晏牦。

同年十月,曲沃陷落,栾盈被处死,整个栾氏家族只有栾鲂一人侥幸出逃到宋国。

【聪明反被聪明误】

公元前552年,邾国的大夫庶其因为得罪了国君,叛逃到鲁国,并将其名下的漆地和闾丘作为见面礼,献给了鲁襄公。

在中国的传统政治语境中,“远人来服”是一件不得了的大喜事。所谓远人来服,就是统治区域之外的人慕名而来,向统治者顶礼膜拜,哭着喊着要求被统治。这是对统治者人格魅力的肯定,更是对其政治成绩的肯定。因此,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远人来服,都是非常欢迎的,不但好吃好喝的招待,还要给予重重的封赏,就算勒紧老百姓的裤带,也要让“远人”先吃饱,吃好。

庶其不但“来服”了,还带来了土地,鲁襄公的欣喜自不待言,鲁国的权臣季孙宿更是深受鼓舞,决定要好好地赏赐庶其。当然,既然是赏赐,金银财宝之类的“干货”是免不了的。季孙宿大笔一挥,赏给了庶其一大笔钱财。不只是庶其,连他的秘书、保镖、车夫、厨子等人都重重有赏,一个不漏。赏完之后,季孙宿仍然不过瘾,总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他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终于想到了——应该给庶其配个鲁国老婆。

这个女人很快被选定,那就是鲁襄公的姑母。这一年是鲁襄公即位的第二十四年,依常理推断,他的姑母不太可能是什么妙龄少女。事实上,她非但不是妙龄少女,而且还嫁过一次,只不过因为老公死得早,当时正在守寡,属于鲁国公室的闲置资源。季孙宿这一安排,既让远道而来的庶其感受到了鲁国人民的热情,又帮一个命苦的女人解决了生理需要,低碳又经济,可谓两全其美,受到朝野的一致好评。

漫天马屁中,有个人对季孙宿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这个人就是臧孙纥,当时担任了鲁国的司寇,也就是首席司法官。

据《左传》记载,庶其来到鲁国后不久,鲁国的治安形势恶化,人民群众的安全感大幅度下降。作为当权者的季孙宿十分不高兴,将臧孙纥找来说:“现在国内盗贼横行,你身为司寇,捕盗是你的职责,怎么也不管管这些盗贼呢?”

“哪里管得了哟?我根本无能为力。”臧孙纥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什么话?你太不负责任了!”

“您把外边的大盗请到国内来,而且大大地给予礼遇,怎么可能禁止国内的盗贼?”臧孙纥说,“庶其在邾国偷盗了城邑,您却将姬氏的女子嫁给他为妻,还赏给他土地,他的随从都有赏赐。如果用国君的姑母和国家的土地来对大盗表示尊敬,这是鼓励人们去做盗贼,你叫我怎么禁止?”说完将两手一摊,眼睛直盯着季孙宿。

季孙宿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这里有必要简单回顾一下臧孙氏在鲁国的历史。

臧孙氏是鲁国公室的分支,其先祖公子彄(kōu)是鲁隐公年代的贤臣,以敢于直言而闻名于世。公子彄字子臧,也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臧僖伯。公元前718年,鲁隐公想去看看群众捕鱼,遭到臧僖伯的强烈反对和严肃批评,被记录于史书之中。

鲁桓公年代,臧僖伯的儿子臧哀伯(即臧孙达)供职于宫中,曾经对鲁桓公接受宋国贿赂鲁国的“郜大鼎”提出严肃批评,《臧哀伯谏纳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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