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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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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鲍二人很认真地履行职责,加强临淄地区的戒备。齐军返回的时候,戒备尚未解除,临淄的城门紧闭,士兵们全副武装在各城门口检查来往的人员。齐灵公来到城下,想要打开城门,也被拒绝了:“高上卿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开大门,只能从侧门进入!”

相同的事情有不同的解读。汉文帝在周亚夫的细柳营吃了闭门羹,盛赞周亚夫善于治军;齐灵公在临淄城下被阻拦,却对高无咎的忠诚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声孟子不失时机在他耳边吹风,说高无咎和鲍牵阴谋立公子角为君,所以才将他拒之门外,齐灵公就更觉得是那么回事了。

“国佐也参与了这一阴谋。”声孟子没忘了恶狠狠地加上一句。

齐灵公吓了一跳。要知道,国、高二氏乃是齐国的传统贵族,在齐国根深蒂固。当年管仲向齐桓公提出“叁其国而伍其鄙”的政策,国、高二氏分别分到的权力与公室差不多是对等的。如果国、高二氏都阴谋反对他,那事情就很严重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于当年七月下令逮捕鲍牵,判处了刖刑,并将高无咎驱逐出境。

高无咎倒是没什么意见,老老实实地逃到了莒国避难。但他的儿子高弱不甘轻易就范,在卢地(高氏的封地)独树一帜,宣布反叛无道昏君,要为父亲找回公道。

孔夫子读到这一段历史,不无讽刺地说:“鲍牵的智商还不如葵花呢,葵花还能保护自己的足。”这个葵花不是向日葵,而是秋葵。春秋时期,中国人常以秋葵为菜,将叶子掐下来,不伤其根,可以再长出嫩菜来,所以有“采葵不伤根”的说法。按照孔夫子的说法,看到寡妇偷情最好装作没看见,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高弱叛乱后,齐灵公派崔杼为主将,庆克为副将,带领军队围攻卢城。国佐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国、高二氏本是齐国建立之时天子任命的上卿,自古以来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如果高氏被灭,国氏必然唇亡齿寒,难以自保。考虑再三之后,国佐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借口前来助战,带着少数族兵进入围攻卢城的部队,出其不意地杀死了庆克,然后在谷城举起了义旗,宣布支援高弱。

声孟子得到这个消息,当场晕厥过去。

国、高二氏联合起来,齐灵公便顶不住了。他不得不采取暂时妥协的政策,与国、高二氏展开谈判。当年十一月,齐灵公与国佐在徐关签订了和平条约。十二月,卢城宣布投降。

但齐国的动乱远未结束。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的怨念如果得不到释放,就会变成魔鬼,变成夜叉。庆克死后,声孟子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跑到齐灵公的寝宫,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床上拎起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让两个奴才给欺负了,难道不觉得羞耻吗?庆克是国家的重臣,国佐想杀就杀了,你居然还睡得着觉,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你快起来,给庆克报仇去,起来……”一边骂,一边掉眼泪。终于有一天,齐灵公受不了了,大叫道:“好啦,好啦,别再揪我的耳朵了,我这就派人去杀了国佐,给庆克报仇!”

公元前573年春天的一次朝会上,大夫华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朝着国佐连刺十几刀,将他当场杀死。没人敢制止,因为华免每刺一刀,便大叫一声:“奉夫人之命!”谁都看得出,华免并非虚张声势,确实是得到了夫人与国君的授意才敢那么做的。

这个血淋淋的场面把大伙都吓坏了。有几个心理特别脆弱的,跌跌撞撞跑到声孟子的寝宫,在她面前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和国佐不是一伙的!”

“哦?”声孟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都快起来吧,我怎么会杀你们呢?”那诡异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杀戮继续进行。国佐死后,齐灵公又派人杀死了国佐的儿子国胜,国胜的弟弟国弱出逃到鲁国。

声孟子完全取得了这场斗争的胜利。在她的要求下,庆克的大儿子庆封被封为卿,小儿子庆佐被封为司寇。国家的公器,彻底沦为这个女人怀念情人的赠礼。国佐泉下有知,唯一能够感到欣慰的是,齐灵公最终没有对整个国氏家族下毒手,而是将国弱从鲁国召回来,继承了国氏。一场寡妇门前的是是非非,至此才算是告一段落。

与声孟子的胡搅蛮缠相比,齐灵公在家事国事上的率性而为也不遑多让。他年轻的时候,娶了鲁国的公主为夫人,称为颜懿姬。按照当时的风俗,诸侯娶妻,妻家又以妻妹或妻侄女陪嫁,称为“媵”。颜懿姬没有子嗣,但她的侄女鬷声姬为齐灵公生了一个儿子,被立为大子,也就是大子光。除了鲁国公主,齐灵公还有很多妻妾,其中来自宋国的戎子受到特别的宠爱,但也没有生育。戎子的姐姐仲子生了公子牙,从小就交给戎子抚养,戎子视之为己出。眼看齐灵公将不久于人世,戎子跑去向他请求,立公子牙为大子,将来继承齐国的君位。看到戎子哭得梨花带雨,齐灵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也没考虑后果,答应了戎子的请求。公子牙的生母仲子听说这件事,大吃一惊,坚决表示不同意,说:“万万不可这样做!废长立幼是不祥之事,触犯诸侯则更难以成功。这么多年来,光以大子的身份多次参与诸侯事务,已经得到诸侯的公认,现在无缘无故废除他,是公然藐视诸侯的行为,您一定会后悔!”齐灵公不耐烦地说:“立谁为大子,是我自己的事,与诸侯何干?”于是命令大子光迁到齐国东部去居住,改立公子牙为大子,又任命高厚为大子太傅,夙沙卫为大子少傅,负责辅佐大子登基。

可是,齐灵公的这道命令,甚至在他还没有闭眼的时候,就被执行得走了样。大子光倒是老老实实迁到东部去了,只不过在大臣崔杼的帮助下,又偷偷地跑回了临淄,藏在崔杼的府上。当齐灵公处于弥留之际的时候,大子光和崔杼突然发动政变,宣布大子光仍然是齐国的法定继承人,公子牙出逃到句渎之丘(地名),随后又被抓了回来。

接下来,大子光干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他冲入宫中,将戎子揪出来杀了,而且陈尸于朝堂之上。《左传》对此谴责道:“非礼也!”理由是自古妇人不接受死刑之外的刑罚,就算是被判死刑,也不能拉出来示众。看来,春秋时期的中国人,对妇女还是比较尊重的,不像后世那样热衷于对妇女采取侮辱性的惩罚。人类文明究竟是在进步还是退步,在很多方面都要打一个问号。

公元前554年五月,齐灵公结束了他折腾的一生。大子光即位为君,也就是齐庄公。夙沙卫逃到高唐,公然反抗齐庄公的统治。这个时候,晋国大军在新任中军元帅士匄的带领下,已经东渡黄河,挺进到东阿附近的谷城,准备再度打击齐国,完成荀偃未了的心愿。得知齐灵公已经死亡,士匄便停止前进,带领部队返回晋国。这种不肯趁人之危的行为自然受到《左传》的高度评价:“礼也!”

同年八月,崔杼杀死了高厚,鲸吞了高氏家族的田产和财物。齐庄公派庆封围攻高唐,没有攻克。同年十一月,齐庄公亲自带领大军再度围攻高唐。时值冬季,大地萧条,寒风凛冽,齐庄公看见夙沙卫站在高唐城头指挥作战,便大声叫道:“卫!你下来,寡人有话对你说。”

夙沙卫点点头,真的走到城下,与齐庄公隔着一条护城河对话。齐庄公问:“高唐城中的守备如何啊?”夙沙卫说:“哪里有什么守备?粮食已经吃光了,人员也死伤殆尽,没办法再坚持啦!”齐庄公朝他作了一揖,夙沙卫也拱拱手,算是答礼,然后从容不迫地回到城墙上。

当天夜里,夙沙卫将高唐城中尚能战斗的部队都集中起来,用大鱼大肉和好酒款待他们,说:“齐侯以为我们已经无能为力,明天必定发动总攻。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凌晨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在太阳出来之前一举击溃敌军!”

夙沙卫严重低估了齐庄公的智商。当他认为齐庄公已经放松戒备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就放松了戒备。齐庄公派出的两名武将——殖绰(去年被晋军俘虏,大概是逃了回来)和工偻会偷偷地爬上了城墙,趁着夜色将绳子垂下,将城外的齐军放进了城。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高唐守军在睡梦中几乎全部被歼,夙沙卫本人也被砍成了肉酱。

齐庄公一上台就表现出果断的一面,对饱受联军入侵之苦的齐国人来说,显然比他的父亲齐灵公要英明得多。晋国人对这位新上任的君主也不敢轻视,很快接受了他伸过来的橄榄枝,两国代表在齐国的大隧(地名)举行会盟,结束对抗状态。齐国宣布承认晋国的霸主地位,再度成为晋国的盟国。

大隧会盟的消息传到鲁国,鲁国人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妙”。上至鲁襄公,下至列位大臣都知道,齐国人一旦缓过劲来,鲁国的边境又不得安宁了。鲁国很快对此做出了反应:

第一,未雨绸缪,修筑曲阜的城墙,巩固首都的防卫;

第二,将那口记载战功的大钟砸碎,重新铸造成别的礼器,以免留给齐国人口实;

第三,派叔孙豹访问晋国,寻求晋国的政治保证。

士匄接见了叔孙豹,又派叔向与叔孙豹就两国合作事宜进行具体协商。叔孙豹在会晤中,对叔向朗诵了《载驰》的第四节,其中有“控于大邦,谁因谁极”这样的句子,请求晋国保证鲁国的安全。叔向是个实在人,在他看来,齐国的臣服只是表面现象,鲁国人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很郑重地答复叔孙豹:“我怎么敢不接受贵国的请求?”叔孙豹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端倪,回到鲁国就对大家说:“齐国仍然是个威胁,不可以不防!”于是鲁国又加快整顿防卫,巩固了武城的城防。

公元前553年夏天,晋、齐、鲁、宋、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国诸侯在晋国的澶渊举行了会盟,宣告齐国正式回到晋国领导的国际同盟。对于提心吊胆的鲁国人来说,这次会盟多少是个心理安慰。

【权臣的复仇】

前面说到,公元前559年晋国六卿讨伐秦国,栾厌的弟弟栾鍼战死,栾厌迁怒于士匄的儿子士鞅,逼迫其逃亡到秦国,后来士鞅在秦景公的帮助下又回到了晋国。

士、栾两家原本是亲戚,栾厌娶了士匄的女儿为妻,在史料中,这个女人被称为“栾祁”,其中栾是夫家姓,祁则是士氏家族的姓。栾祁为栾厌生了栾盈。按照这层关系,士匄就是栾厌的岳父,士鞅则是栾盈的舅舅。但是由于公元前559年那件事,两家结下了仇恨,士鞅与栾盈虽为舅甥,又同时担任了公族大夫,却常常公开较劲,尿不到一壶。

栾厌于公元前559年秋天去世。栾厌死后,栾祁耐不住寂寞,与栾氏家族的家老州宾私通。家老就是首席家臣,相当于大户人家的管家。自古以来,管家与主母私通,除了贪恋主母的姿色,更多是贪恋主人的家财。州宾自从搭上了栾祁,荷包就日渐鼓起来,隔三岔五地往家里搬金银财宝,甚至田产房契。短短数年之间,栾祁竟然将栾家的私产转移了百分之九十到州宾名下,栾氏家族几乎被这个女人掏空。

栾盈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在那个年代,男女关系相当开放,寡妇门前有几个登徒子,那是很正常的事,栾盈也不想管。可是,栾氏家族毕竟是晋国的名门望族,祖先拼死拼活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竟然让一个家奴凭着床上功夫就给霸占了去,让栾盈的脸往哪搁?他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栾祁觉察到了栾盈的情绪变化。她知道,如果栾盈发作起来,十头牛也拦不住,到那时候,她和州宾不但做不成长久夫妻,连露水鸳鸯也做不成了。

女人一旦陷入不伦之恋,做起事来就很不靠谱了。栾祁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士匄那里告了栾盈一状,说:“这小子怕是要作乱了,到处造谣,说您为了独揽大权而害死了栾厌,而且常对人说,‘我父亲虽然驱逐了士鞅,但是当他回国后,我父亲非但不愤怒,反而以德报怨,让他跟我一样担任了公族大夫,使得他可以独断专行。我父亲死后,士匄家里更加富有。对于这种不知感恩图报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跟随他了!’这小子说得出做得到,我怕您受到伤害,不敢不对您说。”

“竟然有这样的事么?”士匄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女儿关心父亲并没有错,可是为了父亲而牺牲自己的儿子,这难道不是很不可思议吗?

“姐姐说的都是实话。”士鞅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对栾盈的不满由来已久,落井下石只是举手之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士匄是个聪明人,对栾祁和士鞅的话将信将疑。但是有一件事让他确实对栾盈很不放心,那就是栾盈和他的父亲栾厌不同,栾盈生性豪爽,好善乐施,很多士族子弟都愿意跟随他,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团体,隐然有领袖群伦之风。

对于统治者来说,这种私人团体的潜在威胁是不容忽视的。哪怕是个编草鞋的行业协会、舞文弄墨的文学社团,甚至是沿街乞讨的乞丐组织,统治者都能从他们身上嗅出一丝结党营私的气味。更何况,团结在栾盈周围的,是一群热血沸腾的青年贵族,他们有刀有枪,有钱财有领地,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一旦闹起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士匄对栾盈不放心,晋平公对栾盈就更不放心。据《国语》记载,晋平公曾经问大夫阳毕:“栾书曾经拥立我的先君悼公,栾盈也无罪于国家,我怎么好诛灭栾氏家族呢?”从这句问话可以看出,晋平公对栾盈早就动了杀机,只是碍于栾书是当年迎立晋悼公的有功之臣,而且栾盈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阳毕回答:“想要矫正国家的弊病,不能只看到眼前的问题,执行权力不可以因为私恩而看不见潜在的威胁。”意思是栾书迎立晋悼公,确实有恩于公室,但栾盈结党营私,对现政权是莫大的威胁。阳毕还建议:“您如果真是爱惜栾盈,可以公开宣布他的罪行,将他驱逐出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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