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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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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不敢太约束他的行为,便决定对公子騑的后人展开报复。

公子騑字子驷,因此其后人以“驷”为氏。公子騑早已于公元前562年冬天去世,继承家业的是其长子公孙夏。而公孙夏亦于不久前去世,将家业传给了儿子驷带,并嘱托其弟弟公孙黑辅佐驷带。

公元前544年冬天,良霄在朝会上提出要派公孙黑出使楚国。

公孙黑不愿意去,说:“楚国和郑国刚刚交恶,派我去出访楚国,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平心而论,公孙黑这个借口找得并不高明,谁都知道,郑简公前不久才亲自去参加了楚康王的葬礼,两国的关系即便不算亲近,也绝不至于是交恶状态。现在去楚国,谈不上任何危险。良霄如果心无杂念,很容易戳穿公孙黑的借口,逼他乖乖就范。但是很显然,良霄肚子里的火已经憋得太久,只要轻轻一碰,就爆发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家世代都是办外交的行人①,这就是你的本职工作,你凭什么不去?”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驷氏家族世代为卿,公子騑曾任当国,公孙夏在众卿中排名也不低,即便是公孙黑,也好歹算个“卿”,怎么会是世代办外交的行人呢?大伙惊诧之余,不由得都将目光转向了公孙黑,看他有什么反应。

“外交的事,可以去就去,有危险就不去。”只听见公孙黑冷冷地说,“什么世代办外交,先父当国的时候,您才是办外交的行人吧?”

良霄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冒火,死死盯住公孙黑:“你难道想抗命吗?”

公孙黑也“刷”地站起来,手按剑柄:“没错,我就是要抗命,你能将我怎么样?”一脚踢翻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朝堂。

良霄气得浑身发抖。

良霄和公孙黑的这次冲突,史称“良驷之争”。事情发生后,郑国的卿大夫们纷纷出面调和,希望这件事能够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同年十二月,在众人的斡旋下,良霄和公孙黑握手言和,并在良霄家里举行了盟誓。

然而,表面上的把酒言欢不能掩盖内心的剑拔弩张。当时在良霄家里见证会盟的诸位大夫中,有一个名叫裨谌的就私下对好朋友然明说:“虽然结盟了,但它有什么用呢?《诗》上说,君子动不动就结盟,祸乱因此而滋生。现在我们这样做,也是滋生动乱的做法啊!我悲观地估计,这一轮动乱恐怕要三五年才能结束。”

“是啊!”然明也忧虑地说,“依你之见,如果动乱的话,国家的政权将落到谁手上呢?”

“好人取代坏人,这是天命所归,除了子产还有谁?”裨谌很直接地回答,“就算是按部就班,也该轮到子产了。选择这样的好人,才能得到大家的尊重,连老天也为子产扫除了障碍——伯有(良霄字伯有)失魂落魄,子西(公孙夏字子西)又已经去世,除了子产还有谁?老天降祸于郑国很久了,这次一定要让子产平息它,国家还有希望。否则的话,郑国就将灭亡啦!”

公元前543年春天,子产陪同郑简公访问晋国。叔向问起郑国的政局,子产回答说:“我也说不准,形势不明朗,今年应该有一个结果了。驷氏和良氏正在明争暗斗,不知道怎么调和。”

叔向说:“我听说不是已经调和了吗?”

子产说:“伯有奢侈而又倔强,子皙(公孙黑字子皙)又好居人上,两个人互不相让,就算表面上和好,内心却不服气,乱局很快就要来临了。”

同年四月,由于对“驷良之争”感到忧心忡忡,郑简公亲自出面,将朝中的卿大夫都叫到一起举行盟誓,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和平共处。此举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然而也暴露了郑国的内部矛盾已经到了相当激烈的程度,有人这样评论:连国君都参与大夫会盟,郑国的祸乱为时不远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在郑国上下都处于一种不安的情绪当中的时候,事情的当事人——良霄却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冷静。

所谓出人意料的冷静,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不就是大智若愚,要不就是真的蠢到了家。良霄显然是属于后者。

《左传》记载,良霄有一个爱好:酒。他不是一般地爱酒,而是嗜酒如命。按照周礼的规定,天黑之后,卿大夫是不能饮酒的,否则就是骄奢淫逸的行为。良霄当然不能忍受这样一条规定,为了掩人耳目,他在家里建造了一个地下室,天天晚上躲在地下室里饮酒作乐,而且往往是通宵达旦,乐而忘返。

据说有一天早上,各位大夫按惯例先到良霄家里朝见,准备在他的带领下一起去朝见国君。碰巧良霄前天夜里喝得高兴,酒宴持续到天明还未结束。大伙等到日上三竿,看不到良霄,就问他的家臣:“执政呢?”

回答很幽默:“我家主人正在山谷里呢!”

正在这时,地下隐隐传来钟鼓齐鸣之音。大伙儿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都打着哈哈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了。”于是也不上朝,各自回家。

第二天,良霄倒是起得很早,跟着大伙一起来到公宫朝见了郑简公。说了没几句话,良霄又提出:公孙黑出使楚国那件事,怎么还没有落实?

此言一出,公孙黑“刷”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在场的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郑简公的脸也黑了,他心里想,大伙为了调和良、驷两家的矛盾,光是结盟都搞了两次,连我这个国君都屈尊去为你们劝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样局面。你倒好,一大早就满嘴酒气,坐都坐不稳,就提什么“出使楚国”,嫌天下不够乱是么?

良霄却没有注意到众人脸色的变化,打着酒嗝继续胡言乱语。散朝回到家里,又一头钻进地下室,继续喝酒。

喝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当天夜里,良霄喝得酩酊大醉。恍惚之中,他似乎见到了自己的爷爷——郑穆公的儿子公子去疾。公子去疾字子良,所以他的后人以“良”为氏。在郑国的历史上,公子去疾是一个广受尊重的人,原因主要有二:第一,郑灵公死后,人们本来要推选他为国君,被他坚决推辞,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公子坚,也就是后来的郑襄公;第二,郑襄公上台后,想将包括七穆在内的所有穆族兄弟驱逐出境,是公子去疾据理力争,才没有那样做。从某种意义上讲,没有公子去疾,就不会有今天的郑国七穆,这也是良霄一直引以为傲的。良霄看到公子去疾,连忙跪起来,想向他行礼,不料酒后身体失去平衡,刚跪起又瘫倒下去。公子去疾脸色冷峻,长叹了一声,嘴角微动,对良霄说了几个字。良霄没有听清,连滚带爬来到公子去疾的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衣服的下摆,却抱了个空,这才发现公子去疾原来是没有腿的。良霄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魂飞魄散,再看公子去疾的脸,已经变成了惨绿色。那张清瘦而骇人的脸上写满了悲伤,而嘴里分明在说着什么。这回良霄听清楚了,公子去疾说的是:“快跑吧孩子,不要再回来了!”

接着良霄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经过了一片浓烟滚滚的火场,然后又被扔到一辆颠颠簸簸的马车上。马车快速奔驰,有好几次差点将他颠下来。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这是在哪?”他愕然问道。

“雍梁。”耳边响起了家臣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来,四周寂寥,一片漆黑,显然是在旷野之中。依稀能看到十几名家臣围坐在他身边,手持刀弓,保持戒备的姿态。

“雍梁?”良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知道这是一个离新郑约四五十里远的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公孙黑突然发难,带着驷氏族兵攻袭我们,放火烧毁了良府,我们把您从地下室抬出来,就跑到这里来了。”家臣如实回答。

“啊!”良霄大叫一声,“公孙黑公然袭击执政府邸,难道没有人制止他?”

“朝中列位卿大夫,恐怕都在暗中支持公孙黑吧,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家臣说。

“什么暗中支持,分明是全力相助!”另一位家臣说,“你难道没有看见,围攻我们的不仅仅是驷氏族兵,还有其他家族的人?”

“那国君呢!国君难道也支持他?”良霄急忙问道。

“只怕也是。”

良霄颓然坐倒,好半天才问:“罕虎有没有派人参加?”

家臣们互相交头接耳了一阵,明确告诉他:“没有看到罕氏族兵。”

“那就好办了。”良霄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他心里想,罕虎没有参与攻打他,说明罕虎并不支持公孙黑,这就意味着罕虎还站在他这边,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他带着家臣们逃到了许国。很快他就会发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那么简单的。

罕虎对良驷之争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良霄逃亡的第二天,郑国的卿大夫们会聚一堂,商量善后的事宜。罕虎这样表达了他的意见:“古人说,乱者取之,亡者侮之。已经灭亡的事物,干脆清扫干净,不要留残渣余孽;仍然存在的事物,我们就来巩固它。这就是国家利益的所在。七穆本是同气连枝,伯有过于骄奢,与兄弟之族离心离德,所以才有此下场吧。”言下之意,良霄的逃亡,多半是因为他咎由自取,从国家的稳定起见,就让他去吧!

从客观上讲,良霄的逃亡,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子产。他在郑国众卿中已经排名第三,良霄一走,他就排名第二,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执政了。有人向子产建议,目前驷氏风头正劲,而且罕氏、驷氏和丰氏本是一母所生,势力强大,不如主动向这三家靠拢,结为政治同盟。

子产对此持不同的意见,他反驳说:“我难道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国家的祸乱,谁知道怎么去平息它?如果主持国政的人正直而强有力,祸乱也就不会发生了。我啊,还是姑且在这乱世中保持自己的独立吧!”他亲自带人收敛了良霄家里死难者的遗体,没有参加当天的朝会就出走了。印氏家族的印段为子产的气节所感动,也跟着他一起出走。

正在开会的罕虎得到这个消息,马上派人去劝阻子产,有人感到不理解:您不是说走了的就让他走吗,子产既然不愿意跟着您,为什么不让他走?

“这个人对死人都能保持尊重,何况对活人呢?”罕虎说着,离开了会场,亲自驾着马车去追子产,并且向子产保证,只要他在世一天,就会保证子产的安全。

对于子产来说,出走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很快接受了罕虎的好意,于第二天回到新郑,印段则迟一天返回,两个人都来到公孙黑家里,与众位卿大夫举行盟誓,认可了公孙黑攻击良霄的行为。几天之后,郑简公在宗庙与卿大夫盟誓,后来又在新郑的城门外与首都的居民盟誓。良驷之争以公孙黑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事到如今,良霄对形势的判断仍然过于乐观。他的反攻来得很快,也很有创意——逃亡之后的第十三天,他带人从新郑墓门(卿以下人士出殡专用之门)的排水沟潜入新郑,在驯马师羽颉的帮助下打开了当年郑襄公的武库,取出兵器盔甲将自己武装起来,进而攻打旧北门,企图控制整个新郑。驷氏家族的族长驷带发动首都的居民抵抗良霄的入侵。两边都派人去拉拢子产。子产说:“兄弟之间闹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无话可说。老天帮助谁,我就听谁的!”其实也就是坐视不理,保持中立的态度,由得他们去了。

战斗的结果,良霄这方一败涂地,良霄本人也死在新郑的牲畜交易市场上。

回想起来,十一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54年,郑国的公孙趸去世。将要举行葬礼的时候,大夫公孙挥与裨灶清早起来商量丧事,路过了良霄家门口,看见他的门上长了狗尾巴草。公孙挥开玩笑地问裨灶:“你算算,伯有死的那天,这狗尾巴草还在么?”当时木星正好在“降娄”的位置,也就是黄道十二宫的白羊座,降娄还在天空的中部,天就已经大亮了。裨灶掐指一算,指着降娄说:“还可以等木星再绕一周,不过伯有活不到木星再到这个位置就是了。”公孙挥当时不信,等到良霄被杀,果然木星正在“娵訾”的位置,还要到下一年才能抵达降娄。

子产听到良霄死讯,跑到现场给良霄穿上礼服,伏在尸体上大哭了一阵,然后命人将良霄埋葬在斗城。驷带和公孙黑对子产的举动十分不满,打算将子产一并除去。罕虎知道之后勃然大怒,训斥他们说:“礼,就是一个国家的支柱。杀死有礼之人,国家也就垮掉了!”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后人很容易指责子产置身事外,不负责任,独善其身。但我认为,在乱世之中,保持沉默、坚守道德底线以及给予失败者尊严,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要知道,那些动不动就参与到乱世纷争之中,胡乱给世界开药方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始乱终弃之徒,最终带给世界的不过是更绵长的祸乱。

【日薄西山的晋国霸业】

公元前544年夏天,中原的饥荒尚未结束,晋国的荀盈、齐国的高止、鲁国的仲孙羯、宋国的华定、卫国的世叔仪、郑国的子大叔、公孙段以及曹、莒、滕、薛、小邾等十一国大夫各自带着工匠来到今天山东省安丘县境内,为杞国修筑城墙。

杞国姒姓,据说是大禹的后裔,因为长期与东夷地区的少数民族混居,沾染了东夷的风俗,渐渐为中原诸国所排斥。从历史的记录来看,鲁国人就很瞧不起杞国人,如公元前633年春天,杞桓公来到曲阜朝觐鲁僖公,不自觉地使用了夷人的礼仪,鲁僖公当场发作,没有搭理杞桓公。而鲁国的史书《春秋》记载这件事,也主动将杞桓公的爵位下降了一级,称之为“杞子”,以示对其使用夷人礼仪的惩罚。

十一国大夫为杞国修城,当然不是为了学雷锋。《左传》解释得很明白:“晋平公,杞出也。”也就是说,当时的霸主晋平公的母亲是杞国的公主。因为这一层关系,晋平公想对自己的外公家好一点,便派荀盈召集各国大夫为杞国修城。各国大夫凑到一起了,就难免发点牢骚。卫国的世叔仪见了郑国的子大叔就抱怨:“为了外公家修城而动员诸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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