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一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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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许进来。”牢头答应一声,将牢门打开,出去了。
李大鼎呵呵笑道:“这回窦大银是派俺来救你的。”
孟卫礼又惊又喜道:“现在就能放我出狱么?多谢李大人,多谢窦大人。”
李大鼎拍拍孟卫礼的肩道:“俺又不是来劫狱的,哪能有这么快?窦大银叫我传话于你,他会力保你。你这件案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了说是私藏御用之物,说不定要杖流三千里;小了说,不过是一时糊涂贪便宜,买了涉案之官物。弄好了官降三品,还能留用。”
孟卫礼想了想道:“李大人,我不过是个八品县丞,再降三品,我还得倒欠两品呢。那是个什么官?”
李大鼎知道自己说错了,咳嗽两声改口道:“不是官降三品,是官降三阶。你是八品,降一阶是从八品,降三阶是从九品。带从九品按原任出差,只要干的好,用不了两年,又是官复原职。”
孟卫礼听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忙道:“那就请窦大人多费心了。下官若有起复之日,一定忘不了窦大人和李大人的恩情,随时愿效犬马之劳。”
“好,你这句话说的恳切,俺必会向窦大银转告。不过,眼下窦大银就用得着你,你可愿意帮忙?”
“窦大人的事皆是在下分内之事,岂能说是帮忙。李大人请讲,只要我孟某能办得到的,必全力去办。”
“孟大银是个爽快人,很和俺的性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窦大银卖你这么大的人情,这个忙你若不帮还真不行!俺问你两件事。头一件,海成在平阳县所问过的银证名单你可记得?第二件,你跟了黄梅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不法之事,你可敢具结上告,并作银证?”
孟卫礼道:“李大人,咱明人不说暗话。人证名单员外郎海成那里就有,窦大人若要取,他不敢不给,何必问我要?还有,我要是卖了黄梅,岂不是也连自己也卖了,恐怕旧罪未去,又添新罪,到时更难出这大狱了。”
“海成在平阳县的时候,就将名单毁去了,他若有,俺还用问你要么?你若再啰嗦耍赖,俺可是救不了你啦!你就在这大狱里呆着吧!你还指望黄梅救你么?黄梅还怕沾腥呢?早就回了平阳啦!到时候,判下来杖留充军,可别怪俺没提醒过你。”
“这 。”孟卫礼怕窦光鼐急了在这案子上给他下手脚,眼睛转了几转道:“李大人,你可得保证,我做了这两件事,可都是为了窦大人,今后可别扯到我身上。”
“你放心,窦大银与俺相交数十年,他老银家的脾气俺知道,是说到做到的实在银。只要你将名单写出,将黄梅之事具结写明白。窦大银保你平安无事的走出这臬司大狱。”说话间,已将笔墨递到孟卫礼手中。
李大鼎出了臬司衙门,坐进四人抬蓝呢大轿中,一阵风似的向学政行辕赶去。他怀揣着孟卫礼写就的名单和具结,就像揣了一盆炭火似的,开始觉得暖烘烘的,接着便觉得烫的要命,恨不得一步跨进窦文鼐的屋子里,立即拿出来商量对策。
李大鼎不多时赶到学政行辕,一气跑过三进院子来到内宅书房,却不见窦光鼐的影子。李大鼎因跑得太急喘着气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好半天才问王义录道:“窦大银去哪里了?”
“出去一上午了 ”话刚说了一半,见窦光鼐从外面走进书房。王义录和李大鼎急忙迎上去,刚要说话,窦光鼐摆摆手道:“都别说了,现在做什么都晚矣!今日巳时,阿桂已经将联名折子连同涉案实据用六百里加急送出去了。咱们是赶不上啦!”三人顿时无语,屋子里立刻沉寂下来,只闻屋外蝉鸣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响。良久,窦光鼐才抬起头道:“听天由命罢!”
闰七月初一,乾隆终于向天下明发谕旨:经阿桂、曹文植、伊龄阿等人严密核查,窦光鼐所参之事皆无实据。浙省学政窦光鼐误听人言,未经确细访查,即以无据之谈,仓促上报。至于黄梅母死演戏一事,并无其事,乃该学政不顾污人名节,仅凭风闻而冒昧上秦,实属荒唐。着窦光鼐谨身饬行,据实明白回奏。至于福崧,经查尚无贪黩败检情事,其咎在于不能实力督催,失之柔儒,命调任山西巡抚。
闰七月初八的时候,邸报与明旨都已经到省。所谓“不能实力督催,失之柔儒”都是乾隆的主意,福崧虽然是代乾隆受过,但平调山西任巡抚,毫发未损,心中自然十分舒畅。因七月初十是阿桂的七十大寿,作为对阿桂办案的奖励并示荣宠,乾隆特赐如意红绒结顶冠、朝珠补服、蟒袍貂皮等物品,着人送到杭州,同时送到杭州的还有乾隆亲笔题写得祝寿匾额“平格延祺”,亲笔写的一副对联“耆筵锡庆高千叟,去阁免勋赞上台”。特别是这副对联,将阿桂夸成了一代勋臣。阿桂刚在浙江案中大胜,又得了这个彩头,高兴的连嘴都合不拢。当即命人将匾额与对联挂上,又叫人在门前放了一个时辰的炮仗。
阿桂的七十大寿,办得十分热闹。虽然阿桂没下多少帖子,只是给在杭的三品以上官员,以及自己和曹文植从京中带来的一干五品以上官员发了三五十张喜帖,但毕竟是军机首领大臣的生日,又正巧赶在杭州来过,哪个地方官不愿意趁这个百年不遇的机会上赶着巴结?从初九开始,阿桂府上就门庭若市,人流如川,几乎全都是上赶着来送礼的,阿桂虽然让人腾了个屋来放礼品,可单初九这一天,送过来的礼物就将屋子塞满了。到第二天,阿桂只得让人再腾三间屋。一边安排了人去,一边指着福崧道:“你呀你,在浙省做了多年巡抚,竟然仍未将这里官场习气改掉。难怪窦光鼐说浙江风气靡奢华侈,下官以奉迎为荣,上官以婪索为常。我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福崧苦笑道:“这里的习气相沿日久,不是两三年就能改过来的。下官也曾想有振奋之举,无奈精力都扯在弥补亏空上,一时腾不出来手治理。”
正说着,家人飞奔过来报说,现任巡抚伊龄阿,前任钦差、户部尚书曹文植和侍郎姜晟到了。阿桂急忙带福崧迎了出去。伊龄阿远远就向阿桂道喜,近了又看到福崧跟在后面,拍拍福崧的肩道:“老弟,亏空案你虽是虚惊,总算还捞了个山西巡抚。那里的山西老醯儿有的是银子,不怕你再欠下亏空。”
福崧道:“老哥说笑了,兄弟在浙江任上留下的事体,还请您多担待些。”
伊龄阿心照不宣,嘻嘻笑道:“这是自然,但话说到前头,有朝一日,兄弟我需要你帮衬时,老弟不要舍不得出血。”
正说话间,听阿桂的管家扯着嗓子喊一声开席,各院如回声般一声声传了下去。顿时上百桌宴席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阿桂这边喜气洋洋,窦光鼐那边却是冷冷清清。
窦光鼐命人紧闭大门,概不见客,将自己锁在书房中自省。
乾隆谕旨上虽然痛骂了窦光鼐一顿,但最后让他“谨身饬行,据实明白回奏”。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撤他的职,也没有什么处分,只需他将自己在浙江亏空案中的行为总结一下,给皇上写份检查,承认自己的过失,再说些有负皇恩的话,就可以了。这样,窦光鼐在浙江的二品官照当,红顶子照戴,学政事务照做。乾隆此举可以说是很给窦光鼐面子了,换了别人,一百个官有一百个人会立刻写请罪折子,而且写的是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虽然数十年官场琢磨,已经使窦光鼐变的稍微知趣了一点,圆滑了一点,甚至懦弱了一点。在他接到谕旨的一刹那,他也曾想过颟颥引咎,息事宁人,这样乾隆有面子,前来查办亏空大案的各位钦差大臣及其属僚可以交差释负,浙江全省大小官员也可以安安稳稳的继续当官,而他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船,不用费多大劲就可重新做一个皇上和百官眼中的大好人。但窦光鼐毕竟是窦光鼐,虽然此事做起来简单,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天渐渐暗了下来,雀声已停,屋外隐隐传来阿桂祝寿的锣鼓声。晚霞打在窗子上,血样的红,而屋内的东西都带着一团团渐黑渐大的影子,平日里用惯的桌子、椅子、座钟、茶杯都变得像一只只怪兽,在轻轻的跳跃,似乎寻找着时机,随时都要扑上来。
“我也六十有七了。”窦光鼐自语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多少风光不同居。长江一去无回浪,人老何曾再少年。我还要图什么呢?也该回家养老啦!”虽是这样说,他竟丝毫不能轻松,不能安心,不能得到宽慰。相反,他的良心却在隐隐作痛,这种痛越来越深,直至痛彻骨髓!他越来越强烈的拷问自己,为什么阿桂等人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违心的屈从于这官场中的黑暗与高压?无奈与沉闷?
窦光鼐在黑暗的屋子中,似乎看到阿桂正坐在椅子上略带嘲讽的望着他,他质问道:“中堂大人,黄梅赃款累累,你何以不从重办理?反而断其无罪?”阿桂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拿得出证据么?”窦光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知道,浙江已经有一张黑色的大网,牢牢的将他罩住,让他无法冲出。若想不昧良心,踏实做事,活出人的尊严如何就这么难啊!窦光鼐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闰七月中旬之夜,天已经有些凉了,一股清风扑面,窦光鼐饱饱吸了一口早秋的空气,长吁一声,郁结在他心中已久的不平之气,竟忽然有些淡了。他对着窗外喊道:“王义录在么?你进来!”
窦光鼐已经决定,他要去做一件骇世惊俗的事。而这一举动,在清朝两百六十八年的官场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起来简单,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天渐渐暗了下来,雀声已停,屋外隐隐传来阿桂祝寿的锣鼓声。晚霞打在窗子上,血样的红,而屋内的东西都带着一团团渐黑渐大的影子,平日里用惯的桌子、椅子、座钟、茶杯都变得像一只只怪兽,在轻轻的跳跃,似乎寻找着时机,随时都要扑上来。
“我也六十有七了。”窦光鼐自语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多少风光不同居。长江一去无回浪,人老何曾再少年。我还要图什么呢?也该回家养老啦!”虽是这样说,他竟丝毫不能轻松,不能安心,不能得到宽慰。相反,他的良心却在隐隐作痛,这种痛越来越深,直至痛彻骨髓!他越来越强烈的拷问自己,为什么阿桂等人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违心的屈从于这官场中的黑暗与高压?无奈与沉闷?
窦光鼐在黑暗的屋子中,似乎看到阿桂正坐在椅子上略带嘲讽的望着他,他质问道:“中堂大人,黄梅赃款累累,你何以不从重办理?反而断其无罪?”阿桂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拿得出证据么?”窦光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知道,浙江已经有一张黑色的大网,牢牢的将他罩住,让他无法冲出。若想不昧良心,踏实做事,活出人的尊严如何就这么难啊!窦光鼐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闰七月中旬之夜,天已经有些凉了,一股清风扑面,窦光鼐饱饱吸了一口早秋的空气,长吁一声,郁结在他心中已久的不平之气,竟忽然有些淡了。他对着窗外喊道:“王义录在么?你进来!”
窦光鼐已经决定,他要去做一件骇世惊俗的事。而这一举动,在清朝两百六十八年的官场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闰七月初十,阿桂见窦光鼐三日未来,笑谓福崧道:“这窦老头脾气挺倔,斗输了便连我的大寿也不来了。他虽不给我面子,我不与他计较,你亲自带人送一坛杏花村老酒和几样点心过去,也算表表我与他相与的心意。”
福崧道一声:“大人说的是。”便命人拣了些精致点心,又挑了一坛十年的陈酝带着去了。去了约半个时辰,却慌慌张张地跑回府来。阿桂见他急匆匆的样子,急忙迎过去问道:“怎么了?难道这老家伙自杀了?”
“自杀倒好了。他亲自带着人去了平阳县!”
“啊!他还想翻案!”阿桂呆呆地向南面天空望了一会儿,像是目送着窦光鼐远去,然后猛地收回目光道:“目下,乡试在即,窦光鼐擅离职守。既不通知我一声,也未让伊龄阿知道。我看他这个浙江学政是当不成了,你我立刻拟折子,不!你去将伊龄阿、曹文植他们都叫过来。咱们联名上奏!”
窦光鼐真的是向平阳县去了。
闰七月十三,月亮本应是又圆又明的时候,但这天晚上,乌云密布,遮住了满天星斗。天地间黑沉沉的,虽在车前打着灯笼,辂车还是不得不慢行。已是二更半的时候,两辆辂车驶入江南的一处小村落,惊起一片狗吠声,远处池塘里的青蛙也跟着呱呱乱叫。倒使得这黑洞洞的小村落立时显出几分生气。车内有人道:“窦大人,便在这里歇脚吧!这样的天再赶路程,也快不了了。”
“就依你吧!王义录,你到前面看看,这地方可有客栈?”
赶车的包老二回头道:“大老爷,这小山村里哪能有什么客栈?不如就近找个大户人家借个宿吧!”正说着,车一拐弯,就见不远处高挑着一个红灯笼,上贴一个大字“店”。包老二笑道:“这里还真有一个店啊!”
两辆辂车刚停,听见声响的店主就迎了出来,一边招呼着,一边往里边引。王义录问道:“我们有七八个人,可有偏院?我们包下了。”
店主见王义录是官家打扮,赔着笑道:“我们小村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大的院子。只有前后两进院,前院四间屋子,还有三间空房;后院八间屋子,也剩了三间空房。前院的是正房,后院的是偏房。您看给几位爷收拾哪几间?”
王义录道:“我们住一晚就走,也不难为你了,看来前院清静些。就前院三间房吧,给我家大人留一间宽阔些的。”
王义录进前院看了看,中间一溜四间正房,两边的厢房,西边做了厨房,东边做了店家自己休息之处。正查看着,最西边一间房里有人听见外面动静,推开了窗户向外张望。借着院内灯笼,王义录看到那人黑瘦的一张脸,密密的络腮胡子,长得恶眉恶眼,凶神恶煞一般,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找着店家问道:“最西边住的是什么人?”
“回老爷,是个漕运的官爷,办公事错过了驿站,也是前一个时辰刚到的。”
王义录听说是官家的人,略放心一些,搀了窦光鼐进了正中的一间屋。窦光鼐